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飞抬起头一片茫然:“我的法力那么低,若是进了阵,必死无疑。师父如此说,是否我大限已到,这就是劫数?”禅月大师连忙喝断道:“不要乱说,佛门中从不忌讳圆寂。师父这样说,自有他的用意,你照着做就是了。”何健飞紧紧盯着他道:“大师兄,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劫数?”禅月大师却别转头道:“你还不出去么?他们都等急了。”何健飞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缓缓吟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再也不发一言,掉头而去。禅月大师最终忍不住泪盈眼眶,当年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何健飞天资聪颖,恐怕瞒不过了。他转过身来,望着何健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低低地道:“师弟,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的命吧。”

六人接到命令之后,开始昼夜兼程,最担心的是巩勇跟刘灿利,两人被徐传一番怂恿兼恐吓的话要挟到了终南山,听到大家都议论纷纷学校事态的严重性,早心急火燎,虽然想到校园双雄留守校园,但是李老伯已经五十多年不管事了,阿强又经历大风大浪,未必再有当年的心境。好容易终于赶到了校园,远远望去,孙中山像仍然端庄的立在中央,含笑看着他们的归来,温暖的目光刺破了恐惧的气氛,庇佑着下面这片安详宁静的校园。刘灿利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原来没出什么事。”话刚说完,何健飞把一滴牛眼泪弄到他眼里,霎时,眼前的天空完全变了个颜色,灰蒙蒙的,校园里不断有浓黑色的气云向上生,在上面形成一朵无比壮观的蘑菇云。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些飘渺颤抖的哭声,好象是:“我要投胎。”“我要附身。”

刘灿利吓了一跳道:“这个是……”孤星寒在后面道:“校园现在已经被魔化了,唯一还存在正气的地方就是孙中山像那里,其他恐怕都已经成为冤灵的地盘了。”何健飞接道:“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校门口被封住了,也就是说,留守校园的人根本出不了校门,他们完全被困死在里面了!校园双雄如果还聪明的话,一定带领学生留守在孙中山像的附近,避免被鬼境吞噬。现在情势危险,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尽快冲破封锁进入校园,想办法到孙中山像下面会合。冤气深重到这种地步,我估计阿强前辈也撑不了多久了。”巧儿道:“但是师父叫我们先解决张君行,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万一把白衣女孩也触动了怎么办?”何健飞道:“这点不用担心,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先上终南的缘故,戒忍大师他们已经在终南山顶布阵,暂时屏蔽住了那白衣女孩的感应,我们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解决掉张君行,再来配合他们在这里布大阵。”孤星寒点点头道:“何健飞,你先分工好了,我们这样一窝蜂冲进去也不是回事。”

何健飞道:“也没有什么好分工的了,不是说看轻你们,但是为了安全着想,尽量少死人,我探哥哥道,孤星寒和巧儿走樱花路,把怨气都吸引走,徐传带巩勇还有刘灿利最后进去,想办法到中山像下,毕竟他们是正牌的学生会主席,有他们在能够最大限度的抚平人心。再加上校园双雄,能平定多久平定多久,我们抓紧机会处理张君行。”

]孤星寒道:“好,我们立刻行动。”巧儿突然犹豫了一下,道:“师兄,我能不能分到徐传那组?”何健飞一怔:“为什么?”巧儿咬咬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孤星寒也奇怪的看着她,难道她不相信自己?何健飞看看徐传他们,想起巧儿那天在樱花路上的奇怪的举动,还有她对孤星寒若即若离的态度,想起她以前种种异常的举止,突然心中一动,难道她是……当即爽快道:“好吧,你入徐传那组。”巧儿眼中放出光彩:“谢谢师兄。”何健飞凑近她的耳边淡淡道:“你是不是猜出了内奸是谁?”巧儿蓦地全身一震,抬起头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何健飞,何健飞微微一笑道:“我也猜出了。”

何健飞又来到孤星寒那边,孤星寒紧张的问道:“巧儿她说什么?”何健飞道:“没说什么,我跟她说要小心而已。不仅是她要小心,你更要小心。虽然说大师他们封住了女孩的感应,但是阵法成功不成功,能封住多少,谁心里也没有底,你走的樱花路就是那女孩的基地,万一撞见了她,千万不要打斗,赶紧往中山像那边跑,否则就是龙泉剑也救你不了了。张君行应该不会出现,但是也还是要提防,走之前我跟他交手过一次,结果没了乾坤镜,数日不见,功力恐怕大有长进,靠宝物已经不一定能压得住了。”孤星寒吃惊道:“紫金钵难道也压不住?那我们还怎么收服?”何健飞沉吟道:“自然不能硬碰硬,我自有办法。总之先护送徐传他们进去,我走哥哥道,若是能碰见张君行最好。”

计议妥当,何健飞和孤星寒两人首当其冲,分别拿出自己的宝物紫金钵跟龙泉剑,直冲校门而去,两个宝物均放出万丈的光芒罩住主人,校门口灰蒙蒙的空气顿时被撕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何健飞进去之后在里面招呼道:“快进来!”徐传他们也忙进去了。进去之后,立刻兵分两路,何健飞和孤星寒带着法宝大摇大摆的到处闲逛,徐传他们则暗渡陈仓悄悄向孙中山像进发。这招确实有效,大量的冤魂被吸引到何健飞和孤星寒身边,团团围绕住想吞噬掉他们,奈何两大法宝金光强盛,在这怨气冲天的校园路上勉强撑开一片空间,保护着两人前行。

不多时二人来到岔路上,何健飞道:“你进左边,直通樱花路,我走右边,北上‘哥哥道’,这样两大怨气集中点都可以被引走。”孤星寒依言进了左边。久闻樱花路冤气深重,孤星寒还不大相信,进去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何健飞对它讳莫若深。路上全部都是翻卷着的愁云黑雾,三米之外的视野非常模糊,看上去简直不是人间,而像是鬼界。一阵刮地冷风吹来,卷起一些破碎的花瓣,孤星寒突然全身打了个寒战,连忙把龙泉剑抱在胸前。

|眼看樱花路就快到尽头,一路上却平安无事,孤星寒暗暗奇怪,鬼气如此之重,一定有冤魂游荡,为什么他一个都见不到?是何健飞诓他,这里原本就是这样,还是那白衣女孩的感应尚在,故意制造出幻境等着下手?不知怎的,孤星寒忽然想起徐传来,想起他的发疯,想起他在“哥哥道”上的遭遇。棍子?手表?孤星寒瞬间全身顿起鸡皮疙瘩,难道说危险来自……孤星寒不由放慢脚步,缓缓抬起那只跟徐传一样光滑一样清晰的法界手表,表带上渐渐映出后面一览无遗的景色。没有?孤星寒一怔,放下手表,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樱花路的出口已经触手可及了,孤星寒再无犹豫,果断地把龙泉剑从胸口放开,剑尖指地,霎时,在那柄雕着九条青龙的剑身上,歪歪曲曲地映出了一头飘散的长发。

“九龙回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孤星寒本能地向后挥出了龙泉剑,“砰”正砍在了那根棍子上。张君行本来打算在樱花路出口处干掉孤星寒,千防万防,防过了他的手表,可他却没有料到龙泉剑也有这个作用。可是最吃惊的不是他,当孤星寒发现那所向披靡的龙泉剑砍在那根棍子上居然连一点缺口都没有,心胆俱裂,“……张君行应该不会出现,但是也还是要提防,走之前我跟他交手过一次,结果没了乾坤镜,数日不见,功力恐怕大有长进,靠宝物已经不一定能压得住了。”何健飞的嘱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孤星寒知道这次难逃一死,原来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竟是由他而起。他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在剑身上,然后拼尽全力把它往孙中山铜像处猛力一掷,龙泉剑象一道破雾闪电般呼啸而去了。

张君行怪笑道:“不愧是道家第一弟子,死到临头,还想着保护那把烂剑,照我看,你比那把剑有用多了。”头上的一束头发忽地卷起,狠狠勒住孤星寒的脖子,孤星寒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喘息着道:“你不用多说了。怪我太过轻敌,你不要自以为有那个女鬼撑腰,就可以天下无敌,告诉你,道家宝物还多得是!”张君行道:“好!够爽快!我也正喜欢这样的人,就成全你吧。”头发倏地拉紧,孤星寒大叫一声,眼白乱翻。

“金莲烈焰,生生不息。”前方突然出现了万朵金莲,恰如流水般婉转迩来,将整条樱花路罩住,眼花缭乱中,孤星寒只觉有人把他猛力一拖,张君行咬牙切齿道:“何健飞,又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原来何健飞走着走着总觉得不放心,孤星寒虽然说是道家第一弟子,但是很少出去实践一下,就算有也是一般的鬼魂,不堪一击,临敌经验不足,难免会轻率大意,倘若让张君行干掉了他,我们必定士气不振。想到这里,何健飞转身向樱花路奔去,果然刚好救了孤星寒。可怜孤星寒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人事不省,半晌才回过神来。

孤星寒见是何健飞,脸部微红,嗫嚅道:“我……我方才太过大意……”何健飞一摆手道:“不用自责,现在非常时期,不要久留于此,否则女孩出现,我们小命不保。我已用金莲幻象迷惑住张君行了,接下来我们要尽快赶往孙中山铜像处,否则,金莲幻象一除,我也敌不住它。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孤星寒此时全身伤痛,但明明是他延误时机,现在哪敢说不好,咬着牙道:“没什么大碍,师兄说得是,我们快赶过去吧。”

正要动身,孤星寒忽然“咦”了一声道:“等一下,你看,那是什么?”何健飞循声望去,在孤星寒身上沾满了很多木屑碎片,何健飞拿出一张试冤纸往上面一压,纸立刻变成了黑色。孤星寒道:“肯定是张君行的,我刚才用龙泉剑猛力一劈,就弄下这么多碎片来。不对?!我明明看见那把剑砍上去一点缺口也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何健飞道:“你可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孤星寒摇摇头道:“妖雾弥漫,只知道一个棍子加一个人头。”木屑、碎片?何健飞一发呆,愣愣地站着,脑海里的思绪却飞快地闪过,从一开始的“哥哥道”的疑点,到棍子的初现,何健飞不由喃喃地念道:“红石顶,哥哥道,哥哥道,红石顶,樱花路……”

孤星寒又惊又怕,他自见了张君行以来,就觉得凭这两件宝物,也未必能收伏厉鬼,更何况那个白衣女孩,难道说,师父是叫他来送死的么?如今一直淡然自若的何健飞突然变成这样,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道:“你怎么了?”何健飞“啊”了一声道:“我居然一直没想通这点。我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哥哥道和红石顶的关系。”孤星寒莫名其妙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了?”何健飞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根棍子的真面目了,我一直不信,却最终证实是这个结局。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又是一桩惊天的内幕!”孤星寒大喜道:“你知道了?它是什么东西来的?”何健飞道:“它是……”突然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这样说来,李老伯和徐传那里危险至极。快走!迟了来不及了!!”孤星寒吓了一跳,尽管不明所以,也忙在后面紧紧追赶,一边喊道:“会不会有血光之灾?”何健飞一边飞奔道:“只要孙中山铜像不倒,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这句话说完,何健飞突然停住了,孤星寒收脚不及,直撞上去,问道:“为什么不跑了?”但他马上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远处,眺望远方,面带微笑一身雍容的孙中山铜像在烟雾中缓缓倒下了,带着几百条人命的希望和寄托,带着一百年来的繁华茂盛,带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缓缓倒下了。远处,清晰地听到一片恐慌的尖叫声。

孤星寒全身寒战,舌头麻木,望着那渐渐不见的熟悉的慈祥面容,面如死灰。何健飞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绝望地指着道:“完了,彻底完了,这次真的彻底完了!”说完之后,不由吐出一大口血来。他自认猜到了这次事件的最后结局,却还是算错了一步,致命的一步。“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李老伯的笑容在他面前一瞬即逝,何健飞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筒,抽出一块白布,在那上面艰难地蘸血写道:“情况有变,无力挽回,各自逃生。凶手是……”孤星寒突然大叫道:“何健飞,快看!那是什么?!快看!!”何健飞连忙仰头一看,只见烟雾中闪现一个亮点,迸发万道光芒,孙中山铜像倾斜到离地面还有两公尺时,竟奇迹般地停下了。孤星寒大喊道:“是龙泉剑!是龙泉剑!我认得出,那是龙泉剑的光芒!”何健飞瞿然注视道:“是阿强!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撑得起铜像。”孤星寒刚想问:“他怎么会用龙泉剑?”何健飞已发疯般地冲过去了:“现在还来得及,只要阿强能够撑到我们赶到,一切就有挽回的机会。”

第三十二章人驱鬼心

那边一片凌乱,徐传和巧儿嘴带血丝,很明显受了内伤。刚才一股强大无比的怨气突然袭击过来,然后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铜像已经倒下了,李老伯等三人也全身剧痛,不由倒在地上,在此千钧一发之刻,阿强用孤星寒掷来的龙泉剑撑住了行将倒地的铜像,他也很明白,只要铜像不倒,希望就会存在。谁知事与愿违了,本来阿强以为张君行再无功力发出攻击,但是又一股怨气波冲到,阿强只觉魂体被什么狠狠一撞,心下叹道:“终究还是来不及。何健飞,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李老伯大喊道:“阿强,危险!快回来!”阿强不由回头淡淡一笑,李老伯一看这笑容,就如他当年知道自己必须回到那座荒芜的废庙中一样,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强已经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道:“我还撑得住一会儿,快带他们与何健飞回合。”李老伯知道它准备以全身功力抵住攻击,惊怒道:“不!不要!!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要受你摆布?要死一起死!”阿强万料不到李老伯居然跟他反目,怔了半晌道:“凭什么?就凭冤鬼路是因我而起的!”“不!”两人从天而降,李老伯大喜:“何健飞?!你这个混蛋终于来了。”何健飞迅速闪到阿强身边,道:“放下铜像吧,我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也知道了它的真面目。棍子的噩梦就要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冤鬼路是因你而起,但樱花路却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冤鬼路,樱花路迟早也会出现的。”阿强一愣:“棍子的真面目?”“哗啦”一声,铜像最终缓缓倒在了地面上。

孤星寒见巧儿受伤,连忙跑上去心痛道:“巧儿,你怎么样了?”巧儿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声如游丝地道:“我……我好难受……”徐传看到这个情景,再也看不下去,忍住泪水把头偏往一边。李老伯在那边一连声地问真相是什么,何健飞朗声道:“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个内幕是:我已经知道了内奸是谁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徐传第一个激动地跳起来道:“是谁?他害我们一出校园就受到阻击,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张君行怎么可以这么精确地得知我们出去的路线。到底是哪个家伙?”阿强问道:“那个内奸现在在哪里?”何健飞道:“既然是内奸,肯定知道我们行动的全部过程,而知道这一切的人现在全都集中在这里,当然内奸也肯定无疑地在现场,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更或许,内奸不止一个,更或许,全部都是内奸!”李老伯忙道:“何健飞,你话不要乱说,除了那个内奸之外大家都是同生死、共患难,一起爬过来的人,难道还不值得相信吗?”何健飞冷冷而笑:“正因为我们太过相信这点了,所以到处犹豫到处都说是好人,才让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李老伯,为什么问到这个问题,你会这么紧张呢?”李老伯气得倒抽一口冷气,不再说话。徐传颤声道:“难道说,内奸是李……”阿强抢先喝道:“住口!”李老伯已经暴跳如雷道:“就算你们每一个都有嫌疑,我都不会有嫌疑!!”何健飞道:“这话没错,除了我、李老伯和阿强前辈,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个嫌疑,都有这个能力。”徐传睁大两只眼睛,不敢置信道:“我也有?有没有搞错?师兄,我可是最先告诉你有内奸的人啊。”何健飞道:“贼喊捉贼,古来今往并不少见。”徐传当即哑口无言。孤星寒连忙上前打断道:“但是我和巧儿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跟张君行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也会有嫌疑呢?”何健飞道:“正是如此,你们两个人的不在场时间最多,证据最充分,尤其是你,半路突然插进来,说什么特地来协助,谁知道你协助我还是协助张君行呢?”巩勇苦笑道:“不用说,我和刘灿利肯定逃不掉的了。”

李老伯老大不耐烦,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他是谁吗?不要在这里瞎搅浑了。”阿强却淡淡一笑,他知道何健飞其实是在打张君行的心理战术,逼它停止攻击,再逐一击破。果然,冲击波越来越弱了。何健飞道:“我如果现在说出他是谁,他肯定不心服,百般狡辩,所以要真正揭开他的假面具,首先必须揭开那根棍子之谜。”李老伯道:“对了,这个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用一个棍子挑着头颅走路?一般的鬼走得都比它快。”何健飞道:“那根根本不是棍子!”说着望了望周围惊异的面孔,才缓缓接下去道:“比如我们中国,在古代,兵荒马乱的时候,经常有人死,没家属的或者曝尸荒野,或者胡乱掩埋,有家属的,因为无法拿出丧葬费,就想尽办法用其他形式代替。所以,产生了很多奇形异状的鬼体,也往往因此而获得比一般的鬼更大的法力,甚至作为一个独立的派别存在于这世上。”李老伯道:“什么叫‘比如我们中国’,我们这里不就是中国吗?”何健飞道:“因为我将要讲到的不是发生在中国的事,而是发生在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在昭和十年,日本普遍大饥荒,那时候,很多农村的家庭为了节省人口吃饭开支,通常将那些刚出世的孩子溺死在水中。人们可怜那些还没享受到生活的孩子,于是用木头做成跟孩子一样的小木偶,放在寺庙中为他们祈求冥福。这种形式被作为一种祭祀的替代品保留了下来。后来,到了二战,死的人更多,而且大多不是孩子,都是壮年人。如果做木偶的话,因为成年人的身形比小孩子要大得多,这样要消费很多木料。而且按照传统,成年人的骨灰是要保留下来的。于是,人们改变过去的做法,做了一个中木偶,把里面挖空,再把那个死的人的骨灰装进去,供在自家的神台上,以代替坟墓。日本法术界称之为‘人躯鬼心’。而且,这种鬼形只在日本出现过,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存在的历史。张君行目前的形态就是一个木偶,只不过,它的下身稍微纤细,又有妖雾弥漫,所以看起来象一根棍子挑着一个头颅一样。张君行已经死了,他不可能自己将自己的骨灰装进木偶里去,所以它一定还有同党。而它的帮手就是一直潜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

说到这里,何健飞慢慢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在了刘灿利身上。刘灿利一张脸变得雪白:“你是说内奸是……我??”随即疯狂地叫起来:“怎么可能?我虽然上过手工制作课,但是是人都知道我手工很差的,尤其是削木头!!”徐传抢上一步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让自己看上去手艺很差,这样人家就怀疑不到你身上了。”刘灿利一愣,的确,这个反驳几乎变成反证的证据。李老伯脑子里乱糟糟的,刘灿利,张君行,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两者之间画出一条线来。刘灿利呆呆地望着何健飞。刹那间,只听何健飞用低哑的声音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惊异无比的话:“告诉我,巩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巩勇?!巩勇!是巩勇!!?所有人都惊呆了。刘灿利艰难地扭过已经僵硬的脖子,巩勇不知何时居然到了他后面。刘灿利一愣,又大叫道:“更不可能是巩勇,他是学生会主席啊!他有什么理由残害我们的同学?!”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静静地望着巩勇,只有何健飞用依然低哑的声音接道:“是啊,巩勇,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这样做?”巩勇站在那里,脸上出奇地平静,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何健飞,缓缓道:“学长,不可否认,我的确在日本留过学,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帮张君行的证据。每个人都有可能阅读到关于这类的书籍。”何健飞叹口气道:“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服输的。好,你要证据是吗?我就给你证据。我一开始见到你时,当老何向我介绍你时,我就隐约觉得我好象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一样。但是当时我想不起来,可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那是在去年的校报上,那时我大三,你才刚刚进来,校报上的勤工俭学的贫困生资助名单里清晰地印着你的名字。一般人都是在攻读完大学之后或准备攻读大学之际,前往外国留学,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连生活费都要人资助,却有能力去日本留学。当然,你可以反驳说,你可以半公半读地去,但是依照那样的水平,你连车船费都出不起。我于是秘密托了人去日本调查,调查的结果是你根本就不是在日本留学,而是寄居在日本。你在两岁时被抱到日本交给你姑妈抚养,小学,初中,高中,你的成绩都异常优秀。然而到了考大学那刻,你放弃了东京大学送来的免试保送书,放弃了50万日元的奖学金,不顾你姑妈他们苦苦的劝戒,只身来到中国,并且指定要考这一所学校,宁愿过靠资助的生活,这对于自尊心很强的你真是不简单。可笑的是,当刘灿利爆出你曾经留学日本之后,你恐慌我会找到这些致命的资料,竟然抢在徐传之前把学生转学资料撕掉了,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难道上届学生会主席没有告诉你学生会办公室还有一份备份的吗?这还是校园双雄当年定下来的规矩。还有另外一件事让我怀疑的就是你送给巧儿的那个木偶,相当的精致。尤其是我了解了你当初拼命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刘灿利去学手工制作课的时候,我就开始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不可否认,你的手工相当的精致,而相反,刘灿利却做得相当糟糕。是因为你有天赋而他没有吗?不,我找到了当年你们一起第一次制作考试的木偶,刘灿利的水平要略高于你。但是为什么在后来你会反超刘灿利呢?只能说明你经常在练习,以木偶为名拼命练习人心鬼驱的制作。你试图以此埋下伏笔,并且拖刘灿利下水,使我们轻易怀疑不到你身上,却再想不到最初的作品让你彻底露了馅。不过,那时我虽然对你起了疑心,但是同时我也在怀疑刘灿利,真正让我开始确定是你在弄鬼的时候是在我得知那根棍子是张君行之后。张君行被埋葬在了红石顶上。要获得他的骨灰,只有上红石顶。但是通往红石顶的路已经被封掉了。我正因为总是找不出怎么去到红石顶的方法而被你牵着鼻子走。”

巩勇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么,现在,你猜出来没有呢?”“猜到了,连接校园和红石顶的路就是‘哥哥道’旁边的那条小径!不过那时,它还不叫‘哥哥道’。一连串的命案其实是因为那条小径而起的,但是一直到徐传出事以前,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罪过归咎于‘哥哥道’,而对所有死者惊人一致的倒卧地点附近那条小径不闻不问。人是在那条路死的,人们没有怀疑到小径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后来几起命案中的死者的手指都非常巧合地指着同一个方向,非常明显地指着,那个方向正是小径。到了那时,仍然没有任何人怀疑那条小径。这不是很反常吗?是对它讳莫若深?不,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哥哥道’旁边还会有一条小径!!一直到那个传言出来,校园里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哥哥道’是我宿舍到校门的唯一捷径,我走了它四年,旁边一花一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小径。我在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知拨拉开多深的野草,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以为那里面是一条路,而会误认为是花圃。”

李老伯也若有所悟道:“对了,我进去那时,一开始也以为前面是死路,谁知后来竟然可以一直走下去。”巩勇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刚从日本回来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学长应该去找那个散播谣言的人,那个知情的人,而不应该是我。”何健飞注视着他道:“在一般情况下,常人都没有知道的可能。但如果换了有心人,结果就不同了。那条小径在我们这代是确实湮没的了,在阿强前辈那代,这里还没有路,而且那时通往红石顶的校道还没被封,根本用不着这条小径。那么知道这条小径存在的就只局限在介乎阿强前辈那代和我们这代之间了。我打过电话去问一些老校友,结果发现自1965年起,至1982年的人都去过或者听说过这条小径,尤其是1976年的校友,对那条小径的方位知道得都比其他届的校友清楚。我奇怪地问了个究竟,才明白原来1976年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地质系的,对校园的地理非常感兴趣,为了不让外来的同学迷路,他亲手绘制了一张校园路径分布图。而在那张图上,据那些老校友回忆,清楚地标出了那条小径的位置。八十年代,那张校园路径分布图因为广受好评,被学校收进了图书馆。我知道了之后,就跑到图书馆去找。谁知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最后通过联机查询才得知它在校史研究室里。我又跑上去找,终于被我找到了那本收录的档案。当我翻开那一页时,却发现被人撕掉了。那撕的痕迹还很新,似乎是几个月前的事。于是我赶忙跑到管理员那里要求查阅人流记录。那老太婆白了我一眼道:‘你到底是不是主席?你知不知道这里学生方面只有校学生会主席才被允许进入?哪里还用什么记录?’在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再联系起后来徐传他们受到袭击的事,我才最终确信是你。”

巩勇道:“我并不赞同。既然只有主席可以进得去,为什么你也进去了?而且刘灿利也有这个权利,为什么你不怀疑他?”何健飞道:“很简单,因为我当时戴着从刘灿利那里借过来的胸章,所以进得去。那老太婆丝毫没怀疑我,是因为她不认得刘灿利,也就是说,刘灿利根本没来过这里。如果我戴的是你的胸章,恐怕早被那老太婆轰出去了。你去找那张图时,还没有想到要利用这条小径来供张君行进行血色诅咒试验,只是想勘探红石顶的方位,谁知却留下了致命的把柄。那个樱花路上的女鬼来向我示警时,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你’是指张君行,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原来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串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呢?”

第三十三章二代校园双雄

出乎意料地,巩勇轻轻鼓起掌来:“真不愧是何健飞,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这么散落的线索都能被你弄到一起,我又能有什么话说呢?”“不——!!”刚才一直愣在当地的刘灿利突然狂吼出声:“巩勇,不可能是你!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他们在冤枉你!快点跟他们说,你是冤枉的!快点呀!巩勇!!”巩勇站在那里,冷冷地道:“他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计划的。”“不?”刘灿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留下,嘶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巩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巩勇突然一改平静,哈哈大笑,用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们知道无父无母的辛酸吗?你们知道我在日本风光后面的耻辱吗?无论我做得怎么优秀,我还是一个野孩子,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刘灿利吼道:“但是你无父无母跟张君行有什么关系?跟同学们有什么关系?!”巩勇冷笑道:“没关系?关系大着呢!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他就是张君行和施婷的孩子,大家都传说施婷是自杀的,其实她是难产而死的。张君行就是我的爷爷!你说这关系大不大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何健飞万料不到施婷居然不是自杀,一定是她要面子不肯讲。巩勇狂笑道:“爷爷走了,奶奶难产死了,我父亲被送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抚养,但是人们都看不起他,都在背后叫他‘野孩子’‘私生子’‘孽种’,父亲最终精神崩溃而上吊自杀,母亲毅然改嫁。撇下才一岁的我,那时我才一岁啊!!而今你们还不放过我的爷爷,不让他报仇,不让他投胎,所以我要帮助爷爷杀光校园的所有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李老伯道:“谁不放过他了?是他先弄出命案的。”巩勇恨恨地指着何健飞道:“就是他!你镇压冤鬼路也罢了,为什么还要镇压我爷爷?”何健飞这才想起,当年收服冬蕗时,在路上见到有白影飘荡,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人节还敢有鬼出来游荡,怕又是一个道行深的冤魂,就顺便镇压了。原来那个就是张君行。一切的冤孽竟是由自己而起,怪不得师父说这是我的劫数。此时也没有时间说明,只是厉声说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样做没错。它当时没做坏事,是因为他法力不够,而不是他不想报仇,既然如此,早镇压和晚镇压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张君行?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何必还躲躲藏藏呢?”

只听巩勇后面传来一阵棍子拄地的声音,张君行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目。果然,那根棍子的东西是一个做工非常粗劣的木偶,在上面放着一个披着头发的骷髅头骨。他“嘿嘿”地笑着道:“何健飞,你好聪明……”何健飞冷冷地截断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承蒙阁下夸奖,可是我还是猜不出你究竟要报什么仇,究竟要杀什么人,还望阁下赐教。”张君行笑道:“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不一定先报。”说着望向巩勇,用一种万般怜爱的声音道:“孩子,你有什么恨的人,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报仇。”

“不要啊——巩勇!”刘灿利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巩勇,你回来啊——,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不是自愿的!你回来啊——回来啊——!!”突然想冲过去拉住巩勇。何健飞忙道:“快拉住刘灿利!巩勇已经被鬼化了,不能过去!”孤星寒和徐传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刘灿利。巩勇充耳不闻,对张君行恭敬道:“多谢爷爷,不过孙儿目前没有仇人在此,还是先报爷爷之仇吧。”张君行怪笑道:“没有?”突然一指巧儿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个女孩?你难道不想要她了?你难道对你的情敌宽容到这种地步?”巧儿大吃一惊,惊呼出声。霎时,巩勇眼里浮起一层凶光,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何健飞心中暗暗叫苦,赶忙跨上一步准备抵挡攻击,谁料孤星寒反而先退后把龙泉剑横在他身前护住他,何健飞一愣:“你做什么?”那边张君行已经答道:“就是你的好搭档刘灿利啊!你还不快杀掉他?”“什么?!”孤星寒以及徐传不约而同喊出声来。何健飞是早就知情的了,摇摇头叹息道:“你们都看轻巧儿了,连我也不知道她有如此深的城府。恐怕她要比我还早猜出来巩勇是内奸吧?所以一直防范,一直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孤星寒全身一震,巧儿喜欢的不是他?!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摇地晃,连面前站着强敌都顾不得了,心中似乎有块大石碎裂般撕心裂肺的疼痛。情伤比剑深,这是孤星寒后半生五十年念的最多的一句话。

巩勇脸如死灰,头发忽地变长,直向刘灿利抓来,“锵”的一声,原来是阿强和巧儿同时发功逼住了头发。张君行笑道:“果然,一到危急时刻,谁才是第一位才看得出来。”

说着,将手搭在巩勇肩上,阿强和巧儿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大叫一声,齐齐向后跌倒。何健飞叫声不好,刚想飞身上去急救,巩勇已经把刘灿利抓了过去。张君行长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哈哈,快点用你的手插进他的心脏,享受血液流动的快感吧!”巧儿肝胆俱裂:“不要——求求你不要——”何健飞死死拉住巧儿叫道:“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啊!”巩勇也放声大笑,高高扬起右手,狠狠向刘灿利的胸口插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张君行冷冷地道:“你怎么了?”原来巩勇的手在离刘灿利胸口仅有半米的地方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刘灿利的泪眼,那眼里包含了彻底的伤心和绝望、迷茫以及痛苦,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真挚,在他的眼里,巩勇读不出任何“野孩子”的字样。“你好,我叫刘灿利,你好厉害呀,我就知道我竞争不过你的。呵呵。”“巩勇,这件事这样办好么?”“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呀!”刘灿利的音容笑貌不知怎地在巩勇脑海一掠而过。他不禁回想起刚刚登上主席之位后的第一个星期,他和刘灿利来到“校园双雄”的相框面前,一同发誓道:“我们一定凭着本身实力做第二个‘校园双雄’!”

正当巩勇回想之际,阿强已在那边缓缓接口道:“我不知道你做这个学生会主席是否纯粹是出于报仇的目的,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还想做第二个‘校园双雄’,就得先明白一件事:校园双雄之所以成为校园双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互亲互爱,永不互相残杀。我当年何尝不知道如果杀了小李,我就会高枕无忧。但我宁愿选择永远留在那座破庙里,也始终不忍心下这个手。你不是鬼界的,你是在人间长大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友谊’这两个字重过千金,贵过万银吗?假若你自认可以忘掉刘灿利对你的所有真情,那么你就下手吧,狠狠地插下去吧!顺便——也撕烂那套所谓的誓言!”巩勇全身剧烈颤抖,张君行见情势不妙,忙喝道:“孩子,你别被他们蒙骗了!人世间哪来的真情?快点下手吧!”巩勇耳边一片混沌,他只听得见一种声音,那是刘灿利声若游丝的最后关怀:“巩勇,回来吧——还来得及啊——我们还没成为第二个‘校园双雄’啊——巩勇——回头是岸啊——回来吧——回来吧——”“啊——”巩勇痛苦地大叫一声,将刘灿利狠狠抛出,自己抱住脑子痛苦地蹲下来。巧儿连忙冲上去,小心翼翼扶起刘灿利来,哭道:“你没事吧?”

张君行大怒道:“你真是不争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沾染了那些人间的恶习,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疏忽大意?!”何健飞瞅准这个空隙,突然发出法宝,大吼道:“张君行,我就不信集紫金钵、普陀金莲和龙泉剑三者之力也不能奈你何!!接招——”只见三道夺目耀眼的金光分上中下三路朝张君行迅疾飞去。张君行刚才心神纷乱,怎么料得到何健飞会在这当时发招,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开,何健飞心中暗喜:“这下解决掉一个了。”

“啊——”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何健飞站在当地呆若木鸡。他万料不到张君行竟这样灭绝良心地把巩勇当成靶子,活活替它接了这三道金光。张君行象丢破布一样把巩勇丢在地上,“嘿嘿”笑道:“何健飞,我们下次再一决死战吧。告辞了。”何健飞怒吼出声:“不要走,你这畜生!”张君行却已不见了。

“巩勇——”刘灿利不顾身上疼痛,扑了过去,哭道:“你怎么样了?巩勇——”大家都围了上去,各自垂泪。巩勇猛力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面上出现一丝惨笑:“哭什么呢?我是个坏人,又是个野孩子,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的呢?”刘灿利泣道:“不,巩勇,我虽然知道你是个孤儿,但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你纵然无父无母,但是样样做得比我好,我只有更加钦佩。我真的,从来都只有钦佩你。”何健飞缓缓道:“没有人这样看你,就算有,也只是,也只是极少数,这时也应当被你的优秀扭转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想,他们是在嫉妒你,你何苦一直苦苦折磨自己。”巩勇叹口气道:“我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最起码没有做错一点。”说着,用万般不舍的眼光看着刘灿利喃喃道:“我毕竟不后悔,我毕竟不后悔……”刘灿利本已哽咽难言,听得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巩勇道:“不要哭,你跟我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啊——”说到这里,眼眶里也渗出两滴大大的泪珠来,慢慢地顺着脸庞流下来。

忽然巩勇勉力直起腰来,气若游丝地望着李老伯低低道:“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不对,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也见过我们的治理方案,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当得上‘校园双雄’第二?”李老伯含泪道:“当得上,当得上,我早就把你当第二了。”巩勇脸上突然起了一片润红,显然非常高兴,何健飞却知道他是回光返照,再也看不下去,退出来呆呆地望着人群。只听巩勇接着道:“阿强前辈离开了,我也准备要离开了,那么,是否‘校园双雄’永远逃脱不了生死相离的悲剧圈套?”李老伯怎么料到他会问出这一番话来,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巩勇已淡淡一笑,蓦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天大喊:“爸,爸,儿子来陪你来了!”刹那间双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倚在了刘灿利的怀里,从此彻底离开了这个给他无比荣耀和愤怒的校园。刘灿利一怔,只觉眼前一黑,顿时不知天地何处,一片混沌。

见刘灿利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巧儿吃了一惊,连忙协同李老伯把他扶到铜像下休息。徐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哧扑哧”流了下来,孤星寒脸色惨白,久久不语。他们两人都误以为巧儿喜欢的是何健飞,谁知上天却开了个大玩笑。尤其是孤星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何说挥剑断情丝就能断得了的?何健飞却暗暗钦佩,他万料不到巧儿看上去这么天真单纯,却暗藏不露,倘若让巩勇早知道她喜欢刘灿利,结果很可能不是这样了。对于那两位为情所伤,何健飞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于是,广场上只剩下一片静默的抽泣声,是对死者的追悼和对自己命运多桀的悲痛。地上,倒下的孙中山铜像仍然微微地笑着,樱花漫天飘扬过来,轻轻覆盖在这位伟人的衣服上……

“血光之灾终于都来临了。”何健飞仰头看着被雾封锁的天空,蓦地感到了一阵秋意的苍凉。他虽恨极巩勇助纣为虐,帮助张君行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临死之际,他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巩勇的无奈和辛酸。原本可以成为校园历史上第二位杰出的学生会主席的他,最终死在了荣耀象征的孙中山像下,“张君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血债血偿,我会让你尝到比巩勇更痛的痛!”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何健飞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凶狠狰狞的面容。

何健飞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孤星寒,摇摇头,自己抽身向樱花路的方向走去。李老伯和巧儿忙着给刘灿利掐人中,徐传强忍着心痛整理巩勇的尸体。巩勇有再多的不对,犯下再多的罪孽,但徐传死死记得,当初学生会集体质疑他的招摇撞骗时,是巩勇一直力挺他查明铜鹿舌的真相。如果不是张君行,巩勇一定会是个好主席。何健飞的动作只有阿强一个注意到了,阿强忙追上去扯住何健飞道:“你去哪里?”何健飞咬牙切齿道:“找张君行。”阿强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何健飞道:“肯定是在樱花路上,他被打击了元气,去找那个女孩求救了。”阿强目光一紧道:“你打得赢女孩吗?”何健飞道:“不能。”阿强道:“那你还去?”何健飞认真的看着阿强,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我的劫数。不论有没有张君行,我迟早都要到樱花路上去的。”阿强全身一震,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何健飞的话中含义,最终他黯然垂下了手,看着何健飞迎着凛冽的狂风朝樱花路的方向走去,孤单的身影在樱花飘扬的空中显得如此凄美和悲怆。

“何健飞!”阿强突然叫道,何健飞回过头来,阿强道:“我跟你一起去。”何健飞一怔:“什么?你是劫数外的,干吗要搅进来不可?你就算不顾及你自己,也要顾及李老伯啊。”阿强道:“我不能因为兄弟之情,而忽略了天地之义!冤鬼路你也不是劫数中人,你当初有毅然插手的勇气,我今天也不会有临阵退缩的胆怯。”何健飞心中一阵感动,苦涩一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险,但是你放心,张君行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不是一个人。”阿强诧异道:“还有谁会来帮你?”何健飞微微一笑,道:“一个曾经拼死劝阻张君行却最终不成功的人,今天,我会和他一起携手将张君行送进地狱。”说毕,大步流星朝樱花路的方向走去。阿强愕然的看着何健飞的背影消失在樱花中,蓦地象是想通了什么,嘴角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的确……这是他们两人的劫数,我不应该插进来。”

路上一直是狂风,无论何健飞怎么转弯,那狂风都是正正朝着他的脸上狂扑而来,走得极为艰难,但是一转到樱花路上,风势就立刻柔和了,只会轻轻抚着你的头发,在你耳朵边耐心的吹着气。在鬼气弥漫的校园,樱花飘舞的景象平添了一份诡异的美丽,在那娇艳的粉红中,隐隐暗藏着血腥的死亡气息。路上没有人,也看不到那根奇异的棍子,更看不到那个经常坐在树上衣袖青丝飘扬的女孩,一切安静的就如同午后的时光。但是何健飞知道平静之中必有凶险,张君行必然隐藏在某个阴影中,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在寻找着机会袭击。“何健飞掏出普陀金莲,顿时万朵金莲绽放,绵延在樱花路上千回百转,莲樱交相辉映,照得整条路异彩流萤。何健飞高声叫道:“张君行,你给我滚出来,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何健飞接着喊道:“张君行,你有种就滚出来正面决战!”在路上终于响起了那个难听的粗哑的嗓音:“嘿嘿,何健飞,你要跟我决战可以,但是恐怕要先过另外一关。”

第三十四章冤孽

樱花路上蓦然响起一个女子凄清优美的歌声,如泣如诉,如弦如琴,一如当初何健飞听到般那么动听,那么婉转: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的,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的牵挂。

何健飞沉默下来,金莲的种子从他的手中颓然掉落到地上,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那首歌告一个段落,他才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我与你的恩怨自然以后会解决,但是今天我来到这条路上,不只是为了朋友手刃张君行这个禽兽,更是为了还五十年前的一桩清白。你若只是冲我而来,与张君行并无任何关系,你就不要再包庇他。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待我了结这桩事情之后,我不会爽约,这场决战我一定会跟你打的!一定会的!”

歌声嘎然而止,同时樱花路上一直弥漫的香气开始慢慢消退,漫天飞舞乱人眼的花海也逐渐减退,张君行嘶哑的声音惊惶的回荡在那些花瓣光滑的边缘间:“不!你怎么就听何健飞几句话就撒手不管了?你忘记了你的目标吗?不!!不要抛下我不管——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标,真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张君行绝望的喊叫并没有换来樱花的回心转意,花瓣在继续减少,轻雾开始消散,终于,在何健飞的眼前,展开了一条落红满地,清朗无比的樱花路,而站在樱花路的那头,是手足无措的张君行丑陋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何健飞冷冷一笑:“利用完人家没有?别太天真了,究竟是人家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人家看来你还没搞清楚。”张君行喘着粗气道:“别得意,我知道你猜破了血色诅咒的秘密,得到了它的力量,所以这样飞扬跋扈。”看来张君行还是不知道那个寡妇的阴谋,何健飞也不想说破它,懒洋洋的道:“飞扬跋扈的是你,我什么力量也没得到,但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为什么吗?”张君行咬牙切齿道:“别太小看我了,我不会蠢到把所有赌注押在血色诅咒上面,你以为我现在的力量真的就脆弱到不堪一击?”何健飞用鄙夷和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你认为呢?”

张君行自懂事以来,从来都是佼佼者,叱咤风云,何曾受过这个侮辱,怒由心生,龇牙咧嘴向何健飞冲来,大吼道:“既然如此,就拼死跟你战一场。再给我多点时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的头发蓦然变长,象恶心的海藻向何健飞的身上哗啦啦袭来。何健飞轻松一个转身就避过了他的攻势,嘲笑道:“给多你一万年,你以为你那所谓的人驱鬼心真的能起作用么?”张君行全身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何健飞站定了身子,笑吟吟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人驱鬼心?这个日本著名的传说法术界几乎是家喻户晓,只可惜你一知半解。你以为用这样简单的四肢再挂上你丑陋的头骨就可以完成这个著名的传说吗?那这个传说还算不得什么高深的玩意。事实上,日本法术界为了灭绝这种鬼体形式,早就严禁任何关于这类的详细描写流传出去,所以巩勇也只是听到传说中它们的法力,而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可是,日本有个作家大田龙一,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日本灵异现象大观》当中就有提到人躯鬼心的现象,但是由于法术界不合作,作者也始终不知木偶的做法,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了一张人躯鬼心的照片作为文字说明。由于是黑暗中,况且烟雾弥漫,照片上的人躯鬼心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它下身是标准的木偶形体,上身则是一堆乱发和两个空洞的眼窟。巩勇看到了这张相片,便误认为是做个木头的头颅装上去就行了,并找来死人的头发插到头颅上。你的孙子真是个聪明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没错,完美地符合了人躯鬼心的环节。但是,他没有做最后一节,也就是人躯鬼心做法中最重要的一节。那就是——必须把头颅挖空装上那个头发所有者的血液。这是法术界中人才知道的秘密,也是日本法术界最严加禁止的核心内容。大田龙一无法得知这些,也没有做说明,巩勇完全不知道这节,所以最后谢天谢地我还有能力收服你。”

B张君行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的躯体将近完成,就差最后一个手臂,但是感觉自己的功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大的长进,原来最核心的内容根本就没有得到,但他不愧是一代人物,虽到如此田地,却没有半点唉声叹气的猥琐模样,怅然道:“这是天意,天既然绝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成王败寇,我输了任凭你处置便是。”何健飞道:“慢着,我虽然猜破了一切的谜底,但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巩勇是你的孙子,我不相信你会沦落到这么灭绝人性,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了手,这里面必有隐情是不是?”张君行嘿嘿笑道:“若真是我的亲人怎么会这样?巩勇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孙子。”何健飞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却听张君行继续道:“何健飞,你不也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心机去做这些事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很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是被坏人陷害死的。我牢牢记住了那个坏人的名字,来到大学之后,我欣喜地发现,原来副主席小虎就是那个坏人的儿子。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报仇,真正促使我自杀的原因是在一个晚上,施婷约我出来见面,而那天我刚好有事迟到了,早就倾心于施婷的小虎路过,起了邪念,就把施婷给侮辱了。”说到这里,何健飞“啊”了一声。张君行的心中却早已被怒火填满,充耳不闻道:“天黑,施婷不知道,以为是我,还高兴得紧,后来我来了,才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老天已经逼我张君行到了绝路。”何健飞打断道:“难道施婷不知道?”张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告诉她。她是一个贞烈女子……”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是不想施婷自杀,谁料最后施婷还是死了。

“小虎的权势很大,校长是他的舅舅,同党一大堆,我费劲心机,才发现我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啻于蝼蚁芥末,毫无用处。最惨的是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是他的仇敌,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要不是当时的陈主席不信他那套鬼话,我连组织部部长都当不上。路已经全部没有了,绝望却渐渐而来,我除了抛弃生命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为了我多难的家庭,为了我早死的母亲,为了深爱我的施婷,刚好又碰上了冬蕗事件和血色诅咒,所以我精心策划了报仇计划。谁知到头来最惨的还是我自己。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苦命。”何健飞道:“‘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灭’是你写的?”张君行道:“不错,这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对母亲施婷的情和对小虎的恨。”何健飞默然不语,不禁回想起之前猜谜,全部围绕在了冬蕗身上,原来第二句前面省略了主语,才造成了混乱。

Y何健飞叹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小虎固然不对,你这样做又给你和施婷带来了什么幸福?施婷死后尚且不得安生,天天想着见你一面,你为了所谓的报仇大计最终让她失望,又算得什么爱她呢?”张君行道:“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何健飞沉吟半晌道:“我倒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知道你下去之后要受什么刑罚吗?”张君行淡淡一笑,道:“无非就是永不超生而已,其他受什么苦我都不在乎了,当初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何健飞道声“好!”从手中拿出紫金钵,罩住张君行,金光之下,张君行只觉全身酸软无力,仰天长笑道:“罢了,罢了,都是一场梦,五十年弹指一挥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突然,地上开始溢出散漫的光点,代替了那些曾经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如同飞一般的思绪,在两人之间弥散。张君行惶然道:“这……这些是什么?”何健飞缓缓道:“五十年前那一桩冤孽,你还记得么?”“五十年前……”张君行惘然的看着这些光点发出莹莹的光芒,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是最复杂的纠缠,是最执着的眷念。这些光点最终飘飘扬扬到了何健飞的那头,汇聚在一起,化成一个人形。张君行的身躯突然轻微的一颤,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五十多年没有说过的三个字,五十多年前几乎是最常说的三个字:“谭星莞……”人影成形,飘逸的发丝中,依然是那沉静儒雅的脸,只是上面再也没有了那含蓄的笑容,眼神中一层浓重的忧郁带着些许愤恨,嘴唇抿得紧紧的,正望着张君行。

何健飞在一边缓缓的道:“也许你还不知道,血色诅咒不过是那个女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也许你还不知道,人驱鬼心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设想,也许你更不知道,你所不知道的这一切,你所认为不可能猜破的这一切,在五十年前,已经有人看透了这一切。他是唯一能挽救你的稻草,也是唯一能让你迷途知返的救世主,可就是你跟血色诅咒联合,亲手将他逼下山崖,也彻底断绝了你的回头之路。苦海无边,你毁了自己渡化的船。现在大梦初醒,你是时候该了结这场噩梦了。”

回头之路?张君行嘴唇颤抖,却无法说出一个字,丑陋的头发随风飘舞,在这樱花飘扬的季节更是遮不住的破败。在他的对面,谭星莞静静的站着,五十年的恩怨,五十年的纠缠,昔年的两个风云人物在这种奇异的场景下重逢,那是迄今为止最惨烈的争斗。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正义苦劝兄弟回头,一个是为了私仇最终痛下杀手,沈放已经寂寞的离去,施婷已经含恨的离开,只留下这两个人,来了结当年张君行一手挑起的波澜。

地底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冥界使者宣令,张君行恶魂涂炭生灵,罪不可赎,着令打入奈何底层,受尽剥皮剜目之苦,永世不得轮回,沦落鬼畜道!”地底忽然裂开,金光迸现,从地底下伸出两只手来,死死抓住了张君行那木头做的身躯,一把往下拖去。张君行用尽力气扒拉在地上,绝望的扬起脸,死死的盯着那边安静的谭星莞,最终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声呼道:“谭星莞……我……原谅我……谭星莞……”

樱花重新又飘扬起来,漫天的飞舞,是最曼妙的舞姿。五十年前那一幕幕撕毁的回忆在这凄美中得以重新缝合。两人一起发现血色诅咒仍然存在,仍然威胁这个校园。“星莞,我们去调查一下吧。能解决掉那是造福学校千代万代啊。”“好啊,不过别告诉沈放。”张君行不解的问:“为什么?”谭星莞抿着嘴笑道:“他那脑袋瓜子太简单,会生很多事的。”张君行醒悟过来,捶了他一拳道:“你背后说他笨,我告状去!除非给点掩口费来……”“费心了,我当面也说过了。”轻盈的樱花飘来,是那个年代最独特纯真的味道。

“猜破血色诅咒的谜底,就能得到它那恐怖的力量。”张君行望着天,喃喃的道,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上,却是模糊不清的迷茫。“张君行,你究竟在想什么?”身后,气极败坏的谭星莞一改昔日的文静沉默,一把揪住他问道。张君行缓缓的转过头来,谭星莞全身震了一震,因为他分明看见,张君行的眼中射出了前所未见的尖锐杀光,只听得他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缓缓的道:“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么,星莞?”谭星莞放开手,怔怔的退后了两步,摇摇头:“你不再是我认识的张君行了,不再是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张君行反守为攻,反揪住了谭星莞的衣袖:“告诉我,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什么?面对这样的力量难道你不会动心么?你放心,你是我的兄弟,我不会亏待你,以后这校园我们平分。”

“你到底在说什么?”谭星莞挣脱张君行,眼中满是绝望和痛心:“我不会告诉你谜底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血色诅咒真的只不过是一场骗局,是那女人骗你的!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力量,也不会有什么平分的资本,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闭嘴!”张君行吼道,清秀的脸上满是狰狞,谭星莞愣了一愣,张君行恶狠狠道:“你不告诉我,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是我的仇敌,我对你不会手软的!”谭星莞突然沉寂下来,良久良久,他拂了拂额头前凌乱的刘海,望着张君行一字一句的道:“如果非要让我在兄弟和公义两条路上做出选择,我选择——不做你兄弟!”那目光中是张君行从来不曾见过的决然。张君行愕然的看着他,半晌指着他道:“那么就来分胜负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谭星莞淡淡的道:“愿意奉陪。”张君行摔门而去,谭星莞的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下。樱花飘飘扬扬,粉红的朦胧中是决裂的心痛。

R沈放象是一头发怒的狮子猛地将毫无防备的谭星莞撞在墙上,谭星莞只觉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蹲下来捂住肚子,任凭沈放在旁边厉声的责骂:“你为什么要背叛张君行?你搞什么?你不把我们当兄弟,我看错了你这个小人!”谭星莞无力的靠在墙上,急速的喘息,他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沈放的拳头暴雨般落在他的身上,在走廊的另外一端,张君行悄然站在树叶的阴影中,看见谭星莞的惨象,露出牙齿欣慰的笑了起来。笑起来的张君行显得特别好看。沈放终于走了,张君行也终于走了,只有寂寞的樱花花瓣飘落下来,抚平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那些肉体上神经的震颤并不是折磨,真正的悲恸藏在心底最深处。

B谭星莞拦住了张君行的去路,他的目光冷峻而愤怒,他的动作坚决而果断。张君行抱着书,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只是冷冷一笑。谭星莞简短的道:“跟我来。”两人来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里,谭星莞掩上门,对张君行道:“施婷是你害死的,是吗?”张君行道:“怎么?你爱上了她?”谭星莞怒不可遏的道:“回答我的话!”张君行道:“跟你没有关系,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过问她的事?”蓦地,一记拳头重重的挥在张君行的额头上,他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血丝,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谭星莞,这个向来远离争斗对打架退避三舍的才子公然发起了最直接的挑衅。张君行爬起来,丢开书,也是一击将谭星莞打翻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灰头土脸,如同小孩玩的游戏,却早已用性命相搏。窗外落寞的花色里,潜藏着危机的潮涌,柔和的舞姿中,是友情的过去式。

将日记亲手交到同伴手中,谭星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看山顶,那里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立在那里。张君行最终毅然走上了自己选择的不归路。谭星莞的眼睛模糊了:“既然不能救你,也不能让你再害人。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兄弟吧。”回头下山,来到一处悬崖,发现那个女人早就等再那里,看着他阴森森的笑。谭星莞面无表情道:“你是来处置我的么?不用了,我自己会了结的。”那女人狂笑道:“我来处置你?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张君行会很伤心的,他最想看到的,是你结束在他的手里。谭星莞,你太聪明了,聪明过头了,可惜你看破了这一切,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难受吗?这样的感觉好过吗?”“闭嘴!”谭星莞冷冷的喝住她,没有任何的斥责,却不怒而威。谭星莞走向悬崖,静静的看着崖底,平静的道:“你以为你得到了最终的胜利吗?你的阴谋已经被我传给了世人,你跟张君行都不会胜利的,我相信天理,更相信这世间的公义。我会在下面等着看你们受刑的。”纵身一跃,那女人疯狂的大笑。是绝美的身姿,伴同那凌乱的花瓣,漫天旋绕,有如仙界,刻下了永别的记号。

第三十五章天象两仪阵

地上的裂口越来越大,张君行半个身子已经完全被拖了下去,但是他仍然用尽全力的抓住地上,紧紧的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祈求的看着谭星莞,泪水洗刷了他的脸庞,悔悟的心痛痛入骨髓,可惜不归之路,已然不能回头。“我永远见不到你了……星莞……原谅我……我不配做你的兄弟……”张君行断断续续的语音听得连何健飞也不忍再听,谭星莞目光中的愤恨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他走上前来,突然握住了张君行抓在地上的手。张君行抬起头来,哭得不能自抑,谭星莞轻轻帮他擦去泪水,这是决裂的兄弟在永隔前最后一次凝神的对望,樱花的花瓣飞落下来,掉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头发中,目光里。良久,谭星莞将张君行的举到了自己的额头边,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后,毅然的放开了手。“星莞……”张君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两道清晰的泪痕留在不再清秀的脸上,这是他被拖下去之前最后说的两个字。

地上的裂口合拢了,那个声音再度传来:“谭星莞有功苍生,转生仙界,即赴轮回,不得有误。”谭星莞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裂口曾经出现过的地方,片刻,终于迟疑的转过身来,面对着何健飞。何健飞欣慰的看着他,报应轮回,终究不爽,这是迟到了五十年的天理,这是延误了五十年的公义。谭星莞望着何健飞,半晌,他突然微微的笑了,那是如何绝代的风姿,那是如何华美的表情,何健飞终于明白,那位老婆婆为什么愿意因为那一笑为他保守秘密五十年。因为人格的伟大,所以谭星莞的光辉要比普通的人更耀眼些,更引人注目些。谭星莞飘然越过何健飞,朝轮回之道走去,他的身后终于没有了牵挂和羁绊,何健飞弯下腰去,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感谢谭星莞前辈的舍生求义和忍让五十年,使校园噩梦终于得以破解。”谭星莞回过头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彷佛是嘲笑何健飞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郑重其事,何健飞突然想,如果没有小虎,如果张君行没有跟谭星莞反目,如果谭星莞成为52届的学生会主席,那么这一起包括冤鬼路还会存在吗?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也没有如果可以谈,谭星莞已经离去,何健飞一人空空荡荡的站在樱花四处飘舞的路上,手心冰凉,谭张的决战已经结束,而他的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何健飞无精打采的来到孙中山像下,正好碰上一堆学生围住李老伯他们焦急的询问为什么孙中山像会倒下。何健飞急道:“坏了,人心开始崩溃了。”他飞奔向前,却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的望着李老伯,希望能力挽狂澜,可惜李老伯也不说话,只是往地上让。原来刘灿利刚刚醒来,被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大家见到刘灿利突然出现了,霎时,原本喧闹异常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紧紧盯住脸色苍白的刘灿利。那目光里面饱含了对他们校园双雄第二最高的期望和信任。何健飞知道,今天如果不拿出个说法,就不能平复同学们的情绪,也就失去了对校园大局的控制,那么收服女孩就会多了一层无形中的舆论障碍。虽然暗暗着急,可是却不敢出声,只是紧张地望着旁边的刘灿利。刘灿利望望周围几百个人,嘴唇蠕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旁边有一个同学忍不住问道:“副主席,能不能告诉我们,孙中山铜像为什么会倒下来?”何健飞等人心中暗暗叫苦,虽然知道真实原因,可是偏偏不能讲出来。李老伯刚想挺身而出,已被阿强死死扯住,因为阿强知道,就象当年他们一样,唯有刘灿利这根仅存的精神支柱才能够获得最大的信任,最快地平息这次风波。

刘灿利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孙中山铜像倒下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瞬间,人群大哗。徐传一惊:刘灿利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刚想上前阻止,何健飞已经送过来一个暗喜的眼色。只听刘灿利又道:“有人跟我说,孙中山铜像之所以倒下,是先生自己的意愿。那么你们认不认为,孙中山先生是准备抛弃我们了呢?”人群一起高呼道:“不是!”刘灿利再问:“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是不是让他继续躺在地上?”人群又喊道:“不!我们要把他扶起来!”刘灿利这才转入正题:“大家说的不错,这会儿有功夫在这里说闲话,还不如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大家立时活跃起来,这个说“我去找教务处”,那个说“刚才校长来过了,我去跟他解释一下”,还有的说“我现在就去联系建筑工程队叫他们派人过来维修”……一场可能发生的大骚乱,就这样被刘灿利几句话给压下来了。徐传这才明白,原来何健飞早就看穿了刘灿利是在玩转移话题的游戏。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之际,突然有一个学生会的干部跑出来问道:“主席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来?学校方面还要他去作个解释呢。”又是个难题!见问到巩勇,刘灿利再也把持不住,整张脸由白变青,嘴唇剧烈颤抖,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地上的孙中山铜像,缓缓地道:“巩勇……巩勇他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他说,他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孙中山铜像还是庄严地立在校园门口……”那学生干部道:“主席这么多会开的?算了,我还有笔帐要等他批呢,副主席你先批了吧。”何健飞在后面默默地对刘灿利道:“不要伤心,巩勇虽然走了,但是他的精神作用还是存在的。”这件事就此暂告一段落了。

就在这时,何健飞接到了密令,法术界中大批人马已经赶到了校园外面,何健飞没奈何,匆忙安置好刘灿利之后,带领孤星寒徐传巧儿等人来到指定地点接应。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已经在屋门外迎接,哈哈大笑道:“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要看老衲和天机道长的了。收服女鬼,了却劫数,我辈又可专一修行了。”何健飞道:“弟子还有一事禀告,不知大师和道长准备在哪里收服?如果在学校里公然摆这么大的阵法,恐怕学生们会有猜疑。到时有无辜死伤就增加罪过了。”戒忍大师道:“这点我早已想到了,我们就在这屋子后面摆阵行了,天机道长会负责把那女鬼引出来。我正想分配人手,可巧你们都回来了。那么一起听我分派吧。由于这女鬼来路不明,且无法测出她法力高深程度,惟有全力迎击,以求速破,老衲打算道佛合一摆天象两仪阵困住她,再请出圣物,一举降之。”何健飞心一颤,天象两仪阵是道佛两家通用大阵,从来没有用过,想不到竟然在此得见。只听戒忍大师道:“天象两仪阵分三层,外层五十人,由各派第三代弟子组成,分散作为策应,由徐传带领;中层三十人,由第二代弟子把守,交孤星寒掌握;内层是各派掌门住持,老衲先坐着主位罢。现在,徐传,你去后院,孤星寒,你去中院,分别交代事宜。各弟子从其辈分自去寻找主帅。内层的人且在大堂稍戴。李老伯等三人仍是劫数中人,归入孤星寒的中层。今天是七月十二日,定于明天晚上申时摆阵。”

戒忍大师说完之后,众人各自朝中院及后院走去。何健飞刚想过中院,戒忍大师叫住他:“何健飞,你跟我在内层。”何健飞愣道:“但我是第二代……”戒忍大师道:“你身上渊源太多,只能留在内层。”何健飞觉得这样讲简直是强词夺理,可是又不敢分辨,恐怕他另有用意,只得闷闷地留下来。一阵忙乱安排各人镇守位置后,何健飞居然被分配站在戒忍大师后面掌灯,这使他更加郁闷不乐。禅月大师心中明白,只是暗暗叹息难过,却不敢泄露天机。转眼,七月十二日晚上到了。天机道长如约进入校园引那女鬼出来,众人只觉心潮澎湃,大家纷纷传说了那么久那女鬼如何厉害,今天终于能够得知她的真面目了。

校园上空渐渐出现了大如蘑菇云的黑气,在不断盘旋上升,并且不断地向校门外逼过来,不多时,阴风阵阵,妖雾惨惨,天象两仪阵顿时被湮没在了滚滚的沙尘之中,除了隔壁两人勉强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之外,已经不知你是何人我是何派的了。戒忍大师紧急发下令去,加点招魂灯二十盏,同时在众人之间串起一条金铃线,靠铃声来统筹大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申时已到,那黑气却好象凝住不动般只是在校园门口徘徊。而那边天机道长也没有发出任何信号。申时一刻,申时二刻,申时三刻,仍然不见天机道长。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只听“咻”的一声,大家闻声望去,何健飞捧在手中的长明主灯居然灭了。长明主灯是为阵中所有人祁寿的长明灯阵主位,长明主灯一灭,长明阵也就全体失效了。霎时,整个阵中一片大喧外围及中层几乎乱阵,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天意都不让我们佛道两教活下去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炯炯地盯着何健飞,何健飞捧着那盏熄灭的灯,颇为尴尬地对戒忍大师道:“我……不是我弄的,刚才那风……”话没说完,校园上空突然现出一行金光,戒忍大师“霍”地一声站起道:“不好!天机道长有难!”“师父——”孤星寒跌跌撞撞地脱离阵中,想冲过去,幸亏何健飞眼明手快拉住了他。孤星寒大哭着跪下对戒忍大师道:“弟子恳请领命进去救助师父。”戒忍大师强压震惊道:“你师父道行这么高,尚且不能应付,我又如何能放你进去?”何健飞也接着跪下道:“弟子自知法力浅薄,愿以残生一试。”戒忍大师摇摇头,其实最有资格进去也最有可能救天机道长也只有他本人了,可是他一进去,这个阵中又交给谁来掌管,收服女鬼的事又由谁来把握呢?眼看金光将散,戒忍大师一咬牙,转身对玉清师太深深一揖:“有劳师太操心了。”玉清师太连忙还礼。戒忍大师对孤星寒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救你师父。”禅月大师突然拦在戒忍大师面前跪拦道:“大师是我们的泰斗,如果有什么不测,这个阵必将无法发挥。还是让弟子勉力一试。”戒忍大师还想坚持,阵中一百零八位来自各门各派的弟子都跪下道:“请大师自爱。”玉清师太道:“大家听我一句公道话,其实大师和天机道长的修为也差不多,所以大师就是去了,也未必救得出来。当年家师曾经言道:‘此次劫数必定伴有血光之灾。’想来这是道长劫数,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有节哀顺变了。请大师归位吧。”戒忍大师长叹一声,落泪道:“天机老兄,非是我不肯救你,天命如此。”金光渐渐散去,逐渐不见踪影。孤星寒怔了一下,最终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这一哭,终南山的弟子也全部放声大哭。

戒忍大师归位道:“就算不去相救,可是女鬼还没引出,终究降伏不了。还是要再派一个人去好。”禅月大师刚想毛遂自荐,何健飞已抢先道:“弟子曾经见过她一面,虽然长发披脸,看不清什么样子,可是我是知道冤鬼路整件事情最为清楚的人,或许可以加以利用。请大师准我进去。”戒忍大师放眼阵中,确实再无恰当人选,只好点点头道:“万事小心,如果危急,切记不要力敌。”何健飞闻言大喜,喏喏连声,忙不迭地跑走了。禅月大师望着何健飞的背影忍不住盈满热泪:“天意啊,师父,果然是天意啊。”

{来到校门外,只见里面黑雾重重,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可是何健飞也不敢弄掉眼睛上的符水,只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摸着前进,一边四处巡视。幸好他对校园路径十分熟悉,不多时便顺利摸到了樱花路的那块牌子。抚摸着那块牌子,何健飞万分感慨,当年一帮人高高兴兴地把这个牌子竖立起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还是他写的,谁料今天变成这个模样。蓦地,何健飞举起手来在那块路碑上狠狠击了一掌道:“要你何用?樱花,樱花,到头来反而化成漫天的仇恨。”石碑被他一拍,顿时出现了一条裂缝,从顶中一直到底部。就在石碑旁的那棵樱花树树枝上,仍是那一身飘逸的白裙,飞扬的秀发,冷冷的眸子,优雅的身资,一动不动地久久地盯着那块石碑,还有那条裂缝,那条一直裂下去的裂缝……

何健飞来到路的中央,抬起左手,那里握着一手的迷魂金粉,看着那些飘飘扬扬的樱花,何健飞略一犹豫,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石碑旁的那棵树毅然地放开左手,往空中一挥。耀眼夺目的金色散光随着风向向四面八方散去。一直静默不语的女鬼忽然轻轻张开了口。顿时,一阵悦耳柔和的歌声回荡在樱花路上: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血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地牵挂。

第三十六章人亡物亡

随着歌声,漫天樱花围绕着何健飞飞成一个大圈,越来越小,何健飞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最后一把迷魂金粉撒了出去。歌声的威力愈发增强了。何健飞两眼金星乱冒,樱花圈越来越密集,到最后围成一个大蛹。何健飞心中默祝道:“别了,学校;别了,五台山;别了,大师兄;别了,李老伯,我要陪伴师父去了。”迷迷茫茫中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念偈道:“混沌天地生,两仪万物成。

我自挥袖去,

撒手笑苍生。

妖魔,休得猖狂!我来也!”

见那声音熟悉万分,何健飞早大吃一惊:“难道是他?”只见一个道士大步而来,将樱花封在一个漩涡里面,苍须鹤发,正是用计陷害阿强,不敌何健飞痛折呼雷引电剑的老道。“你不是……”何健飞讶然道。那老道笑道:“我回去之后,反省自身,终于大彻大悟。所犯之错已经铸下,我悔恨不及,愿意自领罪过,现在佛道大劫,我这老身也没有什么用的了,还不如豁出去,回归道门真意,为苍生真正做一件好事。”何健飞欣慰道:“道长若能醒悟,那是道门之福,苍生之福。”老道将拂尘往空中一扫,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八卦图象,喝道:“妖魔,跟我来!”大踏步而出。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呻吟,一袭白影跟随迷魂金粉缓缓向校门外飘去。何健飞也赶忙跟上去。

阵外各人正忐忑不安地等着何健飞的消息,突然见到何健飞满脸笑容地快步走出,大喊道:“有前辈到了,大家快快迎接。”戒忍大师等忙起身,只见一位道士大笑着走出:“戒忍,多年不见,身子可好?”戒忍大师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赶忙下拜道:“原来是乾音师兄到了。”何健飞笑道:“多亏师叔,我才得以保全性命。不仅如此,师叔还将那女鬼牵引出阵来。”乾音真人笑道:“对了,多亏他提醒,闲话少叙,先将这一段孽缘了结再说。”戒忍大师忙道:“那么有劳师兄将这个女鬼引入阵中,待小弟用圣物镇压。”乾音真人拂尘往阵中一挥道:“过去吧。”那白影晕晕乎乎便到了阵中。

戒忍大师大喝一声:“众弟子归位。有请道教圣物。”只见四名终南山弟子抬出一个金黄色的锦盒来,轻轻打开,里面刹时白光万丈,里面一卷物体缓缓升起,对准那个女鬼突然向四面八方散开,何健飞见状大惊,原来那竟是传说中的由老子亲笔书写的《道德经》绢本,想不到真是存在的。绢本打开后,上面的字也隐隐发光,继而挟雷霆之势将女鬼紧紧包围住,那女鬼惨声呼叫,却动弹不得。戒忍大师又发令道:“有请佛教圣物。”两名少林弟子抬出一个更大一点的锦盒来,慢慢打开,金光迸射中,一个棒槌状物体仿佛有灵性般直飞到那女鬼头上转个不停,何健飞几乎是一眼看出,那就是历来被奉为神的启示的据说早已流失的佛骨。乾音真人大呼道:“师弟,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抛出一个葫芦,将口对准女鬼。此时,女鬼只有“呃呃”的份了。戒忍大师鞠躬道:“请降服妖魔。”霎时,佛骨直向女鬼的头部垂直落下去,葫芦口也放出一道紫光,罩住了那女鬼。只听“砰”的一声,沙尘飞扬。孤星寒只觉一物向他飞来,接着狠狠击在他身上,他“哎哟”一声倒下了。等他回神过来一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打着他的东西正是佛骨!那女鬼的力量居然可以强到把佛骨反弹出去!再看回场中,《道德经》已经碎裂成两截,只有葫芦还高高在上没有损伤,阵中之人都乱七八糟跌倒在地上。戒忍大师衣衫破碎,乾音真人仰天大呼道:“天啊,真的不容我们吗?”何健飞这时突然走到场中央,对着那女鬼,拿出了两样让全场的人惊诧不已的东西。

一件是五台山的密传法宝舍利项链,另一件是谁也没见过的状如戟叉的物体。戒忍大师呼道:“何健飞,你进去干什么?危险啊!”只听何健飞口中缓缓道:“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吧,你不用再掩饰了。”那女鬼慢慢抬起头来,秀发向两边柔柔散开,只听她叹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猜出我是谁了,何健飞。”“晃荡”一声,李老伯手中捧的紫金钵砰然落地,天毁地灭他都没有想到那女鬼居然是田音榛!!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拥有这么清丽的面孔的只有一个人——当年为了平息冤鬼路而血染土地的田音榛!!“你……你……”李老伯剩下的也只有惊呼而已。场中只回绕着何健飞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远却又在耳边:“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语气平静到似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所面对的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鬼,一个跟他从来没有过昨天的女鬼。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田音榛的语气也一如何健飞般那么平缓:“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要先知道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两人一问一答,说起来婉若家常便饭般,就象一对情侣刚刚吵了小架在互相质问一样。然而事实是这样的残酷,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一个注定必将毁灭,另一个注定生死相离。樱花飘飘洒洒地飞舞过来,在青草地上空轻轻地盘旋着,温柔地抚摩着在场所有人的头发。

o何健飞犹豫了一下才道:“好,我告诉你。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在我第一眼从乾坤镜里看到你时,就已经认出你了。我对你的背影和身形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可能会认错的。可是当时我仍极力说服我自己那个不是你。后来我一次次在樱花路出生入死,一次次在张君行面前失手,但我始终没有死。我是你们的最大威胁,我还活着,这本身就是对你是女鬼的最有利证明!还有张君行临去前的话,那么明显的暗示谁都听得出来。我所能推断的都告诉你了,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不回到你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滴答”一声,一滴露珠悄然落在草叶上。田音榛的脸上缓缓滑过两道清亮的痕迹,她哭了,阿强看着,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也是这般的景色,冬蕗含泪问出了一句发自她内心底一直震撼他的问句:“难道爱一个人是有罪的吗?”阿强实在不忍再观看这出人间惨剧,一转身附在李老伯身上。田音榛道:“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上?原来你的愿望便是不让我再留在这个世上。”末了,又听她轻轻吟道:“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那天的樱花好美啊,比那年我们去日本看到的还美。我身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很清晰地看得到我留在土地上的血迹,一大片一大片的,染红了半条樱花路。我看着你抱起我的肉体放在花棺里,然后慢慢放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坑中,再一捧一捧黄土地将它填满。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没有理由没有话,任我无边无际地牵挂。你填完它之后就毅然走了,就象当初来调查一样坚决。我倚在那棵树上,好想你回头再望多你一眼,但是你的头始终没有转过半分。樱花落得更多了,一整个天空都是。我突然觉得失去了好多好多,多到了我失去了转世的资格。那晚我就在树上痴痴地等了一夜,傻傻地想我到底没有了什么?生命吗?灵魂吗?没有了不要紧,投不了胎也不要紧,我可以永远守护着这条路。可是当一对对爱侣在我面前依次经过时,他们甜蜜的话语不知为什么却象锋利的刀剑,一下一下地刺入我的心里,好痛好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那种痛入骨髓的痛,细细的,绵长的,不断在我心中游走,我才突然彻底醒悟我到底失去了什么。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忽然变轻起来了,轻得简直风都可以吹得走。从此,我就日日夜夜飘在那棵树上,等我失去的东西回来。等啊等,花儿落了又开,鸟儿走了又来,却始终没有看到他。于是,我天天在唱歌,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校园的噩梦,只是为了能召唤挽救我的灵药。我不想永远失去,我只有拥有。终于,我看到了你,好灿烂的笑容啊,跟那天简直判若两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仙女,又跳又笑的,那一刻,我真的愣了,愣了好久好久。我真傻呀,时光怎么可以倒流呢?失去的又怎么能要回来呢?……”

旁边的乾音真人听着,总算听出一点头绪来。田音榛是佛门弟子,本身已有根基,悟性甚高,而当时冤鬼路的冤气还未完全清除。在仇恨的驱使下,在某种巧合的情况中,她偶然将自身本有的法力实现了跟怨力相融合的情况,以致达到了妖的境界。但是对于田音榛的恨究竟是什么,最清楚的除了何健飞外,不外乎是李老伯。当时何健飞曾亲口对他言道:“我不想再到樱花路去,不仅徒增我伤心,还会骚扰音子芳魂。”说完之后,何健飞就找个借口去到分校区学习了,一直到实习完才回来。谁知田音榛却误会了,不单如此,还以为巧儿和何健飞好上了。

深知内情的李老伯刚想出面澄清,何健飞已经一挥手打断了田音榛的叙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来就是要和你做一个了结的。”何健飞举起那个状如戟叉的物体道:“我今天——在你面前——实现当初的誓言!”田音榛愣愣地看着。只见何健飞毅然举起那只拍在石碑上的手,狠狠往那物体上拍去。掌起落处,那个物体顿时断成两截。周围人群一片惊讶声。何健飞又托起那舍利子给田音榛看,然后突然握成拳状。当他放开拳头时,里面只有一堆浅黄的碎末。何健飞缓缓吟道:“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田音榛看着,早已抑制不住泪流满面。思绪又飘飞到那个遥远的白雪中。

“健飞啊,音榛啊,为师现在给你们各自一件宝物,以后遇见妖怪就不怕了。音榛的是降魔杵,健飞的是舍利项链。”才七岁的田音榛嘟起小嘴巴不满道:“我不要啦,师父,你好偏心哦,给师兄这么漂亮的项链,给我就这么大又这么丑的东西。换过来嘛,师父。”何健飞也鼓鼓道:“我不要小女生戴的东西。我要降魔杵。”智能大师“呵呵”笑道:“师父才没有偏心,这降魔杵是至阳至刚之物,必须由至阴至柔之人才能用。所以你和师兄必须掉过来。”说完见田音榛的小脸上仍是一片茫然,笑道:“这些事情你们长大以后就明白啦。现在你们出去玩去。”

两人似懂非懂地出来,何健飞道:“你不要不开心啦,我也不喜欢这条项链。但是师父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听人家说,师父送给弟子的东西都是很贵的,而且很漂亮的。”田音榛一扬辫子,仰着头道:“那如果不小心掉了怎么办?”何健飞道:“如果遇到妖怪就死定啦。”田音榛道:“那我们来立一个誓,要永远跟宝物在一起。我看人家玩过,好象好好玩的样子。”何健飞一愣:“这个……”田音榛脸上现出了两个小小的浅浅的酒窝:“你怕啦?”何健飞一昂头道:“谁怕了?去就去。”两人于是来到一棵松树下,何健飞拿出舍利项链先发誓道:“我何健飞对天发誓,物在人在,物亡人亡。”说完之后,望着田音榛道:“该你啦。”田音榛笑道:“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宝物先没了呢?照我说,应该这样。”发誓道:“我田音榛对天发誓,人在物在,人亡物亡。”

“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这声音象是少林的铜钟般悠远不绝,从远古的回忆飘到这里,伴随着漫天的粉红的樱花,共同演绎这不再是浪漫的浪漫。

田音榛飘在那里,任泪珠无怨无悔地落下来,低低道:“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啦。什么都明白啦。‘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想不到我临死前对冬蕗说的一句话最后竟应验到我的身上。”何健飞手中突然寒光一闪,李老伯大喊道:“不要——快阻止他!!”何健飞只觉一股大力拂来,本该刺向胸膛的匕首掉在地上。同时,田音榛那冰冷至极的唇已经贴上了他那更为冰冷的唇。迷茫中,只看见田音榛放开他,向葫芦口中的紫光走了过去。空气中又响起了一首歌,仍是那么哀怨和凄婉:就让思念从此毁灭,就让灾难不再重现,

当爱变得如此真切,

从此魂消魄散在三界。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声。何健飞最终忍不住痛哭失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漫无边际的樱花在不断地飘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而那里,有他的全部生命,全部灵魂……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在走廊上响起,刚刚掩门出来的禅月大师连忙低声道:“小声点,他刚刚睡着。”李老伯忙不迭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他。”孤星寒、巧儿、刘灿利和徐传等人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禅月大师。禅月大师为难道:“这……这,不是我不肯你们进去,而是他说了他现在不想见人。”李老伯忙再问道:“那他身体怎么样?”禅月大师沉吟了一下才道:“精神还好。”李老伯等才放心回去了。

躺在床上的何健飞悠悠醒来,眼前似乎还有残碎的樱花瓣在飘。眼前又黑起来,什么都看不见,连樱花也看不见了。突然在远处有一点金光在闪,何健飞勉力爬挣起来看,只见金光越来越大,里面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何健飞定睛细看,却不禁吃了一惊,金光中赫然是已逝去的师父。何健飞痛从心来,禁不住伏地大哭道:“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什么我秉承佛家道义,除妖降魔,到头来上天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将我的所有的都剥夺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弟子哪里做错了,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智能大师叹口气道:“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那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结局?”智能大师只是轻轻说了两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健飞怔怔地站着,智能大师已渐渐远去。本来根基非常的何健飞终于大彻大悟,向远方叩头道:“弟子谢师父点化。”

“什么?!他敢?!!”听到何健飞要出家的消息,李老伯忍不住怒吼出声:“我去找这个畜生!!”小和尚道:“师叔已经受戒了,号禅空,请各位不要去打扰他。”李老伯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大厅里一片惊呼声,只有孤星寒暗自点头哀叹。刘灿利大呼道:“不可能!我不信!我要去找他!”徐传淡淡道:“到了这地步,看破生死也是很正常的了。”李老伯突然疯狂般冲了出去,阿强大惊失色,连忙道:“快!快去追上他!”李老伯从来没有感觉到以这样的老迈身躯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渐渐地,那座最熟悉不过的禅房离他越来越近。

“何健飞,你给我滚出来!!”李老伯“砰”的一声撞开了房门,马上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禅房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在低头打坐,那光亮的头颅表明了何健飞真的已经从这个红尘中销声匿迹了。房间正中央挂着一幅画,上面一个俊郎的男生手持黄符,旁边一个娇俏的女生托着紫金钵,两人脸上都面带笑容,看上去简直就象活着的何健飞和田音榛一样。李老伯只觉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哽住,吐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色突然渐渐模糊,紧接着化成一条林荫道,李老伯站在路中央,惊疑四顾:“这里是……”后面忽有笑声传出,李老伯连忙转身一看,从树丛中走出一个眉若朗星的男生,向他笑道:“‘校园双雄是吗?师弟何健飞在此恭候多时了。”两粒大大的泪珠从李老伯脸上滑过,何健飞的笑容逐渐模糊,禅月大师等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我师父早在十几年前推测师弟何健飞必将遭此大难,他根基深厚,是与佛有缘之人,日后必将归依佛门。这是他自己的命数,遁入空门对于他来讲也许是一种解脱。”五台山后山上立起一座新坟,上面写着:“何门讳健飞,爱妻田氏音榛合葬之墓。”那是何健飞撒手红尘前留下的最后笔迹。禅月大师费劲心机劝解,李老伯只是站在这座新坟前默然不语。禅月大师无奈地望望阿强,阿强长叹一声道:“随他去吧,让他在这里静静地哀悼曾经一起战斗的战友吧。”

三年后,李老伯在省医院弥留之际,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署名是“何健飞”。老态龙钟的李老伯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上面工整地写着:李老伯:你看到这封信时,何健飞已经不在尘世中了,谢谢在冤鬼路事件中一直这么支持我,鼓励我。我亦无以为报。照天象推算,今天是你的大限。我托禅空大师日夜为你祁福,总算有挽救之地。当年曾和你有过誓言,现在该是它实现的时候了。阿强前辈将会和你一起托生,并将在下世有做兄弟的缘分。事冗,就此打住吧。

一路好走。

何健飞绝笔,

李老伯含笑道:“好好好!”就此瞑目而逝,终年八十二岁。整理遗体时,家人在他手中发现一张握得紧紧的何健飞的相片。原来李老伯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何健飞。后遵循李老伯遗志,将其遗体葬于五台山后山。

巩勇和刘灿利正式作为“校园双雄”第二挂相校史室。万念俱灰的刘灿利升上正主席后向学生会递交辞职申请,遭学生代表大会全票否决。刘灿利只好挂个名,将一切事务交于副主席处理,自己潜心学习,巧儿不时过来照顾他。二人后来定居澳大利亚,再也没有回来过。

孤星寒辞去校园里的学位,掩埋好师父遗体后,在巧儿出国后,也看破红尘,出家继任为终南山掌门,道号:寒星。自此日夜静修,再也没有出过山门一步。

徐传学成后回到九华山继承衣钵,光大了佛教门派,后来更是下山广为驱妖,深受法术界爱戴,死后谥“悟色禅师”。

常哓君被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后颇有建树,后来刘灿利毕业后,晋升为正主席,有一番大作为,也深受好评。

校园永远是恐怖与谣言的温床,不知什么时候,校园里又开始悄悄流传这样一个传说:如果校园里有谁想当校园双雄,其结果必定是生死分隔,校园大乱。自此这所学校学生会人才没落,渐趋平庸。“校园双雄”这个只属于这里的神话从此画上了彻底终结的休止符。

樱花路的名称并没有改变,如果你去参观它,还可以看见那石碑上一道清楚的从上到下的深深的裂痕,不同的是樱花路上再也没有开过樱花,只有四季常青的树叶。

但事实上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冤鬼路的噩梦已经永远远离我们了……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