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懂,阿萝,”笙歌轻吻了她的头发:“傻瓜,就是你做得到,我也做不到。”

青萝闭上了眼睛,觉得那原本轻灵的月色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八月十五,桂玉宫。

丹枫一早就翻出了从前没有进宫时穿的衣服,那一件褐色的,腰带是彩虹颜色的,那是她唯一带进宫的衣服,犹记得,第一次穿那件衣服时,是在一处夏国的闹市,当时她穿着那件衣服从裁缝店走出来,那时,他们是打扮做一对夫妻想混进城去,他就站在街角等她。

小枫穿这件衣服真好看,那时,他这般的对她说。

今晚,她要穿着那件衣服和小哥逛夜市去。

早上的时候,小姜过来了,她告诉她王上今晚会陪贵妃娘娘偷偷的混出宫去,偷偷的混出宫去?丹枫一边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一边在心里偷笑着,不错,偷偷混出宫去是她乌玛丹枫的风格。

眯起了眼睛,丹枫忍不住心底恻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小哥单独在一起过了。

因为晚上的那个约定,流动的光阴仿佛变得缓慢了起来,整个上午,那几个被选为秀女的姑娘又来了,这些姑娘看着年纪小,可都是朝廷重臣家的女儿,比她还要懂得人情世故,一到节日,那些好玩的,好吃的,贵重上午物品一堆堆的往桂玉宫送。

昭蜀的秀女一般会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送进宫来,要是被王上看合眼的就会留下来,若是看不上眼的会在她十七岁的时候送出宫去另寻夫家,然后再换另外一批进来,就这样,以此循环类推,只是,近几届的秀女都会带着满满的希翼而来,但都黯然离去,因为,不管是三皇子时期,储君时期,还是现在的昭楚王时期,不管她们有多么的美若天仙,不管她们有多么的才高八斗,那位昭蜀的最高统领者都没有留下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位。

因此,丹枫每一年都会得到了很多女孩子们的艳慕阳光,如此刻,那几个女孩子含蓄的,或不含蓄的表达着她们的艳慕之情,还有恭维的,恨不得和她变成骨亲,好得到她的认可和她共伺一夫。

皇太后告诉她王上虽然现在还没有立后,可这后宫里就只有她得到了诰命,所以,现在她是六宫之首。

皇太后还告诉她这后宫就像是后花园,要精心的尽责的打理它,这样那些后花园里的花朵才能有序的成长。

皇太后还告诉她,这后位迟早是她的,现在,就等她为王上诞下一男半女了,这样,她这皇后才可以当得名正言顺。

在那位礼部家的千金说出了,姐姐,你的眉毛长得真好,像俊秀的山峦时,乌玛丹枫忍不住的下了逐客令。

眉毛长得像俊秀的山峦?乌玛丹枫呼出了一口气,她乌玛丹枫是长的好没错,可那五官绝对和俊秀毫无关联。

那些妙龄女子一个个的讪然着表情离去。

用完了午膳,又有宫娥来报,那谁谁家的千金前来求见,乌玛丹枫眉头都拧在一起了,莫姑娘在一边捂着嘴笑。

丹枫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她马上合上了嘴:“好好,奴婢去处理。”

于是,一向没有午休的她那天午休了。

丹枫拿着书,在花园的小休息处,她十分喜欢这里的,这里比较安静,周遭花香萦绕,很像她在慈云山时爱去的那个花园。

翻到了第三页,丹枫就觉得那书里的文字一个个的变成了小蝌蚪。

对自己撅嘴,看来,她是永远抵达不到李青萝的那种境界了。

躺在藤条结成的吊床上,这是莫莫弄的,没有想到还蛮舒服的吗,一想到晚上,丹枫微微的裂开了嘴。

日光一点点偏西的时候,花园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小小的窃窃私语声由远而进,这应该是来整理花园的宫女,应该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声音略微尖细一点,一个略微粗一点。

角落里的窃窃私语一向是这个宫的特征之一,这宫里生活枯燥,窃窃私语成了他们茶余饭后孜孜不倦的话题,比如,宫里的哪位宫女和侍卫苟且被抓到了,比如,那家大臣的后院起火了,大房和二房,甚至三房四房争宠了,比如,哪位大臣家的穷女婿冒出了一个私生子了,又比如哪位皇室成员金屋藏娇了。

现在,那两位宫女仿佛在讲着谁金屋藏娇了。

皱了皱眉,丹枫翻过身去,打算不去理会她们,她最讨厌的是皇宫这种窃窃私语的特征。

可一会,她竖起了耳朵,由不得她不去理会,因为,那两个宫女现在所讲的金屋藏娇的主人正是正阳宫的那位。

一直以来,让乌玛丹枫坚持下来的是在那些的窃窃私语声她从来没有从那些人口中听过关于她小哥-----楼笙歌的桃色新闻。

偶尔,会有人偷偷的讲,王上看初雪姑娘跳舞了,仅仅而已,就这样而已。

可,现在听听,她们都讲了些什么?。

梦醒时分时(三)

乌玛丹枫侧起了耳朵,很奇怪,现在的她竟然没有半点慌张,听听,那两个宫女都说了些什么?

“嘘,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要是桂玉宫了的人听到了。。。”

“要是被听到了量他们也不敢把这事透露给贵妃娘娘。”

“小容,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我的同乡亲自跟我说的,我同乡采荷你知道的,那可是大老实人,有一次她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

“如果是采荷说的,那肯定错不了。”

“嗯,错不了,那次菜荷那丫头吓得像什么似的,本来被分到正阳殿去管正阳殿的花园她欢天喜地的以为起码会有一天能亲眼目睹王上的风采,可谁知竟然无意中撞到这样的事,你也知道在这宫里,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了。”

“那我们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话说,那采荷有没有看到王寝宫里的藏的那女子长得怎么样,让王藏起来的一定是一位大美人了。”

“都说是藏了那是能轻易看见,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女人,她长得怎么样采荷倒是没有看见,不过,是王的女人就错不了?”

“你又知道?”

“采荷说的,有一次啊。。。”说到这里声音压小了:“有一次在大白天的,她听到了那种声音了。”

“哪种声音?”

“笨,笨,还会是那种声音,是男女在一起做那种羞死人的事情的声音。”

接下来丹枫什么都听不清楚,耳边就只响着那样的话,王在寝宫里藏了一个女人。

在正殿里打着哈欠正要去找自家主子的莫姑娘瞧见了自家主子游魂般的飘过来,脸木然的愀了自己许久。

莫莫一下子心里发沉,这是她第一次从她丹枫姐脸上看到这般的表情。

“丹枫姐。。。。”莫莫焦急的扯住了她的衣袖。

“莫莫。”她声音空洞,宛如被施了魔咒:“去把王父给我的令牌拿来,我想,我们要到正阳殿一趟。”

笙歌是很少在午后这个时间段回到昭蜀的,可今天他特别想她。

每年的中秋,昭蜀的君王都要带着他的大臣到象征着风调雨顺的龙王庙祭拜,祈求天佑昭蜀来年丰收,回宫时在正中门,他遇到了和守门的侍卫起争执的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其中老妇人不顾一切的扑到了他的金銮轿上哭诉,原来这对老夫妇千里迢迢的为的是来见进宫多年的女儿,因为贫穷他们的女儿自小进宫来了,现在他们已至暮年所以把自家的农田卖掉了,想进宫看能不能赎回自家的女儿。

那时,笙歌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就难受了,他想起了她,他的阿萝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他还想起了她和她的家乡也远隔千里,想起了她和她的父母已经是离别多时,当即,命人处理了老妇人的问题,自己推掉了所有的事务行程匆匆的赶回正阳宫,现在迫切的想见到她。

正阳宫静悄悄的,自从她住进来后,笙歌就只允许亲信出入正阳殿他所住的寝宫,走入大殿还是静悄悄的,再走向里间,这里采光极好,空闲时间里她喜欢呆在这里,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就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只躺在软榻上晒太阳还有睡懒觉,有时候笙歌会让朱执事偷偷的从外头请来南方的艺人给她表演戏曲。

很意外的,今日没有在软榻上找到她的身影,只是软榻上放着书还有正在一边冒着烟的菊花茶。

那日,她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菊花,喜滋滋的拿到太阳底下晒,说晒干了就自己拿来泡茶喝,还炫耀她去看了大片大片的花田。

描着花纹方形的柱子那边有轻微的响动,笙歌勾起了嘴角。

“阿萝,阿萝,你还是乖乖的出来吧!要是让我找到你可是会把你像码头的工人扛货物一样扛到床上去的。”

“我就从十开始倒数好了,如果数完了你还不出来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我开始了,十,九,八,七,六。。。。”

躲在柱子后的青萝抿了抿嘴,想等他数到一的时候给他一个出其不意,谁知,他数到五的时候就冲了过来,青萝没有料到他还出这手,一急,手一拉,头顶上的帘子就掉了下来,那掉下来了的帘子就这样盖在他们的头上。

帘子里,青萝娇嗔,哪有人这样。。。

笙歌捧起了青萝的脸,那帘子是玫瑰色的丝绸做的,丝绸是昭蜀上好的丝绸,丝绸透着亮亮的光泽,帘子里,玫瑰色的的丝绸把她的脸印得艳若桃李,唇色分外妖娆。

“阿萝。”笙歌轻轻的唤着,这个世间最好听的发音。

“哪有人这样。”青萝不敢去看笙歌的眼睛,怕再看下去就会被他眼眸底下那般的柔情吞噬,声音小小的,语无伦次:“哪有人这样。。不是说要数到一么?哪有人。。。。”

“阿萝。”笙歌再轻轻的唤,这个世间他最喜欢的发音。

“嗯。。。”青萝抬起眼睛,痴痴的回望着他。

楼笙歌的那声“阿萝”对于李青萝来说是一种藏在灵魂深处的召唤,就算舍弃父母,就算生生世世只能是她记住对他的爱而他记不住她对他的爱也想,也想来到他身边。。

笙歌的唇落了下来。

整个世间仿佛就只有这玫瑰色的帘子里的方寸之地,他们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他们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听不见那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看不见乌玛丹枫那张茫然的脸。

很久很久以后乌玛丹枫都记住了这样的颜色,玫瑰红,明黄色还有月白色,那三种颜色幻化成世间最狰狞的面孔,狠狠的嘲笑着她。

楼笙歌除了乌玛丹枫还能爱谁?多可笑的念头?

楼笙歌除了乌玛丹枫还可以爱一个喜欢穿月白色的女子,那女子比她还早出现在他生命里头,这个皇宫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才可以把那月白色穿得那么好看。

可乌玛丹枫就是不信,所以当看到那样的场景她茫然了。

会不会是那个侍卫偷偷得穿起了只属于她小哥的明黄色,会不会是哪个宫娥也把月白色穿得那般的好看。

“你们是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她喃喃的问着。

那两个人仿佛没有听见似得,那柔软的丝绸印着那两个紧紧交缠着的头颅,那穿明黄色的还把手贴上里穿月白色的胸前,甚至于沿着衣襟伸进去。

丹枫拿着手中的玉佩狠狠的朝地上摔了下去:“你们。。。是谁,到底在干什么?”

玫瑰色帘子里的人顿住了,那本来已经伸向她衣襟里的手伸出来了,还小心翼翼的把已经让他剥开的衣襟收拾整齐,再慢慢的往下,然后,用他的手掌去包裹另一双手掌。

乌玛丹枫慌张了起来,慌张的想拔腿就跑,可脚像生根似的。

帘子里,青萝的脸煞白煞白的,她昂起了头,笙歌亲吻了她的额头,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耳垂上,声音平静,阿萝,把一切交给我,嗯?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手掌宽大且充满力量。

闰月说,楼笙歌是举世无双的男子,他会接住你的。

笙歌手拿开了帘子。

乌玛丹枫眨了眨眼:“小。。哥,姐姐,怎么会是你们?怎么会?”

笙歌没有回答,青萝也没有回答,只是两个人的手依然紧紧的缠在一起,两个人的神色平静没有惊慌失措。

乌玛丹枫手指了指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小哥,你怎么拉着姐姐的手,快放开,被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姐姐是老师,姐姐是你的老师啊,小哥。”

“不是误会,小枫。”静静的,他说:“我和她,一直都是两情相悦。”

乌玛丹枫啧啧的笑了起来,摇着手。

“不对,不对,不可以,小哥,姐姐是你老师。”然后,她的眼睛落在他后面的那个她身上:“姐姐,小哥他弄错了,姐姐你要纠正他,姐姐,你告诉小哥,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告诉他,别玩了,姐姐,你告诉他。”

她就这样直直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她的唇色红润微微肿着,月白色的衣裙让她飘逸出尘,眼里已然聚满了泪光。

所谓猫哭耗子大约如此。

丹枫操起了一边的连着支架的宫灯狠狠的朝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丢过去,现在应该楚楚可怜的人是自己。

据说,每一位女子在她们的少女时代都有那么隐隐约约的一个梦,幻想着有英俊的男子为自己奋不顾身。

乌玛丹枫在认识楼笙歌后也做过那样的梦,她相信这她的小哥是会为自己意中人奋不顾身的人。

今日,一切证实了她的猜想,只是,让他奋不顾身的人不叫乌玛丹枫,她叫李青萝。

两个橘子都要留给她,世间最好的也要留给她,二十年那年她离开了他把她的画像贴满了昭蜀的大街小巷,二十二岁她走了他用一场场战争来填充他对她的思念。

他为她守身如玉。

他为她守身如玉呵!

当那灯具丢向她的时候,以他的本事他是可以带着她躲开的,可他不愿意,只是把她紧紧的护在他的怀里,自己去承受那灯具的重量。

他想以此来化解他对她的愧疚,可她乌玛丹枫要来楼笙歌的愧疚干什么

乌玛丹枫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觉得仿佛在一瞬之间变聪明了,而且是聪明绝顶,有些事情她突然之间想明白了。

指着他们,她说。

“楼笙歌你和她两情相悦,那我呢?不丹氏的乌玛丹枫呢?”。

梦醒时分时(四)

他为她守身如玉!一个男人竟然甘心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那那个男人该有多爱那个女人啊!

她笑着,她只能笑着,她没有一张像李青萝一样泪流起来会楚楚可怜的脸。

乌玛丹枫终于不再天真了,不,应该说她无法再保持天真了。

多傻啊,乌玛丹枫,明明他暗示过她很多次的,说什么想不想当回从前的那个乌玛丹枫,说什么她愿不愿意过回从前的生活,说什么她会不会想念宫外的那个世界。

这是遣散啊,乌玛丹枫,那个叫李青萝的女人死去时楼笙歌这个男人一定会为她在这皇宫里种上另一片梅林吧?

现在,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了。

乌玛丹枫已经许久不泼辣了,乌玛丹枫已经许久不舞刀弄枪了,她伸展起了身体,拿起了那悬挂在墙上的宝剑,点开剑鞘,脚在墙上一点,如飞鱼转身般的向那月白色的身影刺去。

这一剑她使近全身力气,这一剑她要见血。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剑尖被硬生生的折断,手腕一麻,剑掉落在地上。

那誓必见血的一刀对于楼笙歌来讲原来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乌玛丹枫望着掉在脚下的剑,别开脸去,泪水终于掉落了下来。

外面的侍卫蜂拥而来,把她团团围住。

乌玛丹枫向那两个人望去,此时此刻她被藏在了他的身后,那般高大的身影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细心去看,根本不知道那后面藏着一个女人。

“出去!”他冷冷的叱喝:“大胆,朕正在和乌玛贵妃比剑,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眨眼功夫,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鱼贯退出。

朝东的门窗是开着的,八月的秋风把厚重的窗帘吹得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小枫,最后变成这个样子,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伤害,我也不打算再说一些什么,现在说什么对于你来说都是一种狡辩,可我不希望再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发生。”

躲在他背后的她走了出来,今日她把头发都盘在在头上,只用一只小巧的簪子固定住,也许是经过刚刚在帘子里纠缠,她些许的头发掉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白皙秀美的颈部上,带着不经意时的那种妩媚。

曾经,乌玛丹枫听过民间一句很好笑的传言,这女人的头发一乱就有□。

现在,想想,还说得真对,只是这两个人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刚,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她没有拒绝,她放任他的手一点点的侵入,乌玛丹枫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那是他在为她挠痒。

原来啊,乌玛丹枫的小哥并不是身体有问题。

在桂玉宫,那浇花的宫女说王在他的寝宫了藏着一个女人,他们还在大白天传出了那种男人和女人之间发出了来的羞死人的声音,莫莫说,李先生的颈部有嫁了人的女人才会出现的红点子。

到底,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她东渡回来后呢还是在更早之前还是在更早更早之前,乌玛丹枫觉得自己的手一点点的在抖着。

“你们。”她让自己的声线平静着:“你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底,她乌玛丹枫当了多久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