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老婆开心。”他说,“我做错了事情,现在回来向她赔罪。”

“哼哼,”她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束花就想赔罪,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裴静雪小姐自然不好欺负,从她八岁开始,只有她欺负人的份,什么时候还让别人欺负了去?

她对他怀中这一束火红艳丽的玫瑰相当不满意,神情倨傲地扫了一眼说:

“少了!没有九百九十九朵!”

Oh,&¥#@*&*…这都是谁散布的谣言,硬要九百九十九朵才显诚意?

买嘛自然是买得起,可是一时之间叫他上哪里去找九百九十九朵呢?

他有些挫败地哭丧着脸:

“裴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先将就一下行不行?我下次,一定记得您的吩咐,九百九十九朵,少一朵我自动去跪楼梯口去,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我的老天,还有这么有创意的事情?好的,没有问题!你自己说的,她立刻小鸡啄米样地连连点头。

这一场Party别开生面。卓氏集团家大业大,各种各样的花头层出不穷,集团为了奖励各地的杰出份子,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类似的联谊会。

俊男美女,精英荟萃,再加上又由大老板亲自主持,这样的精彩可想而知。

这一次的聚会开在海中央,南太平洋的一个私人岛屿上。他们乘的专机,一降落她就欢叫起来,“啊啊啊”挥动双手兴高采烈地直往水中的建筑奔去。

满世界的星星,水光粼粼,无边无际地闪在她的头顶,她的脚下,她的四面八方,他见她如此先笑起来:

“雪儿,慢点,跑什么跑,那房子还能消失了不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美人样婉约细致的白色别墅就是建在水中央。四面海水,碧波荡漾,水晶搭建的桥面下灯光璀璨,星光投射下来,一切美得不像真的。

他在小桥那头捉住的她,双手捧住她脸,气喘吁吁地重重啃咬:

“宝贝儿,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嗯?”她怎么还可能不喜欢?身不由己,开心得连连点头。

他于是又笑起来,一把将她的脑袋拢在胸口,闷闷地说:

“我也喜欢。”

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爱他,喜欢被她宠爱,喜欢她的一切一切。他此刻连心脏都在笑。

这样的快乐让人害怕。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说话的声音隐隐颤抖:

“卓哥哥,我好害怕!”再也假装不了了,她多么地害怕失去他!那些曾经被蹉跎掉的岁月,她要怎么做才能补偿他呢?

她踮起脚尖用力吻他,他受了她的影响,唇瓣牙齿一起用力,像要把她揉进身体一样发疯地回应她,她眼角泪光闪耀,两手拼命抓住他衣角,低声抽泣:

“卓哥哥,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如此喜欢这波光粼粼的世界。站在温暖如春的房间内,一推开窗便是满眼湛蓝。可他依旧很忙,他的功臣爱将,一个个从天南海北千里迢迢地飞回,他不得不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迎接。她是被他连推带抱弄去的会场。她真地不愿意,心里有深深的自卑感,但他极力坚持,抱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低问她:

“雪儿,要跟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的话,生老病死,蜚短流长,潦倒困苦,你准备好迎接了吗?

这又是考验她的意思吗?她笑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小姐是Hello Kitty啊?

她很硬气地挺了挺胸膛。

大结局

这样的场景不少见的。小时候,每次他带她出现在人前,他们手牵着手走向聚光灯,她心里总要畅想:礼堂、婚纱、红地毯,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的!别人的嘲笑不屑算什么呢?他要她,他爱她不就行了?

看来,她一边跟着他的步伐往里走一边暗暗地想,她得想个法子逼他投降了!

她自然仍是别人的话题。他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会场,气定神闲,对场中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一概不予理会,似乎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

她想起刚才他的那句问话:

雪儿,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这明摆着她是上当了。她以为他是承认了自己作为恋人的立场,谁知这人又一厢情愿,帮她打点起身后事来!

她难道非得时时刻刻成为他的负担不可?

忍无可忍,她简直愤怒得快要落下泪来!

总裁发言的时间,他一口英文地地道道,摆明了是在向她炫耀:看看,这才是标准的伦敦音!

他的讲话言简意赅,轮到结尾时话锋一转,要请身边的这位裴小姐说两句话。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来了!你操心我?好吧,那我干脆就让你操心个够!

她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眼他,他以为她是紧张,相当绅士地笑了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没关系,你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随便说吗?她表情迟疑,看他点头,吸一口气:

“咳咳,”她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再抬头时,美眸含泪,表情凄楚无限,“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问问卓老板,如果有人现在向您求婚的话,你会不会考虑答应呢?”他冷不丁狠狠地倒抽口凉气。

谁说的女人不能宠?怎么样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安分了几天,竟然敢放肆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他求起婚来?

他这样的身体,要拉她用青春一起来陪葬吗?他站在房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她一个人委委屈屈,坐在沙滩上孩子样地抹着眼泪。

雪儿,我的心肝宝,你还这么年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半点也不计较她的身世。看他,不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把她带到阳光下了?

他爱她呀!多年来不变的梦想,要把她带在阳光底下,毫无顾忌,任性自在地好好爱上一场。只是现在,像他开始时最为担心的那样,她风华正茂,他枝叶凋零,她四肢康健,他病在床上,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为了什么把她送出国去,又为了什么放纵她从国外回来,他的母亲那样嘲笑他的固执痴傻,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如今真到用时,反而要放她走了吗?

卓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也很想,真地想,非常想,要和她一起生的孩子,只是雪儿,豪门似海,有了孩子,无论以后他怎么样,你生将是卓家的人,死亦是卓家的鬼,来去再难自如,你明白那将有多么艰难?

可她听罢生起气来:

“你又找借口!又找借口!你嫌弃我,嫌弃我我去找别人去!”扭头向着门外冲去。

“唉,”他叹一口气走到她身边,“雪儿,晚上海边很凉的,我们先回屋去好不好?”边说边伸出手去想把她从沙滩上抱起,她手一甩,气咻咻地瞪他一眼。

“不要你管!你不要我,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大小姐脾气发作起来。他于是又叹口气,伸出手去拢她入怀:

“雪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任性,以后怎么得了?”

以后?又谈以后?她的以后就那么让他操心?她闻言立即跳叫起来:“什么以后?哪有什么以后?你都不要我,我还有什么以后?我不如现在去死!”撒泼竟要往海里奔去。他冷不丁给她吓了一跳,扑抢上去拖拽回她,怒吼:

“你发什么疯!小小的年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教的你这样本事?!”

这还能是谁教的?明白了被宠爱,放肆任性皆是自然,她根本就是被他宠出来的、标标准准、彻头彻尾的一枚坏蛋!

她双手攥住他衣襟,张大嘴巴哭叫起来:

“啊啊啊啊,卓尔群,你凶我!你凶我!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啦!”我的老天爷呀!他心里重重地一声叹息,一低头,恶狠狠地咬住她唇:

“你不要后悔!裴静雪,你要是敢后悔,看我不一口咬死你!”

她一整个晚上得意洋洋,眯着眼看他,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狼。他的就范让她乐开了花,心里开心,一整个晚上都在床上皮球样地滚来滚去。后来也是乐极生悲,她一翻身,“咕咚”一声从床上翻了下去。

尔群这时正在洗澡,隐约听见外间的动静,赶紧披了浴袍出来查看,她这时正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

心里着实好笑,他一面回头往浴室走一面还问:

“裴静雪小姐,深更半夜,您练的这是什么功?”她脸皮厚到离谱,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对他晃了两晃:

“不敢不敢,此乃区区蛤蟆功是也!”

他闻言“扑哧”笑了出来,这了不起的千金大小姐,耍起宝来简直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他睡到半夜被她吵醒,她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肚痛,起先只是一小点一小点零星的疼痛,到最后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两手攥住他衣襟,一张小脸白到吓人。

他脚步踉跄地跟上了飞机。岛上没有医院,跟来的医生又仅限胸腺科,他抱住她的时候不住发抖,头埋在她发丝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她真是痛到昏天黑地,双手抱住他腰,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孩子来得相当突然。它的母亲大人又调皮又娇气,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到来。它那总裁爸爸吓得要死,突然之间,以为自己的宝贝老婆是害了什么绝症,谁知道不过动了胎气而已。

她一夜之间求仁得仁,老公有了还拐带个孩子,躺在床上踌躇满志地对着他说:

“欺负我?看你再敢欺负我试试!”她现在手里已有了人质!

他们的婚事定在来年初夏,那时的话油桐花开,他们的宝贝已经能够感知这个世界,他会告诉他的孩子,爸爸妈妈因为相爱,所以才有了他。将来就算不能陪在它身边,也希望他能够明白,它是因为爱而存在。

然而他终究没有等到那样一天。他走的那天风和日丽,他的妻子曾陪他弹琴,缠绵哀婉的《相约到来生》的步调,他们谁也没有隐瞒自己对生命和爱情的渴望,他说“没有我,你也一定要活得好”,她点头答应。

他走后的第二天,有人送来他的求婚礼物,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由专机运送,写尽半生浮华爱恋,相关不相关的人都来看她,程俊轩与邹默然亦然。

她身体孱弱,又不幸动过胎气,同年九月死于难产。

她说她这一生,因为他而存在,现在这样,大抵是他在天堂太寂寞,需要她的陪伴。

他们中间最伤心的便是俊轩,他十六岁与她相识,他们相伴六年,他不知她是否记得自己曾经说过:

“等我忘了他,整理了心情再来爱你。”

他以为他终会等到那样一天,谁知她早已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