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是谁?”李略要跟人学习,不得不问人家是谁。

“他是谁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你听我的话就是了。听不听?”

李略当然听了,只是终究还有疑问。“可是,这场仗迟早要打的。”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阮若弱的语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那越迟越好,最起码,过完这三个月试用期再说。你不想我们开开心心过上三个月,再去应付那些难应付的麻烦事吗?”阮若弱诱之以利。

李略当然想,战争与和平,除了军事狂人,谁都会选择后者?更勿论还有一个如此甜蜜的二人世界在前方等待着他。

回去的路上,李略坚持要送阮若弱回府,姚继宗也一路跟着。成了三人行。到了阮府的后门,阮若弱让李略速速回王府,他依依不舍的走了。姚继宗却不走,等李略的人影消失后,阮若弱道:“要问什么赶紧问,否则我要回屋了。”

“为什么要三个月试用期?为什么要不被别人知道你和李略在恋爱?为什么要他回家诈降?”姚继宗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发问。

阮若弱很爽快地答道:“因为有一种感情,叫做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姚继宗跳起来,“你的意思是玩玩就算了?这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你别用这种快餐式的感情对待李略好不好?人家是真心一片,人家要得是一旦拥有,别无所求。你这不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吗?”

“我不是在玩弄他的感情,恰恰相反,我是十分慎重地在对待他的感情。所以,我给他三个月的时间来确定,是不是真正爱上我,还是只是一时迷恋?你知道在我和他面前将有的困难重重是多少,如果这一点都确定不下来,我就跑去对整个李氏王族宣战,不是太可笑了吗?”

姚继宗无话可说。

“事实上,这样做对李略全无半点害处。他如果真爱不变,我愿意跟他并肩打一场爱情保卫战。他如果只是一时迷恋,很快情淡爱驰,有损失的也不过是我,他何来损失?我会成为他的一朵歧路桃花,是他生命中走过的一个兼葭四月。很快他就会忘记了。而我,我才要捂着一颗伤痛的心至死不渝呢。”阮若弱作西子捧心状。

姚继宗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李略不会是那种人的。”

“他是也好不是也好。我既然做出了愿意尝试的选择,也如同是押下了一场爱情的赌注,愿赌服输。纵然买大开小,血本全无,也决无怨言。”阮若弱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

姚继宗情不自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早就说过,现代女子,轻易不会去爱,一旦爱了,就必定会很有担当的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我的看法果然没有错,你简直就是这句话的注释。”

“没错,我轻易不会去爱,因为怕受伤害。但是李略让我发现,爱情如此美,美得根本无法抗拒。突然间觉得,一个女子在感情经历上,宁可受伤害,也不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生命中全然一片空白,纵是一张最新最美的画纸又有什么意思?要画上了浓墨重彩的图案才不枉此生。而又有哪一张完美的图画,会缺了绉纹,指痕和污渍呢?就如同爱情,如何能少得了眼泪,相思苦和那些为爱所受的折磨。为爱遭受的伤害,纵然可以痛彻人的心扉。却是玫瑰花的刺,血泊中犹带芳香。我愿意被扎上几根爱情的玫瑰刺。”

“突然间大彻大悟了?”姚继宗半真半假地笑她。

“是呀,突然间如酴醐灌顶,大彻大悟。我要勇敢去爱一回,哪怕李略最后不能始终深情如一,只要有过这样真挚真诚的时刻,我也不算入宝山而空手归。毕竟曾经拥有过。与结果相比,我反倒更注重过程的质量。”

“我相信李略,他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

“这个并不重要,很多爱情,没有好结果,反倒更加真挚动人。比如梁祝。”

“喂,”姚继宗叫起来,“给个好例子行不行?你们现在的遭遇跟他们差不多了,你拿个这样的例子出来比,莫不是想事若不成便去殉情?”

“是呀是呀,静安王府莫是不准李略和我相亲相爱,我们就双双去化蝶。悔死他们。”阮若弱笑道。

“开开玩笑可以,不要动真格的啊!”

“当然是开开玩笑,我还会来真的不成。不跟你瞎掰了,我得回去了。明儿见。”

阮若弱回到她的闺房时,杏儿还在等着她。一见面就忙不迭地道:“小姐小姐,二小姐哭一晚上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阮若弱惊道。

“玉府那边来报喜,说是今儿皇上降旨赐了婚,表少爷要娶当朝晴阳公主了。”

虽然早早地便有过此般揣测,但事情真的发生了,阮若弱还是不免怔仲了一下。皇上赐婚,公主下嫁,这对玉府是喜事,对阮若凤是悲事,对玉连城呢?他会如何的反应?阮若弱不由陷入沉思中…

注:

明天周末,我或许要晚点回来,未必能如期更新,所以今晚加送一章。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明天如果没看到我来更新,请不要怪我啊!见谅见谅。:)

第 59 章

次日清晨,阮府盍家出动,上玉府去道喜。只有阮若凤双眼红肿,泪光莹莹,那模样竟不似是去道喜的,倒像是去哭丧的一般。阮老爷越看越觉得不像话,到底是不肯让她去,把她留在家里了。

玉府宾客盈门,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门庭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派热闹非凡场面。世事惯来如此,多见锦上添花,鲜有雪中送炭。

玉连城不在玉府,玉老爷和玉夫人说是一大早就进宫谢恩去了。四位长辈聚在一起说话儿,二姨娘三姨娘一旁作陪。阮若弱只觉无趣,索性退出屋来,杏儿陪着她四处走。走到玉连城书斋前的小院里,自然而然地在葡萄架的藤椅上坐下,想起上次在这里与玉连城的谈话,还有他在她手心里烙下的一吻。不觉有黯然神伤之感,当初拒绝了他,亦是伤害了他。现在的他,有心情去接纳另一个女子吗?却又不得不接纳,他会幸福吗?而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又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呢?她会不会太过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千万不要哇,否则玉连城岂不要惨!

这么一想,顿时坐不住了。跳起来就朝外跑。杏儿不知就里的也跟着跑,边跑边问:“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是呀!要跑到哪里去呀?难不成她还能跑到宫里去,把那个公主娘娘抓出来看看模样性情如何不成?顿住脚步寻思一下,找李略去,跟他打听打听这位晴阳公主的禀性,他多少会知道几分吧。这么一想,又迈开脚步往外走。“杏儿,你跟我来。”

主仆俩上了马车,一路径直来到静安王府前。只是阮若弱不能直接出面,于是打发杏儿去找。杏儿跑过去很快又跑回来,“小姐,门房说小王爷不在家,和王爷一块去了礼部。”

啊!居然寻人不遇。别提多郁闷了。

阮若弱郁闷着的时候,玉连城的心情也欠佳。如她所想,他现在根本无心去接纳别的女子,然而皇上赐婚…不得不接纳的公主娘娘,一座飞来峰般的姻缘,落在他头上,扛不起也得扛。

谢恩的时候,皇上看他的眼光极温和也极欣赏,“晴阳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一直都在替她务色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殿试上我一眼就看中了你。无瑕人品清于玉,不俗文章胜似仙。出类拔萃有如鹤立鸡群,很好很好。”

玉连城恭谨地道:“皇上过奖,微臣惶恐。”

“晴阳是个好孩子,虽然贵为金枝玉叶,又是最受我宠爱的公主,却并没有半点骄横之气。你不必担心她难以相处,她也十分中意于你。日后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想来不是难事。”谈起自己的女儿,皇上此刻温和可亲的一如邻家老伯般。

只是皇上纵然再随和,玉连城也依然恭敬如仪。“是,皇上。”

谢恩完毕,玉连城退出大殿来。不为人所知的叹上一口气,转身举步走下殿前一带白石长阶。长阶还未走到一半,身后却有清脆地声音扬声喊道:“等一下。”

玉连城循声回头,看到白石长阶的上端,站着一群粉白黛绿的宫妆女子。其中一人排众而出,约十六七岁年纪,服饰华贵,容颜绝艳。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目,有着初月般的轮廓与光华。此刻朝着他看过来,眼光如月光,将他整个人笼住。

玉连城怔了怔,旋即了悟,遂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晴阳公主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走到玉连城面前一阶时,停住了脚步。这样她的高度正好与玉连城相等。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住玉连城,“父皇的赐婚,你好象并不高兴?”

玉连城唇角轻扬,惯常地含笑道:“微臣不敢。皇上赐婚,公主下嫁,是莫大地荣耀。微臣何来的不高兴呢。”

他不过是微微一笑,但看在晴阳公主眼中,却有朗朗日月齐辉之感。不由自主地怔仲了一下,她定定神再道:“可是,你虽然在笑,你的眼睛却没有笑。”

这位公主年纪虽轻,眼光却如此敏锐,玉连城一怔,忙垂下眼帘,如蝶之闭翅。顾左右而言他。“公主,微臣该告退了。”

晴阳公主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管径自说道:“这种皇室的指婚,向来由不得人。你会不高兴,也在所难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通过攀龙附凤来直达青云的。”

玉连城不意她会有这番见解,心中微震,口中却不得不虚言以对。“公主言重了。”

“玉连城,我们见过,你不记得吗?”

玉连城闻言一怔,情不自禁地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睛阳公主,脑海中想起一个模糊印象来。“原来芙蓉园中的绿衣小宫女,竟是公主乔装所扮。”

“我是特意去看你的。”晴阳公主直言相告。“只因父皇说要将我指婚予你,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便一定要自己相你一相,是不是果然名符其实。”

“是皇上过誉了,微臣不过泛泛之质。”玉连城恭谨以对。

“不,你确实名符其实。其淡如菊,其温如玉,其静如止水,其虚怀若谷,有出尘之质,具林下之风,天人也。”晴阳公主把玉连城的特质概括得精确之极,显而易见,虽然不过短短一面,却对他印象之深刻。

“我第一眼看到你,如很多人一样,觉得你不似世间人,更似是谪仙。但是你弃莲花而选榴花时,我发现我错了。你不是仙,是人,是和芸芸众生一样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人。一直以来,被人捧在神仙般的位置上,你一定很寂寞吧?”晴阳公主看着玉连城,若有所思地问道。

玉连城愕然,难以置信地看了晴阳公主一眼,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寂寞,居然被她轻易看穿。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是很难有朋友,如果不想跟他站在一起自惭形秽,就只有对他敬而远之。又或许是愿意拜倒在他的脚下,任其驱遣,甘心情愿为奴为婢。可是,终究没有人是与他处在同一位置上,平等的交流。表面上看来,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追随着,如同众星捧月。然而实际上,月亮与星辰之间,相隔着多少光年的漫长距离?他是如此的寂寞,无人知晓的寂寞。‘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是人人看得到的寂寞。而在万众瞩目下,打马御街前的探花郎,人人只看得到他的春风得意。他的寂寞…是明灯下的暗影,根本不为人察觉。

阮若弱曾经察觉到,她说过同样的话,“你和我们一样是人,有血有肉有长处有短处的人”,她是第一个不把他当成神来看待,而是处在平等位置上与他交流的人。她使唤他砸冰的时候,根本没当他是长安城的第一美男子,只当他是个打铁匠似的差遣着。姚继宗是第二个,‘神舟五号’的升空准备,他就是他手下一个小打杂。晴阳公主…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玉连城心中忐忑:皇室的金枝玉叶,即使下嫁于他,却依旧要保持着君臣之纲,如一尊菩萨般供奉着。他们能处在平等位置上吗?

仿佛猜得到他的心思,晴阳公主缓缓地道:“其实我和你一般无异,我身为皇室的公主,也惯来被人捧得高高的。我身边有无数人跟前随后,却没有一个是能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我也寂寞,所以能揣测出你的寂寞。在如此光芒耀眼的外表身份下,我们不过是两个寂寞的人罢了。”

玉连城真正震动,她也是一个寂寞的人。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可是却…寂寞。晴阳公主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住他,像在期待着他说点什么。玉连城沉默半响,才缓缓道:“公主,微臣该告退了。”

依然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句,玉连城谨慎内敛,交浅不愿言深。晴阳公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长睫一垂,遮住那双明月般的眼睛,如月之全蚀。复又抬起,依然清莹明亮。“那你先去吧,反正日后,我们谈话的机会还多着呢。”

是呀,即将结发为夫妇,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两人要推心置腹开诚布公的谈话。玉连城不是不明白,但此刻,他实在还没办法对这位公主娘娘打开心扉诉衷肠。

躬礼告退,转过身玉连城匆匆地走,仿佛是逃离。但走出很远很远,他还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如同暗夜的月光笼罩着他。

没处可去的阮若弱,最后打发杏儿回去,她自己去了姚府,把姚继宗找出来,陪她去下馆子。没来由地觉得胸中有垒块,想借酒来浇一浇。结果一上长安街,发现几乎家家酒馆的酒都告售尽,为什么?酒的行情虽然一向都是好的,但销量好到这种地步就太邪门了吧?这若是在现代,除非是国足踢世界杯出线了,否则是卖不了这么神速的。

姚继宗跑去打听酒为啥这么卖得这么火,结果哈哈大笑着回来了。“玉连城呀玉连城,我虽然知道他不是凡人,却也没想到已经神仙到了这个级别。他这一奉旨成亲,让长安城的美女们都在借酒浇愁。酒铺老板数银子都数得手软了。”

“借酒浇愁算什么,你没看到我家那个二姐姐,眼睛都快哭瞎了。这会长安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往死里哭呢。”阮若弱不以为然。

“红楼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人生情缘,各有分定,从此只能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怎么玉连城就可以得到这么多女子的眼泪呢?老天不公平啊!”

“老天再公平不过了,玉连城得到的多,失去的一样多,不要忘了,他那万众瞩目的外貌,让他的行动多么不自由。你愿意走到哪被人围堵到哪吗?”

姚继宗竟忍不住打个寒噤,“不要,我又不是猴子,让这么多人围着看干吗?”

“那你还在这里抱怨老天?”阮若弱没好气地数落他。

姚继宗看了她半天,突然笑道:“你今天好象心情欠佳,莫不是也为着玉大帅哥名草有主的缘故?”

阮若弱心里一突,半响无言。姚继宗笑着笑着不笑了,“你可别这山望着那山高啊!一看玉连城要成亲了,心里就乱了。觉得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失去了,想要一把抢回来。这会子,你纵是想抢,也抢不过公主娘娘了。何况人家李略,还对你痴心一片呢。”

“绝对不会。”阮若弱断然否决,“只是没来由地,心里有一丝不好受。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不太好受。其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曾经有得到的机会,自己放弃了。在放弃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失去他的感觉。现在听到他要成亲了,却突然有了这种感觉,顿时,很惆怅也很惘然。”

姚继宗很哥们儿的拍拍她的肩。“理解,理解,曾经爱过你的男人要结婚了,有种失去终身奴隶的感觉吧?人都是这样的,可以不爱别人,但却很欢迎别人爱她一生一世,并且为她终生不娶。”

阮若弱啼笑皆非,“喂,别把我说得这样贪婪好不好?我可没存这种心思。‘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这话或许有些矫情,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希望玉连城能过得幸福。但愿那个公主娘娘,不会是个被宠坏的刁蛮女友。否则…”

“这个问题,可以去问李略呀?算来公主是他堂妹,性情如何?他应该会比较了解。”

“找过了,不在。”阮若弱答得有气无力。

“那就再找呗,总会有在的时候吧。你要是不方便找他,我去替你找。找到了再带他来见你。”姚继宗热心肠一惯是没得挑。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妥,今晚凝碧湖畔,让他来见我。”

“臣遵旨。”姚继宗似模似样做了个躬身行礼的动作,惹来阮若弱一阵风中铃声似的笑。

第 60 章

凝碧湖畔,墨蓝透明的夜空里,一轮新月是微湿银钩。远处盛放着大蓬大蓬地栀子花,开成一片香雪海,花的芬芳在清凉的夜风里缠绵如香薰。远远地,阮若弱就看到李略的身影,一袭月白长衫,静立在湖畔如玉树。他到了多久?皎皎身形映在沉沉夜色中,整个画面特别空寂,半明半昧,梦境般的感觉。阮若弱一时竟舍不得惊动了他,驻足看了半响,才开口唤道:“李略。”

声音极轻极低,仿佛还不会飞的雏鸟,徒劳地拍动了两下幼翼,惊不起半点空气的涟漪。但李略却听见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转过身,准确地朝着阮若弱的方向看过来。暗夜里,他的笑容,闪烁如火星。

三步并作两步,李略奔上前来,眼波温柔澄澈如凝碧湖水,“姚继宗说,你找了我一天了。是…想我了吗?”

阮若弱一怔,姚继宗没有告诉他找他为什么嘛?旋即回神,含笑道:“是呀,想你了,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李略的笑颜,是一朵花开到极致时的怒放。

“我也想你,一整天都在想。”李略的声音低幽如清平笛声,“早晨我出门时,会想着你应该还在睡吧;日上三竿时,会想着你应该起来了,我送的玫瑰花有没有已经握在你手里;我和爹在礼部办公务时,会想着你在做什么呢?赏花还是蹴秋千;正午时分,会想着你也在用膳吧,哪一盘菜是你最爱吃的…对了,你都爱吃些什么?我以后给你带。”

阮若弱已经听得痴了,他的心心念念间,全都是她,她何其有幸!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次,遭遇爱情?尤其是这般薰神染骨的爱情?

“李略,只要是你带的,什么我都爱吃。”她由衷地道。

“那我带块石头你也吃吗?”李略今晚在她面前很放松,居然说起笑来了。

“吃,只要啃得动我就吃。”阮若弱笑道。

情人间的话,多半都是废话,但句句都可以甘甜如饴。

两人于是并肩在湖畔坐下来。幽蓝夜空是星辰万点,湛蓝湖面是粼波万点,草木丛中,有许多萤火虫来来去去的飞,亦是一带流离星光。夏夜里的光景流年,原来可以这么美。爱情更美。

李略低声问:“可不可以,我们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

“可以呀!”阮若弱答得甘心情愿,“只要你出得来,我就出得来。”

“你的行动这么方便?阮老爷和阮夫人,不管你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总有办法偷着出来。如果我不能从后门溜出来,就翻墙好了。”

“那每晚亥时,我去你家后门接你,子时再送你回去。”李略的话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决定。

阮若弱没有拒绝,喜欢他这样偶尔流露的霸道。更喜欢约会时被心爱的人接来送去的爱宠感,是女子独有的特权。“好,不见不散。”再想一想,补充一句。“刮风下雨的就不用来了。”

李略不依,“刮风下雨,我就坐着马车来,我们一样可以在马车里说说话。”热恋中的情人,莫不如此,哪怕有一分一秒的相聚,也不肯错过。

“李略,你别这么孩子气。”阮若弱忍不住要笑。

“我一定要每天都见到你。一日不见兮如隔三年。”李略的眼神定定地看住阮若弱,幽暗里,他的眼睛这么亮,似灯似星亦似钻,令人惊奇地亮。近身低语,吐字间有微热的湿气在她耳畔,竟比花香更似缠绵香薰,她顿生意乱情迷感。

“李略…”阮若弱感动地唤。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从来没有这样子喜欢过一个人。真想把你变成一个小人儿,可以揣在怀里,随时随地,想念时就掏出来看一眼。”李略在阮若弱耳畔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着。言语近在咫尺,呼吸间…竟隐隐带了酒香。阮若弱突然醒悟何以他今晚会如此放松,如此无忌。

“李略,你喝酒了?”阮若弱的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我没醉。”李略孩子般的大声抗议着,“我不是在说醉话。”

“我知道我知道,”阮若弱安抚他,“你只是喝了一点点,并没有醉。”她知道他没醉,顶多有几分薄醺。

李略又定定看住她,仿佛在审视着她说得是不是真话。阮若弱此刻方才看出他一脸酒晕,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柔情、露着醉意,唇角是一抹沉醉似的微笑。他素日里那英气勃勃的眉目,此时笑起来竟有种小小的妩媚。触动她心底最女性最柔软的角落,有莫名的疼惜和爱怜顿生。忍不住,打心坎里要宠他爱他。

静默间,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仿佛是时光为李略停留了一下,让他绽放出异样的光芒,让他在阮若弱心里,生根、发芽、抽枝、长叶…最终会不会结出满藤甘美的葡萄,酿就爱情的佳酿,醉上一生一世?

阮若弱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他微笑的唇,那莞尔一笑时的唇形真美,像是头顶墨蓝夜空里那一弯如钩的月。“李略,你笑起来真可爱。”

李略轻轻握住了抚在他唇上的那只纤手,再轻轻地挪开,挪到胸口处紧紧地捂住。下一个瞬间,他的唇,突如其来的落在她的唇上。夜风携着花香,缠缠绵绵地吹过来,如一匹绸缎静静裹着他们俩。

李略并不懂得接吻,只是本能地贴住阮若弱的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嘴唇那样暖,那样柔,仿佛春雨无声般润着她。他握着她的手心已经轻汗微湿,紧张激动可见一斑。但唇瓣却如雨后的玫瑰花瓣濡在她的唇上,须臾不肯分开。如此羞涩却又如此坚决的吻、如此温柔又如此热烈的吻。

阮若弱也不懂得接吻,但是李略的吻,是初秋时分新挂在枝头的柿,一目了然的青涩稚嫩。她能感应到他的缺乏经验,更能感应出他几近狂乱的心跳。一种无声无息的狂喜与爱恋,是他的感受,亦是她的感受。幸福到极致…

凝碧湖畔,空气刹那醇烈如酒,令人醺然如醉。李略醉了,阮若弱也醉了…似醉非关酒,爱情比陈酒出瓮时的烈烈酒香更能惹人醉。

生命太短,爱情太美。真正的两情相悦,有幸相逢,就不容错过。

翌日清晨,阮若弱醒来,只觉阳光格外和熙,空气格外清新,花朵格外鲜艳,树木格外青绿…总之一切一切,都格外格外地好,天地万物焕然一新。

杏儿觑着她一脸容光,不由地要问:“小姐,你昨晚回来,就一直心情上佳的样子,为什么?”

阮若弱笑容含糖染蜜般的甜,“想知道?偏不告诉你。不过杏儿,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以后我每晚亥时都要出去,子时才能回来。你替我看着屋子,爹娘若是来找就只说我睡了。”

“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万一哪天被老爷夫人发现了可就了不得了。”杏儿吓一跳。

“发现了再说,没发现前你先替我遮着掩着啊!”

“小姐,你每晚都要出去做什么?”杏儿想起来问缘由了。

阮若弱犹豫了一下,心想以后要仰仗杏儿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是多少要告诉她一些比较好。“杏儿,我要出去私会情郎。”

杏儿再次被吓一跳。“小姐,你…你会谁呀?姚公子吗?”不怨她往姚继宗那端想,近来姚继宗串阮府实在串得勤快。

阮若弱想一想,也不否认,只是模梭两可的笑。杏儿两眼瞪得圆圆的,“小姐,早知道你还是会跟姚二少要好,当初那悬梁真是不应该呀!”

这哪跟哪呀!阮若弱哭笑不得。“以前的事情就别再翻出来说了,以后的事情还请杏儿姑娘多多帮忙。”

“可是,”杏儿犹有迟疑,“小姐,你若真跟姚二少好,为什么不索性再让他来求亲。正大光明做夫妻去,何苦来着这样夜半时分偷溜出去私会。”

这丫头真是嘴多话多,阮若弱一时倒不知如何跟她说得清。这时阮若凤却一头撞进来,泪痕犹存。“三妹妹,你陪我去趟表哥家。”

阮若弱闻言一怔,再看看阮若凤一付花容惨淡的样子,心生怜悯。“好,走吧。”

跟着阮若凤上了马车,阮若弱才想起昨晚她“失职”了。本来她是去找李略打听玉连城将要迎娶的晴阳公主禀性如何,结果,初衷忘得光光,只顾着跟李略缠绵缠绵复缠绵地吻…两情相悦,感觉原来可以这么美好。阮若弱不由自主地在唇角泛起一抹微笑。

“表哥要成亲,你一点都不难过吗?”阮若凤一眼瞥到她的笑,不由要问。

阮若弱忙收回心神,道:“他要成亲,我不会难过。如果他过得不幸福,我才会难过。”

“他和别的女子成亲,你都不难过?你没有喜欢过表哥吗?”阮若凤惊愕地问道,她可是一直拿阮若弱当情敌看待的。

“我喜欢他,但和你的喜欢不一样。我并不想得到他,所以他和别的女子成亲我不难过,只要他幸福就好。”

阮若凤听得怔住,良久良久不说话。

到了玉府,依然一派宾客盈门的热闹场面。玉连城并不出来见客寒喧,只由玉老爷玉夫人代为接受道贺。两位阮小姐是至亲,通报后直接被带到了内宅。玉连城在书斋里见了她们。

阮若凤一见着玉连城就开始哭,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哭只是哭,泪印鲛绡透。一个少女一生最初的恋情,从无望开始,到无助结束,除去泪水,还有什么可以表达她满心满怀的痛苦?所以阮若弱也不去劝她,让她哭吧,大哭一场会更舒服些。玉连城也不说话,无声静默着,他又能说什么呢?

一时间,三人俱无言。

终于阮若凤哭够了,拭尽泪水,她红肿着眼睛道:“表哥,一直以来我都盼望着可以嫁给你。可是现在,你要娶公主娘娘了。我再也不可能得到你了。”最后这句话,带着很深很深的怅惘。

“不过没关系,表哥,只要你会幸福就好。祝你和公主白头偕老,恩爱万年。”强颜欢笑的一句祝福,阮若凤说得眼中又有泪水盈盈。一语完毕,便掉头奔出屋去了。

“二姐姐…”阮若弱追出屋外,想想没必要再追,她已经想明白道理了,不必担心她再死钻牛角尖。倒是玉连城这里的情况她还没弄明白呢,忙又折回屋去。

玉连城静坐在书案前,沉静而美,如玉雕。见阮若弱去而复返,眼帘抬起,如海蚌在阳光下的微启,有黑珍珠露出来。

“表哥,你…见过公主吗?”阮若弱一上来就问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