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皇姐,那乌国的国王人品样貌都属上上等,皇姐和他是嘉偶天成,再说了,皇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民间有言,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皇姐往后说不定会感谢王父给皇姐指的大好姻缘。”

一声闷闷的声响,显然是楼雅歌恼羞成怒摔了东西了。

“楼笙歌,你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是王父的决定,皇姐,我无能为力!”

“好一句无能为力,楼笙歌给自己下媚药把你的那位老师哄得服服帖帖的,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当成解药,当成祭品这种办法你都想的出来,你还有什么无能为力的。”

青萝脑子里一“轰”,靠在了墙上,浑身无力,可奇怪啊?那听觉却变得异常的清晰。

那个尖锐的女声依然无休无止的响着:“皇弟,皇姐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了,为了征服那个女人你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那样的办法亏你想的出来,用自己当药引,你就不怕,也对,民间还有一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皇弟你是深明其道,不过,李青萝对于你来说的确是一个极高的挑战,皇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那李青萝。。”

“闭嘴。”那声音冷的让青萝颤抖不已。

“恼羞成怒了?皇弟,你就不怕皇姐把这件事告诉那位么?”

“楼雅歌,你信不信,你只要说出一个字,你那亲爱的皇兄就会因为你的多嘴付出代价,还有,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说出去么?信不信,皇弟我可以让我的皇姐下一刻变成一个哑巴,你知道的,要让你变成哑巴其实很容易,比如说我一向喜欢医术慈悲为怀的皇姐因为误食草药而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我还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我不敢做的。”

楼雅歌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信,皇弟的手段皇姐一直心服口服的,我的大舅舅无缘无故的暴病身亡,我二舅舅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我的外公早早的告老还乡,我的表哥们钱途暗淡都是拜你所赐,我又怎么不敢不信呢?”

青萝听得慌张了起来,手心里头冒着满满的汗,期盼着她的小楼能出点声音,反驳楼雅歌,说她胡说八道。

可是,没有,怎么等也没有,等到的却是这么一句。

他说:“皇姐也从小在宫里头长大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好好的嫁到乌国去,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登基后会给皇兄好的封地的,对他,会按照兄弟的礼仪尊敬他的。”

楼雅歌收住了笑:“嗯!竟然皇弟说的这般的诚恳,那么,皇姐听你的,我会嫁给乌国的国王的,但是,皇弟,在皇姐出嫁之前还是忍不住的想送你一份礼物,还有,皇弟,记住了,今日是我母后把皇姐带到世界的那一天。所以----”

顿了顿,她缓缓的说:“所以,皇姐要你终身难忘!李先生,出来吧!来看看你教得好学生!”

那年,姨母频频叮嘱,把世间至真至纯至善至美的东西讲给那个孩子听,于是,她开始向他讲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从六岁至二十二岁,总是孜孜不倦的讲着,现在,想想,天真的人其实是自己。

青萝走出来时笙歌也回过头来,在这一个瞬间,时光凝结着青萝深沉的痛楚,令青萝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是最伤她的心的不是他骗她,而是,这一切只是源于一场征服。

所以,昭陵王才说,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他的孩子,才老神在在的要自己去发现。

命运原来真的容不得她的一点点放肆,一天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想相信他,假装忘却了天庭上因为自己失去自由的双亲,就算被责难,被诅咒也想和他在一起,一天之后,冥冥中的众神就引导着她,让她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天意。

三生石上的姻缘其实早早的注定好了,姨母说这一生,只有楼笙歌和乌玛丹枫的缘分,没有楼笙歌和李青萝的缘分。

原来,自己自始自终只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的一个挑战。

楼雅歌浅浅的笑着走来,她在青萝身边顿了一会,手戳了戳她额头,然后,吃吃笑,傻兮兮的。

可不是!

青萝木然的看了笙歌一眼,垂下。

“阿萝,不是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不是的,是你听错了,不对,是。。是她讲错了。。你。。你别瞎想。。”他的脸煞白煞白的,语无伦次。

青萝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她,叹息:“小楼,现在我知道了自己原来有多么的失败了,这些年现在回想起来真像是一场笑话,从前,我还觉得自己干得不错呢!”

想起了自己在施乐庵时所有的挣扎,想起了自己在他身下低吟,想起了自己的他一遍遍诱哄下叫着他的名字。

充满着爱恋的叫唤着,像是要把那个名字镶进自己的灵魂中。

原来,这都是她的学生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拿起了挂在墙上制药用的藤条,狠狠的使近全身力气往他的身上抽了下去。

他没有躲避,第二下下去他依然把胸挺得直直的,藤条在他的嘴角勾起了血口子,他直直的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

第三下下去,青萝哭了,她丢掉了藤条,摇着头,频频的往后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择不扣的傻瓜。”

天空很应景的,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青萝转过身,投进了雨中。

奔跑着!使劲全身力气奔跑着!借助那奔跑来化解那内心的疼痛!

真好啊!幸好啊!这场大雨,不然大家一定会以为她是那个冷宫里逃出来得了失心疯的女人,那一年,在宫的最深处,她邂逅了白发苍苍的妇人,她眼神空洞喃喃的唤着前任君王的名字,那妇人眉目生的很好,想必,年轻时想必亦是红颜,也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绿珠说,这帝王家的人都是被宠坏的孩子,看着多情,其实是天生薄凉。

在漫天的雨丝下,青萝跌进了一个怀里。

他紧紧的抱着她,胸腔里跃动的是他年轻的,争强好胜的心。

在雨中,他说,阿萝,你那时为什么要离开,如果你没有离开的话,我现在还是你的那个好学生,如果你没有离开的话,那么现在我还会是小枫的好夫君。

原来是她的错啊!是啊!那时她为什么要离开?

“可老师,我现在感谢你当初的离开,这样我就有勇气有借口了,这样就可以把你变成我的了。”

“可老师,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再重新让我选择的话,我还会选择那样做的。”

“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老师会一辈子把我当成一个孩子的,可我不喜欢老师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我想做老师的男人。”

泪水和着雨水冲击着青萝的眼眶,她痴痴的望着他,痴痴的把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你不是小楼的话,那么我想我是不会这么伤心的,可因为你是小楼才不能被原谅,所以,往后,你不许再叫我阿萝了,这个名字不属于你!”

在这个没有半个亲人的人世间,他是她的一切。

心之所系,魂之所牵。

翻云覆雨时(六)

说完了这句话,青萝软软的滩在了笙歌的怀里。

很久以前,大师傅曾经对青萝说过,不贪便可以不念,不嗔,不怨,不恨,在一大片的雨声中,青萝想自己终究还是贪念了,贪念这个怀抱的温暖,尽管知道它一直不应该不属于自己的。

是五百年的光阴太漫长寂寞了么?。

骤雨的声响又把她推进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了,李青萝那漫长望不到边的一世到底还要历经多少的磨难,怀念,还有悔恨!。

四日后,青萝在轩朱园醒来,头上搁着退烧用的毛布,房间里有浓浓的药味,青萝叹息,这皇宫的水真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娇气了,从前跟着三师傅风吹雨淋的她可不会生病。

绿竹在一旁哭红了眼,绿珠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小小的许铭正拿着他小小的指头玩着青萝的手。

青萝扯出了笑容,细细的抚摸着小许铭的手,他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青萝,如清澈的天空,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发音,青萝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柔软,孩子是上天赐予最美妙的礼物。

勾起嘴角对他笑。

然后,青萝的嘴僵住。

不远处,笙歌正立在那里,从窗外射进来的天光把他的脸隐射的模糊一片。

他走了过来,脸容憔悴,蹲下身体,把药捧到了边上的桌子上,手贴在盛药的碗上,自言自语,这药有点烫。

俯下身体,轻轻的吹着那碗药,他吹出了的风在上面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觉得药差不多了,他吩咐绿竹拿来小汤勺,一边用小汤勺盛药一边让绿竹他们下去。

把小汤勺放到了青萝的嘴边,小心翼翼的:“阿萝,吃药了!”

青萝闭上了眼睛叫住了绿珠,说。

“她们留下,你出去我就吃药!你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我的病很快就好!”

房间的气氛凝滞住了,依稀有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一阵衣服摩擦的声响后,床前的脚步一点点的远去,直至没有声响。

青萝吃完了药后,绿珠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李先生,你这是何苦呢?殿下,每天一下完早朝就晚这里来。”

指着一边的长榻:“那是殿下搬来的,这几晚他都睡在那里。”

青萝发着呆。

“李先生。”绿珠小声的问:“是不是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还是。。还是殿下做了让李先生生气的事?”

青萝没有回答,只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绿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先生,依奴婢所看,殿下对李先生还真的是很紧张的。”

“知道绿竹在背后是怎么说殿下的,她在李先生生病的这几天殿下表现得就像一支狂躁的蚱蜢。”她自行的笑了起来:“还有,殿下死活都不让那些太医靠近你,把脉的时候还被扑上了一道道帘子,他只肯让你的手伸出来,要是太医的手停得再久一点,他就变成了攻击性十足的蚱蜢。”

攻击性十足的蚱蜢?这样的行为是不是闰月所说的占有欲。

不过,此刻,青萝还没有心思去思考。

翌日,乌玛丹枫来了。

她坐在青萝的面前,还是明媚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偶尔随着她的说话散落了丝丝的忧愁,比如说起了她的小哥。

小哥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吃饭了。

小哥太累了,王父真是的把政事一股脑的往他的身上压。

虽然说话间偶尔还会露出了那种小女孩的姿态,但如今的乌玛丹枫一举手一投足都已经有母仪天下的闺范了。

乌玛丹枫一定是极爱她的小哥吧?爱得放弃了外面宽广的天空和自由的世界。

“丹枫,你和小楼相处得怎么样。”

丹枫站了起来,再室内转了一圈,那裙摆水一般的荡漾着,极好看。

她停住,眼神清澈。

“姐姐,你觉得我是一位美丽女子么?”

“当然!”青萝点了点头。

她的眉头开了,眼眸泽泽发亮。

“姐姐。老实告诉你好了,小哥太忙了。我们没怎么有时间在一起,不过,姐姐我有信心。”

她摊开了手掌,再缩紧,表情坚定。

“我和小哥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往后的大把大把时间里我要和他生一大堆娃娃,把这个皇宫搅得鸡飞狗跳,我要和他一起度过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我们会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啊!

送走了乌玛丹枫,青萝只觉得困倦,干脆身体一滑,滑进了梦乡,很深很沉的夜,那道熟悉的气息自始自终的再青萝的床前浮动着,只是,青萝拒绝睁开眼睛,她害怕触及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让她迷恋,也心碎的脸。

几天后,一直下个不停的雨停歇了下来,天气也逐渐的转凉了,青萝站在屋檐下,透过高高的宫墙昂望着水洗一般的天空。

这一日,宫里又迎来了两件大事,雅歌公主五天后下嫁乌国国王,公主下嫁后闽国师会带着昭蜀的经文周游列国。

入夜,青萝沿着沾满了露珠的小径,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地方,拇指和食指交缠着放在了嘴里发出了嘹喨的声响。

现在青萝想坐在青鸾的背上听着那耳畔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可是在发出了一阵的叫唤声时她并没有听到青鸾在半空中的欢呼,暗沉的夜色静寂如斯,微光中,在假山后面走出来了一抹玉立修长的身影。

银白色的衣裳使得他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的显眼。

青萝心底一沉。

“你想去哪里?”比初冬的霜气更为冷冽的是他的声音:“是不是又想玩一次不告人别。”

青萝没有回答,手指头放在了空中呼唤着青鸾。

“不用在浪费时间了,阿萝!你的飞行工具现在正在做着美梦,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了。”笙歌走到了青萝的跟前,四面八方的光照着他阴沉的脸。

“什么意思!”青萝手放了下来。

笙歌一把攥住青萝的手顾不得她挣扎强行把她带到了一处宫厥中,那宫厥叫桃花源,那里是他养着的谋士住的所在,青萝记得绿竹说桃花源一点也不桃花源,据说,宫里的人对这个地方尤为忌讳,据说,偶尔桃花源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比如哭,不如惨叫。

青萝被他一直往里面拉,来到了精美的有一个多人高的浮雕面前,笙歌的手落在浮雕的某一处地方上,浮雕的露出了一道门。

死死的抓住了浮雕的棱角,那门口透出了幽幽的光使得她不安,他干脆抱起了她踏进了门里。

这里应该是连接到上面喷泉的地下室,因为他们一直在下台阶,期间还可以不听的听到了水声,那长长的台阶两旁燃放着松油灯,那松油的气味令的青萝一阵发呕。

“你要带我到哪里?”青萝被他的臂膀有力的固定在怀里挣扎不得,不由怒极。

“待会你就会知道了。”他的回答没有温度。

道路一点点的变宽了,最后,停在了一处较高的空地上,这里被打造得像一处大洞穴,亮光不是很足。

青萝被放了下来,她眯起了眼睛,这幽暗的所在令她的眼睛有些不适。

笙歌手一指,指向中央:“你要找的是不是它。”

顺着他的手指,中央立着巨大的铁笼子,笼子周围全是水,不知从那里射出来的一束亮光落在笼子上,把笼子里的美丽生物的羽毛的翅膀照得泽泽发亮。

她的青鸾躺在洁白的地毯上,安静得像陷入梦乡的孩子。

青萝的手掩上了脸,听他说着:“阿萝,我让天下最为出色的口技师,驯兽师,还有催眠师把它请到这里来做客了,至于做客要做到什么时候那要看我的心情!”

青萝慢慢的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手掌中,低低的:“你怎么能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笙歌从她的背后抱住了她:“我也不想这样做的,我也不想做令你觉得不开心的事,如果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往后,我一定不会做那些你不喜欢我做的事,往后,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你,要水中的月亮我也会捞出来给你,往后,我只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这样可好?”

“不好,小楼,当我乖乖的呆在你身边时你会觉得没有意思,然后,你就会另外找一些让你觉得有成就感的事,比如,去征服另一些女人,比如,让更多的人臣服于你,让更多不喜欢你的人变成了喜欢你。”

“你真的相信楼雅歌说的那些鬼话,相信我对于你只是源于一场的征服?”笙歌咬牙切齿。

青萝闭上了眼睛,那铁笼里的青鸾安安静静的模样揪着她的心,刺着她的眼睛。

娘亲说,当她很小的时候青鸾也很小的时候,她无意中救下了受伤的它,从此,它就一直追寻着她。

可是,她不记得它,可是,它却一直记得她。

翻云覆雨时(七)

“阿萝,不错,我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可对于你我从来不敢存有那种征服的念头。”

笙歌捧着青萝的脸,她脸上痛楚的表情使得他的心像要裂开似得:“阿萝,如果你生气了就打我骂我吧,打到骂到你不生气为止,可好?阿萝?嗯!要从哪里先打起好呢?不如,打屁股吧?从来,这个世间还没有谁能打到我的屁股的,我是心甘情愿的让你打的,这样可好?可好?阿萝?”

笙歌努力的让自己变回那个撒娇使泼的时代,她啊!总是拿这样的自己没有办法。

青萝捂住了耳朵,拼命的摇着头:“别叫我阿萝,别叫,我求你别叫,叫我相信你,可我现在不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把青鸾变成那样,在施乐庵,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一次次的让我变成傻瓜,怎么可以。”

笙歌紧紧的抱住她:“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你还不明白么?”

青萝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画面上的男女肢体相缠,它们在脑海了走马观花的不断回放着。最后,上元灯节,春未央宛如飞仙,她浅浅的笑着,说,李青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青萝觉得有什么在击打着自己的脑子,又狂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