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失笑,“你还真是呆,能有什么事?人家姑娘见你白庄主英俊潇洒风流多金,想找你做入幕之宾么,去听个曲子吧,这京城里多少男人买都买不来的艳福。

白舍失笑,将酒坛子放下,淡淡道,“我对女人很挑剔。”

“这女人还不够好么?”许贤很感兴趣地问。

“不是好就够了的。”白舍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刀。

眼看着画舫离琴舫愈行愈远,那九姑娘蹙眉凭栏轻轻叹息,转身回画舫去了。

许贤啧啧摇头,“白庄主,伤了佳人的心了。”

“那你去安慰吧。”

此时画舫靠岸,白舍准备下船,许贤问,“不是好就够了,那你要个什么样的?”

白舍微微愣了愣,修长食指轻轻叩了叩下巴,似乎是在出神,良久才意义不明地一笑,撂下一句,“要个好玩的。”

说完,离去。

许贤在船上喝酒摇头,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唉那我要个什么样的呢?”

王府之中,鸾璟儿来找茗福,就见她坐在床边闷闷不乐地翻着一本书,时不时抬头往外看一眼,样子有些焦急。

“别看啦。”鸾璟儿走了进去,“王爷出门去了,今日似乎请了朋友饮宴。”

“最近王爷经常出门饮宴啊。”茗福不无担心地说,“你猜,他会不会再娶?”

鸾璟儿也神伤,“没准,男人么”

“唉。”茗福有些着急,“陈栻楣已经走了,王爷为什么不让你做正室呢?他那么宠你?你身份也不低啊。”

鸾璟儿摇摇头,“不知道,他很久没与我同房了。”

“那那他这些晚上都在哪里过?”

鸾璟儿听到这里,就伸手用帕子拭起泪来,“不知道啊,他有时候早上才回,我能闻到他身上那些庸脂俗粉的香气,还有胭脂印子。”

“荒唐”茗福皱起了眉头,“究竟怎么回事啊?!”

鸾璟儿轻轻叹息,“要说起来,我们都比那陈栻楣棋差了一招,她先提出和离,王爷定然是面子上下不去,你也知道,男人么,王爷似乎对她旧情复燃了。”

“当真?!”茗福站起来,道,“那害人精,不能放过她!”

鸾璟儿看她,问,“你有主意对付她么?”

茗福想了想,“总之不能让她那么好过!”说完,就往外走,“我心里不痛快,去找我哥一趟,你也别哭了,愁眉苦脸的叫王爷看着就更不喜欢了!”

“嗯。”鸾璟儿柔弱点头,茗福摇摇头,心说鸾璟儿真没用,就转身出门,回茗府找他哥,都尉茗杰去了。

等茗福走了,鸾璟儿用帕子擦了擦泪,脸上显出淡淡笑容来,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这几日,香粉宅可热闹了,好些东西搬进来,红叶和瓒玥一个外一个内,紧着张罗,石梅也是在香坊里头,忙着配香粉。

晌午饭后,香儿跑来,“梅子姐,白”

石梅听到个白字就一抬眼,看香儿。

香儿无奈笑了笑,道,“是白宅来人了,说是从贵州给带了香料过来,送到院子里了。”

“哦”石梅些觉得扫兴,不过也没说什么,出了院子,让香儿好生打赏白宅的下人,将香料接进屋里,打开查找。

翻了翻,却找到了一个沉木的匣子。

石梅拿出匣子来看,轻轻打开,见里头一根白玉的簪子。石梅觉得奇怪,这簪子哪儿来的呢?她心里想着,该不是白舍送她的吧?可是又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因为这玉簪应该是老人家戴的才是呢。

想罢,石梅将簪子放回了匣子里头,出门。

香儿问她,“梅子姐,去哪儿啊?”

“哦”石梅道,“他们送错东西了,我去还。”

“我去就行啦。”香儿想要跑去,被一旁的瓒玥揪住了,道,“让石梅去,你帮我搬东西。”

“好!”香儿年岁小心思也直,就帮着搬东西了。

石梅抬眼,就见瓒玥对着她笑呢,脸上忍不住红了红。

瓒玥哼着小曲儿去忙了,石梅到了隔壁的白宅,刚想让门倌给同传一声,不料那门倌却是客客气气地往里让,“陈小姐,庄主在后院的凉亭里头呢,您里头请。”

石梅点了点头,走进去,大宅里头没什么人,似乎都不管她。又往前走了走,她也不知道后院在哪儿,好不容易瞧见了匆匆拿着东西走过的管家。

“呦,陈小姐,找庄主啊,在后头。”管家往后面指。

“怎么走啊?”石梅本想让管家带带,但是管家只是给她指了路。

石梅只好往前走,七拐八拐,拐过石廊总算是看到了一间院门。

往里一望,就见院子里几棵高高的泡桐,紫色的泡桐花落了一地,院子里细碎的白色石头子上,像是铺上了一层淡紫的毯子。

院子中间,一张竹榻,榻上,一个白衣人正在小憩是白舍。

石梅站在院门口,见白舍依旧是一件白色长衫,虽然每次都是白色,但是款式不同,在日光下,可以看到他白衣的银色滚边,和前襟上暗藏的花纹像是翠竹,也像是劲松,或者松竹都有?

石梅胡思乱想,目光落在了白舍的脸上。

此时正是午后,日光透过泡桐的枝杈洒下来,斑斑驳驳的,白舍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特别是脸上清晰分明的五官,照出恰到好处的影

石梅缓缓走了过去,故意弄出一些脚步声,想着白舍估计会被惊醒。

但是白舍没动,像是睡熟了。

石梅走到了他身边,低声唤了一声,“白舍。”

白舍依旧没动。

石梅想去推他,视线落到了白舍放在榻边的手上。

石梅第一次这么近看男人的手,白舍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但是不突兀,算是瘦的,皮肤很白,手指很长,指甲形状也好,漂亮的手指。

石梅见有几片细细碎碎的叶子落在了他手上,就想去帮着掸落指腹触到他手背,就觉白舍的手温热,不像表情那样冰冷。

石梅觉得男人的手背似乎是要粗糙一点,就轻轻戳了戳,正在发呆,只听一个低缓的声音传来,声中似含笑,又似无笑,却是温柔,“好摸么?”

石梅一惊,抬眼,就见白舍单手枕在脑后,看着她。

石梅赶紧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看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大概又被白舍戏弄了。想到这里,她就抬脚,踹了他竹榻一脚。

白舍坐了起来。

石梅正看到他微敞的领口里头红着脸转开眼睛“有事问你。”白舍缓缓站起来,低头注视石梅,指了指她手中的匣子。

第18章 皓月清宵,暗香盈袖

“问什么?”石梅仰起脸,看白舍。

阳光恰到好处,树荫也恰到好处,白舍的眼大概因为刚睡醒,所以没有了以往的凌厉,显得柔和了好些。

“玉簪看到了?”白舍站在原地没动,低头问石梅。距离刚刚好,白舍比她又高了好些,因此气息若有似无地扫过石梅鼻端,微热。

大概是日头有些刺目,石梅微微地眯着眼睛,她长了双桃花眼,眯起来时候,眼睛弯弯一个半月,又是薄唇,微微翘着,像是在笑。白舍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铺子门口,小福子仰起脸来看自个儿的神情竟有些像。

石梅若是知道此事白舍觉得她像小福子,铁定气坏了,幸好不知,只是仰脸继续看,边答,“嗯,看到了,白玉的。”

白舍伸手,从石梅手中轻轻抽出那个黑色沉木的匣子,指尖擦过石梅手背,似有意似无意,伴着手上的动作,眼睛轻眨。

石梅有些目不暇接了,不知道该低头去看白舍那只手,还是继续看眼前低头注视自己人的眉眼。

白舍单手打开那匣子,取出了那只玉簪来,抵到石梅鼻端,“闻闻。”

玉簪靠近的时候,石梅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雅清香。拿到鼻子旁边,那味道反倒是没有了。

这种玉石,她前两日在栻楣的藏书中看过,叫香玉。

香玉可说是玉,也可说是药材。按照香玉的品相,可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的,远处闻很香,近处闻却是臭的。中等的,远处和近处闻起来是一个味道。而上品的名贵香玉,则是远处闻来清香弥漫,近处闻和普通玉石一般无二。这种上等香玉特别适合用做饰品。佩戴一枚在身上,遍体生香,还是带着寒意的幽香,显得尊贵。

石梅小声说,“是香玉?”

白舍见她果真知晓,甚是满意地点头,问,“知道出处么?”

石梅有些为难,香玉可遇不可求,自古以来,记载的也不多,就道,“香玉极其珍贵,大多是上古留下来的,世间所存不多见,不过,能有香味的,必然是陈玉。”

白舍轻轻颔首,将玉簪收了起来,问,“香玉也能用来做香粉么?”

石梅愣了愣,摇头,“这个很难。”

白舍静静看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玉石皆石质坚硬,火烧不变。”石梅道,“倒是有人用香玉来做燃香的炉子,用点寒香是最好的。”

白舍听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随后,白舍就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两人依然站得很近。

静了一会儿,石梅问他,“你朋友的案子,怎么样了?”

白舍一扬眉,有些扫兴地摇摇头,“至今还没什么线索。”说着,伸手轻轻一扶石梅,侧身,似乎是请她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

石梅走过去,管家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给两人上茶。

石梅脸红,心说这管家是会算时辰呢,还是一直在外头看呀?

白舍端起茶碗,道,“他头七都过了,再查不出凶手,没法血迹他坟头,不好交代。”

石梅听了这些江湖人的说法,也有些寒丝丝的,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热茶,“嗯,好茶。”

白舍道,“是安吉来的白茶,喜欢的话,一会儿包些回去。”

石梅捧着茶杯,双手放在石桌上,点头,“嗯。”

白舍笑了笑,继续喝茶,也不说话,自顾自想着心思。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管家过来,在白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石梅看到,才想起来自己坐很久了,就道,“没事我先回去了。”

白舍点点头,石梅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匣子,问,“这个我先带回去行么?我看能不能研究出些什么来,也好帮到你。”

白舍点头,石梅拿着匣子,走到门口又回来了,从绣袋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白舍。

白舍接了,打开一看,就见里头有十几颗黑色的丹丸,有些不解。

石梅道,“我按照你朋友那香囊里头的东西,做了这个,是可以克制那个香味的。”

白舍一愣,石梅接着道,“这里头放了薄荷、黄芩、牡丹皮、夏枯草、栀子和蒲公英,还有龙脑和麝香做的龙凤茶团,那些有制幻的香气,都不会对你有影响了。”说着,又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小挂坠来。

白舍接过去看了看,银色的链子上,是一个银质镂空的圆球,可以打开,也可以合上,做得甚为精巧,上头镂刻的是两条蟠龙。

“这个叫熏球,用来装那个香球的,一个能持续两个月呢。”石梅小声道,“这个男人戴着也不难看的”

白舍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多谢。”

石梅脸更红,捧着管家给她准备的茶叶,回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慌手忙脚地让花盆绊了一下,赶紧跑掉。

白舍直目送她出了院子,走没了影,才低头,盯着那盒子香料和手中的熏球看了起来。

“庄主。”过了一会儿,管家又来了,“陈姑娘已经回香粉宅了,二庄主在前厅等着呢。”

白舍收拾了心神,将一颗香丸放入熏球之中,小心挂到了刀柄上,银刀配上银色的熏球,刚刚合适。白舍闻了闻,也没多大香味,甚是满意。将锦盒装入怀中,去了前厅。

石梅捧着茶叶回到香粉宅,香儿上来接,“梅子姐,还样东西还了一下午呀?”

石梅嘟囔了一句,“哦,喝了会儿茶。”

“白宅的茶叶想必是好啊。”红叶和瓒玥也忙完了,正从前头往回走。

石梅看了看四周,笑着将茶叶塞给香儿,问,“有吃的没有啊,饿了。”

“我买了江南春的大包子。”红叶叫忠伯拿来热腾腾又松又软的大包子,一人一个,香儿又将石梅带回的茶叶泡了一壶,三人边吃茶边吃包子。

瓒玥点头,“嗯,是好茶叶啊。”

“铺子怎么样了?”石梅问两人。

“差不多好了,再过三两日就能开张了。”红叶道,“可是东西还没有。”

石梅想了想,道,“我们再等半个月开张吧?”

瓒玥点头,“这倒是的,还需要好些东西呢,也不是光有香料就成了。”

“你是不是还想给白舍查那个案子啊?”红叶问石梅,“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石梅点了点头,道,“我那日能和离成了,也多亏了他救我,我不想欠他那份人情。”

红叶和瓒玥对视了一眼,笑着道,“呦你之前不是都已经帮他查出来好些线索了么,这情还没还清呐?可别是越还越多啦?”

石梅不好意思了,瞪了两人一眼,惹得众人都笑。

吃过了包子,三人洗漱,晚间点起了彩灯,众人到了院子当间乘凉。

小福子坐在中间的石头凳子上舔着肚子上的毛,石梅拿着一把桃木小挠子,给小福子挠着背。小福子舒服地哼哼着,在桌上蹭来蹭去。

红叶在院中一棵桃花树下练剑。

瓒玥也是个好动的,又是将门之后,也拿着一把桃木剑,跟红叶学了起来。

众丫鬟们在一旁,玩木棋、画画、临字帖,笑闹着。

石梅单手托着下巴逗小福子,香儿问她,“梅子姐,想什么呐?”

“嗯”石梅摇了摇头,将挠子交给了香儿,起身,“我去趟香坊。”便匆匆去香坊了。”

香儿摸不着头脑,问一旁收了剑摇着头回来的瓒玥,“梅子姐怎么了?”

瓒玥端着茶喝了一口,道,“唉,这白茶味道实在是不差呀,看把梅子喝的。”

石梅跑到了香坊,找了个绣团坐下,从一个箱子里头拿出了好些书来。

栻楣留下的书太多太多了,好些她都没有看完,说不定看完了还能得出些什么来。

石梅一页页地翻着,边拿着那枚白玉簪看,直看到夜深睡意上涌,香儿将她扶回去卧房里头,她才沉沉睡下。

次日,石梅大清早就醒了过来,坐在床上发呆,看着手中那一根玉簪,眉头微微地蹙着。

“梅子姐?”香儿凑过来看她,“你起床后都盯着它瞧了半个时辰了。”

“嗯。”石梅点头,并不说话。

“今日十五,要进宫给太后请安的。”香儿从柜子里拿出华服来,要给石梅打扮。

石梅却突然抬头问,“香儿,你昨晚上做梦了没有?”

香儿一愣,回头看她,半晌才问,“梅子姐,我是说梦话了还是嚷嚷了啊?”

石梅认真问他,“真的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