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项连见她乖顺地到了身边来依偎,便伸手搂着她,抚她秀发,低头细看,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实在是个可人儿只是,若单单论相貌,陈石梅比鸾璟儿和茗福都更美些,只是以前的样子比较难看而已,自己也乐得见她一日比一日更难看。

“要不要出去走走?”秦项连问。

鸾璟儿点头,“王爷想去哪儿?”

“只是出去走走罢了,上街再说。”秦项连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上了马车,离开王府。

小席子赶车,跟着白舍的马走到了一座很大的宅子外头,说来也巧,那宅子竟然就在陈石梅那座香粉宅的对门。

小席子也是吃惊,对门这块地,半年前被一个富户买了,修建了一个大庄园,据说庄主姓白,门口只有一块匾额,匾上无字,只是雕了两个惟妙惟肖的鬼头,看起来甚是瘆人。他原先还觉得那宅子不吉利,但是听修房子的工匠说,那是镇宅的鬼头,这么好的刀工可不多见,这里是风水宝地,所以大吉大利。

可没想到的是,白舍竟然住在这里,不用问,看他的样子,必然是主人了。

白舍下马。

宅子里的门馆出来牵马,“庄主。”

白舍点点头,道,“请个郎中来。”

“是!”门馆赶紧跑了,不远处就是要药铺,一个老郎中提着药匣子跑来了。

石梅在和香儿在马车里陪着那女子,就见她烧得糊涂,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大哥撑住,一会儿又说白舍我要你偿命。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两人下车一看,也是吃惊不小,没想到白舍竟然是对门的邻居。

白舍看了看小席子,道,“带她进去。”说完,转身进屋了。

石梅有些歉意地看小席子。

小席子叹了口气,反正他听陈石梅的,也没什么好抱怨,就伸手去抱起那女子,跟着白舍进屋。

陈石梅和香儿也跟了进去,宅子里头亭台楼阁,不算很华丽却是相当的雅致。

“梅子姐,我们的院子里也铺这种白色的石头子儿吧?”香儿边说,边问白舍,“白公子,你这些白色的石头子儿是哪儿弄来的?”

白舍摇摇头,示意他不知道,进了屋后,叫来了管家,让香儿问他。

说来也巧,白宅是这几天刚刚建好的,里头的家什也是刚刚添置,老管家给香儿详细写了份单子。

郎中给那女子治病,陈石梅和白舍并排站在床边,也不说话,有些尴尬。

陈石梅看了看他,白舍依然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的宅子就在你对过。”陈石梅开口。

白舍一愣,转脸看她,问,“你就是那个香粉娘娘?”

陈石梅脸一红,陈栻楣是,自己可不是,最近刚看了些陈栻楣写的东西,学了个一知半解,觉得和她差了好远。

“当真是?”白舍却是追问了一句。

陈石梅只好厚着脸皮点头。

白舍当即走到了桌边,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张纸,走到陈石梅身边,“这个,你帮我看看。”

石梅接过了那张纸,打开一看,就见里头写着几个名字,都是香料:麝香、香附子、沉香、青木香、丁子香。”

“都是香料。”陈石梅仰脸看白舍,发现他比秦项连略微高一些。

白舍问,“这几种香料,能组成什么香么?”

“很多啊。”陈石梅凭着这几天对陈栻楣留下的香谱和笔记的研究,回答,“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只有这几样。”

“嗯。”陈石梅想了想,道,“可以做清热理气的香丸、也可以做安神的焚香、或者是熏香,要看每个香的分量怎么样了。”

白舍听后皱眉。

石梅拿着那张纸,问,“你不妨说仔细些,不然我没地方着手。”

白舍看了看她,道,“我有个朋友死了,他临死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香囊,香囊里头有这几种香料。”说着,他从那匣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香囊来,给石梅过目。

“我那朋友死前是去见一个人,具体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这香囊不是我朋友的,我想知道能不能从香囊入手,找到害他的人。”白舍说完,看陈石梅,“我听人说,你应该有办法。”

陈石梅仰着脸看白舍,倒是没有回答。

“怎么了?”白舍见她神情复杂,就她。

“没。”陈石梅笑着摇摇头,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次连着说了好多字。”

白舍一愣,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对了。”陈石梅看床上的女子,问白舍,“她刚刚说”

“人不是我杀的。”白舍道,“我既然答应了放他们,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石梅点头,安心低头看那单子,问,“嗯这个你着急么?”

白舍点头,“急。”

石梅觉得这人真挺有趣的,什么都直来直去,不会绕弯。

“我的香粉宅还要几天才能住”

“你可以住这里。”白舍说着,对管家道,“给陈姑娘准备客房,她要什么就给她准备什么,好好伺候!”

“是。”管家出去。

“呃,不是”陈石梅有些着急,白舍问她,“你还需要什么?”

陈石梅有些泄气了,看了看身边的香儿和小席子。

小席子向来不管这些,站在门口等着,香儿却问,“白公子,我们若是给你解开了这香囊的谜,你给我们什么好处呀?”

“唉。”陈石梅赶紧拦她,这有些没皮没脸了,白舍昨晚刚刚救了她们,帮忙是应该的。

白舍却问,“想要什么?”

香儿不管陈石梅拉她,只是道,“我们家小姐得罪好些人呢,还有人欺负她,我们就住对门,你能不能保护我们安全,不让我们被欺负啊?”

陈石梅本来拉着香儿想阻止的,不过听香儿说完,也不拦着了。

白舍点头,蹦出两个字,“可以。”

香儿高兴地拍手,“白公子好爽快呀。”

白舍问陈石梅,“你大概要多少时日?”

陈石梅如今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慌乱之间,突然灵光一闪。她记得在陈栻楣的香粉谱上看到过这几种香若是按照一定的分量配到一起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功效呢。

第8章 突如其来,预料之外

陈石梅的确是想起了香粉谱上的一些记载,但是不太详细。她准备今晚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就先将那张纸片收了起来。

别过白舍,石梅带着香儿,先去看隔壁香粉宅修得怎么样了,白舍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并没说什么。

出了白宅,石梅先让小席子进宫给太后送个信,就说今日在香粉宅布置,晚了就明日再回宫里。

小席子走了,陈石梅也带着香儿进了差不多已经完工的香粉宅。

“梅子姐。”小香儿边走边问,“那些香料和人命官司有什么关系?”

陈石梅想了想,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香粉的用途并非只是熏香、梳妆,它还有很多其他的功效。”

“这话你以前总是说。”香儿又想了想,小声道,“对了梅子姐,白公子人真好啊!”

陈石梅忍不住笑,凑过去对香儿说,“我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他冷冰冰的,不过刚刚说了几句话,你觉不觉的他有些呆?”

“哈哈。”香儿乐得直蹦,“也不像是呆,就是好像一根筋,直来直去的不会拐弯儿!”

“嗯。”陈石梅点头,“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对门,太好了。”香儿一脸的欣喜,“我起先还担心邻居会是些饶舌妇人呢,这下好了,是个没什么话的大侠客。”

石梅摇摇头,看小丫头生龙活虎的样子,可见她以前也是在王府被憋屈了,一出了府门,整个人都鲜活了。

“梅子姐,院子里铺上白石子儿,然后种上芭蕉树吧?”香儿问,“还有啊,养几只仙鹤好不好?”

陈石梅点头,她毕竟是公主,太后给了她很多银子,而且陈栻楣生前还有不少财产,又有地契,因此日子很富裕,还能买些仙鹤孔雀什么的,养在院子里。

她和香儿缓缓地在院子里行走,香儿时而跨过一步桥,指着小溪说,“这儿要养锦鲤鱼。”边又走入九曲桥上的亭子,指着一旁的小河,“里头要种莲花和荷花,还要养鸳鸯!”

陈石梅跟着她走,也不说话,就是笑着看她跟只小山雀一样跑来跑去。

这些修建香粉宅的工匠都是皇家的人,有一个公公带着。那公公见陈石梅来了,赶紧就拿着纸笔过来伺候着,小香儿说什么,他就记录下来,准备照办。

香粉宅可能只要两三日就能完工了,工匠们开始布置屋内,有几个小太监拿着纸笔一处处记录画图。

陈石梅看了一大圈,就召集了所有工匠过来,让香儿打赏他们银子,跟他们道辛苦。那些工匠都心中暗叹,这平民百姓做公主就是和那些王公贵族不一样,好随和啊。

等工匠们散去了,陈石梅的心也落了,就准备带着香儿回白宅去,静下心研究那些香料。

刚走到门口,就见眼前停下了一辆马车。

陈石梅微微皱眉,这马车的样式她熟悉,王府的车子。

香儿有些紧张,拉着石梅道“梅子姐,好像是王爷!”

陈石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带着她绕道离去,两人准备去看王瓒玥。

“啊!栻楣姐!”

鸾璟儿撩开车帘,高高兴兴叫了她一声。

陈石梅听到后,回头看。就见鸾璟儿从车里走了下来,身后并没有其他人。石梅略微不解,怎么只有鸾璟儿一个人来了?据她了解,鸾璟儿并不像茗福,她不好奇,也不喜欢示威,凡事小心谨慎,没理由单独来找自己莫非车子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石梅没动声色,停下脚步看她。

“栻楣姐!”鸾璟儿跑到了她跟前,笑道,“多日未见了,我可想你了。”

陈石梅见她脸上的笑颜如花,倒是并没有跟她寒暄,只是问,“以前在府中,也并非经常相见吧,为何如此想念?”

鸾璟儿只以为陈石梅与秦项连和离了,见到自己必然摆个高姿态,可万没想到,她劈头盖脸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难免脸上尴尬。

陈石梅见她不自在,便也不说了,只是问她,“你是路过,还是特意找我来的?”

“我特意来找你的。”鸾璟儿回话。

“哦。”石梅点了点头,“有何事?”

“姐姐怎么如此薄情啊,好歹姐妹一场,没事儿不能来看看你么?”鸾璟儿摆出些委屈样子来,“我知道茗福害了姐姐,姐姐心中有气”

“茗福害的是瓒玥,并没有害我。”陈石梅说着,仰脸看了看天色,问,“你要不要坐下喝杯茶?不过太久恐怕不行,我还要去看个人,晚上也有事情要做。”

“哦,没什么大事儿。”鸾璟儿生来聪敏,做事情也喜欢占个先机,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别扭的场面。若不是王爷让她来,她才不肯来呢,如今倒好,自己的热脸贴了陈石梅的冷屁股。

想到这里,鸾璟儿也有些不悦,但是秦项连就在车里等着,她非得按照他吩咐的做不可,就道,“栻楣姐,我想跟你买些香粉。”

石梅微愣鸾璟儿跟她买香粉?就不怕陈栻楣在给她的香粉里做些手脚?这不合常理啊。

“买香粉?”石梅问鸾璟儿,“什么香粉?”

“就是我平日爱用的那种啊。”鸾璟儿微笑着道。

石梅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香儿,就见她也歪着个脑袋似乎不太明白,鸾璟儿有用过陈栻楣的香粉么?

而看到了香儿的脸色,陈石梅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这鸾璟儿,是来试自己的身份的。这倒并不奇怪,自己如此大的转变,必然会引人怀疑,特别是秦项连那么聪明的人。对于聪明人,石梅知道,与其与他玩心眼,还不如简简单单地来。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根本不记得了。“鸾璟儿不解,看石梅,“什么不记得了?“

“我那日被压在废墟下面,有一根横梁砸到了我的头,等我爬出来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石梅回答,“你想想,我连对王爷的情意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你用哪种香粉?”

鸾璟儿张着嘴看了她半日,才问,“梅子姐,你说你与王爷和离,是因为你将对他的情忘记了?”

陈石梅很坦然地点点头,“他就跟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似的,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可能与他同床共枕,既然他对我也无情,那就只好和离了。”

“呃”鸾璟儿赶紧摆手,“栻楣姐,话不能这么说呀,王爷并不是对你无情,若是无情他就不会让你做正室了。”

陈石梅听后不过淡淡一笑,“这些已无关紧要,爱之深则责之切,我对他既已无情,又何需他对我有意?”

鸾璟儿答不上话来,小香儿则是听得痛快,心说——好!就是要这样,和那无情无义的男人一刀两断!

最后,鸾璟无话可说,只好站在路中目送陈栻楣和香儿离去。

见两人走远了,鸾璟儿回到了马车里头。

此时,秦项连正靠在车边,侧着脸,看着一旁的白家大宅,若有所思。

说来也巧,正这时候,就见一个白衣人快步从白家大宅走了出来,他一手牵马,一手拿着用白布包着的长刀,正是白舍。

白舍出门后,看到了远处的陈石梅和香儿,便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秦项连看得清楚,微微皱眉。

石梅和香儿正走着,就听身旁马蹄声响,一抬头,就见白舍居高临下看着她们。

“有事情要你帮忙!”白舍对陈石梅说话,神色似乎有些着急,脸色也不太好。

“出什么事?”陈石梅不解。

“快些!”白舍催促,边伸手要拉她。

香儿拉着陈石梅躲开了一些些,心说我家小姐的手可不能随便给你拉!

白舍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明白。

“我去叫马车。”香儿想回,但是小席子没在,谁赶车呢?

香儿想了想,就去牵香粉宅门口的一头小驴子,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驴,白舍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弯腰伸手,挽住陈石梅的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啊?”石梅一惊,却已经坐到了白舍的身后,白舍也没多花,策马远去。

“唉!”香儿急了,“梅子姐!”赶紧也拍驴追。

“王爷?”鸾璟儿见秦项连眼神复杂地看着三人远走,就问,“我们”

“你先回去吧。”秦项却是突然连起身,下了车,牵过旁边侍卫的一匹马,翻身上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鸾璟儿坐在车里,看着秦项连走远,峨眉紧蹙了起来。

赶车的是秦项连的侍卫,回头看她,“夫人,回府么?“鸾璟儿在车里坐了良久,她知道秦项连是跟着陈栻楣她们走了,她也想追去看个究竟,但是她不能!,因为秦项连喜欢的是她的乖巧和听话。

“去哪儿?”陈石梅坐在马后,怕掉下去,紧紧抓着白舍的衣衫,边回头看香儿。见她远远跟在后面,虽然个子很小,但是驴似乎骑得还挺稳当,就喊,“香儿,慢些!”

香儿哪儿肯啊,慢些就落下了,那白舍也不知道要干嘛。

行了一路,众人直接出城门、上官道拐进了一片小竹林。

穿过竹林,陈石梅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破庙。

到了庙前,白舍突然停下,陈石梅让白舍一扶,就感觉天旋地转,随后她已双脚着地,站稳当了。

陈石梅回头看,后头香儿急匆匆追来了,白舍却已经进入了破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