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能瞧见影灼阁的灯火,亮堂堂的,却刺眼,看着看着眼睛就酸痛起来。

皇上没有坐辇车,而是一声不吭地走,我跟在后面,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影灼阁外,小沈子见了我们原是高兴的,可一看面色就晓得不对劲,只通传了声,就不再多话。

皇上在正厅外止了步,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缜

明日一别,他这个当爹的要再见缜儿还不知是何年何月,虽说是被逼无奈,却又哪里真的割舍的下。

我吸吸鼻子,对小沈子说:“把人都叫过来,一个别漏了,我有话说,让俞妈妈也下来。”

小沈子低头应了声,叫去了。不一会,太监宫女都站到我面前。

我把福秀殿上的事说了大概:“你们也晓得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些话真的假的咱都不去说它了,出宫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你们跟了我也不少日子了,我若走了,也该给你们个妥善安排。”

“娘娘…”闲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要跟着您去,到哪都伺候您和小皇子。”她这一跪,把屋里几个宫女都给惹哭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待我好。原本以我的品级,身边伺候的人还要再多些,我觉得你们贴心,做事的人够了,才跟皇上说好把内务府另外送来地都给打发回去了。我这番出宫。碧儿和素娥姑姑是要带着走的,另外也就只能再带几个。”

“主子,奴才几个该做什么,您就吩咐吧。”小沈子机灵。又知道我托付白凤之事,晓得我自有安排。

我决定带走俞佩珠,毕竟缜儿需要她照顾。还有一个是怀梦,平时能做些事又好给俞佩珠打打下手。

芷杏为人严谨些,留在宫里也不会吃太多亏。闲珂聪明有心机,宫里的计划还需要她替我去做。

太监我带不走,他们不到老弱病死是不能出宫过日子的。景明公公我不担心,他正经是皇上身边地人,前路自然有人安排。小沈子虽然是个鬼精灵。可已经因为我开罪的皇后,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小福子不动声色,却是明白人。他们几个和芷杏闲珂我都事先托付给了公孙懿然,让她适当照顾着些。

至于罗暖衾,要走要留。自然是要问过她地意思。罗暖衾看我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淡淡道:“我跟你走。”

这宫里已无她留恋的人了,再留下也是徒增伤悲。

我让碧儿把放银子的小箱子取出来,分与留宫的人,有这些他们也好防身,就算真出了事,也能有个疏通。

待这边分完了,我便让大伙都退下了,收拾东西。打点行礼,这一夜注定无眠。

明明是大年三十,却没有人守岁,所有人都是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缜儿房里。皇上抱着睡得极香地缜儿不肯放手。只是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脑袋,见我上来了。也只是淡淡笑了下,笑得很倦很倦。

“怨我吗?”

我望向他,轻轻摇头:“不怨。”

“我想不出能够保你们母子周全的法子。”皇上的身体有些抖,看得出是在努力克制情绪。

我走上前,拥住他:“我知道,所以我不怨。我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皇后下手得太快,想要防守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能做的也不过是以退为进。”

皇上闻言紧紧抱住我,用快要窒息的拥抱来宣泄他的痛苦。

那一夜皇上的动作很粗野,连吻都是痛的,我没有止住他,只是紧紧抱住了他。皇上哭了,即使没有一滴泪水,我也晓得他在哭。

他不舍他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只有痛,只有这般痛彻心扉,才能让我不被那些情绪束缚住,才能拼命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我听到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想远离是非,想就此放手,皇上、皇后、宫斗、生死一切都抛开什么都不管,另一个却大声叫着别退,不许退缩,也无路可退。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在喉头千转百回,生生吞进肚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用拥抱来倾述。

天明之前,我告诉皇上我留给公孙懿然的信的内容,那里面有我全部的筹码。

大年初一,皇上不用上朝,看着我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地准备,马车停在影灼阁外,行李并不多,被人一点一点搬上去。缜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贴心的没有问。

曹宝珍来送行,红着眼睛道:“先是孝睿毅皇后,又是你,难道还真少人念经了不成?那帮人竟然连缜儿都怀疑了,这么小的孩子…”

“能为朝廷百姓谋福泽也是好事,你也别难受,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公孙懿然远远站着,只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便明白那封信她已经收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素娥姑姑扶我上了马车,车子出晴岚门之前,我再看了一眼这个后宫。匆忙间只见到远处有一个人影,却是萧吟。我瞧不清她的表情,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说不出地落寞哀伤。

整个后宫都喜气洋洋,能听到鞭炮地声音,可这个新年与我无关,亦与萧吟无关。

很多年后,萧吟告诉我,那一刻她真真正正知道了,她赢不了我,一辈子也赢不了了。

我闭上眼睛,无喜亦无悲。

皇上最后留给我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他说----槿儿,给我些时间,我接你和缜儿回宫。

只是,时间不是我们能给彼此地,老天若不给,又能怪谁?

如果时间能够等一等,时间可以倒流,我想回到月畅园初见的那一日,夏日午后,那个廊下的微笑男子。我还不知单家,不知这后宫潮水,只知道面前那人的笑使我如沐春风。

缜儿听到外头的爆竹声十分新奇,想拉开车帘子去看,被俞佩珠阻止了。他转过头来,问道:“母妃,我们要去哪里?父皇为什么不去?”

我抱过缜儿,蹭着他的脸,喃道:“父皇不去是为了以后接我们回去。缜儿乖乖的,等父皇来接,好吗?”

缜儿笑了,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点头“恩”了一声。

世事无常,并不一定因为欲之少就补其亏,多半是增益而削不足。

这句话,我一直不懂,等懂了的时候却是宁愿永远不懂。皇上也一样,他也宁愿不懂。

可惜,现实是最可怕,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前几章快节奏,这一章又慢了,抓头,其实是96写前两章的时候太赶了,时间赶情节也就赶了。

答应的3000字加更明日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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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杀手

这是基本更,加更的3000在深夜。

马车一路出城,即使是最好的马车,行在官道上也少不了颠簸。

我只觉得疲倦,把缜儿交给俞佩珠管,靠着碧儿闭眼歇会。如此一来,外头的声音却是听得特别清楚。

车把式没有全力赶车,只是匀速前行,马蹄声清晰,除了拉车的,还有边上侍卫的座驾。

“素娥姑姑,跟着的侍卫一共几人?”

“十个,毕竟不是大张旗鼓,所以人也不多。”

“靠得住吗?”

素娥姑姑犹豫了一会,道:“都是皇上指派的,应该不成问题。”

我应了一声,没有再问,心里也忍不住叹息,就是因为是皇上派的才有问题。

皇上想抓单家的把柄,投石问路,看看单政会不会有动作。这十个人里头,怕有几个是单家的死士吧。

这次是被单家逼到了悬崖边上,只好在对方开始谈条件之前,先跳下去,以求底下是个水潭有条活路。

单家机关算尽还是慢了一步,又怎么会轻易罢休呢。

安宁堂离京城有些距离,马车一路行去大约到小半个月。起先地几日确实相安无事。行到第六天时已经入了河平州地界。中午休息时,曹侍卫长告诉我这附近有些强盗,等大伙吃了午饭就要急行通过。我心里冷哼一声,还真是个下手的好地方。吩咐车上的女人们都机灵些,以免着了道。

众人刚上了马准备出发的时候,四周就冒出来一队持刀大汉。我心道果然来了。可即便晓得却也无可奈何。

“小姐,这可怎么办?”碧儿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当下小脸惨白。

把缜儿抱在怀里,我道:“都别出去,死不了地。”

皇上也一定晓得单家会在路上动手,若没有万全的法子,他又怎么会让我们上路?这般痛苦分别后。我也知道我和缜儿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分量,他不会什么都没预备让我们直面单家的这些杀手。

外头是兵器相接地声音,马的嘶喊声几乎穿透耳膜。

那个车把式拉开了车帘子的一角,冷声道:“主子们坐好了,奴才赶车了。”话音刚落。车子就晃动了一下,飞驰而去。

我和素娥姑姑面面相窥,这个车把式究竟是谁的人,若是单家之人,我们这一车子算是交代了。

我拔下头上金钗,爬到车把式背后,拿钗子抵着他脖颈道:“你是谁身边的?”

那车把式却好像觉得这钗子没有威胁似的,丝毫没有放松赶车的动作:“娘娘莫惊,奴才不会害了您和小皇子。娘娘见了我们大人就明白了。”“你不肯说,我又如何信你?”

“横店。”

仅仅两个字就让我手指一松,金钗落地。

“大人说,娘娘听了这两个字就能明白了,虽然奴才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爬回车内。对众人点点头:“不用怕了,不会出事地。”

横店。是我和小舞穿越的地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地名。若不是小舞亲口所说,别人又怎么会编出这么一次词来。

小舞不可能会认得这个车把式,这个词应该是她告诉姬青阳的,那么车把式就是姬青阳地手下。姬青阳虽然是单政的侄子,但从来都与单家不亲近,反到与皇上亲近些。这番接应,怕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马车急行了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小林子里停下,我掀开帘子,果然见姬青阳立于不远处。

“这次真是谢谢北辰王了。”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过是奉了上头的命令。”

我犹豫了一会,问:“神女好吗?”姬青阳愣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会先问皇上的事。她…不太好,自从上次在皇城晕厥之后,几个月里总会昏过去几次,大夫也说不出原因,只是说是泄露天机之故。”

我沉默不语,小舞泄露不了什么天机这一点我最清楚,可是她又为何会无故昏厥?

“那帮死士已经料理干净了。”姬青阳看了看天,似乎是在估摸时间,“剩下的事不用担心,迎接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安宁堂去不了了,是吗?”

姬青阳点了下头,算是答案。

没有过多久,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再一会,就能看见人。带队的人一身黑衣,头发束起,瞧身形有些熟悉。

等那人翻身下马后,我忍不住惊呼:“齐小主!”

来人正是着了男装地齐旋,素净的面容比那日宫中的英气美人更惹人眼,她单膝跪下行礼,行的亦是男人的礼节:“娘娘,旋奉了密旨,接娘娘与皇子去岭东。”

芷杏站在一旁吃惊得合不来嘴:“你到底是男是女?”

齐旋闻言笑了:“当然是女地,若是男人,哪能过得了初选。”

姬青阳见接应地人来了,便策马走了。依齐旋的意思,我们上了她另外安排地马车,边走边说。

齐旋把马交给别人牵着,自己上了车与我说事。

原来,皇上在几天前就定下了让我和缜儿出宫的计划,急急传信给齐贺,为了掩人耳目,齐旋着男装日夜兼程来接应,正好是赶上了。

挑了齐贺是因为岭东离京城有些距离,而且齐贺身为总督,岭东就是他一人说了算,能压他一头的人几乎都在京里。

车子一路往北走,气温渐低,到是比京里的腊月天还要冷。

在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我对罗暖衾道:“宫里你已无牵挂,宫外难道也没有念想了吗?两年之约早已过期,你若要走,我绝不拦你。”

罗暖衾想了一夜,第二日车队出发时,她没有上车,背了一个小包裹离开了,我知道,她是要去寻乐瑶。

已经过了初十,路上的车队也慢慢多了起来,我们这样的马车也就不显眼了。

齐旋把我们送到了岭东省府城内的一座小宅子,宅子虽不大,却是连着齐府内院的后院的,只一扇小门拦着。

齐旋说,她与大哥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她又是穿男装,外头只当是她兄嫂回来了,不会起疑的,只是委屈我们要住在这里。

我笑说住在这里安心,不怕出事,比我原先想的庵堂生活已是好了无数了。只是我们并没有到安宁堂,宫里会怎么处理?

齐旋摇头说她并不清楚,只是皇上既然这么安排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今天的基本更,写的头昏脑胀,最近状态一直不好,真对不起大家。

加更估计要蛮晚了,睡美容觉的大家可以明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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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病

加更来了

另外96刚刚才发现,前几天的章节数又写错了,道歉!虽然改不了,但不影响阅读。

宅子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收拾干净了,只需要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妥当。

齐旋另外调了两个丫鬟帮着整,一个叫青画,一个叫青书,都是家生子。她们不跟着我住,就每日过来打扫一下,看看有什么要帮下手的,我若缺了什么,也可以把银子给她们让她们给带回来。

东西本就不多,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待收拾好了,齐旋带着齐夫人过来见了个面。齐夫人四十左右的样子,很喜欢缜儿,看着她我就不由想起了武夫人,便对齐旋说,要是合适,就让皇上给我娘家支个信,让他们别惦记着,齐旋应下了。

当天晚上,缜儿的胃口就不太好,只喝些了米粥,菜却不愿意吃,到了半夜,却是吐了。

我看了心急,也顾不得打搅不打搅,让芷杏去叫青画,看看有没有大夫。

青画来得也快,安慰道:“夫人别急,青书去请大夫了,是长住府里的一个老大爷,信得过的。”

老大夫来得匆忙,看了诊后就去写药单:“小公子是水土不服。这一路来又累着了,所以肠胃有些不好。”他把药单给了青画后,又对我们说,“老夫看小公子体弱,襁褓中又受过寒,这北方天冷,要防着他着凉。”

我听了赶紧点头。这个大夫能在总督府长住,果真是个有本事地,晓得缜儿受过寒。

缜儿喝了几天药,倒是舒服多了,不过外头太冷。我不敢放他出去玩。

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后。日子倒是无聊起来,每日无所事事,比在宫里更空上许多。身边的人我都要她们改了口,叫我为夫人,叫缜儿为公子。而缜儿则改口叫我娘。说到皇上的时候要叫爹。

也不晓得罗暖衾找到乐瑶没有,孩子既然是她抱出宫的,应该晓得往哪里去寻。乐瑶这孩子。已是无父无母,有罗暖衾照顾着,总好过一辈子住在那不见天日的尚曦园里。*

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时了吧。

日子空闲了,就要想些消遣,我女红虽差。但这个颇打发时间。于是也就跟着碧儿学学,随意绣点东西。

一晃眼。也就开春了。

岭东的春天原就比京里地晚些,可春景却不错,听齐旋说外头山野里野花烂漫,溪水叮咚,要不是出门不方便,我也想带缜儿去看看。

院子里只有几株大树,冒了新芽。缜儿趴在窗边日日看,说是没有原来家里的好看。

“家里花草多,红红绿绿的确实好看。”我随口应了他一句,继续手上的刺绣。

“缜儿想看家里的花。娘,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我闻言抬头去看他,缜儿回头望着我,一脸期盼,我手一抖,针一下子就把手指给扎破了。

“娘也不知道。咱今年种些花草,明年这里也会跟家里地一样好看。”

素娥姑姑见我戳破了手,便小心翼翼地替我处理,等止了血,她轻声问:“夫人,您信他吗?”

笑容僵在脸上,竟是说不出地苦涩。

离宫之时我自然信他,我信他心中有我和缜儿,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份信任也变得缥缈起来。

小别胜新婚,那大别呢?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宫里情况如何?有没有趁虚而入之人?

离开前,曾给公孙懿然留下一封信,她应该会按着上头的布置和皇上好好商量后实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能成功到达哪一步我根本不晓得。那计划是死的,随机应变的人是公孙懿然,可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亦不知道。

而我到了岭东一事是秘密,皇上又怎么和后宫前朝解释我和缜儿地失踪?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却怎么也理不清楚。好似一团打结的毛线,怎么理都不顺畅。

可除了相信皇上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必须去相信,不得不相信,不然,以后的生活又何以凭靠?

我看了一眼如今生活地小院,安静又平和,没有宫里的复杂和勾心斗角,住在这样的地方,连心都跟着平静了。

如果一开始穿越的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嫁一个普通百姓,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轻松?这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围墙内外,各自羡慕罢了。

可我并不后悔,宫里的日子虽然如履薄冰,但起码,我遇见了我愿意一生相伴地人,人生只如此,就够了。

每日早上,我都会教缜儿念唐诗,倒不是为了让他理解,只是训练一下口齿,记一些东西。缜儿聪明,教地都能记下。

素娥姑姑笑话我说,别人家孩子都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开始的,怎么我们一上来就是唐诗。

我笑得有些尴尬,因为那两本我自个都不会背,怎么能教孩子。第二日便让青书帮我找两本来,我每日看一点,教缜儿一点。

缜儿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我晓得大约是素娥姑姑或者俞佩珠告诉过他让他不要再问了。

齐旋和齐夫人隔三岔五会过来看看。经常带些小玩意给缜儿。有一日来时还跟来了一个五岁地小童,也是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听齐旋说,这是她大哥的长子齐,从断奶后就养在奶奶身边,和远行在外的爹娘不太亲近。

孩子和孩子处在一起总是热闹些,齐虽然是个半大孩子。可从小就离了父母反倒成了一个小大人,与缜儿一处玩还能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俞佩珠在一旁看着也省心不少。

院子里栽了不少花草,缜儿每日都记得去浇些水,一心惦记着明春能开出好看的花来。

大约是在九月初。我听齐旋提起了陈霖韵。都是岭东人。齐旋对陈霖韵一直有些印象,进宫的时候没有见到她还觉得疑惑,后来才知道是被打进了冷宫。

这一回,齐旋告诉我说,皇上把陈霖韵从闲泠宫里接出来了。还晋了贵人。她说话地时候一直在注意我的脸色,怕我会不高兴。

我望着京城的方向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公孙懿然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了。我曾经布下的其中一步,就是把陈霖韵从冷宫带出来,因为她以前和温依雪同住毓灵宫,由她来指证一些事,正合适。岭东地冬天比我预想地要来得早,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降了温。

缜儿没受住这剧烈的天气变化。一下子就病倒了,虽说没有起高烧。但一直低烧不退,俞佩珠红着眼睛日夜不休地照顾着。

府里的那位老大夫来看了几回,眉头一次比一次皱着紧。

我心里晓得这病怕是来得凶险了,只恨自己不能代他痛苦。午夜梦回,看见那年抱着他跳湖,心就跟刀子割似的,若不是那次孤注一掷,也不会害的缜儿受了寒气,一到冬天就不舒坦?

到了腊八,岭东地雪积了厚厚一层,缜儿的烧犹如那炭火的盆一般,原本有些胖乎乎地身子也瘦了一整圈。

老大夫开了药,低声对我道:“夫人,老头子也不瞒您,小公子这身子骨本就畏寒,就算有这火盆,那也是抵不住他内里虚的。这就是个季节病,等开了春也就好了,只是…”老大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晓得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五雷轰顶一般,我当下就懵掉了。

脑海里跟放电影一般,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从缜儿出生开始,哭笑喜怒,清晰万分,最后的定格永远都是他趴在窗边,问我“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连抹一下都不记得。芷杏和碧儿傻傻站在一边,抱头痛哭。

缜儿的烧在过年前突然退了,我揪到嗓子眼的心忽然落了地,一切都感觉不那么真实。缜儿有了些胃口,吃地东西也多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就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病痛过去了地时候,正月月底,缜儿又病了,这一次,是高烧,直接晕厥了过去。

泪水,已经成了这个小院的代名词,俞佩珠不敢当着我地面哭,经常都是借口出去方便,可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

碧儿抱着我哭了无数次,一遍遍说“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了?老天爷连小姐唯一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了。”

我欲哭无泪,这一切其实都是咎由自取,我亲手杀了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有如此惩罚,因为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何来苦一说,我又怎么算苦了?只是舍不得,我宁愿折了寿补缜儿的命也不愿意他受这样的罪。

只求春天来得快些,再快些…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缜儿都是昏睡着呢。我坐在一边,用湿润的帕子擦他的嘴唇,一遍一遍,偶尔用小勺子喂上一小口水,就怕呛着他。

醒来的时候,则赶紧喂他喝些米粥,不吃些东西,又怎么坚持地住?

缜儿病得虽痛苦,但也是不哭不闹,只是用小手紧紧握住我的,迷糊的时候会听见他叫父皇。

一听,就止不住泪水。

若还在宫里,他又会不会有这么一劫?

齐夫人来看过好几次,红着眼眶给我谢罪,说是岭东天寒,齐家无力,终究是没法照顾好小公子。

我拉她起来,问道:“缜儿的情况,上面晓得吗?”

齐夫人擦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京里现在也乱成一片,弹劾齐可善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单家焦头烂额。可皇上也不轻松,成太傅病了,皇上如今也是分不开身。”

“既然没有报上去,也就暂时压着吧,他就算晓得了也一样没办法。”

我们这边在说话,那边齐在陪着缜儿,突然齐转过了身,对我们道:“缜儿弟弟说想要看花,想看家里的花…”

加更的3000字,96自己也晓得不在状态写得很惨,但看在9带病通宵鏖战的份上,原谅96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早夭

这章是补昨天的基本更的。今天的大家再等等,96继续去码。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坐到床边,我抚着缜儿的头----清晰记起,在宫里的最后一夜,皇上也是这么抚摸着缜儿,不舍和心疼----看着缜儿有些迷茫的眼睛,轻轻吻了一下。

“缜儿,花还没开呢,要等到春天才开。缜儿再等等。”

缜儿看着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缜儿答应过娘,会乖乖等到爹来接我们,不能骗娘哦,要跟娘一块等。”

回应的声音更加低了,眼睛也迷离着。我不知道究竟是他眼中有雾,还是我眼眶湿了。

缜儿又睡着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老大夫进来看了看,又是摇摇头,这一番摇头,把我的心都给摇没了,只是傻傻地看着气息微弱的孩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能用参汤吊到春天吗?”齐夫人问大夫。

大夫露出为难的神情,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用参汤啊,别说吊命了,那就是催命的。”

眼看着就要入三月了。换了是在京城,已经是渐渐回暖地天气了,可在岭东,却依旧冰冷冰冷。

每个人都红肿着眼,跟着缜儿一块消瘦下去,俞佩珠原本微微发胖的身材现在也瘦了很多,脸盘子削尖。君 子 堂 首 发她跪着给我请罪。说是自个的奶不好,没把缜儿养壮实,又照顾得不好,她对不起我。

我把俞佩珠拉起来,握紧她的手道:“俞妈妈你别这么说。你待缜儿好我都看在眼里。缜儿这身子。都是我的过错,若没有落水受凉,也不会过不去这岭东的冬天。”

屋里的人陪着流泪,却是一个法子都想不出,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法。

缜儿醒地时间越来越少,我们几个都是轮流值夜,就怕他半夜醒了却没人知道。

缜儿一醒来就会叫娘。见了我就要找爹,还要找花。

皇上在京城,我没法把他找来,那花,除了纸花假花之外,也无力变出百紫千红的给他。房间里插了几只腊梅。却终是不及春日影灼阁的百花争艳。

三月中旬。好不容易有了几日暖天,缜儿看起来也好了些。虽然混混沌沌,但也喝了不少米粥下去。

我心里有底,只道是开春了就好,等天热起来就没事了。明年冬天说什么我也不让缜儿在岭东过了,就算回不了京,也要拼命带缜儿去南方。

大家也似乎是撑到了极点,看着缜儿好起来也是又哭又笑。齐也常过来看缜儿,只说再等等外头山花就开了,等病好了就有花可看。缜儿能短短说几个词以作回应。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灾难过去的时候,岭东一夜大雪,气温骤降,压垮了低矮的树丛,也彻底拖垮了缜儿地身体。君 子 堂 首 发

老大夫告诉我,就是这乍暖还寒地天气就伤缜儿的身子骨,若一直暖下去也就没事了,可这一场雪,确确实实是把孩子带到了鬼门关。

曾经的希望在瞬间剥离,剩下的只有麻木,连绝望都感受不到。

素娥姑姑端了饭菜进来,我都吃不下去,又怎么能吃得下去。

我一遍遍问自己,如果那时不带缜儿出宫,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结局,可脑袋乱成一片,什么都弄不明白,只知道,我的缜儿,会跟他那个未出生地弟弟或者妹妹一样,远远地离开我。

四月初五的夜里,老大夫诊了脉,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我便明白,生死一夜间。

我抱着缜儿说了一夜的话,也不管他昏睡中听不听地见。我这个狠心的母亲终究是得到了报应,上天一个孩子都不会给我。

窗外慢慢亮了,我感觉怀中的身子动了一动,低头看,缜儿睁着眼睛看我。

他说:“母妃,父皇是不是不要缜儿了…缜儿等不到父皇了吗…”

父皇、母妃,来到岭东的这一年多,缜儿都没有这么叫过,这一刻,不晓得是病糊涂了还是清明了,他想起了宫里的称呼。

“不会的,父皇就快来了,不会不要缜儿地。”我喉头哽咽,眼泪克制不住,“缜儿你听,过一会,德顺公公就来了,会喊皇上驾到----然后父皇就来接我们了。”

缜儿甜甜笑了,突然间一阵冷风吹来,缜儿却道:“花开了…”声未落,臂膀就一沉,如泰山压顶。

几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我机械似地转过头,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齐站在外头大声喊着“弟弟看花。”

窗外是院子里最高大的一棵树,冬日里光秃秃地只剩下树杈子,现在也五颜六色,粗粗一看,只当是春风吹过,百花齐放。

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虽然低,我却认得,是素娥姑姑、芷杏、碧儿和俞佩珠,还有齐夫人和齐旋,也有平日在我院里做些打扫的青书青画。

树上挂着的“花”我亦认得,是撕成细条的布料被一根根绑在了书上,用的是出宫之时带的衣服,各种颜色的各种花样的,如今都成了碎片,在风中无依飘动。

“缜儿,你看,花已经开了…春天也来了…”

我喃喃自语,听不见缜儿的丝毫回答。

外头哭声渐响,原本站在窗外的齐也不知被谁拉了一把,跪倒在地。除了哭声,也只剩下哭声。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初八了。

缜儿睡在我隔壁的小屋里,没有大张旗鼓地布置灵堂,除了那一对白烛、一尊棺木和浓郁的烧锡箔的味道之外,我不能想到这是个灵堂,我的缜儿的灵堂。

见我起来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默默垂泪。我跪在棺木边,怔怔发了一日的呆。

傍晚的时候,齐夫人来了,道这事八百里加急报了上去,回复也刚刚下来。

我颤抖着打开那封给我的信,上面除了黑色的一点墨之外再无他言,再看那纸,并不平整,多处有褶子,那是沾了水的缘故。

皇上哭过了,为了早夭的缜儿,他亦痛得写不出只言片语。

齐夫人叹了口气,低声对我说:“还有一个一并带回来的消息,咱们报信的到京的第二天,皇后失足摔倒了,太医说这辈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躺着。现在京里也应该传开了,再不用几日,岭东也该都晓得了。”

我站起身,跪得久了浑身发麻,走路都不稳。我趴在缜儿的棺木边,轻轻说:“缜儿,你父皇很爱你,不是吗…”

大家的留言96都看到了。

但是很对不起大家,96还是照着自己的设定写了。

缜儿的早夭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就算大家骂死96,96也是要这么写的。

再说一下,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96还在码。96最近身体不好,事情也多,所以码字的时间不太够。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宫

这一章是补10日的更新的

这一个月,我吃饭睡觉该怎样还怎样。

当站在悬崖边看着面前留着哈喇子眼睛闪着绿光的狼群一步步包围了你的时候,就会发现,悬崖也不是那么可怕。

我也是这样,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缜儿了,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害怕的呢?

五月初,一张沉甸甸的圣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来接我的是武锦凤,我的大哥,不仅仅是接我,还有缜儿的灵柩。

憨厚的武锦凤红了眼睛,哑声道:“对不起,哥哥要是再厉害些,也不会让你没个依靠。”

我痛哭出声,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那么一家子是真心为我好的。

回京路上,武锦凤跟我说了些京里的事,这一个月,可以说是风雨骤变。

冬天的时候单政就因为齐可善被弹劾一事焦头烂额。以都察院右都御使陈勤和左都御使郑炳起头,上了一堆折子,都是言之凿凿。齐可善最后被罢了官。

缜儿夭折后三天,陈勤又写折子告了单子诗,说是有百姓到都察院喊冤,单子诗仗着官位和皇亲身份强抢民女、占人良田。实则京里地一个霸主,平日里倒了霉只能哑巴吃黄连,这次有位老头被抢了孙女,家里的店铺又被单子诗的人烧了,儿子媳妇烧死了,老太婆受不了这巨变病死了。

因为单子诗的大哥单子赋是刑部尚书,百姓状告无门。这次这老头要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也不会去都察院喊冤。

皇上因此震怒,单子赋把过失推给了下面的员外郎,称是他们因为顾及他和单子诗的兄弟关系才没有上报,现在知道了就不会纵容弟弟行凶。

查证期间。单子诗又在街头打伤了陈勤的儿子。单子赋被逼无奈之下,下令收押了伤人地单子诗,为此和单政有了不少摩擦。

单子诗的事是证据确凿,又影响恶劣,他虽是皇亲却并非德亲王世子。革了官职定了秋斩。单子赋失职在先,又要避嫌,在弟弟定罪之后就停职在家。

可出人意料的是。单子诗在大牢里失踪了,而单家是最有嫌疑的。单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也并不知情,可朝中和京里的闲言碎语让他地日子并不好过,没几天就称病不出了。

四月中,北方外敌压境。戍边地大将军请求援兵。单政手上握有北方几个省的兵权。可年纪已大,身体不行。无法带兵征战,与前去探望他的皇上交谈一晚后,交出兵权。^^首发 君 子堂 ^^单子赋带罪出征,以参将身份以求立功。

武锦凤也被征召,皇上让他快马取道岭东,同我一块回京后,再带第二批援军北上抗敌。

因为军令在身,这一路我们也赶得匆忙,五月初九我入了京。

皇上在晴岚门前等我,地上跪了一地的人,迎缜儿的灵柩。缜儿还有半个月还能出殡,这一段时间都会停灵在影灼阁中。

影灼阁中春光一片,我扶着棺木轻轻道:“缜儿,你看,家里地花都开了。”

皇上问我要住哪里,我想了想,说先在这里住到缜儿出殡,以后住哪再说吧。

隔了很久,皇上才长长叹了一声,拉我入怀:“朕曾允你,绝不会委屈你,终究是没有做到。是朕对不住你和缜

“皇上还记得,我和缜儿也就满足了。”我答得极淡。

皇上似乎知道我的心寒,没有多言,却不肯放开我。

当日晚上,原本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调了回来,只是小沈子瘸了一条腿,行动再不如以前。

“谁打地?”

“皇后…”小沈子说到着就掉了眼泪,“如今娘娘回来了,奴才也不用怕了。奴才命大,只不过一条腿,一样能替娘娘做事。只可惜皇子…”

这一说,屋里几个宫女又都哭了。

“都别哭,跟我说说如今这宫里都怎么样了?”

小沈子说话利索,他稳了情绪,慢慢说给我听。

去年的时候,白凤因为得罪了公孙懿然被调去了闲泠宫,去的时候还带了盆花木,说是柳硕彦死前种的,这是个念想。没想到到闲泠宫没几天,陈霖韵发了顿火把花盆给砸了,就露出了里头的信了,信里说看到薛晓筱死前曾带着宫女乐柠和温依雪、素琴姑姑有过接触,还起了口角。

皇上亲自去了闲泠宫,陈霖韵自此晋了贵人,搬入了景禧宫,平日从不与人来往,自顾自吃斋念佛。

一封旧信并不能罚温依雪和素琴姑姑什么,更不用说皇后了。只是苦了当时同在场的乐柠,最后招了说是为了叶清和乐瑶地事,薛晓筱不知怎么晓得了叶清是被皇后弄疯地,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皇后知道了,派了素琴姑姑去谈。

温依雪是路过那里,薛晓筱和素琴姑姑谈不拢,拉扯之间她上去劝架,一不小心失手害的薛晓筱溺水。乐柠受了威胁,出了事后什么也不敢说。

这封信地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宫里人都开始说是皇后逼疯了叶清,又害的薛晓筱溺死。

因为有我的协管后宫不利负罪出宫在先,皇后得了个管理后宫不利的罪名。皇上出言若再有类似之事,将以皇后无力打理后宫为名而撤了她所有权利。

后宫需要人手管理,皇后被定了个管理不善,曹宝珍又不是能分担多少事的主,皇上晋了公孙懿然和萧吟的位,都是从三品的婕妤,同皇后一起分担宫里的事。

我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看来计划还算顺利,从白凤被公孙懿然赶到闲泠宫开始,一路往后,并没有多大偏差。原先定的计划里,后面还有不少对付皇后以致最后废后的措施,可那些在缜儿夭折后就被皇上全部抛弃了。

皇后瘫痪了,皇上告诉我说是他推的,以后怎么办都由我决定,这是他留皇后一条命的原因。单家墙倒众人推,不会有谁为皇后出头的。

回宫的第一晚,我一夜无眠。

有些东西,终究要讨回来。

写到脱力了,大半夜鏖战,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脑袋发胀,也不会花这么久才写一章。

对不起大家了,这几日的更新时间比较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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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后之死

这是11号的更新,96又晚了。

第二日一早,我就梳洗干净,带着素娥姑姑和几个宫女一块去了宁凤宫。

宁凤宫只开了半边门,看门的太监见了我,赶紧一溜烟跑进去通传,祥安很快就出来了。

“皇后可起身了?”

祥安行了礼,答道:“已经醒了。”

是的,皇后醒了,却再也起不了身,我笑了笑,跟着祥安进到内殿。

皇后半躺在床上,靠着垫子,转过头来看我。在屋里的,还有夏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转眼一年多了,你终是回来了。”皇后答得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娘娘重病在床,宫里总要有人打理,所以臣妾才回来了。”我冷冷看着皇后,道,“本该昨日就来给娘娘请安的,只是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又负丧子之痛,这才晚来了。”

皇后重重拍了一下床板,怒道:“武槿媛你想怎么样?你丧子之痛也要怪到我头上来?那个时候你不带他走,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怒极反笑,一下子静了下来,搬了把椅子坐下,道:“不带他走。留着给你们单家折腾?若不是那时你欺人太甚,我用得着出宫吗?话说回来,我夭折地孩子又岂止缜儿一个?你我心知肚明!”

“本宫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脾气,孝睿毅皇后也是后来才看清楚,可惜为时已晚。你入宫几年可真算得上卧薪尝胆了,那副乖顺的脾气骗了多少人?”

我点点头当是回答:“这宫里,又有哪个人没在演戏?我在演。你也在演。你费尽心机,我也同样,大家谁都没比谁清高。只不过,现在你单家倒了,我依旧受宠。”

“走了一年多反倒是傻了?你已经无子无女。以后靠什么?”皇后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把我撕开来,“皇上再喜欢你,也是要皇子继位的。你与其费心折腾我,还不如对付她们去…”

那个她们,包含了多少人。我很清楚。皇后说的是事实,我亦清楚。从缜儿离开我那一刻我就明白,我生存的唯一筹码就是皇上的宠爱和愧疚感。

那份感情有多深。我就能在后宫好好地活多久。只是那份底线,我还摸不清楚。

我离开宁凤宫地时候看了夏兰一眼,她怯怯状不敢抬头,我却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心和怨恨。

出了宁凤宫我又去了景禧宫,陈霖韵看过去精神多了,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样子。

陈霖韵说。她现在过的不错。闲泠宫还是景禧宫,她并不在乎。都是安静的过日子。只是对我有些愧疚,若她和公孙懿然下手再快一些,也许能早些解决了。

我摇头道,那也是我考虑不周,这计划本就定的长,就算再快些,也不能在去年入冬前收拾好一切。这是注定地,多痛都要认了。

缜儿出殡那日整个京城都是白色地,长长的悼词我一个字都听不见,只是紧紧握着身边曹宝珍的手,另一边,公孙懿然搀着我,不让我倒下去。

可灵柩抬出南门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挺住,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皇上陪着我,面色疲惫。

在他开口前,我轻轻说:“让我搬去景孝宫吧。”

皇上皱起了眉头,问:“为什么?那里很远。”

景孝宫在景禧宫东边,毓衾宫的北面,是西六宫里离前朝最远地宫室之一。

“皇上若想来,再远也是会来的,若不愿意见我,我搬去尚清宫也是没有意思的。”

我撇过头不去看皇上地表情,只听见他淡得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他说:“其实是你见了我就想死缜儿,不想见我吧。罢了,你若执意,明日就可以搬过去。”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几年的感情和彼此的真心。皇上说的对,我看见他就想起缜儿,这是我地心结我走不出,可他又何尝不是?所以不得不赌,把彼此都逼到尽头了,那底下地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也就清楚了。

最远的景孝宫又有什么不好,皇上若来了,辇车跨过整个西六宫,我依旧是得宠地妃子,若不然,住得远远的,好过住在前头听他辇车通过的声音晓得他去了哪里哪里。

景孝宫多年无人居住,整理了一天才弄好我住的那一进宫室。

搬过来的一个月,皇上来过几趟,都是相对无言。他在晚膳前匆匆来,陪我吃了饭就走。小沈子告诉我说,皇上晚上都是歇在尚清宫,并没有哪个嫔妃侍寝,似乎是因单家倒台,前朝要处理的事本就多,加上北边战火,确实没有消停的日子。

六月底的时候,萧吟怀孕了。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个消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需要继承人。

另一个消息是单子赋战死沙场,皇上亲自下旨,扶灵回京,以亲王世子规格厚葬。

那日晚上,皇后就请了我过去,问了我一句:“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机会?”

我闻言未答,只是挑眉看着她“那日皇上逼我爹,我爹答应交出兵符,条件是饶了我那两个哥哥的性命。可你看,大哥死了,死在战场上,到底是英勇战死还是被谁暗中下手要了命,现在也说不清了。二哥下落不明,大概是凶多吉少。我爹一把年纪,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皇后抬头看我,道,“你晓得我的意思。皇上不是应允了什么都会做到的人,萧家坐大,萧吟又有了身孕,你以为你能在宫里逍遥多久?”

“这算挑拨?我不是你,更不是孝睿毅皇后,背后也没有强大的家族,你挑拨我对付萧吟,倒不如去挑拨萧吟对付我。”

“我再提点你一句,你应该晓得叶小仪不是我和单家弄疯的,你为何不仔细想想她到底是怎么疯的?”

我眯着眼睛看皇后,这个答案我早就晓得,动手害的叶清发疯的是皇上。孝睿毅皇后怀疑叶清与人私通,皇上又不愿意她当了孝睿毅皇后的棋子,更不愿看着她死,所以只好弄疯她。

叶清有叶清的痛苦,爱情与道德折磨着她,疯了,不失为一种解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跟这话搭不上边。”我冷笑着对皇后说完,又看了一眼伺候着的夏兰,“你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第二日一早,皇后被人发现已经吞金自尽,夏兰喝了鸠酒殉了皇后。

皇后到最后一刻都要拖我下水,她知道单家已经穷途末路,又不愿一生都躺在床上。她叫我过去说这么些话,不过是想把我的仇恨转到皇上和萧吟身上去,又让我背负上逼死皇后的罪名,毕竟,我是皇后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她还有一个目的,她一死皇后之位就悬空了,总要有人坐上去。她是要我和萧吟为了这个位子争个你死我活。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端

这是12号的基本更,恩。

皇后死了,停灵出殡之类的事,后宫也需要有人拿个主意。

嫔妃之中,品级最高的是我,黄传来询问了几回意思,倒是恭恭敬敬,他虽是单家姻亲,但也晓得如今单家倒了,他要在宫里继续混下去就该本分些。

我告诉他,我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事,懂得并不多,一切照规矩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他自己去和前朝负责这些的官员商议,到时候给我个回信就是了。只是朝廷现在有战事,不应当太铺张。

曹宝珍红着眼睛来找过我,问我那晚到底和皇后说了什么。

我笑着问她:“莫非你也觉得是我逼死了皇后?”

见她不语,我叹息道:“你和皇后相处多年,应该知道她的脾气。她要是想活,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会一笑处之;她若是不想活了,你我合着去劝也是没用的。我知道现在有人说是我用了强,逼着皇后吞金,可那是在宁凤宫,素琴祥安都在外头候着,皇后叫一声还不都冲进来救主了?况且夏更衣也在边上,我用强能一次弄死两个?”

“我知道不是你逼死皇后地。她那个人,哪能忍受自己在床上躺一辈子。”曹宝珍苦笑道,“我也知道你恨她,若不是她,小皇子也会好好的。^^首发 君 子堂 ^^说真的,我不喜欢萧吟,与其她母凭子贵倒不如你宠冠六宫。”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后宫无主。我暂时代了皇后的职,每日要处理的大小事并不少,大事不能一个人拿主意,还要和另外几个三品以上的嫔妃合计过再做处理。

我去了一趟延翎宫,把一脸担忧地云臻和好奇的姜岚拦在外头。单独和萧吟谈了一次。

“后宫的事。理应我、你、曹婕妤和然婕妤一块分担的,只是你有孕在身,景孝宫又远,我也不好让你经常过来。可我毕竟高你两级,也没理由到你这里来商量事情。”

萧吟睨了我一眼。问:“你这算架空我?”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何况我架空得了你一时,也不可能一世,你已经是个贵嫔了。无论生男生女都是一宫之主,迟早是要管事的。”我自顾自倒了杯水,慢吞吞喝完了才道,“你若真忌惮我,就好好管着自己地肚子,别和皇后一样。死了都要拖我下水。你到我景孝宫来议事。出了点差池我可说不清。”

萧吟听完浅浅笑了,不轻狂。亦不骄傲:“你又不会真对我下手。你自己没过两个孩子,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你恨地从头到脚都不是我。皇上肯定要有个皇子,不是我生的也会是别人生的,你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既然知道就好好看好自己的肚子,我不动手,不表示宫里不会有别人动手。景孝宫你不用来,省地你有疙瘩,我也有疙瘩。”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皇后出殡,谥号孝慧端皇后,夏兰殉葬,追为贵人。

同时,北方的战事在攻下敌方三座城池后,与之议和。

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就意味着新地争端的开始。

虽然皇上每日都会来后宫,但敬事房中伺寝的记档一直都呈现空白。皇上会在下午去看看萧吟,然后再过来陪我吃晚饭,吃完了就走,周而复始。

对于这种状态,景孝宫的人都是不停叹气,素娥姑姑劝我说,何必跟皇上怄气。

我低头不答,这是怄气,却也是对彼此底线的试探。他能容我到哪一步,我又能爱他到哪一步。

没有了缜儿,我的日子一样要继续过下去,只不过过法不同。

我不会因为萧吟怀孕而去记恨什么,宫里地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拼命谋划着地,战线不同而已。而对于皇上,他一定要有继承人,否则就是皇室的罪人,我不愿他背上这等罪过,我也不愿后世提到我这个妃子地时候有明宪宗的万贵妃一样的骂名。

现在是彼此试探,彼此考验,没有什么输不起的,真要输了,最多关起门来学陈霖韵,我一个人的景孝宫,我爱怎样怎样,外头谁死了谁活了都与我无关。要是赢了,那我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得一真心相待之人,已是万幸,再去苦苦计较什么,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过不起罢了。

只是,不满这种状态的人还是多了去的。

我听小沈子提过,前朝不少人上书让皇上立萧吟为后,被皇上以孝慧端皇后新丧为由给驳回去了,结果几天后又有人上折子说我善妒霸宠,心窄不容人,逼死孝慧端皇后,那不是一个后妃该有的作为,让皇上废了我,被皇上狠狠骂了一顿。

小沈子说完后转转眼珠子,低声说:“娘娘,皇上可生气了,都是因为那些大人说您的坏话。皇上等会要是来了,您别…”

我让小沈子下去,又唤了碧儿来,让她帮我穿戴整齐后,一个人出了景孝宫,吩咐谁都不许跟着。

我独自去了尚清宫,德和公公看见我赶忙过来行礼,道:“娘娘,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呢。您看,是不是…”我没开口,只是斜眼扫了他一眼,顺和公公的头更低了。他没有胆子拦我,我撇开他径直往书房去,还离了些距离,就听到里头不知道哪位大人好大嗓门在说我的不是,不禁冷哼了一声。

看门的侍卫见了我,愣在原地,跪也不是阻也不是。趁他们回神之前我已快步上去推开了门。

迈进去的同时,所有屋中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有吃惊的,有不安的,有不屑的。门口的侍卫见事已如此,干脆关上了房门。这时不知哪个人先醒过来,行礼跪下,一时屋子里该跪的跪了一地,呼着“武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可活,晚上把自己吃撑了,所以难受了一个晚上。

跪键盘,是说96终于赶上进度了,13号,也就是今天的基本更,已经写好了,只要修改润色整理一下就可以更新了,所以会在傍晚或者晚上更新出来,不会再拖到14号另成了。

另外,不晓得是不是接近结局的关系,96这几天是越写情节发展越快,明明可以细细说的段子,都一下子解决掉了。不过,因为情节比前头纠结,也许读者能够接受96这种快速推进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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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以上废话不占用字数,96不会用这些话来凑字数多赚大家钱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欺君

这是13号,也就是今天的

我看着他们,也不让他们起来。这帮人里有一大半口里说的是千岁,心里怕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吧。

这些大臣有几个是萧家的,也有单家留下来还未被“清理”的,也有皇上的亲信,比如那个成柏舟。

我看向皇上的眼睛,那里面透着的是倦意,他真的倦了,是倦这些人的争论还是倦了我不冷不热的态度?皇上没有避开我的眼神,单靠着这个,述说他的无奈。

是啊,他本该无奈的…虽然,从宠着我上位、并扶持萧家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今日一争。

不跪不拜,我让自己直了腰,不跪不拜。房里一时静得让人抓狂,但我却是平静的,看着皇上,我突然笑了。

渐渐扬起了唇角,笑意由浅转深,最后放肆地大笑起来。跪着的人摸不清我的心思,只是噤了声,而我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眼底隐约的决裂。

我停了笑声,开口道:“本宫竟不知道我朝国泰民安到如此了,怎么,前朝太平了不用你们这帮子人站出来表忠心,不用为了背后那个彼此狗咬狗,所以想弄点事做做竟扯到后宫来了!本宫再怎么不是要编排轮得到你们吗!都当自己是三姑六婆了吃保了撑着。皇上地家务事。你们少给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娘娘这么说就不是了,这皇上的家事也是国事…”

我紧了紧眉,打断了开口的人,那人我依稀记得远远见过一次,似乎是沈润媚的父亲,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闭嘴,别来这套!沈大人。你说本宫善妒不容人,可别忘了你那才人女儿也在宫里,本宫若是不容她,你又能怎样!?”骂完了我就不理那帮人了,转向成柏舟道。“成太傅。本宫知道您为皇上谋划了不少,本宫能得宠,一开始可全赖您的相助。这次您想怎么谋划?让皇上废了我,还是鸠酒白绫?本宫原来已经这么大罪过了呀。”

当年皇上对我有意,却也没有想过拖我下水。选中了我。又把武家拉入朝中纷争的是成柏舟。我也晓得,方和珞的自尽,让皇上送我出宫。这一切亦是成柏舟地主意。他作为太傅为皇上做了许多,从局势考量,他也不想让那帮大臣真把我怎么样了。

因为我无子,只要我不打萧吟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主意,我得宠也是无害的。萧家权势远胜武家,若萧吟上位。这萧家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单家。成柏舟是聪明人。他不会这么做。

“娘娘,臣惶恐。”

“您惶恐什么。君 子 堂 首 发忠君爱国,皇上信任您;又不属狗,不爱抓着本宫这个属耗子的不放,本宫不为难您。”

“武妃娘娘。”站出来说话的那个我并不认得,只听他道,“娘娘今日见君不跪,是欺君,又恐吓朝廷命官,这难道不是大罪过吗?”

我闻言笑了,啐了一口:“皇上若想定本宫地罪,就算是凌迟也甘之如饴;若皇上不愿意定本宫地罪,你们这么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是欺君吗?”

“槿儿…”

大臣们没有哪个回话的,只有皇上轻轻叫了我一声,很痛很苦。

皇上才开了口却没了下句,我也不待他再说,再看着他眼中隐不去的痛心我会崩溃!一咬牙转身夺门而去。

今天这些话原是我不该说的,这般无礼的事也是不该做地,只是累了倦了,是死是活是宠是断,干脆来个彻彻底底,一次性了结。

光靠那些大臣编排的罪状根本不足以废了我,顶多罚个禁足,他们原就是想闹腾闹腾,逼着皇上烦了倦了合着他们的心意立了萧吟,然后大家你好我好。可我今天一闹,是让他们抓实了欺君地罪名,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结局如何,不过是看皇上能容我多少了。

历朝历代,这后宫中站在浪尖上的女人能有几个善终的?

一阵风吹来,乱了发,抬手去抚才发现到了影灼阁。搬入景孝宫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是我想来也怕来的地方,最初,这里是皇上的赏心阁,后来赐给我居住,又为了我改名影灼阁。

曾经的热闹跟着我地离开而离开了,带走地还有满园的景色,再也回不来了。再也…

一如我地缜儿。

“绿影竞扶疏,红姿相照灼。不学桃李花,乱向春风落。槿儿,莫负我,莫负我…”

曾经是谁,在这阁中抱着我低低喃着?那声音,那语调,渗入了骨髓,待再吹起这里的风时,从骨子深处又这么一点一点地泛出来,叫人透不过气。

怎会负了你,若不是为你那一日的低喃,怎会收起孝慧端皇后送来的玉枕头,怎会逆着孝睿毅皇后的意思非要在这春色里拼出一条路?

我不负你,断断没有负了你!

只是,你却不得不负我,即使你不愿不忍,他们还是要逼着你负我。

我用双手抱住自己,看院子里早已谢尽的桃花,想起孝慧端皇后送我的那首诗,“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落了一地的红虽刺目惊心,却也笑看过芳年。

恍然道,原来,又是一季…

回到景孝宫就见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一见我回来,素娥姑姑低声问我去了哪里。我苦笑答她,去快刀斩乱麻了,至于最后是那刀缺了口子还是那麻断成破片,就看这几日了。

我卸了妆,散了发,躺在窗边的榻子,等那一份决断。等得久了,终是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抬眼见碧儿正轻手轻脚地要出去,我叹了口气道:“既然陪了我一下午现在出去做什么?还怕让我晓得你对我好?不用辩,肯定是傻傻站到我醒的。”

碧儿过来帮我理了理衣服,浅浅开口:“碧儿知道小姐睡时不喜欢人吵,他们都在外头伺候着。小姐先更衣还是先传膳?”

“我吃不下东西,帮我更衣吧。”

碧儿铺了床,扶着我躺下,眼里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何苦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苦,真的不苦。”

我终于赶上进度啦,叉腰大笑。

左转转右转转,终于没有拖到第二天凌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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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拔剑

第二日等到黄昏,诏书依旧不下,我靠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扇子,心底渐渐没了方向。

没有诏书,也没有任何传言,若是我闹尚清宫的事被那些大臣拿来做文章,这宫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小沈子消息最灵,这几天似乎也没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景孝宫中的众人又怎么会一切如常呢。

待到了第三天用晚膳的时候,德顺公公来了。他进来先请了安,又说:“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不过今日折子多了些,怕会晚些过来,您预备着。”

有一瞬我觉得似乎是在从前,每晚这时候都会有人过来,告诉我今晚皇上来不来。可只有一瞬,我就明白,现在就是现在。

使了个眼色,素娥姑姑点点头,把屋里的几个宫女带出去了。看着合上的门,我闭上眼,淡淡地问:“诏书呢?欺君之罪可不能饶啊。”

我只听边上扑通一声响,抬眼见德顺公公跪下了。

他哑着声道:“娘娘真想让皇上下旨吗?奴才也不瞒您,那日您冲出去后,皇上便拔了剑一把架在陈勤大人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逼他们发誓,刚才娘娘没有来过,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我心底五味陈杂,原来那日说我欺君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使陈勤见我没有反应。德顺公公继续道:“娘娘,那么多年了,奴才第一次见到皇上用那样地表情说话。您心底难受,可皇上也不比您好受啊,求求您,就真当了什么事也没有吧!”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嵌进肉里的痛才能让我勉强维持着姿态。我几乎不能想象那天皇上的表情,他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的。如春风拂过一般。

皇上虽是皇上,却一直韬光养晦,在单家把持的朝政中慢慢壮大自己的力量。他极少自称“朕”,一向都说“我”。可见他足够沉得住气。没有绝对地把握就不和单家力拼。如今单家倒了,可朝中局势依旧不稳,以他平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拔剑逼大臣立誓,皇上需要怎样地坚毅和决绝才能压着那几个各怀心思地大臣逼他们答应放我一马。他竟然会这么做!他竟然为了我做到了这一步!

良久,我才出了声:“我知道了。”

德顺公公听了。抹了一把眼泪,直直磕了三个头,才下去。我这才松开了手。却不去看掌心的指甲印,那再痛,也痛不过这被堵了的胸口,痛得直流泪。

止不住,止不住。

大闹尚清宫的事会有几种处理我都想过。缜儿夭折不过数月,皇上就算不念旧情。凭他对我的愧疚感也不会赐死。所以最差地就是废妃打入冷宫,冷宫日子好不好过。不过是看个人。好一些的处理,就是双方都退一步,皇上降了我的品级,答应他们立萧吟。

可我从来没有皇上会这么做,他到底还是没有弃我于不顾,皇上地意思很明白,他不会废我降我,也不想立萧吟。

这一次是彻底和那帮子人扯破了脸皮,哪个再有疑义的,就大刀阔斧了。

可这大刀阔斧背后的艰辛,不用细想我也明白,皇上做事从来都细致稳妥,雷厉风行不是他的风格,可他为了我都做了。

从推孝慧端皇后使她瘫痪开始,到迅速处理单政和他两个儿子,短短一月做完了他花了十几年布置的事,可其中的难处又有谁人不知呢。若不是因为缜儿夭折,他不会这么孤注一掷。

他,他才是何苦啊!

德顺公公说地对,失去缜儿我心如刀割,皇上又何尝不是?

景孝宫众人晓得皇上翻了牌子都很开心,我这次回来,宫中传言我圣眷已经大不如前,皇上很久都没有留宿后宫,今儿个我又成了第一人。

皇上来地很晚,到的时候已经快三更了。

等伺候地人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空气又被沉默所笼罩。我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半响,我听到皇上长长的叹息声,就在我以为皇上会转身离去的时候,感到一双手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让我的脸靠在他胸前。

皇上身上的木兰香就这么充斥了我的整个思绪,这香气是毒药是蛊惑,鼻头一酸,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这么多年相处的种种,他为我做的一切一切。

我再也克制不住了,伸出手回抱住皇上,眼泪糊了我的眼,我轻轻叫他,声音模糊不清。

皇上没有安慰我,只是收紧了臂腕,让我把心中的所有的情绪哭出来。

“皇上…”

“恩…”

“皇上…”

“恩…”

等睁开眼睛看着明亮的窗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昨晚我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碧儿进来帮我洗漱,把铜镜端我到面前,笑道:“好好照照,眼睛都跟桃子似的,赶紧拿帕子捂一捂,省的等下被人看见,笑话死。”

“就你最爱笑话我。”我赖在床上不肯起,接过帕子捂上,“皇上呢?”

“上朝去了,有留了话,说晚上还过来。”

秋意渐浓,气温也就渐渐低了下来。

皇上经常过来,留宿的日子也多。我问过他,前朝那帮人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正经问我:“若我要立你为后,你怎样?”

我直视他的眼睛,道:“还是那句话,皇上若真心待我,是后是妃都一样;若不真心,高处不胜寒,没意思。”

皇上听完倒是笑了,拥过我,不再多说了。

我靠着他,心里头却是清明的,前朝那些大臣怕是被皇上之前的强势态度给唬住了,一时不敢动作,不过等到萧吟生下皇子之后,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腾。

这一章的题目俺真的不晓得取什么了。

96好困,撤退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题

宫里的日子若是无事,过得就会飞一样的快。

眼见着入冬了,事情也就多起来了。大小节日都要做不少准备工作。这些事,在出宫前的那个冬天,代替生病的孝慧端皇后,我和曹宝珍接触过一些。现在做来也顺手了很多。

空闲的时候就难免唏嘘,一转眼两年了,当时忙碌的时候缜儿还在身边,如今已阴阳相隔。

公孙懿然为人沉默了不少,但是做事还是同之前一样,仔细规矩。在萧吟养胎,曹宝珍又不爱弄这些复杂枯燥的工作的时候,她是个很好的帮手。

那日处理好公事,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我唤她说:“今天皇上不过来,留下来陪我吃个饭吧。”公孙懿然点头应了。

饭菜上桌,公孙懿然却是胃口缺缺,还不住出神,我看了她一眼,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然婕妤,有心事不妨同我说说。”

公孙懿然抬头看着我,末了道:“娘娘恨我吗?”

“恨你做什么?”我闻言失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话陈贵人也同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生死有命,再不舍再痛苦也是无力挽回的。真要怪,就怪我抱着他坠湖。”

公孙懿然和陈霖韵一样,都对缜儿的死有些内疚,可这一切追究起来,都是我的错过,我不能怪到她们身上去。

公孙懿然沉默了一会,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说:“娘娘回宫那日,我见到他了。”

公孙懿然说的他是武锦凤。我回宫那日。嫔妃并没有到晴岚门前来,公孙懿然应该是站在宫里的一个高点俯瞰的,就如同我走地时候,萧吟站在那儿望着我一样。

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苦笑道:“那么远,看得清吗?”

“不远了。那已经是最近的了。”

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确实已经是近距离了。

“累吗?倦吗?”

公孙懿然摇了摇头。笑容里隐约有泪:“自己选的,哪里能说累,能说倦啊…”

我愣了一下,是啊,命是天定的,路却是自己选的,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只有前进了。

“还有件事要跟娘娘说。”公孙懿然抹了泪,“关于温容华那里地。温容华说天气冷。碳不够用,温玉帝姬冻病了。”

“怎么,少给了她吗?”

“哪能啊,不过是借题寻事罢了。君 子 堂 首 发”

孝慧端皇后没了以后,温玉又重新回到了温依雪那边。温玉年小,孝慧端皇后待她不错,难免想着些,对亲生母亲温依雪反倒是有些疏离。说起来那也是温依雪自作虐。温玉小时候她也折腾过她,孩子虽小却也不会完全没印象。这让温依雪很不舒服。

温依雪现在不敢再故意折腾温玉,一是温玉大了。好坏苦痛都会说了,二是怕再惹恼了皇上,把孩子又给交给别人管。在她眼里,无子又得宠的我就是最可能的那个人选。

“她既然说不够,让内务府再给她送点过去,别让孩子受这罪。”我说完后想想又补充道。“提点她一句。这碳多少都是有规矩地,她一个容华分得又不少。何况还有温玉帝姬的份,如今这些是因为孩子怕冷多给了些,合理用着不会不够用的。若还是不够,让她自己问问宫里的管事嬷嬷怎么分配的。”

公孙懿然应了声晓得了,趁菜凉之前,两人匆匆吃完了,又用了些点心后,她就回去了。

年三十照例在福秀殿摆了宴,我因为重感冒身体不适而没有去。后来曹宝珍告诉我,那天萧吟也没去,不喜欢这种宴会、而且也没有相好的嫔妃是一方面,大腹便便人也懒了也是一方面。

我记得太医说过,萧吟的预产期大约是在二月中下旬,眼下还有两个月不到。

过了大年就要准备着去昭日坛,我想起在昭日寺的小舞,姬青阳曾说过,小舞经常会好端端昏过去。我回宫后也问过皇上,皇上回复我说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事除了小舞身边几个伺候的之外,也就只有姬青阳、我还有皇上才知道。毕竟神女动不动就昏倒对于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到了昭日寺后,在姬青阳地安排下,我见到了小舞。她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着。我担心这样不吃不喝的睡会出事,可边上的人答我说什么都喂不进去,一开始她们也担心过,但前几次不吃不喝昏迷醒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神女跟一般人不同吧。

我仔细看小舞,发现她头发中已经有了许多白发,心痛之余也没有任何办法。

“睡了几天了?”

“这一回睡了有一旬了。”

十天了啊…

祭天的行程都是旧定,走个流程后也就结了。没有在昭日寺多待,众人立刻启程回京。

皇上虽然没有说,我也晓得是为了萧吟。萧吟独自留在宫里,若是这时候被人为难了,大着肚子再彪悍也是吃亏。

幸好并没有出什么事,宫里一切如常。

一转眼到了二月底,眼看着萧吟的预产期过了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二月的最后一天深夜,素娥姑姑把我叫了起来,说是延翎宫里的消息,萧吟开始阵痛了。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晓得这开始痛离要生还有不少时间,但还是赶紧起身,换好衣服往延翎宫去。

冬夜极冷,景孝宫离延翎宫又远,等我到的时候,已经冻得满脸通红,手脚冰冷。

云臻坐在延翎宫地主殿里,却不见姜岚。云臻说她是因为害怕睡不着,姜岚还睡着没起来。

公孙懿然和曹宝珍也已经在了,皇上那里派了人去通知了。

我走到萧吟的房外,只听着里头时有时无的叫声,几个婆子也在屋里,一个眼尖地见了我,赶紧出来了。

“娘娘,萧主子可能要到明儿个下午才生,你到隔壁歇会?”

“萧主子情况如何?”

那婆子面色有些为难,道:“瞅着怕是要难产。”

题目我取不出来了,跪地。。。

第一百八十章 难产

我走进隔壁房间,就见屋里坐了两个妇人,见了我便起来行礼。虽然礼数周到,眼里却满是戒备。

听边上的婆子说,一个是萧吟的母亲萧夫人,一个是姐姐徐萧氏。

我寻了个位子坐下,对她们道:“萧夫人,刚才婆子也说了,瞅着怕是要难产,您要不进去看着。虽然婆子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但有个娘家人在身边萧贵嫔也会安心很多,您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的。”

那萧夫人偷偷打量了我一会,似乎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对徐萧氏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徐萧氏看起来和气些,单独面对我显得有些局促,我也没和她扯家常的兴趣,支走一个是一个,省的彼此防备。

“碧儿,你去前头请两位婕妤娘娘进来,这里暖和些,时间还早呢,歇一会也是好的。顺便跟萧贵嫔这里的厨子说一声,准备些吃食,生孩子是力气活,又可能是难产,吃点东西有力气。”

碧儿应了一声出去了,徐萧氏抬头吃惊地看着我,见我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又低下头。

曹宝珍和公孙懿然没一会就来了,后头还跟着云臻,三人坐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我闭上眼睛养神。

我睡得浅,有点动静就醒了,原来是皇上来了。他赶着也是匆忙,我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听着听着眉头就紧了起来。

“皇上进去看看吧,真等还是生了,就进不去了。”

皇上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些疑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心平气和。他拍拍我的肩,进去了。

我回到位子上坐下,继续睡我的。

萧吟一直痛到第二天中午才好些,虽说风俗里产妇生前吃东西不好,但几个婆子也是明白人,晓得难产时力气就是一切。喂萧吟吃了些。

傍晚的时候,萧吟要生了,我坐在隔壁听着她在隔壁地喊叫声。一开始还声声响,到后来慢慢便弱。身边的几个嫔妃都是惨白了脸,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的,心都慌了。

我也不舒服,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会让我想起很多东西,想起我生缜儿的时候。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婆子跑进来,粗气道:“娘娘,怕是不妙啊。萧主子都使不出力气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喊外头的太监进来,问道:“皇上还没来吗?”

“回娘娘,皇上还和几位大人在议事呢。^^首发 君 子堂 ^^”

我啐了一口,真不晓得哪几个这么没眼色地,真出了事,不用皇上动指头,那帮指望着萧吟生儿子的大臣就整死他们了。

我推开在门口的婆子太监直接冲到萧吟地产房,屋里的人见了我都吓了一跳。

我径直走到床边。冷声对萧吟道:“孝慧端皇后死了,我还在你前头横着。你进宫为了什么?还没成功就死在这里自己甘心吗?儿子在你肚子里,就看你这个当娘的争不争气了!”

萧吟本已涣散的目光慢慢聚了起来。转过眼珠看着我。萧夫人也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一番话,一时愣在原理,几个婆子面带诧异。

“聪明人做聪明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拎清楚。”我环视了她们一眼,“这一大一小保不住,你们也不用过日子了。”

我回到休息的地方。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倒在椅子上。

我不恨萧吟。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有着各自的目的和小算盘,今天是朋友。明天是敌人,也许后天又是盟友,大家不过各自打算罢了。

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他的性格我还是能够摸到一些的。

皇上不是纵欲之人,后宫嫔妃他入眼地就少,更不用说像别的皇帝一样内宠一堆,今日宫女明日贵妃。他就算翻了我的牌子,宿在我那里,也有很多时候只是一块睡了,并没有别人想的翻云覆雨。

皇上也不是一个喜欢宫里孩子一堆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担心将来子嗣之间勾心斗角的争权。

我猜测过,怕是和他从小的经历有关系。茗贵妃生下他却依旧得不过圣眷,日子过的与冷宫无异,他大约是不想他地孩子有和他一样的童年,既然不可能对那些嫔妃有心,就不会让她们生下子嗣。

我不能再生,他选择萧吟也自是有他的原因地。若是别的嫔妃孕育皇子,一是他自身不喜欢,二是没有强硬的后台,最后免不了被萧家压着来。若萧吟生下皇子,对于逐渐壮大的萧家是一个利好,虽然要忌惮萧家外戚把权,但我想皇上应该有对应的法子。

直到戌时,才听到那头传来婴孩的哭声。

婆子过来说,萧吟生了个皇子,过程是险一些,却是母子平安。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生下来了。

三日后,皇上下了诏书,赐名玄,萧吟作为二皇子地生母晋为昭仪。

我听完后呆呆地站了很久,素娥姑姑担心我,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说没什么,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皇上强调了二皇子,就算缜儿夭折,他也要让天下人记得,他曾经有过一个长子。

二皇子满月,摆宴福秀殿。我送了一把长命锁,萧吟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复杂,让身边地嬷嬷收下了。

这是她产后和我的第一次照面,她把孩子交给奶娘马氏,轻声对我道:“我还真要谢谢你,若不是床边你那席话,我可真地没命到现在了。”

我睨了她一眼,道:“我再同你说个事,看好自己的儿子。我不动他不表示没人打他的主意,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别怪到我头上。”

萧吟不再说话了,转过头去看孩子。

这时外头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我赶忙让人出去查看情况。

那太监匆匆去了,又很快回来,答道:“是几位大人在酒席上上书要皇上立后,皇上砸了杯子。”

在这里感谢一位书友,女巫的咒语,谢谢亲给媛妃写的词,唱的歌,96非常非常喜欢。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争论不休

那太监的话如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保持了微妙平衡的内殿也一时变了气氛。

没有哪个说话,都静静看着我和萧吟,有担忧的,也有看戏的。

我和萧吟对视一眼,倒是淡淡笑了。前头让皇上立后,自然是想让皇上立萧吟的,皇上既然砸了杯子,就表示他没那个意思。皇上心思放在那里,萧吟也是聪明人,哪里会看不懂,面色僵了僵之后又是如常。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先坐不住要闹个鸡飞狗跳的就是输家,输了皇上的青睐。萧吟得不到皇上的情,却也不会把那份看重和好感往门外扫。

传话的太监见我们都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反应,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跪在那里别扭得不得了,还是公孙懿然先反应过来,让他下去了。

这顿饭也就没意思了,萧吟以孩子需要休息为由先回去了,没一会也就走了七七八八。我也觉得乏,赶紧回去休息。

从侧门走出福秀殿,门口候着小沈子,他悄声跟我说,皇上砸了杯子后就已经走了,殿内倒是还有几个大臣跪着。皇上有留下话给我,他回去尚清宫了,让我早点睡,明天中午去尚清宫陪他用午膳。

第二天午膳前半个时辰,德和公公来接我,我坐着辇车一路到了尚清宫。皇上还有事在忙,我被安排到偏殿休息,一个宫女进来点了香奉了茶。

那宫女长得干干净净,手脚也利索,眉宇中有一股子灵气。

“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放下被子。问她。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羽织,原在内务府当差,上个月才来的尚清宫。”

我又看了她两眼,她低眉顺目,我偏头放杯子的时候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份不屑和嘲讽,再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来。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羽织显然是对我有浓重地敌意,因何而来,谁都晓得。

皇上身边当差的。无论是寝宫里伺候的还是书房里伺候的,除去那些存了出宫嫁人的心的,别地都会对后宫嫔妃,尤其是宠妃充满敌意,她们都想一夜变身做主子。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身边的宫女太监,妃子们巴结都来不及,一般不会刻意去寻麻烦。所以使得他们多数心高气傲。这个羽织,也是同样的。

只可惜。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皇上身边地几个公公咱巴结,宫女却不用上心。因为皇上内宠少,也绝不会动尚清宫里的人,若是一个宫女在尚清宫里上位了,以后这地方皇上大概要不敢住了,多少打着同样主意的宫女会贿赂人挤破头的到这里来当差啊。

皇上忙完的时候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了,我见他进来赶紧起来行礼。德顺公公手快。指挥着人上好菜。皇上显然是有话要说,挥退了所有人,就留我陪他一块吃。

我明白他要说立后的事。这顿饭食而无味,吃完了也没让人撤,皇上拉我坐到一旁榻子上。

“昨儿个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靠着说。

“这事总要给个结果,不然三天两头的闹,烦都烦死了。”皇上一手拥着我。一手慢慢理我的额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想立你。”

“但那帮大臣不答应。是不是?因为我善妒霸宠,又逼死孝慧端皇后。”

皇上有些忿忿:“他们就是没事找事!以前总是想,等对付了单家,皇权独揽,该补偿你们母子地都补偿,可是…”

皇上说到后头声音低了下去,他的痛心无奈我都懂,缜儿他再也补偿不了了,就算追为亲王也无济于事。对于我,他一样愧疚,没了压着他的单家,他一样不能想立谁就立谁。

皇后毕竟是个母仪天下的位子,不是皇上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可皇上也不想立萧昭仪,是不是?”

皇上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立了她,不过是下一个单家罢了。就算玄儿是半个萧家人,那玄儿的孩子呢?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皇上可是有了主意?”

“是啊。”皇上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道,“谁都不立。”

我闻言笑了,皇上如今是摆明了要立我的架势,萧家自然不肯答应。到时候大家各自退一步,谁都不立,就让后位这么空着。到时候亲皇派更加壮大,武家也会比现在强大,与萧家互相制约,萧家要逼迫也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只是,真地能拖到那个时候?

皇上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道:“萧吟不是笨蛋,她应该明白强拼对她没好处,对萧家更没好处。”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提出要立我为后,一时大臣之间争论不休,以皇上拂袖而去而结束。到底立我还是立萧吟这事,在朝中辨了一日,没个结论。

因后日就是清明,孝睿毅皇后去了不过几年,孝慧端皇后和缜儿又是新丧,所以这次祭祀朝中特别重视,太常寺上个月初就开始准备了。

皇上和文武百官都要参加,大约要到初八才回来。

萧吟以难产后身体不好恢复为由,从来没有来景孝宫露脸。公孙懿然和曹宝珍来我这里商量事的时候都试探过我地口风,我说确实不清楚情况,毕竟这是国家大事,前头不讨论出个结果,后宫再怎么咋呼都没用。又因为缜儿忌日到了,也就没人在这个时候吵我。

四月六日,缜儿忌日。

我起得很早,一身素衣,去影灼阁中摘了新开的花。这里虽然没有人打理,花木却依旧长得不错。

花放在牌位前,上香烧纸,供了些缜儿爱吃的糕点,小福子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这些,想来是一定好吃的。

嫔妃们几乎都来上过香,不管是真心拜祭还是跟着别人做个姿态,也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我看着牌位,泪流满面,一阵风吹过,侧头看去,树上繁花,零落一地。我突然想起去年今日,推开的窗外,也有一棵高树,树上扎满了花色布条,在风中飘动。

谢谢大家地留言,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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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议和

俞佩珠也过来上了香,她随我回宫后,一直住在景孝宫的一个小屋里,吃斋念佛,说是要给缜儿积点德,在那边也能过的好些。

我劝不住她,也只好随了她的意思,让芷杏多照顾照顾她,虽是吃斋,但这斋食也是有讲究的,除了御膳房送来的,小福子也会时不时地加菜,让她吃得好些。

俞佩珠瘦多了,向我行了礼,眼眶又红了,再这次对下去,两个人都会被对方招得痛哭,到最后怕是这一个院子的人都要跟着陪眼泪。俞佩珠扯了个笑容,先回屋里去了。

第二天中午,延翎宫来了一个嬷嬷,说是二皇子吐奶吐得厉害,似乎又一点点发烧,奶娘怕摸得不准,想请俞佩珠过去看看,是真病了还是没喂好。

我闻言愣了一下,按理说给二皇子请的奶娘也是个有经验的,虽然没有温度计,有没有低烧不好判断,但吐奶总知道怎么办的。

我先让人去请俞佩珠,又问那个嬷嬷道:“二皇子前几日有吐奶吗?还是就今儿个特别厉害?”

“前几日还好,昨儿个吐了几口,奶娘说是正常的。今天吐得多了些,又好像有点烧,萧主子就急坏了。”

我点点头,又对那个嬷嬷道:“多一个人多个参谋,嬷嬷再跑一趟,去温容华那里请帝姬的奶娘,就说是我地意思。一块过去给二皇子看看。俞妈妈一会我让她直接过去。”

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我瞧见俞佩珠出来,低声对她说:“去仔细看看。若真是病了就帮把手,别让孩子受罪了。若是她存心找事,就让她知道,与其花时间算计我们,不如好好养她的宝贝儿子。”

俞佩珠点点头,表示她明白的。我让芷杏陪着一块去了。

我估计着二皇子应该是没病地,他是萧吟的筹码加宝贝,才不舍得自己折腾呢。若是一不小心真病了,俞佩珠也是有经验的。一块帮帮忙,也是好的。要是她没存好心思。叫上温玉的奶娘,也算是个提防和警告。

俞佩珠回来时已经掌灯了,我问她情况,她告诉我说确实有些吐奶,不过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好担心的。烧倒是没有,估计是萧吟太紧张,自己急坏了。

温玉地奶娘似乎是受了温依雪的指示,想做些手脚嫁祸给俞佩珠,来挑拨我和萧吟,但被俞佩珠发现。化险为夷了。这事二皇子的奶娘也看见了。估计会告诉萧吟。萧吟聪明,该明白哪个是大头。

初八那日皇上回宫。第二日上朝,群臣又为立谁为后争论,足足吵了三天也没个结果。第四日皇上上朝的时候说,只肯立武妃,一帮子人不答应,这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一个月后又被翻了出来,皇上不厌其烦,拍板道:“你们不就是不愿意朕立武妃嘛!她就是朕地后宫第一人,皇后的位子她坐不来,谁都别坐了!”群臣哑

前朝闹了个人仰马翻,我在景孝宫里过得舒心惬意,公孙懿然是个好帮手,有她分担,宫里地事处理起来也轻松不少。

六月初的时候,云臻哭着来寻我,说是萧吟当着皇上的面把她一顿好骂。我安慰她止了泪水,让她把事情慢慢说我听。

原来是今天皇上去看了萧吟和二皇子,云臻和姜岚一块过去请安,她见奶娃娃可爱,就问能不能抱抱,皇上应了。

云臻抱得好好的,却不知谁绊了她一下,她差点把孩子给摔着了,结果萧吟就发了大脾气,皇上也很不满。她想说是被绊了,可又不晓得是谁,也说不出。

我叹了口气,估计是姜岚干的,欺负云臻刚好。

“皇上说什么了?”

云臻红着眼睛,道:“皇上跟萧昭仪说我不是有意地。”

“你也别难过了,昭仪也是个明理的,就是担心孩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她那里气消了就好了。”

我看着云臻摇摇头,她这样的性子脾气,幸好不得宠,若是有过圣眷,还不晓得会被那帮人整成什么样子呢。

这事一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前朝后宫都一块安静了下来,那些坚持要立萧吟为后的人突然住了嘴,跟压根没这事一样。

我心里奇怪,但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六月十六皇上过生日,因不是整岁,形式也没有那么复杂,这一场庆祝可以算得上君臣相宜,大家都过得开心,没哪里出来扫兴地。

大约是月底地时候,顶着大太阳,萧吟却来了。

我那时候正躺在榻子上看书,听人通传就让她进来了。萧吟让人搬了把椅子在我的榻边坐下,又挥手让身边地人下去,笑吟吟看着我。我收起书,看了眼素娥姑姑,让她也把人都带出去。

萧吟的笑容让我有些摸不到边,问道:“你这还是第一次来景孝宫吧?找我有事?”

“恩。”她轻轻应了声,“我们进宫,也有七年了吧…”

一晃七年,初进宫时的懵懂少女都已经不见了,留下的是一颗颗布满伤痕却咬牙生存的心。七年的花开花落,就像一个梦,短暂又漫长,回过神来的时候,华年老去。

“怎么?来找我怀旧的?”

“七年了,收手吧,都累了…”

我一怔,想不到她竟是来示好的,只是不晓得是真是假,不由地冷笑一声。

她也不在乎我在态度,继续说着:“进宫这么些年了,终于还是看开了。我争的是我们萧家的位子,不是宠爱,可没有宠爱哪有位子?如今我明白了,我赢不了你,你出宫的那时候我就晓得我赢不了你了。你得的是皇上的真情,做什么他都由着你,笑也好闹也好,把后宫前朝都弄翻了,他也帮你收拾,尚清宫里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那些事若落在我们头上,早就废了,可他却帮着你,只因为宠你。无论怎么陷害你,他不应,终究没办法的。我一直想给家里谋条路子,如今路子已经在我手里了。皇上就玄儿一个皇子,我教好了玄儿,将来…萧家又有什么没有的。”

萧吟说到后来有些戚戚然,她有她的无奈,这一些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她谋的不过是振兴萧家。

“我只要玄儿好就好了,宠爱什么的不和你争,也争不过,自讨没趣。家里人在朝堂上闹,不过是给天下人看笑话罢了,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想明白了。就算皇上以后得了别的皇子,有我给二皇子说话没什么到不了手的是不是?你不怕我存的是当年孝睿毅皇后的打算?”

萧吟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稀罕那些的,你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我一直都晓得。”

今天96外出了,所以留言要等回家之后再看了。

越到结局越卡壳,我有结文综合症嘛口胡!!!

默默扭头,96争取加速写完,然后就可以休息了卡卡卡。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怀心思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爱?是权?我早已经糊涂了。

我只知道,我要继续活下去,好好活着。皇上好,我便好。

我眯起眼睛看向萧吟:“然后呢?”

“怎么?”

我凝视她的眼睛,对她说:“既然要议和,是不是也该有点诚意?”

“果然是精打细算的。”萧吟笑得有些无奈,道,“彼此退一步,如何?”

我想想后就答应了,彼此退一步,我和萧吟和解,那么朝中也能静一段时间。单家倒台不久,皇上正需要手下人齐心合力,不是为了后位之争闹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内部先起哄,不过是给单家人看笑话罢了。

萧吟也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如今需要的是利益不相抵触的盟友。之前温玉奶娘想动手脚的事就应该让萧吟知道,宫里不高兴她一路高升的人还有不少,而云臻差点摔着二皇子的事后,我想皇上也是暗示过萧吟的。

如今这个局面,宠妃和权妃联手,各取所需,才是个对策。

皇上决定谁都不立,也是为了这个考量吧。有我支持二皇子,萧家人也不会事事针对我,也能安了萧家的心,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君子堂 首 发^^

至于那个后位,不过是个靶子,坐上去了就倒霉。我若当了皇后,就算支持二皇子。在萧家人眼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孝睿毅皇后,一看就没安好心,要是不支持。更是会让他们处处寻我地不是,闹得朝堂不问政事,只问后宫,乌烟瘴气。

当然,我与萧吟的联手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

原先支持立萧吟地大臣并非全部都是萧家亲信,也有一些是单家遗留的。不过是借这事闹腾,想在逐渐壮大的萧家谋个位子,又好对付我算替旧主子了了心愿。见我和萧吟议和,萧家的几个长老也认可了这事后。不由跳脚,时不时挑拨闹事。

这倒是正中了皇上的下怀。抓到了不少小鞭子,一一处罚了去,在朝中苦苦支撑的单党近一步被削弱。

后宫之中为此不满地也有不少,嫔妃人数本就不多,喜欢动些手脚的就这么几个。我一开始就是明白的。虽说她们都明白争宠无望,可就是闲不下来,非要赌一把,不能利己也要损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对头。

孝慧端皇后自杀后,挑拨我和萧吟就成了首要。看两个宠妃争斗可比什么都精彩。若我们不斗了,她们地日子就没意思了。而且两人各挡了半边天。她们要捣鼓些什么也就更困难了。

除了嫔妃之外,宫女们更是收敛了不少,尤其是尚清宫中御前伺候的宫女们,不敢随便再打什么坏主意了。

在这种大背景下,哪一个稍微出头一些,就越发明显了。

这个人,就是羽织。

一个月间,皇上有半数地日子是住在景孝宫的,有时若是前朝事多,也会叫我去尚清宫作陪,就好像我刚得宠,影灼阁还是赏心阁的时候一样,他批折子我看书,偶尔说上几句话。

那日下午,我翻书翻了一半,成柏舟来了。他行了礼,站在皇上的案前却不说话,我看出他大约是有要事,便说坐得累了出去走走。

我猜想他们怕是要说上不少时间,干脆去边上园子里打发时间。因是尚清宫里随侍,素娥姑姑和碧儿并没有跟我,独自走了一会,就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回过头,见过来的是一个宫女,我认得她,在尚清宫伺候了不少年了,叫羽绣。

羽绣行了礼,道:“奴婢来伺候娘娘。娘娘,刚下过雨这里滑,请走边上。”说完伸出手要扶我。

我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笑道:“你倒是个细心地。”

我们走得不快,也不刻意避开人。羽绣放低声音问我道:“娘娘可晓得羽织?”

“见过几次,怎么?”

羽绣撇撇嘴:“奴婢是瞧着她没安什么好

我斜眼看她,等着她继续说。

“娘娘,奴婢晓得您是个爽快人,奴婢就实话实说了。”羽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了几分,“奴婢是在皇上书房里做事的,伺候了也好几年了。皇上赏罚分明,也不亲近哪个宫女,这书房寝宫里伺候的就算存了什么心思也不敢逾越。只是自从那羽织来了之后,就有些乱套了。也不知道那羽织怎么和德和公公说的,皇上在书房连夜批折子的时候,边上伺候的总有她;若是皇上要歇息了,她有时也会去寝宫帮忙伺候。”

我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这个确实是乱套了。尚清宫地宫女,各有各地职责,书房伺候的就在书房,寝宫伺候地就在寝宫,哪里有两处跑的。

“按说值夜的事本就是按着班次一个个轮的,可只要皇上在书房批折子,值夜的就是她。奴婢是书房里的大宫女,能做到这个位子也是皇上抬爱,奴婢本身没什么本事,管不了别的宫女什么,可若再这么下去,哪个肯服气了呀。”

羽绣的担心我自然是懂的,无论是哪朝天下,值夜的宫女虽说累了些,可毕竟是大半夜在皇上边上候着,若是皇上有什么心思,她们是最得利的。幸好当今皇上并没有这样的兴趣,所以尚清宫伺候的宫女向来都还规矩。

“娘娘,奴婢是担心,再这么下去,这尚清宫里,真心实意认真伺候皇上的人怕是要没了。”

那个羽织,几乎把值夜的活都包了,别的宫女肯定会有意见。她要是动点法子成功上位,别说那面有一个大宫女,就是一个高品级女官也压不住其他那些怀揣心思的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我会想想法子。你也别急,皇上不是糊涂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不会不知道,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不晓得?”

羽绣听了我的话,点点头,说会好好盯着羽织,不让她乱来。

等我回到书房的时候成柏舟已经走了,一进去就见羽织在奉茶,见到我不冷不热地行礼。

写这章的时候非常非常困,今天精神很不好,要是大家看到有什么错误,句子不通什么的,就原谅96吧。

又困又头痛,撑不住了实在。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寻事

我让羽织给我换了壶凉茶,就挥手让她下去。

羽织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去了,虽然面上带着不满。

我看向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冷笑。她实在太嫩了,就算想以博得皇上青睐而做主子,她也太急功近利了。

拉拢德和公公给她排夜班,又想着法子靠近皇上,只可惜现在好处没得到,反倒是竖了一堆的敌人。像羽绣那样认真做宫女的看不起她,其他和她一样怀了心思的宫女记恨她,再不用多久,就该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羽织这样的女子,在宫里只有吃亏的理。就算我不为难她,也自有人对付她。

“槿儿?”

我听见皇上唤我,便转过头看向他。

皇上已经放下了笔,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记挂?”

我摇了摇头,眼眸子一转望向他:“只是在想,皇上这尚清宫里的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都跟天仙似的。”

“真酸,也不怕倒牙。”皇上的笑中泛着宠溺,让我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我也不管他笑话,接着道:“那个宫女叫羽织吧?茶泡得不错,可惜书房里的事似乎是不太擅长呢,我刚看到她衣袖上沾了些墨。”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没注意。她在书房当差有些日子了。怎么还这么不仔细。”

“怕是心思不在这墨上头。”我边说,边喝了几口凉茶。

皇上走到我身边坐下,拿手指挂了一下我地鼻尖:“你今儿个的心思却是在醋上头。”

我嗔了声。不语了。

羽织的事我原本想就此打住,毕竟皇上对她半点意思没有,羽织再怎么存了心思也是无用地。若是她不甘心用些旁门左道的法子,皇上收拾起来更是不会手软。

可没几日,宫里却传遍了,说羽织在尚清宫伺候却不守规矩。我并不晓得这话是谁传出来的。这事只有在尚清宫里当值的晓得。

要么是羽绣看我没有动静而想着把事情弄大,那么就是那些嫉妒羽织的人四处去嚼舌根。

后宫嫔妃,对于这事的反应,超出我预想地激烈。

我和萧吟说到过这事。都觉得没什么,她想借这种法子上位肯定是成不了事的。曹宝珍嘲笑过几句之后便不再提。公孙懿然也是这个意思,没必要跟一个半点火苗都没窜起来的宫女过不去,否则闹大了还不是我们的不是,善妒不容人地帽子又要扣下来了。

可就是有人要借这事的东风来弄些事。

“这么热地天,你倒坐得住。”

萧吟进来的时候额上已泌了一层汗。我递了块帕子给她。又让碧儿去取些梅子汤来。

“那边,可是坐不住了。”见我看着她,她又接着说,“温容华。”

我冷冷哼了一声,道:“她既然坐不住了,我们不是乐得安静。由着她去闹好了。”

“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们不就是想寻这么个事嘛。”

我叹了口气。这个倒是真的,她温依雪带着群嫔妃去找事。等差不多了自己开溜,闹出了事她顶多一个禁足,眼看着快中秋了,也禁不了几日。而我这里,那些有心人还不是要说我管不好后宫,到时候又是皇上要操心。

“你说的是,我们走一趟吧。”

我和萧吟没带几个人,径直去了尚清宫边上的花园,远远地就能听到沈润媚地声音。我们也不急,站在远处先观望了一会。

羽织跪在地上,低着头,想来被这太阳晒得够呛,沈润媚带头,身后站了一群嬷嬷宫女,不停地骂着些什么。温依雪坐在长廊里,正和一边的姜岚说着些什么。

“各位姐妹今日好热闹啊,这么大热的天,精神气真不错。”

一帮人神色各异地看着我和萧吟,温依雪第一个回过神来,拜了拜:“武妃娘娘,萧昭仪。”待她拜了,其他人这才想起来,拜的拜,跪的跪。

我没让她们起来,只问道:“这是什么事呢,也说来于本宫和萧昭仪听听。”

“教训一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温依雪答道。

“沈才人啊,本宫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了,教训了些什么,本宫也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该管管这些奴才了。”

听我这么一说,沈润媚脸上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大抵以为我也为这事火着。

“臣妾今日和温容华和姜才人约着逛园子,结果这小贱人没长眼,扫了大家地兴不说,还仗着在皇上边上当差,出言不逊。”

我心里哼了一声,一大帮子人这种天气逛园子,想晒黑了啊。

“逛园子逛到这么远地地方来了,真真是好兴致!”沈润媚听我口气不善,面色僵了僵,我走过去看了看羽织:“抬起头来。”

羽织狼狈不堪,头发散了下来,不知被那个人掌的嘴,唇角出了血,脸肿得厉害。

“这不是羽织嘛!”我佯装惊讶道:“哪个打地?”

“回娘娘话,奴才打的。”那太监眼生,我多看了他两眼,他赶紧又道,“奴才是沈才人宫里的小拓子。”

“沈才人呀,这宫女是皇上书房里伺候的,连本宫都要卖三分面子,你倒是打得解气啊。”

沈润媚冷笑了一声,道:“这小贱人就因着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就心眼天高了,一个宫女想媚主,也不看看什么出身。”

出身。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润媚,她迷茫了一会,似是想明白了问题。

这里站着的我、温依雪、姜岚也并不是什么多好的出身,刚进宫的时候娘家都是不得势的。就算是祖上风光的萧吟,在她进宫的时候也早就败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的我们,都不比这宫里的宫女好上多少,因为她们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官家小姐,选秀时虽没有成为嫔妃,却被选为宫女留了下来。

而她沈润媚可以说是出身最好的,父亲官拜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在我们几个面前说出身,就显得她有炫耀之意了。

打哈欠,好累好累。。

快点到月底吧快点吧,我每天都在祈求日子过得快一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