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音从他的胸膛里抬起脸来,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多不可原谅呢,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说不可原谅的。棺材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干嘛还要带点仇恨再去投胎做人,那样太不值得了。”

“那如果,那个人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呢?”

霍音重重地踩了他一脚:“梁淮则,你说什么呢,我爸还好好的呢,不准你诅咒他。你再这么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他赶忙抱住她。

“这还差不多。”霍音撇了撇嘴,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过了会,梁淮则也没来哄她。霍音无奈,只得主动去跟他示好。但刚一抬头,看到梁淮则眉眼里的忧愁时,她就不禁愣了一下。他的眼神里,又是悲伤,又是歉疚,看得霍音有些心疼。

“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没想什么。”

梁淮则低下头,眼眸里的所有情绪,在接触到霍音的那一霎那消失地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存在过。

“没想什么还想的那么入神。”霍音知道他有心事,就故意撇开话题。她观望了一眼露台上的风景,幽幽地说:“梁淮则,我以前在梦里的时候,就梦到过这样的场景,欧式露台,白色纱窗,数年常青藤蔓。要是身上能多一件白纱就好了,那我一定能瞬间变身成为公主。然后一转身就能看见白色的纱窗,数年常青的藤蔓。最最重要的是,能够身披白纱嫁给我心爱的梁淮则王子。”

——梁淮则,我想站在露台上嫁给你。然后,一转身就能看见白色的纱窗,数年常青的藤蔓。最最重要的是,有我心爱的梁淮则王子。

——梁淮则,你要做我一辈子的王子。

“霍音,你以前也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他扬唇,笑容艰涩。

霍音戳了戳太阳穴,认真地想了很久:“说出来的时候很熟悉,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跟谁也这样夸夸其谈过吧。”

“那你接下来还想说什么吗?”

她蹭了蹭他的脸颊,有些细微的胡渣,扎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梁淮则,你要做我一辈子的王子。”

“好。”

梁淮则声线颤抖。

她笑得天真依旧,那样的干净皎洁,有梁淮则此生都无法亵渎的美好。他趁着月光还未到来,小心翼翼地覆上了她的唇。她也不反抗,只是温柔地扬起唇角,承接着他的吻。

吻由浅入深,霍音的身体也逐渐的软了下来,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席卷她的全身,一时间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开始战/栗,之后汇成强大的电流,涌入心脏端口。

梁淮则的呼吸也由平稳开始变得粗重,沉沉地响动在霍音的耳廓旁,诱-惑而暧-昧。她活了二十六年,也不是个傻子,不会连这一点正常的生理反应都不懂。

抱住她的怀抱,越收越紧,等紧到连一丝缝隙都再也容纳不了。他一手环住她,一手推开露台的门。从室外而来的风吹起了白色的纱帘,将两人包裹住,恍若置身仙境。

一路从露台回吻到卧室,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长。开门锁门,梁淮则的动作连贯一气。霍音不如梁淮则理智,等躺倒在他的床上的时候,她才幽幽地反应过来。

霍音并不抗拒梁淮则,毕竟对于一个成年的她,和一个成年的梁淮则来说,发生这些实在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霍音不是个随便的人,但是为了梁淮则,她可以做到委曲求全。

他浅笑着伏在她的身上,夹带着温度的吻,柔-软地吻过她的耳后。陌生而又天然的反应,瞬间席卷她的全身,令霍音一时间手足无措。

“可以吗?”他哑着嗓子问她。

即使在这种时刻,他居然也还不忘询问她的意见。霍音可真是哭笑不得。

她故意偏过头不看他,而后慢慢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见。

或许是因为曾经做过脑外科医生的缘故,梁淮则的反应极快。霍音点头的那一秒,他就开始疯狂地吻上她。从脸颊到耳后,每一处的敏感地。

梁淮则将她脖子里那块碍眼的丝巾扯去,正打算吻上去,却蓦地发现了一条淡粉色的疤。疤痕很长,从脖颈一路蔓延,途径锁骨然后停驻。平日里,霍音的脖子里带着围巾丝巾之类的装饰物,梁淮则一直以为这是她的习惯,也从未当一回事,现在看见了她那条隐藏在丝巾背后的疤痕,方才发现了事情的异常。

他抚摩着她脖子上的伤,语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连句读都有些不顺畅:“这条疤…怎么弄上的?”

“不记得了。”

“这么深的疤居然不急的了?”梁淮则谨慎地试探:“难道你曾经失忆过吗?”

“没有失忆过。我的记忆很连贯,从小到大都很连贯。”霍音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梁淮则,我不像你,经历过那么多的起伏波折。我从小就是顺风顺水的,成长,读小学,读中学,读大学…”

梁淮则俯下身去吻她脖子里的疤痕,霍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好不容易才把那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我唯一波折,大概就是大二那年转学读心理学的事情了。要是那时候没有学心理学,估计…我这辈子都不能再遇到你了。”

“大二那年?”梁淮则殷勤的动作逐渐停顿:“那年你才二十岁吧?”

“是啊…”

梁淮则指尖发颤,他小心翼翼覆上她脖子上的那块疤。温柔的语调,像是用尽了世界上最缠绵的声线:“这块疤…现在还疼吗?”

连语气都是颤抖的。

她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心:“都那么多年了,早就不疼了。”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的吻不再暴躁,反倒是像流水一样,涌流之间,温吞地淌进霍音的心底。梁淮则似乎是极为熟悉她的,手指每一次的拨弹,几乎都能准确无误地撩动霍音的心弦,令她颤抖不能。霍音一直竭力地让自己稳定下来,但是嘴角溢出的轻-吟,还是准确无误地暴露了她的情绪。

霍音听人说,女人的第一次总会很疼,疼得揪心。霍音忽然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那个人是她的梁淮则,她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他是梁淮则啊,她用尽了力气去爱的那个梁淮则啊。

在她眼里,千言万语,不过也就是值得二字。

他在她身上折腾了很久,待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才轻柔地从她身上退下。

---------------------------拉灯大家洗洗睡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阳光温热,透过纱窗侵袭进来,点亮了一个世界的清明。

霍音撑起下巴,用指尖描摹着梁淮则的眉形,一撇一捺的动作,规整而刻板。偶尔微笑的时候,她左侧的那颗小虎牙会微微露出,白玉般的色泽,有些刺眼。

霍音还沉浸在捉弄梁淮则的喜悦中,她刚想捏住他的鼻子吵醒他,却被他猛地反握住了手。然后,他一个顺利的反身,又妥帖地把她按在了身下。

“大清早的,你又想干嘛?”霍音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你说,你闹了我那么久,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予一点回应呢?”他笑得高深莫测。

霍音撇开脸,有些愤懑地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原本还想捉弄梁淮则一把,没想到却是要被梁淮则捉弄了。

不甘,满满的不甘。

“你就不能谦让点吗?你说你都三十二岁了,对年轻人宽容大量一点,难道就不行吗?”

他只是笑:“不行。”

说罢,他又吻上了她。然后,熟练地分开她的双腿,待到她足够湿润,慢慢进入。

一场游戏下来,霍音已经是累的精疲力尽。但反观梁淮则,却依旧是神采奕奕的。她的眼皮沉沉地,却还是不甘心地跟梁淮则僵持着。她始终相信,自己的体力是足够的,足够到和梁淮则打一仗都不会输。

她趴在他的光-裸的胸膛上,托着下颌,皱着眉一脸无奈:“梁淮则你老了,都三十二岁了。我才二十五岁,青春正茂,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霍音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抹他眼角的细纹,却被他一手抓住:“怎么到现在才开始嫌我老,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哪能想到啊?”她继续抹他眼角的细纹,就像是这样抹着,就能抹平一样:“梁淮则,你都长皱纹了。”

“是吗?”

梁淮则伸手去摸眼角的细纹,却意外地触到了霍音的手。初春时节,她的手还是跟以前一样,凉的不像话。梁淮则用大掌将她的整个手掌层层包裹住,就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生的庇护一样。

他仰起头,想提醒她把手捂到被窝里,却发现她已经在他的胸膛上沉沉地睡着了。她整个脑袋都伏在他的胸膛上,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她的脑袋也轻微地起伏着。

梁淮则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挪了点身子,然后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用手臂圈着她,让她安睡。

她熟睡的脸,一如既往的安宁。梁淮则想,如果她能一辈子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就好了,他不用担心她离开,也不用担心她痛苦,这样就好了。可惜,梦想总是极尽丰满,但现实却永远是尖锐骨感的。

他握着她的手,一点点贴上他眼角的细纹:“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都快老了。”

“你说你恨我,但是这五年的绝望等待,真的足够报复我了…”

一沓资料被摔在桌上。

舒晴环顾四周,在确定花店里没有客人被吓到之后,才悻悻地望了眼前这个阔别了一年多的旧相识。“梁淮则,您老人家今天不请自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是来讨债的。我正大光明地开店做着生意呢,万一吓坏了我店里的这么多客人该怎么办?”

舒晴朝着店里指指点点了好一会,满脸的不屑,活脱脱的一个旧式社会的吝啬掌柜。

“貌似从我进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客人光顾过你的花店。”梁淮则说。

舒晴的脸都青了。

她一拍桌子:“梁淮则,你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的。一年多不见,你一见面就打算来给我砸店的是吧?”

梁淮则淡笑:“没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个意见。”

“什么?”

“像花店这种经营模式,一般是针对中高档女性群体的。所以开在商场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是几层的高楼里。楼层递增,意味着人流量递减,所以花店开在四楼绝对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正确的地段选择,是在转角接口,以及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

被梁淮则这么一说,舒晴恍然大悟:“梁淮则,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医学。怎么现在反倒是谈起生意经,头头是道了?”

“你别忘了,我已经做了五年的商人了。”

舒晴拍了拍脑门子:“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往回走。明明前年还跟着你一起处理梁氏集团的事务的,结果一年不见,居然以为你还在做脑外医生。”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没能够理解你从医生到商人的转换吧。”

“习惯了,就会适应的。”

梁淮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黯了黯。做了梁淮则近十年的助手,舒晴对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洞悉非常,当然也包括他现下的表情。他眼神黯淡无光,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光彩照人的梁淮则。舒晴知道,能让从容不迫的梁淮则能有如此失魂落魄的表情的,唯有一个名字——白微娆。

一切都无法撼动——白微娆。

花店里也没其他人,除了从音响里淌出的轻音乐,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舒晴不忍见老友的失落,刚想岔开话题,跟他聊聊别的事,却不想,梁淮则的声音倒是比她先一步响起。

“舒晴,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要拜托你。”梁淮则的语气依旧淡定不迫。

他向来从容,以致于连求人一事都听起来顺理成章。

“你说吧。”

梁淮则将桌子上的那一沓资料推到舒晴的面前,塑封白纸封皮,能够看得出梁淮则对于这里面内容的重视。因此,才会连封面上的点滴信息都舍不得暴露在空气里。

舒晴疑惑:“你到底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调查一个人。”

“谁?”

细眉拧成一团,在舒晴的印象中,梁淮则只让她调查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霍音。之前,因为霍音的所有都和白微娆如出一辙的相似——长相、虎牙、哮喘病、心理医生,梁淮则曾经留了个心眼,让舒晴去调查她,调查霍音到底是不是白微娆。当时舒晴只是觉得梁淮则一定是疯了,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霍音,当成是一个死了的白微娆。后来,再用梁淮则的眼光看这件事,她才发觉,原来骄傲的梁淮则,比谁爱的都卑微。卑微到连白微娆死了的讯息,都一直未敢打心底地承认。

舒晴还记得当时的调查结果。霍音家世干净,从小跟父母在乡下生活。弟弟霍辞出生后,一家为了还巨额的超生债款,才进了城里。霍音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升高中,读大学,之后大二那年,转学读心理学。一个单纯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背景,没有能够一点探究的余地。当时,根据调查结果,舒晴也很坦白地告诉了梁淮则,霍音绝不可能是白微娆。

梁淮则犹豫,没有回应。

舒晴蹙眉,语气深了一层:“到底是谁?”

“霍音。”

梁淮则慢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仄平的音调,熟悉而突兀。

没想到,梁淮则要让她调查的,居然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霍音,舒晴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前些日子,霍音跟她说,她和梁淮则的感情近些天来变好了,舒晴还不由自主地为她高兴。现在,听梁淮则说要重新调查她,无疑意味着,梁淮则对霍音这次再次施舍的感情,只是来源于,他对霍音是白微娆的疑惑。因为霍音可能是白微娆,又或者因为霍音是白微娆的替身,所以梁淮则才会难得大方地给予了霍音,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感情。

“梁淮则,这个忙我绝不会帮。”

细长的手指,握住厚重资料的一角,将它重新推向梁淮则:“她对你掏心掏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舒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调查?!你难道还想因为她不是白微娆,再空欢喜一场吗?梁淮则,我告诉你我做不到。白微娆是我的朋友,霍音一样也是我的朋友。你要我背地里做调查她的事,对不起,我做不出来。”

舒晴以为自己一番彻心彻骨的话,能让梁淮则有所动容的。却没想到,她说完之后,梁淮则依旧不为所动。她真想挖开梁淮则的心看一看,是不是已经黑成了炭,才会连霍音那样千方百计的付出都感受不到。

舒晴想大声骂醒他,告诉他白微娆已经死了,永远活不过来了。但是,梁淮则的下一句话,却让舒晴所有的欲言又止在一瞬间凝滞。

“她是小娆。”

只此四个字,足够让舒晴失去所有的想法。

“梁淮则,你是不是疯了?!”隔了半响,舒晴又重复一遍:“梁淮则,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舒晴难以置信:“霍音的身世那么清白,干干净净地没有一点能够抓得住的细节。你到底是凭什么认为她是小娆的?”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才会让人生疑。哪有人一生下来,背景干净到连一点点把柄都抓不住。唯一的可能,是因为被人故意抹去的。”梁淮则再一次将资料推向她:“这里是你以前给我的,关于霍音身世的资料。以及——邵迟的资料。”

“邵迟?!”

“嗯。”梁淮则点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像霍音那样的家庭,重男轻女到极致,怎么可能会舍得在大学的时候安排霍音转学。要知道,大学里转学的费用,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的起的。如果霍音的父母有那个钱,他们一定会选择留给霍辞,而不是用来让霍音转学。”

“你的意思是…”舒晴尾音拉长。

“替我查一查,小娆上那架飞机的时候,邵迟在哪里。”梁淮则屈起指关节,往那一沓纸上轻轻地点着,节奏整齐:“这里不止有你以前帮我调查过的,关于霍音的资料。还有…关于邵迟现在的专业研究——催眠植入记忆法。”

舒晴难以置信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邵迟对小娆做过催眠?”

梁淮则没有回应,只是目光遥遥地定格在落地窗外的景色,透过四层高空,俯瞰半座城市的风景。他的语气稍有停顿:“舒晴,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在院子里,竟然碰到霍音在种仙人掌。”

“仙人掌?”

“她说,等仙人掌长大,就会长出火龙果了。”梁淮则的眼神里,有晦明不一的温柔。

舒晴顿悟,她并不是一个相信机缘巧合的人。如果一个人从外貌轮廓看起来与另一人如出一辙,那她还能把这种相似归结于人类基因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她不仅外貌神似于另一个人,甚至能完全地重复出另一个人说过的话,那么她就要真的对这个人的身份打上一个问号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可能小娆当初并没有踏上那架飞机。反倒是被邵迟作为研究对象,催眠并篡改了记忆,成为了霍音,是吗?”舒晴问。

“是。”

“我前几天确实有在电视上看到关于邵迟的报道,以他对小娆的恨,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他当时曾在采访中提到,催眠植入记忆法,只对心理防线薄弱或者遭受过重创的人有效。而那时候的小娆…恰好两者都占了一部分。”舒晴深吸一口气,对这样的□□,她一时间还暂时无法接受。

“梁淮则,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梁淮则忽然无妄地笑了笑:“舒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信吗?”

舒晴重重点头:“信。”

“梁淮则,我想很冒昧地问你另一个问题。可能这个问题…你并不想要回答。”

“说。”

舒晴如鲠在喉,犹豫了许久,才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句话:“我想问你,你既然那么笃定。那你有想过,万一你的笃定是错的,霍音并不是白微娆,那你该怎么办,又或者…你该拿她怎么办?”

“换言之,我更想问你,你爱的到底是霍音还是白微娆?”

梁淮则偏过头,光线从他额发的间隙里扫射下来,顺利完成了从光明变成昏暗的蜕变。他背逆着阳光,舒晴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她只能凭空想象着,此刻的梁淮则应该是犹豫的。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梁淮则的声线,出人意料的肯定。优雅的嗓音,如同海啸席卷舒晴的耳廓,幽幽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就是因为笃定答案,才会找你去调查。”

他跨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住舒晴。

“我说过,她是小娆,就一定是小娆。”

他话音初落,周遭即如同死寂。

“那好。”舒晴也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就像以往在梁淮则和白微娆的每次争吵中,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偏袒白微娆一样:“如果霍音真的是小娆,如果她真的是因为邵迟的催眠,邵迟的报复才变成了如今的霍音,那你又应该怎么办。”舒晴喉头滞涩:“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邵迟曾经在报道里说过,催眠植入记忆法,迟早有天是会失效的。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主人对外来记忆的排异能力也会越来越强。之后,他为她塑造的那些记忆,就会完全不复存在。”

舒晴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把梁淮则的肩膀,像是告诫,又像是宽慰。

“梁淮则,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又知晓了她父亲的死,知道了那些犯下的罪过,你要她怎么活。”舒晴哽咽:“难道你还想让她作为霍音…再死一次吗?”

“梁淮则,你看得下去。但是我舒晴没办法看下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可能忍心看她再死一次。”

听舒晴说完这些,梁淮则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也开始泛起怒意。他的拳头握得极紧,连指节都在咯吱咯吱地作响。他语气偏执,一字一顿。

“以前知道了可以瞒着,现在照样可以。”

舒晴长叹一口气:“梁淮则,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不懂。上次,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小娆。难道你现在还执迷不悟,还想再重蹈覆辙一次吗?”

舒晴的眼神无意识地涣散:“你能骗她一时,但你能骗得了她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