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被切断。

覃悠无奈地收好手机,看了看旁边的人,轻撞了下她的手臂,

“想上去问问题吧?那就去啊…”

林月珍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安静地摇摇头,眼神里竟有星星点点的绝望。覃悠收了笑容,右手摩挲着DV机的系带,没有说话。看了眼还在众人包围中的陈彦铭,觉得自己也跟着迷糊起来。

这个男子,杀人于无形啊。

***********************

周日下午的图书馆,陈彦铭也成了常客。覃悠每次看到他在她对面坐下,只是淡淡笑笑,偶尔瞟一眼,见他面前放的全是厚厚的法律专业书籍。而自己呢,几乎全在看闲书。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呀,这样想着,覃悠常常嘴角含笑,看呆了对面心不在焉的人。

11月末,天气渐冷,覃悠偷懒了一周,什么也没有暖和的被窝来得亲热。林月珍进门来见她还窝在床上,惊奇地说,

“你的例行公事呢?”

“冷…不愿出门。”

林月珍诡笑两声,“你那么瘦,脂肪少,怕冷是正常的。再者,这里毕竟是北方,寒冷来得比南方快了不是一天两天。”

“行了行了…林大妈,你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来说我吧!”

林月珍啧啧两声,“覃悠啊覃悠…你知道我刚从系办公室回来听到什么吗?那几个值班的女生在办公室谈论你呢,我凑巧偷听到两句…”林月珍看了覃悠一眼,期待她追问下去。

“无聊…”覃悠打个哈欠,将书扔到一边,又倒在了枕头上。

“又睡又睡?!!!都几点了!难道她们形容的‘清亮干净的眼睛’就是这么睡出来的?‘白嫩细腻’的皮肤也是睡出来的?”

覃悠靠在枕头上笑了两声,“月珍,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瞧瞧,你已经有架势了。”

“你都把我当大妈了…”林月珍撇撇嘴,嘀咕道,“她们还说你看起来很酷难以接近呢,要是知道你在宿舍里这么多话,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难以接近?”覃悠暗念,“也许吧…”

给外人冷漠难以接近的印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过了一直思考为什么的时期。能怎么样,只能摊摊手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一张脸,我就是这样的表情,我就是这样的我。

见床上没了动静,林月珍站上她放在床下的凳子,趴在护栏边,吹了两口气,直接把闭着眼的覃悠吓得往后退磕了后脑。

“神出鬼没干什么?”

林月珍眨眨眼睛,甜美一笑,“但是小悠,我觉得你是最容易亲近的人呀。你亲切随和,脾气又好,不喜欢八卦,品味独特,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覃悠跟着眨眨眼睛,伸手捏了捏月珍的脸,说,“我睡会儿啊…”然后翻身。

林月珍看着她短发覆盖的后脑,轻轻笑了笑。她为她越来越了解覃悠而有些欣喜。

覃悠感觉林月珍轻手轻脚地去阳台洗衣服后,仰躺过来,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也笑了笑。

月珍,谢谢你。虽然说着不在乎,但还是对别人的疏远耿耿于怀。我没有故意摆出难以接近的样子,也曾想过更放开一些,柔软一些,但往往在尝试的过程中,先被自己嫌弃。《蓝色大门》里,孟克柔和林月珍在天高气爽的天气里,坐在随性的微风中,闭着眼睛看未来。她们看到了吗?她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没有答案,也无法控制。

我一直没有多要好的朋友,大概还是我‘难以接近’或者‘难以交心’的缘故。我对这个世界有所防备,常常无法交付真心。而对你,是自然而生的亲近感。所以啊,月珍,感谢你,甜美温柔可爱活泼的你,无声无息地陪伴着我,安抚着我,信任着我。

真希望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能够永远存在啊。

第二周的周五,林月珍拉着覃悠去逛街,说是想买条新围巾。两个人转悠了许多家店,林月珍都没有找到中意的。这个太长,那个太薄,这个上面的花纹很老气,那个上面的娃娃很幼稚。覃悠耐心好好地陪着她,听她一次次地唉声叹气。

“偌大一个街区,居然找不到一条可以和我高贵的脖子相配的围巾!”

林月珍握紧双拳,做愤怒状。覃悠无语地笑起来,月珍这点性子,她还真是羡慕。

“要不要明天去市中心看看?”覃悠建议。

“好遥远…”林月珍摇摇头,目光突然又兴奋起来,拉着覃悠就走,“我们可以自己织围巾呀!这样既打发了时间,又有围巾可戴。”

“你会织?”

“不会呀!现学就好!”

于是覃悠被她拉来了卖毛线的店面。看着月珍一脸好学地请教店主,覃悠咽下了准备说的话——你现在开始织,以你初学者的技术,等你织好,冬天是不是早就过完了?

“小悠!发什么呆呀!你要不要买点去织啊?这线挺好看的,触感也很好。”

覃悠摇摇头,她没那耐心。

“哎呀…你陪我嘛,你可以给你的于哥哥织条啊…”

看林月珍挤眉弄眼,覃悠回了个白眼,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问,

“她这线是羊毛的?”

林月珍得意地笑了笑,“这边的好像都是羊毛的…你想要哪种颜色?嗯…于灿阳皮肤并不黑,黑色还是可以的…”

“选你自己的吧!”覃悠拍拍她的头,无视她的控诉,低头仔细挑选起颜色来。

围巾么,她14岁那年就自学出师了。

妈妈闲在家时,夏天纳鞋底,冬天打毛衣,她常常坐在一旁看,看得多了,趁妈妈做家务时拿来实践一二,发现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还有趣得紧。但爸爸不准她动这些,说分了心,她也就没有多少机会再碰了。

有机会再动动手也不错。她才不是想给谁织围巾呢!

第六章·织女

若你走进308寝室,你会看到靠近阳台的两张床上,分别坐了一个人。一个长发散乱,一个短发蓬松,一个头几乎埋进毛线堆里,一针一针地戳;一个或漫不经心或手指翻飞地熟练勾针。一个偶尔看一眼另一个,都咬牙切齿。不过,含义大大的不同,一方是愤恨,一方是恨铁不成钢。

陈诗进门来,看了她们一眼,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像是上了战场。不过怎么看,月珍都只能算是心急浮躁的平庸版张飞,覃悠则是胸有成竹优哉游哉的孔明先生。

“你播完音了?”覃悠抬起头来扭动扭动脖颈,问道。

“嗯哼…你还是知道时间点的嘛…”陈诗坐下喝水,对这两个人着实佩服。今天就上午有两节课,两人从下课回来就一直待在床上当织女,就中午下来吃了个饭,现在她都从广播站回来了,两个人的造型居然还没变。

覃悠呵呵笑两声,探出头来看看窗外,傍晚六点过了,天早暗下来了。再瞟一眼对床的人,旁若无人地继续在奋斗。覃悠把手中已经近一米长的围巾扔去一边,迅速地下了床,边活动筋骨边说,“这次弄完了我可再不受这样的罪了…都是月珍怂恿的。”

“这怎么能是怂恿呢?!”林月珍头也不抬地抗议,“你自己心底里就想弄来着…”

“是是是…”覃悠笑笑,“你最多算鼓励我手工劳作,我明白。”

陈诗拿过覃悠的围巾仔细看了看,啧啧说道,“看不出来呀看不出来…小悠你居然一个贤妻良母潜力股!谁能料到看起来一脸温柔的林月珍同学,居然还没有一脸冷漠的覃悠同学擅长这些活计呢?人不可貌相啊…”

林月珍在床上瘪瘪嘴,也放开了毛线团,伸着懒腰大叫了一声,然后扑下床来勒住陈诗的脖子,“陈诗啊陈诗,从我们上周买回毛线来,你就不忘提醒我‘我是多么菜鸟’这一事实,不过我这颗热血的心!是不会被打垮的!技巧可以训练,只要有毅力,我一定能织好!”

“太对了!林月珍小姐,我想问的是,这都近一周了,你织了多少厘米,有没有计算织到两米要多久?”陈诗不慌不忙地调侃她,“何况…我怎么看见你买了两种毛线呢?你现在打的这种颜色,是适合男生的吧?给谁织的?”

林月珍摇摇手指,“这等秘密,自然是不可说不可说…”说完跑过去看了看覃悠的成果,再想想自己的长度,继续愤恨!

“覃悠!我命令你!把你这个劳什子弄完了就给我打另一条!”

“你饶了我吧!”覃悠作势要晕倒,拿起一边的手机,扬扬下巴,“出去吃晚饭?”

“好呀!”林月珍奔去镜子前,“待我梳好我的秀发!”

覃悠笑着摇了摇头,“陈诗你吃饭没?”

陈诗拿起一旁的书包,“我吃过了,你们去吧…我得去上自习了。”

覃悠目送她离开,后面的月珍还在边拍脸边抱怨,“哎呀…我本来皮肤就不怎么样,再这么宅几天,真要成黄脸婆了。小悠…把你的好皮肤分一点点给我也好啊。”

“你精神真好,我可饿得不行了…”覃悠摸摸肚子,率先走出了寝室门。

正好是晚饭时间,附近的各个饭馆都人满为患,看来大家对食堂都不是很热爱呀。在常去的小饭馆寻得角落中的座位,覃悠扯过菜单让月珍点菜。

“嗯…要吃肉吗?你今天中午不是没吃肉,晚上一定要吃的吧?谁不知道你无肉不欢呀…哈哈…要什么肉呢?猪肉,鸡肉还是牛肉?…还是猪肉好了…水煮肉片或是鱼香肉丝,要哪种?”林月珍低着头看着菜单嘀咕,覃悠笑笑,月珍就是这么可爱呀。

“随便吧。”

“你每次都随便…那我们就要鱼香肉丝吧?”林月珍凑过来甜美一笑,覃悠点点头。其实她更爱辣辣的水煮肉片,但月珍却喜欢鱼香肉丝,她们一起吃饭,十次有八次点了鱼香肉丝。覃悠对吃的东西有执念,但是和月珍在一起,总是顺着她的口味走。这样条件性的无主见和退让,兴许就是她们后来陷入困境的根源。但是,覃悠是真的想对她好,这样亲近的,同性间的友谊,是她一直缺乏的,一直向往拥有的。

点好菜,林月珍又开始向覃悠请教怎么才能把围巾织快点,覃悠自认不是技术人员,只能耸肩,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你以前没碰过这些,不熟练的原因。只要熟练了,速度就自然上去了。”

“看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气人!小悠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覃悠正想反驳,两个身影就站在了她们的桌边,钟亦晨阳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说谁聪明呢?难道是在说我?”

她们抬头,果然,有钟亦晨的地方几乎都有陈彦铭。林月珍紧张地看了一眼他,对钟亦晨笑笑,“我说小悠呢…学什么都快,10几岁时学的织围巾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围巾?”钟亦晨惊呼,“看不出来啊,覃悠…你拿专业相机的手,也会织围巾。”

“手是多功能器官呀!”覃悠淡淡带过这个话题,“你们也过来吃饭?”

“是啊…也没位置了,干脆一起吧?”钟亦晨扭头征询陈彦铭的意见,他看了覃悠一眼,点点头。

钟亦晨直接坐去覃悠身边,边打手势叫老板边问,“你们都点了些什么?我们再加点菜就行了…”

陈彦铭慢条斯理地在林月珍身边坐下来,手指在一旁敲打桌沿。林月珍不自在地低了低头,身子也往墙内移了些,还是第一次…和他离得这么近。林月珍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暗道,月珍啊月珍,要争气啊…

“彦铭,你还要吃什么?”钟亦晨加好菜,问对面的人。

“随便吧…”

钟亦晨点点头,早知道他会这样回答。

“陈师兄和小悠一样不挑食啊,问吃什么都是随便。”林月珍第一次主动和陈彦铭说话,是一个并不高明的话题。但陈彦铭却转头看她一眼,轻笑了笑,“是吗?”

“是啊…每次让小悠点菜,她都说随便。”林月珍简直要为自己此刻的镇定鼓掌了。脸啊脸,平时常常嫌弃你不够白皙滑嫩,但今天你表现太好了!居然没有红!回头一定好好保养下你…

林月珍进行着此类心理活动,陈彦铭早收回了目光,间断地看了覃悠几眼,手指敲打桌沿的速度变得有些快。覃悠正和钟亦晨讨论摄影相关的问题,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菜迟迟不上来,林月珍很想起个话题和他说话,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于是只能看着对面两个说得火热的人干瞪眼。

饭馆里灯光昏黄,覃悠齐耳的短发被她押在耳后,露出整个侧脸,此时正微笑着听钟亦晨讲解不同的镜头不同的光晕不同的焦距等问题。陈彦铭停了手指敲击的动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你这两周没去图书馆?”

“啊?”覃悠扭过头,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我吗?”

陈彦铭心烦气躁地点点头。讨厌她这种表情,每次被被别人打断或有不明白的问题时,她都是这样的表情,眼睛睁大,眨巴两下,迷茫不解地直视你。像一只迷路的兔子。

“哦…天气冷了,不想出门。”

陈彦铭再点头,就说这个周末都没在图书馆见着她,原来是冬眠去了。不明所以的钟亦晨说道,“图书馆里坐着是挺冷的,不过现在临近期末,自习的人,门窗一关,大家一起制造二氧化碳,也不会多冷。”

“是呀…不过还是床上最暖和…小悠这两周都窝在床上给人织围巾呢!”林月珍接过话来,再次说起围巾。

“你还真会织啊?”钟亦晨这才有了些相信,“给男朋友织的?”

林月珍点点头,覃悠瞪她一眼,“不是不是…织着玩儿的。”

“别不好意思嘛…什么时候带来师兄给你看看…”钟亦晨挑挑眉,八婆形象尽展。

“真的没有…”覃悠无力地辩解,余光扫到对面的陈彦铭早就沉了脸。

不过…他一般就那种表情吧?

钟亦晨还想继续调侃她,师傅在一旁叫着‘鱼香肉丝来咯’,拯救了这一桌人。

************* ***************

她们之所以这么废寝忘食地织围巾,不过是想在圣诞前弄好,好当作圣诞礼物送给别人。覃悠虽然不说,但大家都知道她是要送给于灿阳的。林月珍买了两种毛线回来,先织的是适合男生戴的颜色,众人套话套了许久也不知道她是要送给谁的。最后林月珍大叫一声,“送给我爸爸!”,彻底打消了人民群众八卦的热情。不过这样的官方答案也只能骗骗当时都还很稚嫩的她们吧。

覃悠并不看重圣诞。外国人的节日,她那么热心干什么?又不会像春节那样有压岁钱和新衣服。但这几年圣诞颇为流行,尤其是在年轻人心里,地位早已超过春节。还有几天才是平安夜呢,小店里,商场里,全打出了圣诞的标语,连食堂里打饭的师傅都带上了圣诞帽。不得不感叹呀…

摄影社集中了一次,说大家可以就圣诞这个主题拍些照片,最后汇总可以在展板出弄个展览。覃悠坐在后排下意识地点头,心里却想,我可没时间去拍了。散会后,覃悠迷迷糊糊起身往外走,磕到了桌脚痛得轻叫了声。前面的钟亦晨有些好笑地过来扶住她,问道,

“昨天没睡好?看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覃悠动了动脚,不怎么痛了,“谢谢师兄…不是没睡好,是今天上午有课起得太早,上完课就直接过来了。有点犯困。”

“呵呵…听说你很爱睡呀。”

“啊?!”覃悠转转眼珠,听谁说的?陈彦铭?“一般一般…”

两个人一起下楼,钟亦晨又突然问,“你的围巾织好了?”

“还没呢…闹着玩,没事的时候打发时间而已。”

“不用这样解释…哈哈,圣诞快到了,可以理解…”钟亦晨大笑起来,“不过我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覃悠笑笑不说话了,在楼下大厅和钟亦晨道了别,她把手放进上衣口袋,呼了口气。已经是很冷了,哈出的气变成白雾往上升,迷乱了眼睛。她知道钟亦晨的意思,就是没想到她这样看上去冷漠安静的人,也会做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或是热恋中的女孩子才会做的事。织围巾手套之类的,大概可以排到第一位。她就是这样被误读着。她看上去再冷静,再疏离,也还只是一个18岁的少女呀。所有女孩子该有的心思,该有的情绪,她统统都有。

覃悠摇摇头,深吸进一口冷空气,快步往宿舍楼走去。

别人怎么想,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OK了。圣诞只有几天了,她还差了一截呢…

织女啊织女…在鹊桥另一端等待的,是你中意的那一个吗?

第七章·圣诞

平安夜正好是周末,覃悠头晚把围巾包好到头就睡,直睡到11点才悠然转醒。寝室里很安静,只有林月珍偶尔吸鼻子的声音。覃悠微微抬身看了看对床,她围着自己买来的围巾,还在织未完成的围巾。她并没有察觉到覃悠已经苏醒,小心翼翼地动着签子。覃悠转身想再眯一会儿,忽听林月珍一声惊叫,又扭了头看。原来她不小心滑了签,深呼吸后一针一针地往回穿,不知道是手心冒汗还是什么原因,怎么也穿不顺。覃悠刚想出声,林月珍把毛线扔在一边,埋头呜咽起来。

细密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清晰,覃悠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沉默。哭声持续一两分钟后,林月珍擦擦脸,把乱做一团的毛线扯回来,继续穿签子。覃悠笑了笑,她亲爱的小姑娘,不但善良可爱,还如此坚强执着。她不知道林月珍这围巾是织给谁的,爸爸这样的答案,她也不会相信。但月珍既然不说,她也不会问。但从月珍的紧张程度来看,定是她很看重的人,今天就是平安夜了,她离完成还差得远,自然着急。

覃悠眯着眼假寐了会儿,才呻吟着伸伸懒腰表示自己醒了。

“小悠你醒了?”林月珍神色如常地问。

“嗯…”覃悠揉揉眼睛,下床来。“她们俩又去自习了?”

月珍点点头,手上开始收拾东西,覃悠挑挑眉,难道她不准备织了?

“哎…看来我天生没有这些细胞,还是不挣扎了…”林月珍对覃悠笑笑,掀开被子站在床上扭动两下,“你今天要上战场,我们中午去吃点好的?”

“什么上战场!”覃悠苦笑,“你先下来洗漱吧。”

覃悠今天要去Z大和于灿阳过圣诞。于灿阳没有主动邀请她,她就自己做了主,昨晚直接打一个电话过去说她明天下午过来,还让他准备着圣诞礼物。

于灿阳在那边皱眉说,“那你晚上回去堵车怎么办?”

“堵车也有尽头嘛…”覃悠答,暗想,若迟了不是还可以去上次你同学那里住吗。

想不到她完全失策了。

她出发时不过下午三四点,就已经开始堵车了。今天的公车也特别急,没有空位,她只能站着。肩上背着她随身的小包,一只手里还提着围巾。覃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所谓的人群恐惧症,反正她若一个人身处一堆陌生人之中,且自己的处境并不怎么妙时,她总感觉不适。所以她一般出门都带着MP3,听着歌就可以进入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但天也不怜她,她刚才出门匆忙,竟忘了MP3根本就没在包里。

公车蜗牛似地行进着,覃悠站在车厢中央,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况。走一分钟停好几分钟,旁边的人不耐烦地动来动去,每每擦过她的手臂她都要努力按耐住皱眉的欲望。密闭的空间里,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若不是考虑到离目的地颇为遥远,覃悠简直想要下车了。

幸好,蜗牛也还是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覃悠从人缝里挤下车时,解脱似地做了个深呼吸,此刻哪怕涌入鼻息口腔的是零下的冷空气,也觉得格外新鲜沁人。她没来由地又想起钟亦晨的话。

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这样为了怕他拒绝,说完自己的想法就挂掉电话;这样为了送他一条亲手织的围巾,委屈自己来受这些她厌恶至极的罪。但是,喜欢的力量总是高于所有厌恶。

已经六点了,天灰蒙蒙地暗,旁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沿路的树木上都挂上了彩灯,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从校门一路进来,看到许多卖喷雪和充气棒的小贩,当然,也有部分借圣诞节东风的学生。已经有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拿着充气棒互相追逐击打,覃悠都闪得远远的,这样的过节方式,她不喜欢也不习惯。、

她在于灿阳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等他下楼的几分钟,她还构思了下怎么把礼物送给他。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圣诞礼物…但于灿阳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饿了吧?先去吃饭…”

覃悠捏紧手中的袋子,跟在他身后,沿途遇到他的同学,都笑说,“妹妹来过圣诞节呀…”

于灿阳点头说是啊是啊,覃悠只能浅笑回应。

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只能是你的妹妹?

吃饭时,覃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微微填饱肚子后,于灿阳终于停下了筷子,笑着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