“小姐”

苏晓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再不回头的登上马车绝尘而去。她不走又能怎么办呢?一身残破,哪里还有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呢?何不如就成全狄夫人。“光嗣,再见了。”

贝州。

苏晓站在牡丹亭前,几经犹豫,终是鼓足勇气,抬步进去。老鸨一见她身段窈窕,姿容绝美,乐呵呵迎了上来,“这位姑娘一看就是”

“我要见你们老板。”苏晓冷着脸毫不客气的打断。

鸨母一愣,随即又笑开了,“姑娘,有什么事跟我说便好,跟我说一样的。”

“让我见你们老板,不然我去别家。”

鸨母见她死了心,只得上了二楼,片刻间,又下来引她上楼。苏晓面上镇定,可是心里却是忐忑不已,进了这个门,她的骄傲注定要灰飞烟灭。

进了内室,室内的老板让苏晓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么大的花楼老板怎说也得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才是,没想到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眼光犀利,不似凡人。苏晓微微扬笑,“我不卖身,直借你们一点地方而已,银子咱们五五分账。”开门见山,不需要絮言。

苏晓说完,那少年只盯着她看,丝毫未语,开始她还是迎视,可是久之,心里竟是开始发慌,“你若是不同意就算了,我去别家好了。”

“慢着!”苏晓一转身,左手竟是被少年一把拉住,她想要挣脱,可是少年却是不屑道:“这都忍不了,姑娘又怎么吃这行饭呢?”

苏晓拳头紧握,几个呼吸,生生忍下。

少年一笑,缓缓松开她的手,眼中的探究和好奇并不遮掩,“好,但愿我们合作愉快。”

额?!少年回答的如此爽快反倒让苏晓怔住,“你,你不问我是什么人,叫什么吗?”

少年摇头一笑,“我牡丹亭的姑娘只要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这里是谁的地方,以及到这里以后叫什么就可以了。”

苏晓神色一暗,是啊,难道到这样的地方她还能用自己的名字吗?“这是牡丹亭,我以后就叫花牡丹好了。”

少年听罢,仰头一笑,“好一个花牡丹,不错,我喜欢。我叫宫子听,是这里老板,你要记住。”

苏晓略微点头,心内默念着“宫子听”三个字,她要牢牢记住,这三字和牡丹亭一样在她跟光嗣的世界画下了一道永远蒯越不了的鸿沟。今日起,她再不是苏晓,而是花牡丹。

拾捌牡丹(三)

天旋地转之间,苏晓被直接甩在床铺之上,一只铁钳一般的手牢牢箍住她的手腕,“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抢走”细碎的轻咬带着霸气的恳求,纠结着的矛盾让苏晓隐隐窒息。

苏晓低下头拼尽全身气力去推那胸膛去别开压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却是全然徒劳,那人如磐石一般牢牢地将她按压怀抱里,一寸一毫不肯移动。唯有唇齿间那深深的“晓儿”唤着过往里点点的钝痛。

丝丝麻痹沁入人心,腿间那疼痛的感觉让苏晓不住颤抖,几曾何时,这样的亲密是那样的欢愉,可如今

“晓儿,你是我的”那双夹杂着欲望和绝望的眼再不映出那个宛若初春的苏晓,此刻那眼里只是固执地将惶恐惊乱的苏晓,一身破败的苏晓,再配不上眼前的人的苏晓,清晰地倒影、摄入眼底

刹那,那记忆中刺骨的伤痛喷薄而出,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每一下呼吸,都痛到让她无法蜷曲,像是被人牢牢地攥住身体,撕裂着五脏六腑,让苏晓恨不得就此死去。泪水汹涌而出,似嘲笑着她身体的屈服一般,怯懦的慢慢淋洗着欲望。

为什么还来找她,为什么不能只当做陌路,难道一定要那一点点的美好都殆尽吗?

“晓儿,我弄痛你了是不是?别哭,别哭”狄光嗣有些手足无措的为苏晓拭泪,几多悔意伴着欲望的宣泄,也顷刻溢出。“晓儿,跟我回去吧!留给你的院子我没有让任何人进去过,小楼和集萃也都还在,你若是不愿进狄家,可以还去小楼住。”

苏晓用力地别开脸,生硬冰凉开口:“狄大人,牡丹的滋味您也尝过了,送我回牡丹亭吧!今夜,我是属于公子的。”

狄光嗣一顿,顷刻间又将苏晓纳入怀中,“不要这样说你自己,我知道你绝不是那样的女子,美人说这些年都是洁身自好的。晓儿,跟我回去吧!”

苏晓不再挣扎,眼眸里的泪痕似剪刀一样,刮在脸上,“这些年在贝州,我之所以没有成为‘一点朱唇万人尝’,那是因为我全身心的都在应酬宫子听,牡丹亭的老板!你以为在窑子里想要立足这么些年,没有靠山可能吗?”

闻言,狄光嗣身形一怔,竟似被千斤铁锤撞击要害一般,瞬间溃散支离破碎,趁着他僵硬恍惚的一瞬间,苏晓隔开他的手臂翻身而起。拾起一地零落的衣衫缓缓穿上,不顾衣衫不整快步出了司马府。

等待狄光嗣清明一刻,再去追人,却见宫子听揽着苏晓,轻抚后背。而那个对他不假颜色的苏晓,此刻却是嘤嘤的扑在别人怀中,像极当年的他们

山中踏青,被困山寺,月影摇曳,晨起之时,身侧的人却是一脸的泪痕,见他一醒,连忙抱入怀中,几多安慰。怀里人却是半娇半恼,嘤声抽泣。

一阵马蹄扬嘶之声,惊醒狄光嗣,一阵凉风吹过,脸上一阵冰凉,难道真的就此错过吗?

宫子听抱着苏晓进了牡丹亭,见她神色落魄,一身狼狈,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的将她至于塌上,心里虽是酸涩,可不是自己的,他强求也没有用。

然,宫子听一转身,左手却是被拉住。他转身看向塌上之人,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苏晓凉薄一笑,“两万两我收了。”

宫子听身子一震,眼里似有喜悦一闪而过,转瞬却是犀利迫人,“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苏晓,你了解我,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可若是我的,我绝不放手。”

苏晓躺在塌上,闭上眼,“你若是不嫌我此刻的狼狈,我倒是可以现在就伺候你” 顷刻之间,苏晓被撤入怀中,周遭皆归于虚无,唯剩紧贴着身体的那具炙热的胸膛。她不挣扎,甚至放软自己依靠着那点温暖。

身体被抱了起来,摇晃的出了房间,苏晓一直闭着眼,她没力气看,也不想看,因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当她的身子被放到那一池的温热之中,她猛地张开眼,“公子你”

宫子听缓缓起身,脸上有着那么一丝不可见的落寞,“等了你这么多年,不差这一刻。苏晓,我不在乎你曾经历过什么,也不在乎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在乎你留在我身边后会不会后悔。”

宫子听说罢便转身离去,苏晓伏在池边,看着那走的潇洒的背影,眼泪再次的倾下不断,自己的自私终伤害了那个初见时信心十足的骄傲少年。她到底该用什么去还清自己欠下的情债呢?

如此之夜,不知多少人心碎在此

美人香闺之内,也是衣衫褪尽,却不似司马府肝肠寸断,这厢难得的温顺蜜意。

绿稠早就识相的把两只小耗子抱走,此刻只有美人与甄琅忻在床上相偎,倒是难得的和谐。

甄琅忻的手肆意的在美人的腰间撩拨,美人似一只猫咪一样懒懒的枕在他的胳膊,枕头早就被丢到一边,就连她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枕着他胳膊睡觉的习惯,枕着枕头总觉得脖子下面空牢牢的,初时,她还在真是怀疑自己的脖子出了什么毛病,看了两个大夫却都说无事。直到甄琅忻爬墙入内,侍寝的时间越来越长,美人方知:原,不是脖子有毛病,是枕头出了毛病。

月色越来越浓,困意丝丝袭来,甄琅忻看着美人的眼睛就快磕上,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脸,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固执。明明离开自己会睡不好,可又嘴硬的不肯说出来。他夜夜爬墙倒是不打紧,可是久之也不是办法,看来真的要再下本钱,一举虏获外公的心啊!好像娘的陪嫁里有一副古迹的,回去定要好好翻翻。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胸口泛出闷闷的声音。

“还没睡着?”

“哼,本是要睡着的,可是突然听见你心跳加速便知道你心存歹势,便又醒了。”美人眨眨眼,一脸的“你快坦白从宽”。

甄琅忻闷声苦笑,看着美人放在胸口的手,忙是一把抓住,被指甲夹起肉的感觉可是不妙啊!“美人,我哪里敢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是在想怎么讨好你外公罢了。”

“哼!谅你也不敢胡乱想些别的。”美人推推甄琅忻的胸口,挪着身子起来。

“怎么起来了?”甄琅忻也跟着起身。

“担心苏姐姐,虽是累得慌,可是却睡不好。”美人微微一叹。

甄琅忻还是第一次见美人露出这样的忧心之色,讶异过后,忙是狗腿的凑了上去,“有什么好担心,估计这会子肯定是跟狄大人浓情蜜意,忆往昔,畅未来呗。”

美人转过脸极是认真的盯着甄琅忻,狠狠的一叹气,摇着头,伸手捧住他的脸,“你啊,还真是一只笨狼!若是没半路杀出一个宫子听,自然是浓情蜜意,可偏偏突然出现那么一个风流的人,哎,我看就是苏姐姐不动心,狄大人的信心也会动摇一二。现如今,谁是主角都说不准,搞不好啊,咱们狄大人就要成‘往事如风’了。”说罢,美人把掌中的脸用力的一揉,撇到一边,又倒了下去。

甄琅忻摸着被揉疼了的脸,嘴里嘟囔着,“这才当了主角就‘往事如风’了,狄大人是不是有点惨啊?”

还有心担心别人?美人看着甄琅忻呆坐的样子,不觉发笑。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去可怜人家,真是不知这是好心,还是没心。“甄琅忻,你这情夫若是不称职,估计也快‘往事如风’的。”

甄琅忻一听,犹如醍醐灌顶,马上堆笑满面,就差匍匐在美人脚下了。“美人,我可是够称职的了,白天变着法的哄你外公和你爹欢心,晚上又不辞辛劳的爬墙与你私会,天不亮还要回到马场换衣服再颠颠的跑来,恐怕来迟了一步,你就被那蚊子、苍蝇的给拐跑了。”

“怎么?你有怨言?”美人挑眉问道。

甄琅忻连连道“不敢”,二人嬉闹半刻,便相拥着入睡,黎明时分,只见一黑影从贾家后墙翻出。天一亮,又见花匠大骂那缺德的采花贼。

美人半夜睡下,被花匠一吵,心生反感,迷迷糊糊的冲着窗外道:“花被踩了你就种一些那人不敢踩的不就好了。”

花匠一听,连连领命,瞬间斗志扬扬,到贾家买办那里定了一批长刺的仙人掌,看看这回谁还敢踩。

拾玖祸水(一)

贾美人语录之十八:“她这是要怪谁呢?难道自己的那点‘倾国倾城’还真就是‘红颜祸水’了?可是,拜托啊!为嘛人家都是‘祸水’别人,她却是‘祸水’自己啊?”

时间这个东西,还真是不能让人蹉跎的,眨眼间,两只小耗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安于四肢着地,凡是能把着什么就是努力的攀住让自己‘立身成人’不可。

家里人自是欢喜异常,可美人却是苦不堪言,只因耳膜严重受损早饭刚过,大嫂便是扶着二嫂过屋,把着两只小耗子,“瞧我们家娃娃就是厉害,还不到周岁就已经站的这么好,走的这么稳了。”虽然这话说完,小耗子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床上,可是二人丝毫看不见一般,照夸不误。送走这二位,接力的贾父、贾母一刻不差的马上进屋,“哎呦,我的乖孙今日又长了。”美人听罢,只能是翻翻白眼,不得不佩服爹、娘的火眼晶晶,视力了得,毫厘都看得出来,真不是肉眼凡胎啊。然,送走了两老,还没完,接着是外公,然后是小蚊子,再然后是大哥二哥三哥,有时候大嫂还要来个回锅,到了夜里,某人翻墙进来,还未开口,美人就要吐了,吓得甄琅忻极是担心她白日倒是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傍晚过后,终是送走了最后一拨“夸奖团”,美人且是连忙让绿稠把孩子抱走,可不想夜里在听甄琅忻夸上一番了,最近自己似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要一听人夸孩子,就胃里翻滚,似有黄河之水奔向长江之态。

夜色浓郁几分,美人看看窗外,琢磨着甄琅忻快是到了。孰料,人没等到,就听窗外‘哎呦’一声,美人且是推窗,只见甄琅忻撩着手,抬着脚,脸色发白,咬着下唇。

遂,她方记起,前些日子让花匠换花,谁知那花匠竟弄了一下子长刺的仙人掌,此刻怕是那厮跌倒了仙人掌群里。

美人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在看甄琅忻痛得不得了又怕人听见不敢出声的样子着实可怜,便叫了绿稠拿些药膏,有找了几根绣花针帮他挑刺。

“哎呦呦美人,你轻点疼”甄琅忻低吟着,看着自己扎满了仙人掌的小腿,眼泪都泡在了眼眶,哪个杀千刀这么黑心,居然种了仙人掌害他。

美人见他这般样子,心知他定是在心里埋怨,只道:“这还不是怪你自己。”

“怪我?”甄琅忻一脸的莫名其妙。

“就是怪你啊,谁叫你爬墙过来次次都踩到我家花匠种的花,花匠一心疼,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采花贼’了,呵呵”美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甄琅忻脸上那叫一个哀怨了得。

“美人,你睡了吗?”门外的喊声让美人和甄琅忻都是一怔,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美人,我是小蚊子,今日画了一盏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牡丹灯,你开开门,我给你送进去。”

糟糕,居然是小蚊子,若是被看见甄琅忻在这,闹到外公那里,这厮可就惨了。

甄琅忻不解美人的担心,反而兴奋异常,若是被那蚊子见了他和美人夜会,知晓他们情比金坚,定会知难而退。“美呜呜”

“你想死就出一声试试?”美人一把捂住甄琅忻的嘴,恨得就差直接闷死他了,这只笨狼,定是又弯弯了肠子,战前不顾后的。

文蔓藤在外面听见声音,又不见有人回应,心生疑惑,“美人,美人,你出一声应我,不然我踢门进去了。”

美人听着越是发急,对着甄琅忻狠狠的比比拳头对其警告,指指窗子让他快些离开。甄琅忻委屈的看着美人,举着受伤的手脚博取同情,就是不动地方,看的美人更是生气,只得低声道:“告诉你,若是被小蚊子看见,闹到外公那里,外公那么重礼仪,别说你那几副破烂画,你就是把死了的王羲之挖出来都不好使。”

甄琅忻嘟着嘴,听罢,只得答应,踮着脚爬上窗台。

美人顾不得别的忙是将他脱下的鞋袜扫到桌子下面,听着文蔓藤的喊声,匆匆开门。“我刚刚在换衣服,小蚊子什么事啊?”

文蔓藤一见美人,心总算是放下,“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叫你你又不应,吓死我了。”

“哈哈,我能出什么事啊!你可别忘了小时候你被欺负都是谁替你报仇的。”美人打着哈哈。

文蔓藤被提及小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之态,白净的脸上竟可疑的出现连片的娇羞之态,看的美人身子一抖,心里骂道:大晚上的看个大男人对着你娇羞,还真是,真是冷啊!“呵呵,啊,这灯是送我的吧,真漂亮,我就收下了。哎,今儿太晚了就不请你进来,我也乏了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哦!”美人快语说道,夺过牡丹灯便是关了门,根本不顾文蔓藤惊讶的嘴。

“美,美人哎,我话还没说完就关门,有那么困吗?”文蔓藤叹出一口气,眉宇间几分怒气压抑,不可以放弃,文家还等着程家的支援,而美人他更是一定得到。

文蔓藤咬咬下唇,冲着屋内喊道,“美人,那你好好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和两只小耗子。”罢,转身离去。

文蔓藤刚走出美人院子,忽听院内有唏嘘的声,怕是招了贼人,且又转身折回。

美人见文蔓藤真的走了,提着牡丹灯狠狠的嘘出一口气,顺手把灯丢到门口,锁了门宽衣上了床,倒到床上却是怎么枕都不舒服,不禁心生埋怨,“臭蚊子,这么晚过来,还得‘枕头’跑掉,今晚又睡不好了。”孰料,话音一落,窗户便是“吱”的一声被推开。

甄琅忻提着鞋,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美人,我回来了。”

美人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有没有被人发现啊?”

甄琅忻跳了进去,直接扑到床上,嬉笑着道:“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被那些蚊子、苍蝇的看到呢!”

美人“哼”笑一声,很是不屑,可是心里却是喜滋滋。甄琅忻在窗外听见了美人的嘟囔,心里美得极,见她横卧着,故作一副色急的样子,搓着手,眨着眼,“美人,今日你累了,就由为夫的‘推倒’你吧!”

“躲开讨厌”

“我来了”

屋内二人笑成一团,片刻便传出“依依呀呀”的呻吟声,屋外站着的人却是双目赤红,凌厉的犹如夜鬼上身,煞是吓人。

直到院内归于平静,文蔓藤依旧立在院子口恶狠狠瞪着美人的窗户。

月明星灿,蓝绸渐渐晕染,泛开淡淡金色,雾气升腾。那一扇小窗又一次被小心的打开,甄琅忻先是探头看看窗外,确认无人,忙是跳出,转过头看看熟睡中的美人,微微一笑,快步的向后院的围墙走去,看着一片被压扁的仙人掌,撇撇嘴,侧目间正好扫到柳树根立着一把锄头,面上一喜,撩起锄头冲着仙人掌一顿乱砍。“看你还敢不敢扎我,哼。”报完了仇,甄琅忻丢了锄头快速的爬出墙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紧紧的,充满仇恨的瞪视着他。

文蔓藤僵硬的身子缓缓的移动到美人的窗口,看着屋内的美人侧身卧着,露出半截藕臂,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晕,心里似有钝刀割肉,戳戳的痛的生不如死。

不会放弃,绝不会放弃,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拾玖祸水(二)

贾美人仰望着蓝蓝的天空,无不感叹自己的“红颜祸水”。要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至今还没看走眼过什么人。例如甄琅忻那厮,第一次见面就知他是个废材,虽说自己几多波折的嫁给了他,可怎么说他‘废材’的本质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法眼的。还有裴秋梨,不也是一眼就被她看穿了狐狸尾巴,就连苏姐姐、狄大人还宫子听那么复杂的三角关系,都被她一言道破,一语说中可可自己怎么就没料到蚊子还有变黄蜂的一天呢?天杀的,还居然给她来个“尾后针”,真是疯了,疯了,疯了啊

话说,这日清晨,文蔓藤相邀贾美人游河,美人想着是时候也该跟他说个清楚,便应了。谁知,这一上船,文蔓藤便开始深情表白,从小时候偷鸟、抓虫,到什么弃武从文,又弃文从武,再到文武双全,到全成了美人的功劳,美人一听方觉不对劲,想着这情爱的小火苗一定要及时压死才行,不然,万一要是东风一来,火势一涨,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然,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拿出以往西风压倒东风的气势,声嘶力竭的拒绝之时,那东风竟来了个龙卷,直接把她这西风推倒河里,任她怎么呼救就是没人理,眼看着她就要红颜薄命了,方觉身子一轻,再睁开眼时,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困在椅子上,唯能做的只有看着蓝蓝的天,感叹自己的那点“倾城倾国”怎么就真的“红颜祸水”了呢?就是“祸水”,人家也是“祸水”别人,她怎么就“祸水”自己了呢?

“哎呦,若不是那只笨狼被小蚊子发现爬墙,也许小蚊子就不会这么激动了,哎呦,气死了”美人哀怨的继续看着天空,现在一想那只变了黄蜂的蚊子临走撂下的狠话,她还真是后怕。

“我本想给你时间,慢慢打动你的心,可是既然你在家里都要跟那个不像样子的人纠缠在一起,干脆你就在这里等到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我在放你回去,就这样吧,那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说服程爷爷让我们成婚。”

美人用力的挣挣手上的绳子,可是依旧丝毫不见有一点点松动的迹象,不禁更是丧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若是靠那只笨狼和几个哥哥们救她,恐怕不知要何年何月,若是真的像小蚊子说,要等所有人都绝望才让她回去的话,就是她揭穿小蚊子的阴谋恐怕也没有用了,更何况小蚊子不可能那么轻易让她回去,指不定又要耍什么花样呢!

不行,她一定要自救,一定要自己想办法才行

就在美人被困在不知名的屋子里苦思冥想之际,贾家已经是乱作一团,到了下午依旧不见美人回家,贾父就已经派人出去寻人,可是出去寻的人均是说不曾见过,这下子一家人马上急了,倒不是怕美人出了什么事,只怕不知谁又惹着这姑奶奶,她又离家出走,毕竟是有过的事。

可是贾父细问之下,竟没有一人招惹过美人,唯有文蔓藤早晨与她相伴出门,“蔓藤啊,你与美人出去,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啊?”

“伯父,我与美人本是去游湖的,可是因为一点事情,我没有登船,便回来了。美人说她自己一人可以,我就也没有多想,不过伯父美人那么大的人,可能去哪个小姐妹家玩了吧!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别急。”文蔓藤起身劝道。

贾父却是心神不宁,“她哪里有什么小姐妹,只因她的名字总是被那些小姐们嘲笑,她向来是不与那些人相交的,唯一可以说的上好的,就是那牡丹亭的花牡丹,刚刚琅忻已经去问了,根本就没去过。镖局也没人见她,狄大人卧病在家,更是不能跟她出去,这眼看着就要黑天了,美人这丫头到底是去哪里了?”

甄琅忻盯着文蔓藤,看他眼神闪闪烁烁,心里总觉不对劲,可是碍着贾家人在又不敢发怒,强压着火气,“文公子跟美人一起出门,到底是什么事要自己回来,留美人自己游湖呢?”

“这,这”文蔓藤犹犹豫豫不肯说,更是让甄琅忻怀疑。

贾父见此情景,也是疑心的转过头,“蔓藤,有什么你就说啊!”

文蔓藤垂下头,就是一个不吭声,众人见此,都起疑心,虎视眈眈的瞪着他。程鹤年叹一口气,只道:“你们别逼蔓藤了,我替他说就是。”

“程爷爷”文蔓藤眉头倒蹙,眼带恳求。

程鹤年站起身来,拍拍文蔓藤的肩膀,“孩子,别担心,就算你做不成我孙女婿,也可以当我的好徒弟。”

“程爷爷,我”

程鹤年摆摆手,“蔓藤今日正式向美人提亲,可是美人拒绝了,因此他才会一人回来的。他回来之后,便向我告辞,说是想回长安的。”

“什么?”甄琅忻眼中几分喜,几分忧。

文蔓藤眼中掩不住的悲伤,却是故作坚强,“甄兄,美人说她心里最爱的是你和孩子,在容不下其他人,等我回了长安美人就拜托给你了。”

甄琅忻这一听,嘴角不自然的勾起,即是惊讶美人竟会这样说,又是欢喜美人这样说,瞬间便把对文蔓藤的怀疑抛诸脑后,反而多了分同情,“文兄弟放心去吧,我定会好好待美人的,我们会幸福的。”

贾三瓣看着二人像是生死托孤、十八相送似的觉得好笑,可转念一想,妹妹不知身在何处,这二人唱什么大戏,忙是起身打断,“你们俩够了,天都黑了,美人还没回来,先找人才是正事啊!”

一语惊醒众人,大家都连连吩咐家中人出去寻。可是直到丑时,仍是不见人,大家都开始恐慌,担心是否真的出事了。

“怎么办,我的美人哪里去了,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贾母已经是眼泪汪汪,涕泣如雨。

“老爷,亲家老爷和甄大少,大少奶奶来了。”

“快请来吧!”贾父拭去眼泪,起身相迎。甄景、甄琅孛还有裴秋梨快步进屋,一进来,甄景也不客套,直接说道:“亲家,事情经过,琅忻已经传信给我了。我们马场上百的工人已经都停了手里的活被派出去找人了,您千万别急,我们跟知府大人也打了招呼,只是这夜里不好动用官家的人,等明日一早,我就再去衙门一趟。”

贾父感激不尽,连连道谢,请他入座。一坐下,裴秋梨便道:“贾伯父,虽然我们家工人都出去寻弟妹了,可是见过弟妹容貌的毕竟少数,听闻弟妹外公是出了名的画师,不知可否请他多画几副弟妹的肖像给工人拿着寻人,这样定会事半功倍的。”

程鹤年一听,直赞好主意,招呼了文蔓藤,二人便开始为美人画像。

甄琅忻在厅内转着圈,眼看着天要亮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消息,更是着急。不行,不能再等了。有人好办事,直接去找狄大人,哦,不,去找花牡丹,让她找狄大人更好些。想到这里,他忙是向外跑,可还未跑出厅,苏晓、宫子听还有狄光嗣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狄大人,我正要去找你,美人不见了,从早上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甄二少别急,我已经跟各个衙门都打了招呼,我过来便是取几张美人的画像,稍后贝州的衙差都会开始找人的。”狄光嗣说着,走向程鹤年,“程师傅,一直未来拜会,没想到一来竟是美人出事。”

程鹤年也是忧心重重,拿起一叠画好的肖像,“狄公子,哦,应该叫司马大人才对。美人的事有劳你了。”

“程师傅放心,光嗣自当尽力。”狄光嗣拿过画像,作揖离去。

宫子听扶着苏晓坐下,问了问缘由,劝慰贾父、贾母几句。

天色蒙蒙发亮,贾家三兄弟带着人空手而回,垂头丧气。这一日过去,众人心中自是知道,没有消息怕是真的出事。只愿美人还似从前,千万别出大事。

“大家先吃早膳吧,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找人呢?” 美人的大嫂负责看着家中的孩子,二嫂马上就要临盆,还好裴秋梨带着几个丫头张罗着布上了膳食,贾母感激的看看秋梨,可是大家谁人有胃口呢?都是草草的吃了一点便又奔波出去寻人。

宫子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乞丐,这些乞丐倒是神通广大的带了个消息,说是昨日早上湖里似有落水者,只是距离比较远,看的并不清晰,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