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淮则,你确定…你还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吗?”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提步,脚尖比脚跟先一步着地,能够尽可能地克制发出来的声音。

霍音小心翼翼地旋开门锁,透过门板之间的缝隙往书房里面望。可惜,门缝的罅隙太过狭小,以致于不能让霍音预览到书房内的所有风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把脑袋伸了进去。

彼时,梁淮则正因为公司里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连眉毛都是皱紧的。慌乱中听到身后的窸窣声,他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去。一回头才发现霍音已经探出脑袋,缩在门缝里了。

他无奈地笑笑:“走廊里风大,进来吧,书房里有暖气。”梁淮则朝她张开怀抱。

见梁淮则作出了要接收她的动作,霍音忙不迭地就跑到了他的怀里。她刚洗好澡,身上全是沐浴露的清香,梁淮则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的热量,他就觉得舒心无比。比起五年冰冷而绝望的等待,现在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余温,已经是感激上苍了。

“怎么没穿鞋?”

霍音一身纯白色的珊瑚绒居家浴袍,配上一双*裸的脚,倒是突兀了。因此,梁淮则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异样。

霍音扁了扁唇,有点委屈:“刚刚洗澡的时候扔在浴缸旁边了,洗着洗着,就打湿了拖鞋。我也不乐意穿一双冷拖鞋拿出来换,就干脆赤着脚了。反正现在天气也暖和多了,也不怕感冒了。”

“你说我说你什么才好?”梁淮则见状,微笑着叹了一声。之后,顺理成章得脱下自己的拖鞋,给她套上。

这下倒是霍音不乐意了。梁淮则的鞋本来就比她大了不止一号,因此霍音轻而易举地蹬了两下,就直接蹬掉了。她松了松抱着梁淮则的那只手,然后顺利地从他身上滑下去了点。用脚背一点点地把鞋子往梁淮则的脚上拱。

“你的鞋太大了,穿着又不暖和。我真要穿鞋,家里那么大,哪里会找不到一双拖鞋。”霍音收紧了抱住梁淮则脖子的手,动作连贯地往他身上挪。微微上扬的眼角,意味深长:“梁淮则,你难道不觉得…我其实是故意来诱-惑你的吗?”

梁淮则强忍着笑,一声不吭。最后还是霍音败下阵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我是开玩笑的,说正经的,我还真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梁淮则半蹲下身子,用大手握住霍音细白的双脚,往怀里凑。因为霍音还坐在他的怀里,所以这样的动作倒是略显吃力了。他将霍音的脚,塞入他的呢绒大衣里,大概是因为呢绒大衣里面加了棉,才会让霍音觉得暖和到,整个心都像是通了电。

她闷闷地将脑袋往他脖子里凑:“梁淮则,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冷了,为什么还硬要给我暖脚。以前回家的时候,我冬天都只穿凉拖,我可厉害了,现在这种天气,哪里冻得到我。”

“冬天…穿凉拖。”

霍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夸夸其谈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想去弥补点什么,梁淮则已经又继续问了下去:“霍家人对你不好吗?”他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愠怒,分辨不明。

他问的是霍家人,而不是你的家人。这一个措辞的运用,让霍音有些困惑。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微小到不足以探究的细节而已,她现下最应该面对的,还是梁淮则这样似是而非的质问。于是,她灵机一动,假装温情地朝他脖子里蹭了蹭,故意不让他看她的眼睛。因为霍音知道,自己的眼睛能瞒得了自己,但绝对瞒不了梁淮则。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淮则可是她的天外高人。她说:“我是我爸妈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对我不好。还有小辞,他最近都要高考了,还每天发短信给我报备复习情况呢。”

“短信拿给我看。”

霍音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每天都有睡前删短信的习惯,所以小辞的短信被我删了。”

她以为她这样说之后,梁淮则会毫不犹豫地拆穿她的。结果,他却只是心疼地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怀里按。他的声线里,有霍音听不懂的歉疚:“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找到你。如果他们对你不好的话,以后就别回去了。万事有我,我一直在等你。”

霍音觉得,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就是梁淮则说,他会等她。

一直二字,是他话中的定语,一个近乎漫长的定义。

霍音任由他抱了很久,久到她的眼眶都快不争气地湿润了,才慢慢推开了他的怀抱。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对于温暖且怜惜你的事物,总是会感动地一塌糊涂,以致于连正经事都顾不得了。

片刻以后,霍音才吸了吸鼻子,睁着通红的眼睛,赌气道:“都怪你,害我连正经要说的事,都忘记说了。”

他浅吻她的额发:“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最多也就是慕尧和诊所的事了。”

“倒真是被你猜中了。”霍音的脚还缩在他的怀里,受姿势的限制,她只得整个人蜷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只被他豢养的宠物一般。她笑了笑,露出左侧那颗纤白的小虎牙:“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一声,这几天我可能会回来晚一点。”

“为什么?”

“因为诊所里有事。”

“什么事?”

霍音本来是打算在梁淮则面前囫囵吞枣过去的,但眼见梁淮则这样追根究底,如果她真的瞒下去,倒是显得她做贼心虚了。因此,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诊所最近开了一个关于自闭症儿童后续心理治疗的课题。你也知道,自闭症是反反复复的,我一直很想从根本上帮慕尧治愈自闭症。所以,这个课题,我一定要参加。”

“然后呢?”梁淮则明白霍音话里有话。

霍音犹犹豫豫地说:“然后…主持课题的是邵迟。所以,我可能会跟他搭档,所以会晚点回来。”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皮观察梁淮则的表情,但可惜的是,梁淮则表情无恙、喜怒难辨。梁淮则没有表情的时候,正暗示着他可能再生气。因此,霍音忙不迭地想要补救:“其实…其实我也可以不去的…”

梁淮则蓦地打断她,语气恬淡:“想去就去吧,他毕竟也是心理学界的翘楚,跟着他学一点,总是没坏处的。”

“你同意那就最好不过了。”她奖励似的往他脸上浅啄了一口。

“不要离他太近,他不是好人。”梁淮则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一遍。

霍音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心里还在因为可以参加课题的事雀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知道了知道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脑子里了。”

“那就好。”

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起关于邵迟的话题。梁淮则研究集团里的项目,霍音就缩在他的怀里陪他一起看。项目文件上的字眼密密麻麻,霍音又看不懂,没过多久,就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梁淮则见她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了,就蹑手蹑脚地把她抱了起来,动作轻慢地将她送到卧室里。

被窝里自然是不如梁淮则的怀里来的温暖的,因此,刚一蜷进被窝里,她就冷得打了个哆嗦,一机灵,睡意跑了大半。梁淮则还站在她的床边,霍音伸出细白的脚,把梁淮则腿一丝不苟地圈住,然后腰微微一挺,直接整个人半挂在了梁淮则的身上。

“被窝里好冷。”迷迷糊糊地,她就吐了这么几个字:“别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了,你本来就够老了,以后年纪大了,铁定老花。”

“那不是还有你吗?等我老了就靠你给我看书读报了。”

“想得美。”霍音蹭了蹭他的脖子,一脸娇笑。

霍音面颊微凉,蹭在梁淮则的脖子上,有些发冷。梁淮则怕她再跟他闹下去会生病,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塞进了被窝里。

“梁淮则,冷。”她语气绵软,又是一副打算重新盘向他身上的模样。

梁淮则唇形弯弯,静默地叹了一声,才径自脱了鞋上床。之后,顺理成章地把她搂在了怀里:“我陪你一起睡,这样就不冷了吧。”

“嗯,有梁淮则的味道了。”霍音抬起脸,往他的针织毛衣上嗅了嗅,才安心地又躺下了。

她躺下不到三分钟,就突然撑起了脑袋:“对了,我还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情想要问你呢。”

“什么?”霍音懒懒散散的样子,着实可爱,看得梁淮则有些莫名的心动:“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霍音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跟邵迟认识?”霍音浅浅的眉头皱了皱,补充道:“因为看起来…他好像很恨你。”

提及邵迟,梁淮则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凝滞,从温柔变成犹豫。他迟疑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平静无波的语气,却像是酝酿着海啸的前兆。

梁淮则偏过目光,故意不看霍音:“邵迟——是小娆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所以…他是因为白微娆的死,难以释怀。因此才迁怒于你,是这样吗?”霍音大胆猜测。

梁淮则摇了摇头:“他恨我并不是因为小娆的死。或许比起恨我,他更恨的…应该是小娆。”

“为什么?”霍音睡意全无,听见梁淮则说邵迟恨白微娆的时候,她竟有一瞬间的痛觉,类似触电,痛麻的感觉,一瞬间直抵心脏:“他明明是她的亲哥哥,他不是应该疼爱自己的亲妹妹吗?为什么会恨她呢?”

“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问题…也就是出在这上了。”梁淮则打断她。

眼见霍音的情绪开始激烈,梁淮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将手臂伸到她的脖子底下,把她揽到怀里:“有些事情,你就别动脑筋了。小娆的事,于你无关,不需要太在意。”

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蓦地阻止了他要将她带入怀里的动作。霍音仰起头,目光恳挚地盯着他:“梁淮则,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连霍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对于邵迟和白微娆的关系,竟然在意非常。

“好,那你睡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嗯。”

霍音半躺在他怀里,微微抬眼,就可以看见梁淮则英挺的轮廓,触手可及。

他说:“小娆的父亲叫白振清,早年的时候,听从父母安排娶了邵迟的母亲邵颜。邵颜家境殷实,白振清靠着她,升职加薪一步步走得很顺畅。婚后一年,他们就生下了邵迟。在邵迟十岁以前,他们两人都一直相敬如宾。然而,他十岁刚过,白振清却迫不及待地跟邵颜离了婚。离婚不到三天,就堂而皇之地把许亦珍母女俩接回了家。”

“许亦珍母女?”霍音的细眉拧成一团:“所以…白微娆是许亦珍和白振清的女儿?”

梁淮则点头:“在白振清没有认识邵颜之前,就爱上了夜总会小姐许亦珍。可惜,因为家里反对,白振清和许亦珍早早地就分开了。邵迟七岁那年,白振清重新遇到了许亦珍,旧情复燃,生下了小娆。”梁淮则语气微滞:“因此,在白振清把许亦珍接回来之后,邵迟一直难以接受父亲和母亲离异的事,一直认为是许亦珍母女俩拆散了自己的家。所以,才会那么恨小娆。也是在许亦珍母女出现了不久,邵颜就带着邵迟远走他乡,去了加拿大,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样。”吐出这几个字眼的时候,霍音连带语气都是艰涩的。她抬脸望了一眼梁淮则:“这些…都是白微娆告诉你的吗?”

“嗯,她对于自己的出现,害得邵迟失去父亲这件事,一直很是愧疚。”梁淮则看得出她眼神中的难过,伸出手,温柔地用手指摩挲她的面颊,示意她不要想,不要看。

霍音眼眸沉了沉,问他:“所以,白微娆父母死后,她去加拿大投奔的亲人,也是邵迟是吗?”

梁淮则浑身一震:“是谁告诉你白微娆父母死后,她去加拿大投奔亲人这件事的?”

梁淮则的表情让霍音很是不解,很久后,她才谨慎地说:“其实,之前有关于白微娆的事,我问过舒晴。”

“所以…是舒晴告诉你的,是吗?”

“是。”

梁淮则揣着的那一口气,匆匆放下。

梁淮则没敢再继续往下说下去,他怕稍有不慎,再勾起些不该有的回忆。那样的结果,他目前还没有胆量承担。现在的他,只想要霍音好好待在他的怀里,时时刻刻能看见她笑,时时刻刻能触摸到她的温度,这就足够了。

过了很久,久到梁淮则都以为霍音要睡着了,她却蓦地说了一句话,语气冷冰冰的,辨不出情绪。

“白微娆是活该,是她抢了别人的家。邵迟这么恨她,也是活该。”

说完这句话之后,霍音就窝在梁淮则的怀里睡了。她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异常,就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责感。既定在脑子里的思维告诉她——白微娆是活该,邵迟怎么报复她,都是活该。

等几天后,霍音再回想起这句话,她才发觉是那么的突兀。在梁家的时候,梁淮则的父亲梁成涛仅仅是说了一句白微娆该死的诅咒,就让梁淮则恨到无以复加。而她,那样骂她活该,梁淮则却没有任何反应。

霍音还没有自傲到,认为梁淮则对于自己的爱,能够让自己厉害到即使诋毁白微娆,都不会让他觉得厌恶。她只是疑惑,疑惑梁淮则对于白微娆的一切开始吞吞吐吐,开始逐渐割离。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当然,霍音也没有发现,梁淮则是故意绕开了邵迟为什么会恨他的这个话题。而他,也没有告诉她,邵迟知道一切。

比如,知道白微娆父亲的死。

比如,知道白微娆为什么会踏上那架飞机。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诊所的电梯意外地坏了。霍音的办公室在三楼,于是,她只得很无奈地爬楼梯了。刚爬到三楼,就看见楼道口隐约地弥漫着烟雾,从安全通道口喷薄而出。

浓重的烟味,让霍音觉得有些呛人。她本身就有哮喘病,对于污浊的空气更是敏感非常。她捂着鼻子走了几步,正打算看看是不是哪里着火了,却发现原来是有人正站在门口抽烟。

霍音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抽了多少烟,才使得整个楼道里都能够弥漫着烟味。甚至连站在几步开外的她,都无法分辨出那人的模样。

“先生,这里是诊所,请不要在这里抽烟。”刚一说完,霍音就被呛了好几口烟。

“哦,那就掐掉好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英伦发音的生疏,是邵迟。

邵迟拿起那半根燃着的烟,又往嘴里深吸了几口,才按到垃圾桶上面,轻捻了几下掐灭火星。霍音见过很多人抽烟时的样子,当然也见过梁淮则的。大概是那些年救死扶伤的经历,梁淮则抽起烟来的时候,眼神多是温柔而平静的。而邵迟站在她面前抽烟的时候,霍音脑子里能够反应出的,就仅剩下危险二字。

“哦…原来是霍小姐啊。”邵迟身着米色的针织衫,笑容慵懒。他缓步走到楼道口的窗台边,信手打开:“我忘了,霍小姐有哮喘病,闻不了烟味。这样说起来,倒是我做了坏事了。”

霍音打断:“邵医生,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哮喘病的?”

邵迟脚步微滞,大概是作为一名卓越心理医生的优秀反应能力,让他在半秒之后,就迅速回应了霍音的问题:“哦,这种病可以算得上是富人病,空气里多一点杂质就要死要活的,这样的临床表现曾经让我印象深刻。所以听见别人提起你有哮喘病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霍音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是因为白微娆,所以才让你印象深刻吧。”

“是谁告诉你的。”一瞬间,邵迟的声音像是结上了一层寒霜。

“邵医生是白微娆的亲哥哥吧。”

“是谁告诉你的?!”邵迟怒意毕现,又反问了一遍:“是不是梁淮则告诉你的。”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万分的笃定。

还没等霍音回答,邵迟就蓦地笑了起来。冰凉的笑声回荡在楼道里,像是一场漫长而惊惧的恐怖电影的开端。他回过身,用讽刺的目光扫向霍音:“我倒是很想知道,梁淮则是怎么告诉你的。他除了告诉你,白微娆是我的亲妹妹,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只跟我说了,你是白微娆的哥哥,亲哥哥。”

邵迟顿了顿:“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白微娆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懂邵医生你在说什么?”霍音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邵迟所说的这些事,霍音下意识地不想听,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邵迟像是看出了霍音的躲闪,他也没有直面拆穿,只是冷厉地笑了笑,之后款步走到霍音的面前。尖锐的皮鞋踢踏在地砖上,像是震颤在霍音心上的跳动。

他低下头面向霍音,与她仅隔开了几厘米的距离。他目光挑衅:“既然他不告诉你,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梁淮则是罪犯,而白微娆是个叛徒,彻彻底底的叛徒。”

“恰好,叛徒和罪犯——很配。”

邵迟抛下这句话就走了,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霍音一人,凌乱的思绪难以整理,像是无法连接的线头。

因为邵迟的话,霍音郁郁不振了一上午。午间在茶水间泡茶的时候,险些被开水烫到了手。午休过后回到办公室,霍音仍是心有戚戚。

叮铃铃——

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霍音放下水杯去查看来电显示,才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喂,您好,请问您是…”

对方开门见山地打断她:“霍小姐是吗?我是梁淮则的母亲,周温雅。”

霍音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伯母啊,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霍小姐有没有空,我现在在你们诊所楼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到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

周温雅的声音雍容而优雅,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就这样,霍音鬼使神差地下了楼,鬼使神差地和周温雅见了面。

那天在梁家的时候,霍音仅是在百米外观察过周温雅的长相,当时她给她的感觉也仅仅是温柔大方罢了。现在她真的坐在她面前了,霍音才突然发觉,近距离看的时候,周温雅倒是少了点人如其名的温柔,反倒是多了点强硬的气质。

周温雅转动了一下咖啡杯,杯壁与杯垫的碰撞间,发出了清灵的脆响:“霍小姐,你真的是长得很像她。”

“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说。”霍音勾了勾头发,静笑。

每个见到霍音的人,都会提及白微娆。曾经,霍音确实心里有疙瘩,但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地就习惯了。就好像白微娆的名字,本身就是镶嵌在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听说,你前些年就已经嫁给他了是吗?”

“嗯。”

他们俩人结婚的事情是互相瞒着家里的,当初并不是因为怕被不认可所以选择隐瞒,而是因为从这场婚姻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也仅仅是靠一个口头契约来维持着的。

周温雅淡然一笑:“白微娆去世以后,我已经很难看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了。我可是记得,他前些年跟好些女明星都闹了绯闻,特别是那个…白沐瑶。”说道白沐瑶,周温雅顿了一下,特地抬起头来看霍音:“你别误会…那个被他捧红的戏子白沐瑶,其实是白微娆的堂妹。而他,不过是代替她照顾她而已。”周温雅从小沿用的就是大家闺秀的教养法则,连带娱乐圈的女明星也被她统称为戏子。

“梁淮则以前跟我说过白沐瑶的事情。伯母,我并没有误会。”

周温雅的目光里半是赞许,半是打量:“这样看来,淮则那孩子,真是对你上了心了。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除了遇上白微娆的时候不太理智,现在倒也算是回过头来了。现在吧,你们也已经结婚了,慕尧的病也慢慢好起来了,一切也总算重新踏上正轨了。”周温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听说…霍小姐的家境不太好是吗?”

霍音觉得,周温雅似乎话里有话。但她还是认真地回应了:“嗯,家里早年住在乡下,近些年才搬到了枫南市里来。”

“要知道,像霍小姐这样的家境,配我们梁家,虽说并非天壤,但还是稍有差距的。”周温雅单刀直入。

“伯母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好了。”

霍音的直白,倒是让周温雅有些认同:“霍小姐,我并不反对你跟淮则在一起。毕竟,他是我的儿子,只要他喜欢的,我多半还是能接受的。但是你要知道,淮则的父亲并不一定能接受你。因为…你的长相和她太像了,而淮则的父亲恰好很讨厌她。”

“所以,伯母想表达什么意思?”霍音也开门见山。

周温雅慢慢地勾唇,拢成一副温婉而又带着威胁性的笑:“你知道的,我们梁家就淮则一个儿子。至于…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分个一点油水罢了。你也看到了,因为白微娆的事,淮则和梁成涛的关系很不和睦,我想让你做的,就是让淮则好好的讨好梁成涛,让梁成涛在有限的生命里,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淮则。至于那两个女人…”

周温雅眼神微眯:“无论她们的油水是一缸还是一层,我都要剥削地干干净净。”

这一刻,霍音突然开始理解,为什么梁淮则那天会说,生活在那个大宅子里的人,都是外表光鲜,但内里却是*溃烂的。今天,周温雅倒是让她长见识了。

霍音搅了搅咖啡,一副兴致恹恹的样子:“伯母,对不起。我想我办不到。”

周温雅淡笑,从桌子底下抬起手,覆上霍音的手背:“霍音,你可以的。白微娆死了整整五年,你是唯一一个真正走进他生活的女人。只要你愿意,就没有办不到的。”

祖母绿的宝石镶嵌在周温雅的无名指上,翠绿色的光环,雍容华贵。周温雅紧了紧握住霍音的那只手,信自说道:“白微娆死了五年,淮则也过了五年天昏地暗的生活,看到你的出现,我是打心眼里地为他感到高兴的。他曾经为了学医,毅然决然地跑去了国外,甚至连他父亲切断了他所有的生活来源他都不管。淮则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我舍不得他就去偷偷给他塞钱,结果他却一分钱都不愿意收,说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自己的事业。我曾经以为,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对医学的那一份执着的,结果白微娆出现的时候,一切都颠覆了。”

“其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白微娆是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可他却偏不信邪,明明无意中知道了一切,但却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隐瞒。从他下决心选择瞒着白微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已经为白微娆这个女人,疯了。”

脑子轰隆隆地在震颤,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记忆一样,空洞地不像话。霍音迟疑许久,才慢慢吐出了那句话,连语气都是颤抖的:“所以,白微娆的死…和梁淮则有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