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雅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微娆的死,我很愧疚,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人选择隐瞒,有人就越是难以承受真相。”

周温雅的话,让霍音满头雾水。似乎很多事情,并不是像梁淮则所说的那样意外,似乎都是有因有果,另有隐情的。她刚想问周温雅有关白微娆之死的事,周温雅却已经率先一步开了口。

“霍音,白微娆的事,你不知道远比知道来得好。做个明眼人,不如做个瞎子。”周温雅收回手,两手掌交叠,动作高贵大方:“其实,世上所有世界都是一个环,环环相扣。有人报了冤孽,就必定有人要偿还。有句古话不就是那么说的吗…”

“父债子偿。”

“这是什么意思?”

霍音的眉头拧成一团,她正想再次发问,却蓦地被一双手给阻止了。

微凉的手指覆上霍音的手背,而后紧握,触感温柔到像是一汪直接注入心底的甘泉。霍音很熟悉他的温度,因此他握紧她手背的那一刻,仅凭温度,她就认出了他。

“淮则,你怎么来了?”周温雅意外。

梁淮则连星点的目光都没舍得赠送给周温雅,他只是稍微用力,就直接将霍音拽出了卡座里。说是拽,但实际上却是极尽温柔的。

霍音还没来得及跟周温雅告别,就已经被梁淮则拉到了转角的接口。

没有任何开场白,他只是眼神灼灼地望着她,深褐色的曈眸里浸润着浓厚的感情。他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说:“霍音,不要听不要想不要看。别人告诉你的,什么都是假的。”

“只信我一个人好吗?”

“好。”

没有一丝犹豫,只要他问,她就愿意相信。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

梁淮则见她点头,终于卸下了满身的戒备,温柔地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那一瞬间,漫无目的的熟悉感忽然席卷了霍音的所有思绪,眼前天旋地转地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浩大的地震。脑海里开始有凌乱的画面在闪现,而那幕景象与他们现在相处的情况——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画面是在冬天,而他们正处初夏。

画面里也是一男一女,男人一身深灰色的大衣,背影与梁淮则极为相似。少女则是一身淡粉色的格子外套,脖子里围了个围脖,整个脸都堆在了里面,也看不出容貌。

男人伸着冻得通红的手掌,捂在少女的耳朵上为她御寒,时不时还要弯下身偷吻她几下。少女只是笑,却也不阻止他,依稀能够看见的,少女的小腹是微微隆起的。

少女笑得很甜。

明明霍音能够看得出她在笑,却一点都没办法看清她的样貌。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次日,即是周末。

舒晴打电话过来说很久没看见梁慕尧,让霍音把梁慕尧带上一起去她店里玩玩。霍音恰好没事,就带着梁慕尧一起出去了。结果刚出家门口,就跟梁淮则撞了个满怀。

梁淮则顺势就抱住了她,霍音愣了一下,顿时涨红了脸。偏生梁慕尧还睁着大眼睛在站在旁边,一脸皎洁地望着霍音和梁淮则,倒是让霍音感觉无地自容了。

霍音推搡了梁淮则好几下,他才幽幽地放开,笑着问她要去哪儿。她也直言不讳,说是要去找舒晴。结果没想到,梁淮则倒也是顺理成章地牵起了她,抛了一句“正好我也有事要找舒晴”,就一手牵一个,一边是她,一边是梁慕尧,走出了家里的院子。

阳光沉沉地洒在梁淮则侧脸的阴影上,深邃而从容。视线稍往下移,就能看见和他如出一辙的梁慕尧,好看的样貌像是梁淮则的复刻版。

手掌里有梁淮则源源不断的温暖,霍音忽然觉得,要是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也没有怨怼,只是一家人就好了。

轰——

当仇恨这两个字眼浮现在霍音的脑海里的时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她才遇见梁淮则一年,明明她的家庭也与梁淮则的家庭毫无交集。然而这突然闪现的仇恨二字,却让霍音产生了质疑。

为什么…会是仇恨?

车子缓缓驶入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梁淮则为她打开车门扶她下车的时候,她才终于从出离的思绪里拽了回来。

“下来吧,我扶着你。”梁淮则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霍音抬起头,迟疑地望了他一眼。彼时,梁淮则的手还悬在半空,突兀而显眼。原本,霍音是该自如地递上手交予他握住的,然而在双手即将交握的那一刻,心底油然而生的排斥感,却让霍音蓦地偏转了角度,不落痕迹地收回了手。

她说:“不用了,我自己下车就好了。”连语气都是冰凉的。

等下车之后,霍音才发觉了自己行为的反常,忙不迭地跟梁淮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撇开你的手的,只是一时间突然…”

“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笑容依旧,温暖到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但这样温暖的春风,却一点都没法吹进霍音的心里。心底的猜疑感越来越重,重到霍音的呼吸都开始不能自如。从因为梁慕尧相遇开始,梁淮则起初对她的好感,也不过是源于与白微娆的相似。后来,结婚嫁他,也不过是走了个法律程序而已。而现在,他对她体贴细微,甚至带着些卑微的爱意,这样的感觉,让霍音难以承受。

换做以前,梁淮则对她的所有感情不过是源于不爱的漠视。而现在,他爱的克制又谨慎入微,就像是分分钟都会失去她一样患得患失。

而她,宁可梁淮则漠视她,不爱她,也不要他这样卑微地爱着她。这种爱像是陷入死地牢笼的爱情,幽暗而看不见未来。

到了舒晴店里之后,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舒晴本就开朗,逗得梁慕尧咯咯笑的同时,也一并把霍音心里的那些犹疑给消除了。

舒晴大概是觉得花店在商场里开不下去了,所以独辟蹊径地在花店了安了几桌座椅,开始了兜售现磨咖啡的副业。这样一来,生意倒是也好了很多。

初夏的节气还算不上酷暑炎热,梁淮则揽着霍音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舒晴则是抱着梁慕尧在怀里逗弄着。日光沐浴着,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了。霍音喝了杯舒晴现磨的咖啡,却不想苦到味蕾都开始发涩。梁淮则见状,就拿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漱口,等她喝完还不忘拿纸巾替她抹掉唇角的黑色咖啡残渣。

舒晴看着他们一搭一档的动作,觑了他们好几眼,然后默默地把梁慕尧的眼睛捂上,念叨着:“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梁慕尧也不懂,舒晴笑着,他也就跟着笑。

花店里弥漫着温馨的笑声,辅以偶尔传来花香阵阵,真像是一幅幸福到骨子里的画面。

“有人吗?可以给我两杯现磨咖啡吗?”有一对高中生模样的男女走到了吧台前,看见吧台里没人,就径自问了起来。

“来了来了。”舒晴赶忙抱起梁慕尧,塞到霍音和梁淮则的中间,轻声嘱咐:“我先去做会生意,待会再来招呼你们。”

“嗯。”霍音点点头。

花店所在的商场临近本市最大的高中校区,因此顾客也是以学生群体居多。而那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女,也显然就是故意趁着周末的间隙,出来约会的。

舒晴给他们磨好咖啡,送了过去。刚准备继续去聊天,却又不得已地来了个客人。于是陪伴梁淮则和霍音聊天的想法,只好再次拖延。

而此时,梁淮则和霍音倒是相处得十分惬意。

梁慕尧一个人跑去花店里玩了,沙发上就只剩下了霍音和梁淮则两人。不远处,那一对中学生情侣有说有笑地拿着笔记本书书写写,倒是让霍音有所感慨了。

大概是暖媚的日光,让霍音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那些不愉快。她动作轻慢地靠近了梁淮则的肩膀,悠闲地靠着:“梁淮则,你说我们要是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该多好。就像书里说的那样,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年纪,连时光都是温柔的。”

梁淮则摸了摸她头顶的碎发,俯身望着她的侧脸,笑容浅浅。

“不对…”霍音忽然幽幽地吐了两个字。

“什么不对?”

她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撑起下巴看他:“你可是比我大了七岁呢,我读高中的时候,你应该都是个老男人了。”她摇头如糠筛,一脸戏谑:“不行不行,看来我们真是没有没有缘分呢。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

她戳了戳他的鼻尖:“我生君已老。”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怎么了,又开始嫌我老了?”

“就有那么一点点。”

她拿起手比划着,好看的眸子里一汪纯净,笑的时候偶尔露出的小虎牙,让梁淮则有一刹那的心动。她躺在他的怀里的时候,距离很近,进到他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的呼吸吐纳,带着久违的温度,喷吐在他的面颊上。

他禁不住诱-惑,正打算吻上去,却被霍音竖了个手掌在他们的中间。

“公共场合,可不准再做少儿不宜的事了。要不待会被舒晴看见了,铁定要把我给酸死。”

梁淮则只是笑:“那回家再做。”

霍音顿时无话。

中途的时候,梁淮则出去接了个电话,空荡荡的沙发上就只剩下了霍音一个人,顿时有点冷清。于是乎,霍音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她面前的那一对高中生男女身上。男生握着笔,正一步一步认真地给女生讲解着题目步骤。女生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旁的男生身上,时不时地还要偷瞄他两眼。等男生给女生解完题后,女生才一脸迷茫地点了点头说懂了,男生也是单纯,女生说懂了,就以为她真的懂了。只有作为旁观人的霍音才知道,那个女生摆明了就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偏偏那个男孩还信以为真。

霍音忽然觉得,两人一脸懵懂的样子,真是可爱。

过了会,男生走了,女生忽然坐在椅子上开始不安了起来。又过了不久,她开始四处张望,像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在空荡的花店环顾了一圈之后,女生终于把目光聚焦在离她最近的霍音身上。她见霍音也在看她,就害羞地朝她笑了笑,而后拿着一本课本走了过来。

“姐姐你好,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女生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课本,脸红扑扑的,显然有些紧张。

霍音疼了个空让她坐下:“你说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谢谢姐姐。”

女生往霍音旁边坐下,把折页的课本摊在霍音面前:“是这样的,我有一道题不会做,姐姐可以教我一下我吗?只要告诉我个答案让我写上去就好了,要不然…”女生的声音小了一个分贝,委屈道:“要不然等他回来,知道他刚刚教我的题目我一道都没有听懂,一定会对我失望的。”

霍音淡笑:“我读过大学,我想一道高中题目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那就太好了。”女生感激地握住了霍音的手:“只是一道很简单的高中三角函数题,姐姐你只要告诉我答案就好了,能让我敷衍过去就好了…”

“嗯,那我看看。”霍音二话没说就认真地拿起了课本,开始读题。不过,她对着题目整整看了三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高一的课本,照理说所有的知识应当是简单而浅显的。在一个考过高考,读过大学的她面前,应该是不足挂齿的。然而,在面对那些奇怪的数学符号时,霍音完全像是个文盲。但是…她明明记得,她的父亲霍诚告诉过她,她在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也是因为数学成绩异常优异,才压线考进了市里的重点大学。

人的记忆遗忘曲线,确实是与记忆时间成反比的。但是,越往后记忆曲线越是平滑,也代表着曾经的记忆越是牢固。可是霍音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记忆遗忘的缘故,反倒像是…完全没有上过高中。

可是,她明明是有明确的记忆的,她高中那年…

霍音刚准备回忆高中那年的事,脑袋却疼得像是即将爆炸一般。惊惧的疼痛让霍音无法再继续回忆下去,只得作罢。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告诉女生,她不会做这道题目时,梁淮则却突然从花店外走了进来。

霍音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把梁淮则叫了过来。梁淮则很是轻巧地给女生解了题,女生也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霍音皱着眉抬起头,目光不解地看向梁淮则,问道:“梁淮则,你说…为什么我明明读过高中,但是连最基本的三角函数都完全不会呢?”

四目相对时,梁淮则不落痕迹地撇开了眼光,佯装轻松自如,“你都高中毕业那么多年了,那么久远的知识,哪可能还记得。”

霍音打断他:“可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因为知识遗忘所导致的。况且,我刚刚翻过她的书,整本书的内容,我完全都看不懂。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我完全都没有读过高中一样。”

梁淮则淡笑着拉过霍音,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再去观察他的表情。因为霍音是一名心理医生,梁淮则忽然很怕她会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些什么。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才会采取了这样的方法。

他将语气把握地轻松自如:“大学都读过,怎么可能没读过高中。别乱想了,可能是最近累着了,所以记忆开始有点模糊了。”

为了让自己话看起来真是可信些,梁淮则还补了一句:“估计是这几天因为邵迟的那个项目才让你累着了,我帮你跟诊所请一个月的假吧,正好抽出空来陪陪慕尧和我。那样起早贪黑地,总有一天会把身体给熬坏的。”

“不用了,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起关于高中的事情的时候,莫名的头疼。明明我父亲告诉过我,我的数学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怎么可能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都解不出呢,真是匪夷所思。”

“别想了,这样想下去真的脑子都要想坏了。”

“好吧。”霍音朝他笑笑,没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累了,就开始犯困。偏生梁慕尧就是喜欢粘着霍音,睡觉也不肯安生,一定要霍音抱着才肯睡。

趁着霍音安抚梁慕尧的间隙,舒晴心事重重地把梁淮则拉到了花店外。花店外是一条长廊,隔空而建,连接着两幢建筑物。微凉的风簌簌地灌进来,大概是因为长廊尾端不通风的缘故,狂躁的风声像是震天的海啸。

舒晴伏在长廊的不锈钢栏杆上,俯瞰四楼以下的风景:“梁淮则,你叫我查的事,已经全都水落石出了。”

“怎么样?”

“一切如你所想。”舒晴语气微滞,停顿片刻,才继续:“是邵迟一手策划的。他当时是想亲自杀了她的,结果也是因为这样,她机缘巧合地没上那架飞机。然后飞机失事,她上了死亡名单。他又机缘巧合地利用自己的专业研究,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她。”

听完舒晴的一席话,梁淮则的指节攥地极紧,像是要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骨拧碎:“当年那场空难,国家很是重视,邵迟到底是怎么把她的名字弄上死亡名单的?”

“当年,机场检票的那个人,是邵迟的前女友。他应该是早就做好了要让白微娆死的准备,所以才想把失踪责任推在航空公司的身上。结果,他却没想到…飞机意外失事,反倒是让白微娆死的顺理成章了。也估计是这样,他才编出了这样一个弥天的谎言,再次折磨你,也折磨她。”说完这些的时候,连舒晴都蓦地送了一口气:“毕竟,邵迟有多恨你,你也是知道的。而他有多恨白微娆,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她以为,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梁淮则应该是眼神发红,愤怒地像是个魔鬼的。然而,梁淮则的反应却异常地出乎她的意料。他眉目平静,饶是连平时自认为了解他的舒晴,也觉得诧异不已。

很久以后,梁淮则才逐渐浮出一丝笑靥,像是欣慰,又像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说:“舒晴,我忽然很感谢邵迟。”

闻言,舒晴也笑了:“虽然在我的认知观里,邵迟从来不是个好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他很是认同。”

风声呼啸而过,梁淮则低沉的声线也在同时,支离破碎地传进舒晴的耳朵里。

“只要她活着,就什么都好。”

抛下这句话,梁淮则就抬起脚步打算往回走。不过他才刚迈出半步,却又被舒晴硬生生地叫住了:“梁淮则,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

舒晴别过身,将后腰抵在栏杆上,犹疑半晌才吐了几个字:“刚刚在哄慕尧睡觉的时候,霍音神色凝重的问了我一个问题。”

梁淮则蹙眉:“什么问题。”

“她问我…白微娆是不是没有读过高中。”

“你怎么回答她的。”

“如实。”

梁淮则眼眸微眯,神色危险不明:“以后她再问起关于小娆的事,直接瞒着。”

“梁淮则,你难道还准备再让她死一次吗?!”舒晴的声音大了整整一个分贝:“人后悔过一次就好了,第二次没有必要再重蹈覆辙了。”

梁淮则忽然无妄地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话一说出口,连舒晴都愣住了。确实,她只想过不再瞒着霍音所有事,但至于后果,她从未聊想过。或许,现在比她更加犹疑不决的那个人,应该是梁淮则。

——“梁淮则,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霍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舒晴浑身一凛,反观梁淮则,倒是比她从容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在霍音面前掩藏惯了,所以也才得心应手吧。

想起和梁淮则的谈话内容,舒晴下意识地偏转了目光,不去看霍音的眼睛。因为,她怕一看见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就忍不住把所有事情都抖露了出来。她揉了揉鼻子,从霍音身旁走进花店里。

临擦肩而过的时候,霍音笑着问她:“舒晴,你在和梁淮则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还像是故意支开我一样。”

舒晴赶忙回答:“没有。”

“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舒晴一时语塞,倒是梁淮则为她解了围。他顺手拉过霍音,笑容已恢复了往常温柔:“舒晴打算做一个花店咖啡厅连锁的项目,所以在询问我的意见。”

“嗯,就是这样。”舒晴又搓了搓鼻子,赶忙点头,走了进去。

望着舒晴离开的背影,霍音却开始出神。即便梁淮则的怀抱再暖,在这一刻的时间里,她就像是个绝缘体,对梁淮则的温度,视若无物。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微表情心理学里有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故意想要隐瞒真相时,她第一反应的动作,就是揉-搓鼻尖。

而这个动作,舒晴整整重复了两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舒晴和梁淮则,一定是预谋串通地在欺骗着她什么。霍音犹疑地望了梁淮则一眼,他见她在看他,便重新绽放了温善无害的笑脸。然而,就因为他的笑,愈发让霍音觉得高深莫测。

特别是在知道…

白微娆没读过高中之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半个月后,自闭症儿童后续心理治疗的项目也即将接近尾声。邵迟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回加拿大了,但霍音对于那个项目上仍有些不明白的问题还想请教他,又或者说,她还有些萦绕她心底已久的问题,想要请邵迟解答。

白日里,邵迟和她的关系虽然不像是那天在梁家一般剑拔弩张,但仍旧是疏离有度的。今天,霍音硬着头皮去敲他办公室的门,也算是主动示好的一种方式了。

“邵医生,您好。”

邵迟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霍音,说:“进来吧。”

霍音把崭新的白皮书摊在桌上,上面有她用记号笔勾划下的几处疑难问题:“邵医生,这一处关于心理重建方面的我还不太懂,可以麻烦你替我讲解一下吗?我的孩子他患有自闭症,所以我想尽可能的亲自医治好他。”

“你的孩子?”邵迟轻薄的笑:“不是继子吗?”

霍音有些尴尬:“嗯,是的。”

邵迟比霍音更擅长控制人类的心理,他往往能在分秒之内就掌握一个人的情绪。比如,他现在想让霍音尴尬,所以他只消三分语气,就能将霍音打压地无地自容。

“霍小姐这替身做的,可是真的快要把自己当成真身了。不过挺好的,我很是喜闻乐见。”邵迟薄唇抿成一条细线:“要知道,把自己置于越高处,可是会摔得越惨的。”

“谢谢邵医生教导,不过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今天我来,主要还是想跟你探讨一下学术问题,而非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