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音没有再回话,只是任由他抱着她。似乎就这样抱着,他们就能天长地久一样。

天空开始飘雪,落在梁淮则的发上、背上,就像是刹那之间白了头。路灯的倒影下,两人相拥而立的身影温暖而刺眼。

直到梁淮则的吻,如同雪花一样细细密密地落在霍音唇上的时候。

她才知道,不止她,他们两人都入了戏。

第10章 (五)

第十章

那天的吻,就像是一场错综复杂的谜团。自那以后,梁淮则和霍音都十分和睦地达成共识,没再提起。之后的很多天,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像往常一样交谈。话题里永远都是梁慕尧,也只有梁慕尧。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霍音已经脱下了一身厚重的棉衣,换上了单薄的外套。阳光灿烂的天气,最适合蹲在日光里晒太阳了。

霍音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拿着本书认真地看着,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发重,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梁慕尧已经回家了。见到霍音醒来,就迈着小短腿忙不迭地跑向她。霍音也很温柔地蹲下身,任由他扑进自己的怀里。梁慕尧往她怀里蹭蹭,她就配合地亲吻他柔软的发心。

有时候,霍音是真的不懂。她明明才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换做别人,这个岁数才刚刚是青春烂漫的年纪。但是,她面对梁慕尧的时候,总是会发自心底地想要疼爱他。

而她,很明确地懂得,那种情绪叫做母爱。一种…不适合于她年龄的母爱。

管家端了一盘水果拼盘上来,霍音就递了一把叉子给梁慕尧让他自己吃。而霍音,则是继续躺在椅子上看书。没过多久,梁慕尧就献宝似的把水果拼盘捧到她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朝他笑。

霍音揉揉他的脑袋:“怎么了,是想给阿姨吃吗?”

梁慕尧点头。

原本颜色鲜艳的水果拼盘,已经因为孩子的挑食而变得色彩单一。霍音托着下巴问梁慕尧:“慕尧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哦…”

梁慕尧虽然患有自闭症,但还是很懂得讨好霍音的。他也不说话反驳,只是笑。

“慕尧把火龙果都挑走了,是因为喜欢吗?”

梁慕尧重重地点头:“嗯!喜欢。”

“有多喜欢。”

“想要每天都吃到。”梁慕尧一本正经。

霍音很满意他的表现,能让梁慕尧愿意用语言充分表达自己情绪,比起任何药物治疗都来的有效。

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霍音忽然凑近了梁慕尧,一脸神秘地跟他说:“慕尧,那阿姨给你种一颗好不好?等你以后想吃了,什么时候都能顺手摘一个下来。”

“好啊好啊。”梁慕尧高兴地鼓掌。

梁淮则回到家里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霍音一个人蹲在花园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梁淮则走近了几步,霍音才从身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才恍然大悟地回过头去。

傍晚的花园里很安静,悄无声息的,像是一场静谧的梦境。

因为那天的事,霍音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只得干巴巴地开口:“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嗯,今天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了。”

稀松平常的对话,就像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霍音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习惯性的把凌乱的额发拨于耳后,对他温婉地笑笑:“慕尧在里面等你了,你快点进去吧。”

“嗯,好。”

得到他不清不淡的回应之后,霍音就继续去干她的事了。因为一心牵挂着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连梁淮则离开的脚步也没去注意。等到片刻之后,梁淮则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还没走开。

“霍音…”

“嗯?”

霍音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却没想到梁淮则本来就站在她的身后。距离一下子从原本数米的垂直差距,缩短到横向的毫米之遥。距离近到,她几乎能数清他的每一根眼睫,感受到他的每一寸呼吸。

气氛,顿时有些暧昧。

“还有…什么事吗?”霍音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摆脱这样氤氲的氛围。

梁淮则没有回答,只是坦然地伸出手,覆上霍音的面颊。他指腹微微用力,在她的下颌骨处摩擦。没过多久,就有窸窸窣窣的东西,从霍音的脸颊上掉落。

他说:“你脸上沾了泥土,我帮你擦掉。”

当他温柔的指腹,带着她熟悉的体温抚上她的面颊的时候,霍音差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幸好,她还是够镇定的,镇定到能够自如地掌控自己那些不该有的感情。

她心猿意马地说:“谢谢。”之后,又重新蹲下身,在花圃里忙活了。

身后的梁淮则依旧没走,似乎是因为得了他的注视,所以霍音连动作都变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拿了把手铲,想把泥土松松再种下东西。结果却没想到,手铲愣是不听她的指挥,铲了好几次都没什么动静。

“现在,你是打算在花圃里种些什么吗?”梁淮则的声音幽幽地传进她的耳廓里。

霍音也不看他,只是继续埋头掘着泥土:“慕尧说想要吃火龙果,所以我打算给他种一颗。”

“种火龙果?”男人的嗓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泥土终于松好了,霍音就忙不迭地塞了一颗仙人掌的幼苗下去。嫩绿色的小球体镶嵌在深褐色的土壤里,清新而绿嫩。而身后男人的眼眸,也随着这颗仙人掌幼苗的落下,变得越发深沉。

她抖了抖手上的泥土,自顾自地朝梁淮则解释道:“这下子好了,等到仙人掌长大就会长出火龙果了。”

霍音刚想站起来,却猛地被身后的男人钳制住了手腕。他的眼眸里,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道不清说不明。不知道是不是霍音看错了,他眼睛里的情绪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的语气强硬,一字一顿。

“霍音,是谁告诉你,仙人掌上会长出火龙果的?”

“难道…不是吗?”她一脸盲目的不解。

悠慢的画面,像是从回忆的心底里传出来的声音,徜徉在梁淮则的心里,清晰可见。

——梁淮则,我要种一颗仙人掌。

——为什么。

——因为仙人掌长大就会长出火龙果了。

第11章 死爱复燃(一)

第十一章

那天梁淮则反常的举动霍音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是后来问了园丁才知道…原来火龙果树只是和仙人掌长得想象罢了。而仙人掌上,是永远长不出火龙果的。

霍音也不知道这个知识的误区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就像是早已经根植在她心中的一种回忆。稍加拨弹,就可以轻易地撩动一切。

想起来因为这件事情在梁淮则面前丢了脸,霍音还真是心有余悸。她常常想在梁淮则面前装作完美无缺的样子,可总是天不遂人愿。每次她越是拼了命得想表现自己,却一次次弄巧成拙。

在心爱的人面前,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这一点,霍音也不能例外。

下班回家途径一所超市的时候,霍音忽然叫司机停了车。今天难得梁慕尧下课之后不用去心理诊所报道,霍音就想着给他买些好吃的回家。

霍音总是每时每刻地想着梁慕尧,但实际上她能给予的,梁淮则必定有实力和财力千倍万倍地给她。她明知这一点,却还义无返顾地付出着。大概是因为梁慕尧每次接过她礼物的时候,对着她笑的模样,让她觉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

逛了一圈,霍音也没找到什么心仪的东西。到了生鲜区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列在卖场中央的火龙果摊。表皮鲜亮发红,形状圆润饱满,是鉴别一个优质火龙果的最佳标准。

她走过去,刚准备拿起一个掂量掂量轻重,就被另一只手抢先了一步。

霍音忍不住抱怨自己的手速,她悻悻地顺着那人的手指向上看。指尖修长,指甲泛着淡粉色,是一双很漂亮的女人的手。等到看见女人的面容的时候,霍音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舒晴,你怎么在这里?”

舒晴怔了怔,才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看向她:“霍音,怎么这么巧?”

霍音把手推车挪过一点,走向舒晴:“诊所在附近,刚下班就想着来超市逛逛了。正好慕尧前几天说想吃火龙果,然后就想着买一个回家了。”说罢,霍音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舒晴手里的火龙果。

“哦…”舒晴尾音上扬,握着手里的火龙果朝霍音摇了摇:“是看中我手里的这个了是吧。”

霍音狡黠地朝她笑:“我大老远的就看中了这个火龙果,结果被你抢先一步了。原本我还想着就算了,不过是舒晴你嘛,那就…主动交出来吧。”

舒晴一脸无奈地觑了她一眼,然后重重地把火龙果扔进她的手里。霍音很自然地接过火龙果,扔进了手推车里。

“霍音,我说你这个后妈还当的真不错。儿子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现在连撒泼从别人手里抢东西都干得出来了,完全不像是以前那个天真善良的霍小音医生了。话说,你这母爱可真是足够感天动地啊。”

霍音和舒晴一起推着手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听舒晴这么说,霍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是时候跟你老公生一个了,早点体会一下母爱的感觉。”

“我觉得你一定是在变相地讽刺我年纪大。”

“我哪里敢讽刺年轻貌美的舒经理,羡慕还来不及呢。”霍音揶揄。

“这还差不多。”舒晴一脸骄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过了一会就到了收银台,霍音排在前,舒晴就排在后面。

霍音一门心思地在等着前面的人付账的时候,舒晴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颇为感叹地说:“霍音,我说真的,你这后妈当得还真的挺不错的。我看你就考虑考虑当长期的算了,反正你跟梁淮则七岁的差异也不算太大。”

舒晴是见证过霍音与梁淮则一路走来的,她一直有心撮合他们。因此,当下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也并不太奇怪。对于梁淮则,霍音总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却永远都是如鲠在喉。那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舒晴见霍音不想回答,就故意转移了话题:“慕尧这孩子真是遗传了小娆,以前在加拿大的时候,我记得小娆也喜欢吃火龙果。”

“是吗?”想起那天梁淮则的反常,霍音觉得出错的地方大概就是出在这里了。

舒晴点点头说:“是啊,我记得当初在加拿大的时候,小娆在她和梁淮则的家里种满了仙人掌。”

“种…仙人掌?”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其实当时我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呢。”舒晴盯着手推车里的火龙果,思绪有些出离:“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种仙人掌,她只说等仙人掌开花结果就会长出火龙果了。”

舒晴偏过头看霍音,像是能从她的身上得到共鸣:“其实我一直不懂火龙果和仙人掌这两者到底有何联系,以我多年学习的生物学经验,这两者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东西。不过,在前几天偶尔翻看一本植物学杂志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火龙果树和仙人掌长得很像。大概…小娆那时候是把火龙果树当成仙人掌了吧。”

霍音是沉默的,她终于明白,梁淮则那一刻的失神是因为什么。大概不过是因为…她说了一句相像于白微娆的话而。而他那时候,也不过是把她臆想成了白微娆的替身罢了。

其实从头到尾,梁淮则每次对她施舍感情的时候。无非是因为一个单纯地原因,或是她相像于白微娆的脸,又或是她能够被他误认为白微娆的动作。

须臾之后,她又幽幽地叹了一声,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其遥远的过去:“世界上,能跟白微娆一样傻的女人,估计真的很难找到了。”

“是啊,她要不是傻,怎么会把仙人掌当做火龙果树呢。”舒晴朝霍音笑,目光悠远:“我还记得,她踏上那架回加拿大的飞机的时候,是春天。如果那架飞机顺利抵达的话,她大概能看见她和梁淮则的家里,仙人掌花开了一片吧。不过很可惜,她这辈子都没能看到。”

舒晴叹了一声,像是释怀了许多:“她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仙人掌上会长出火龙果。可等仙人掌开花没结出果子的时候,她却走了。她大概是太胆小了,胆小到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吧。”

前排的顾客已经结账完毕,霍音心猿意马地推着手推车往前去。结果,连收银台的流程都还没有走过,霍音就直接把车推出了外面。等到收银员拉着她把她喊回来的时候,霍音才恢复了一点神智,连声抱歉了好几回。

结完账之后,霍音推着手推车跟着舒晴一起走出卖场。

舒晴扯了扯她的衣袖,浅皱着眉问她:“霍音,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跟鬼上身了一样。”

霍音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很久以后,她才答非所问地说:“舒晴,你觉得白微娆是怎么样一个人?”

“怎么说呢?”舒晴托腮想了很久,最后蹦出四个字:“简单、干净。”

“那我…简单干净吗?”霍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眶里酝酿的湿热,澄澈而清明。

霍音的眼神看得舒晴一阵心疼,她也不顾手上还推着车,就径直把霍音抱住了。温柔的女音,如同是姐妹之间的关怀:“小娆她…只是胜在和梁淮则结识的早,你比起小娆,分毫不差。”

“那为什么,他就是爱不了我?”

舒晴没有再回答,大概是因为这样的问题,也只有梁淮则一个人知道。

舒晴轻抚着霍音的背心,让她把所有的不甘发泄出来。霍音的背景舒晴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家人关怀,这一点真是像极了那时候颠沛流离的白微娆。因为知道霍音没有能够抒发的人,所以舒晴才主动地担当起了姐姐的这个角色。

霍音身上的味道很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这种味道,让舒晴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舒晴也曾把一个哽咽的少女抱在怀里。说起那时候的事,舒晴还忍不住会嘴角上扬。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候在加拿大,白微娆刚满十八岁。舒晴还记得,加拿大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成片成片的,就像是随时都能把人掩埋。

白微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梁淮则跟一个华裔女医学生有了暧昧。白微娆也不懂事,一生气就赌气离家。那时候,梁淮则一个人跑遍了整条街都没能找到白微娆,就请了舒晴帮忙。

舒晴是在一个三岔路口的角落里找到她的。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脸泪痕,舒晴毫不怀疑,在这样寒冷的节气里,下一秒,她脸上挂着的泪珠会瞬间冷凝结冰。

她还记得,白微娆见到她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直接搂住了她的脖子,抱着她一边喊着舒晴姐姐,一边嚎啕大哭。白微娆是没有家人的,她所有的依赖,不过是梁淮则,以及舒晴这么一个类似姐姐的人。舒晴听着白微娆的哭声,心疼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当下就把梁淮则扒了皮。

等白微娆哭够了,才原原本本得把所有的委屈告诉了舒晴。舒晴一听就知道是个误会,毕竟,像梁淮则那样心心念念地藏着白微娆的人,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人。

自从遇见白微娆之后,梁淮则早就从高高在上的医学天才,彻彻底底地沦为了医学院的笑柄。以往,每天下课之后,梁淮则不是在图书馆里忙课业,就是在医学院搞研究。和白微娆相识之后,梁淮则的世界里就全都是白微娆。下课之后,第一时间去唐人街买小娆爱吃的米糕,放在手里怕冷了,他就捂在怀里。那时候梁淮则刚跟家里分裂,也不过是个简单的穷留学生。他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的小娆,也就一心一意地念着她。

舒晴把梁淮则对于白微娆的付出,悉数地告诉了她。白微娆听得有些动容,却也只撇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等梁淮则找到她们俩的时候,额前的头发已经完全浸润了汗水。大概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细密的发丝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霜。舒晴永远记得梁淮则那时候的样子,大概是他的模样太狼狈,太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梁淮则了吧。

白微娆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从舒晴的怀里走出来,走到梁淮则的面前,伸出手去给他抖掉头发上的薄霜。嘴里还念叨着:“我又不会真的跑掉的,你急什么呢。”

梁淮则只是笑,任由她摆弄着:“小娆,下次别离家出走了。万一我找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我又不是傻子,总归会认路回家的。再说,你明明知道…我也不会跑出这条街的。”

梁淮则顿了顿,又想跟她解释:“那个华裔女医学生的事…”

白微娆嘟唇,一脸的不情愿:“舒晴姐姐刚刚跟我解释过了,别跟我再说一次了,听着脑袋疼。”

“好。”

梁淮则回头朝舒晴点点头,示意感谢。舒晴也不作答,只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淡笑。

过了会,白微娆又很不甘愿地牵起了梁淮则的手,嘴里嘟囔着:“我给你留了字条的,你还那么拼命地跑出来干嘛,手冷得都快结成冰了。”

“我没有看见字条。”

“好吧,那大概是因为我贴在门上,你开门的时候被吹掉了吧。”

“应该。”

“那我下次会记得贴两层胶带,不让纸条飞掉的。”

“好。”

白微娆气愤地觑了他一眼,敢情他下次还准备让她做离家出走的事。梁淮则自然是不能猜出白微娆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在看他,他就对着她笑。

白微娆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到了软棉花上,于是也没再跟他废话。她只是默默地捧起他的手,凑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揉搓了好一会,才把他冰冰凉的手,往自己温暖的口袋里放。

梁淮则比她高了许多,这样的动作,让他着实吃力。但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不落痕迹地弯低了身,让她能够顺利地把他的手塞进口袋里。

雪地里,两人渐行渐远。一路深刻的脚印踏在厚重的雪层里,规律而完整,就像是能一路走到将来一样。

但很可惜,这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依旧是颓然中断了。

第12章 (二)

第十二章

初春的夜晚,应该是荡漾着温暖的。然而,霍音却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受。

和舒晴分手之后,霍音就径直回了家。站在大门口的时候,霍音驻足了很久,一直没有进去。她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很乱,如果让梁慕尧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会起疑心。毕竟,越是自闭的孩子,心思就越是敏感。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傍晚的冷风吹得她手指快要冻住的时候,她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她强拧出一抹笑,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温柔地说:“慕尧,我回来了。”

门轴吱呀呀地响,露出那人英俊而深邃的侧脸。梁慕尧不知道去了哪里,换做往常,他应该是第一个来迎接霍音的。

霍音愣了一愣,才语气干涩地对他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客厅里没有别人,安静地出奇。几十平米宽敞的领域,却好像因为他们俩的面对面,而瞬间缩短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一个,仅能容纳得下他们俩的空间。

“慕尧发烧了,所以提前回家了。”他语气很淡,没有直面霍音,像是故意转移着视线一样。

霍音着急地问:“他没事吧?”

“没事。”

梁淮则难得热情的接过霍音手里的塑料袋,这样的动作,让霍音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比起梁淮则的关心,霍音还是更愿意接受他的漠视。因为不爱而漠视,因为无情而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