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捂住胸口,又惊又怒道:“禅月你……”刚才出手的正是禅月大师。何健飞也退了开去检查田音榛的伤势,禅月大师不紧不慢地道:“刚才弟子说了,师父有遗训,叫弟子善加护持他们两个,前辈没听见吗?”田音榛喜极道:“大师兄!”那道士吼道:“禅月,你不要忘了,当年你们五台山也有参与,我和你师公是共襄大计的!要论这个计划卑鄙,其实是你师公提出来的!你敢违背他的意思,就不配做五台山弟子!”禅月大师神色不变,慢慢脱下身上的袈裟,道:“弟子受师父训诲,谨奉慈悲为我佛本意。五台山当年参加这个围剿计划实在是错误至极,可惜师公不听我师父劝诫,执意要行,”讲到这里,禅月大师的眼睛突然睁大,声音也提高了几倍,大声道:“最终毁了五台山百年清誉!”那道士全身一凛,却见禅月大师目光炯炯接道:“师父在世,为这件事日夜不安,曾亲口对弟子言道:‘他日有机会一定要补此罪过。’前辈说得没错,违背先祖遗训,我无颜再做这五台山的弟子,我禅月,今天在这里,自废方丈之位,从此跟五台山划清界限。不做五台山弟子,仍为佛门正宗。禅月自认无愧于佛,无愧于天!”

何健飞热泪盈眶,喊道:“说得好!”站起来,走到禅月大师旁边,对那道士道:“大师兄都这么放得下,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我何健飞也在这里请求退出五台山门派,以求秉承佛门宗旨,降妖除魔!”田音榛也走前道:“五台山本来不收女弟子,师父疼爱弟子,故此破例,现在我自动断绝,对维护前辈的法术界规矩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师兄弟相视一笑,彼此都明了对方心意,均感温馨无限。那道士怎么知道事情的局势会急转直下到此地步,更没想到一直被他认为最可靠的智能其实早已叛变。同门齐心,其力断金。他最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他忍住胸口的疼痛,挣扎着道:“不识时务,你们师父是误了你们。也罢,既然已经说到了这地步上,那也没什么好劝的了。五台山毕竟是佛教圣地,手下的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功夫,我逼不得已要请出本门之宝,你们自己小心点吧。”何健飞凝目相望,只见那道士从背囊中抽出一把烁烁生辉的宝剑来,眩目的光芒刺得紫金钵也黯然失色。禅月大师喃喃道:“引电呼雷剑?”那道士道:“不错,当年家师不惜毁他道家名誉,用这把剑劈开了这收服厉鬼的伟大计划,现在就让我也用这把剑来做一个完结。”

禅月大师低声对何健飞和田音榛道:“你们等会儿要小心了,他这把剑据说能呼和天上的雷电,威力十分惊人,恐怕紫金钵都未必震得住,实在不行你们就退下,由我来对付它。”何健飞微微笑道:“大师兄放心,他这把剑已经不是原来那把剑了。”

“什么?”禅月大师以为自己没听明白,正要再问时,那道士已经攻了过来,只得暂时按下。三人斗在一处,霎时黄烟滚滚,黑尘漫漫,何健飞这边因为加上了禅月大师,勉强可以跟那道士斗个旗鼓相当,佛道两家因为何者为法术界的真义在冤鬼路旁边的空地里展开了一场生死的较量。

那道士拂尘和剑共用,威力增加了好几倍,纵然有禅月大师的方丈禅杖和何健飞的紫金钵加入,仍然渐渐处于下风。田音榛因为没带师父给她的护命法器,早就不堪抵挡,只能用灵巧的轻功避开攻击。这正是老道要达到的目的。少了田音榛一人助力,禅月大师和何健飞节节败退,只听得法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法器之间的直接相对也越来越激烈。五台山本来不擅于武道,历代方丈也比较注重佛经的修养,所以师兄弟三人纵管曾上少林几年,对老道那老当益壮矫健的身手无可奈何。眼见何健飞那边已经被老道逼退了几十步,禅月大师毕竟有与人打斗过的经验,立时发现不妙,百忙中回头对何健飞道:“把舍利项链脱下来拿给师妹,我们摆佛陀婆娑阵。”何健飞忙把舍利项链脱下来,丢往田音榛那边,田音榛眼疾手快立刻套在剑柄上,顿时她那边的威力又加强了几分。

三人跳出与老道的激斗,排出了一个古怪的阵势。老道知道有古怪,也赶忙停手跳后几米对峙着,见禅月大师在前,何健飞和田音榛在后,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老道心下怪异,他虽属道教,可是佛教的经义法术全都清楚,没听说过有什么佛陀婆娑阵。三角形乃稳固之势,特别适合用于防守,但是禅月大师他们排出的又不是一个最稳固的正边三角形,最左上边还有一个缺口。大敌当前居然摆出这种幼稚的阵法,老道不由仰天大笑:“我纵横天下数十年,难道还怕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这次是你们自寻死路!”说完仗剑立刻攻了上去。等到进入阵法,老道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破败的阵法里面竟蕴涵着强大的威力,将他死死困在里面。他睁大双眼,想看清何健飞他们踩的是不是八卦方位,却只觉眼前花花的,三条人影如风随走,团团围住了他,到处只见剑光衣影,仿佛四面是一道不透风的墙,把他逼到喘不过气来,剑无论指到哪里都刺空了,而且还有一股围着圆心转的大力令他的剑反过来对着他,若不是他经验老到,每次都抢先一步避开,恐怕剑伤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忙乱中只听禅月大师洪亮的声音传来:“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阵法么?师父早在十年前就捻指算出我们会和你起争执,师父怕我们斗不过你才殚精竭虑想出了这个阵法,取盈亏相生之理,有缺才能补漏,体斜方可变通,佛陀坐化,西方婆娑。你虽然法力高强,只是太过霸气,用我佛慈悲之气对付你是最恰当不过了的。”老道一怔,背上已中了禅月大师一掌。

那老道听了怒道:“智能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是小辈,凭什么能创造出困得住我的阵法?”何健飞和田音榛同声斥道:“不准污蔑我师父!”阵法威力顿时加强。老道渐渐觉得支撑不住,身前身后又中了几下,眼见就快要输下阵来,老道突然向天大喊一声:“师父,弟子不孝,弟子在你墓前发过誓,不了你心愿,弟子哪怕大闹冥界,也要存留世上收服厉鬼!师父,你助弟子一臂之力吧!”举剑向天,须发皆张,怒吼道:“上天啊,以道祖之名,赐我雷电,烧尽恶邪!”禅月大师急叫道:“不好了,他念咒招雷电了,大家快退啊!”话音未落,他已经连连纵身后跃。田音榛也忙停手,跟着撤退。二人退到一个约3米远的地方时,才蓦然发现在老道前像铁柱一样地立着一个人。禅月大师惊道:“何健飞!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给我过来啊!”何健飞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站在当地,冷冷地看着老道的一举一动,田音榛道:“师兄——”一把将舍利项链抛了过去。何健飞伸手接过,刚好这时天上乌云密布,震耳欲聋的雷声爆炸般响起,一个巨大如蛟龙的黑色闪电猛地击中了老道和何健飞之间的空地,也照亮了禅月大师和田音榛苍白异常的脸。何健飞想寻死?!禅月大师和田音榛心中同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天上怎么突然要下起雨来了?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这天变得可真快。”李老伯嘀咕着,偏头看阿强时,却意外地发现阿强靠在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眼里有一种悲哀与愤怒交织的复杂神色,李老伯呆道:“阿强你……”阿强喃喃道:“呼雷引电,群魔惶恐,道之所在,义之所存。这四句话足以撕裂我的一切。卑鄙和狭窄不仅毁了你道教泰斗的声誉,甚至连法术界也毁了。你真以为下到地下可以坦然面对你的神祗吗?”李老伯道:“阿强你在说些什么啊?”阿强回过头来,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不该想起的事来。没事的,雷电很快就会过去,天不会轻易变脸的。”

老道见何健飞没走反而还镇定地站在他的正前方,虽然感到意外,但是身上隐隐作痛的伤提醒他现在已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最紧要的事是尽快收拾完这三个孽种,然后就可以安心地去找厉鬼算帐了。厉鬼已经没有当年的功力,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师父的仇终于可以亲手报了。想到这里,老道哈哈大笑:“何健飞,你受死吧。”说完微微挥剑在上方转了个小圆,那闪电立刻被吸引到剑上来盘旋不止。老道大叫道:“呼雷引电,群魔惶恐,道之所在,义之所存。雷电击顶!”宝剑带着眩目的闪电和刺耳的响声,像斩开冲天排浪般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何健飞头顶直直地劈了下去。何健飞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充满了不屑,同时左手缓缓地举起了舍利项链,慢慢地放到右手托着的紫金钵中。“何健飞——”远处传来禅月大师和田音榛绝望的叫声。

万道霞霓随着雷电的轰鸣声猛然迸发,扫过旁边的万千树草,连枝条也带了闪闪烁烁的五彩光色,整片空地罩在一片柔和氤氲的光晕中。天上的乌云迅速散开,雷电消声匿迹,晴朗与阳光又重新回到了这寸土地上。“哐当”一声,半截呼雷引电剑的残片歪歪斜斜地插在离众人十米远的地方,剑身已变得乌黑,与那老道的脸一样毫无光彩,土色满布。

第二十五章谎

“为……为什么会这样?”老道的声音瞬时苍老了很多,尽管他将声音放得很低,仍然掩盖不了那种惊惶和不甘的流露:“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那么努力地学习法术,法术界没有人可以超越得过我,我是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师父……师父……为什么弟子会这样?”何健飞还是手托着紫金钵的姿势,沉沉道:“你是法术界第一,问题并不出在这里,而在于你的剑。你手中握的早已不是当年你师父手中握的那一把剑了。”老道慌道:“那把剑自师父死后,从来都没离过我的身,我把它当成师父一样来尊敬,师父说过的,剑就像他老人家一样,它怎么会被掉包?”何健飞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剑是假的,你还记得这把剑是怎么产生的吗?”禅月大师刚从打击中回醒过来,忙喝止道:“何健飞!”这样的语气是上辈对下辈进行教诲时才会用的,这个何健飞做得也太过分了点。何健飞不闻不问,只是肃然对着那老道。那老道迷惘地看着何健飞,呢喃道:“那把剑……是怎么来的?师父告诉过我的,很久之前就已经告诉我了。传说,在一千年前,道家老祖为了警醒世人不要为鬼界所害,用毕生功力封住了中国与鬼界的三大相通点,并且分别铸造了三样宝物镇守,以自己的魂魄血精赋予三样宝物大法力,其中便有这把呼雷引电剑,召唤神力,护持天下。”何健飞幽幽道:“雷电是上天射向大地的光明使者,呼雷引电剑也是为了世间的公平和安宁,道义之所以存在,从来都是因为与鬼界的黑暗和卑鄙相对,得天心民心所以得法力。你师父明明知晓天机,但不惜自毁声誉,宁与天抗也要救回黎民性命,大慈大悲,纵然手段有失正大,但天可容,剑可容,而你呢,念念不忘当日杀师仇恨,甚至不惜以他人性命来达成自己的计划。这把剑跟刽子手的刀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跟鬼界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还不如那厉鬼深明大义!剑是有灵性的,它不能阻止你的杀戮,只有自行弃你而去,道祖的魂魄早在你起邪念时就已经走了大半了,你手中现在握的不过是一把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铁剑了。紫金钵轻而易举就可以击败它。要论阻止你师父大业迟迟不能完成的罪魁祸首,那个人恰恰是你!”

何健飞尖锐的指责让老道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双手拾起半截带剑柄的残剑,果然,乌黑的剑体与自己印象中异彩呈现的奇幻景象大不相同,难道,真的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一把名剑?往昔已经模糊了的记忆突然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弟子现在在各位祖先灵前发誓,以后必定谨遵……谨遵道家大义,降妖伏魔,不能有丝毫违犯,如有谬误,甘受……受……天谴。”自己结结巴巴地念完这一小段话,感觉脚都快跪麻了,才看见师父干瘦的脸上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笑容。于是,才两岁半的他也露出小牙笑了,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师父笑的是什么。恍然、羞愧、内疚、悔恨一起袭来,道家大义,甘受天谴,老道颤巍巍地朝天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老泪纵横道:“师父,我已经受到天谴了啊!”随即泣不成声。何健飞没有丝毫怜悯地看着他道:“天谴?天谴还没来呢。你指使他人痛下杀手,满班灭口,二十三条人命,条条都是冤屈无比,这把剑断了就能抵消一切的怨恨吗?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老道突然抬头炯然望着何健飞,声音洪亮地道:“不,我没有指使他杀人,我从来没告诉过他要去杀人。”

老道的回答倒让何健飞怔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没指使过真阿强杀人?那二十三童子阵是怎么回事?”老道“唰”地站起身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二十三童子阵,我也没告诉过他有任何阵法,二十三童子阵不过是他自己编的。”何健飞登时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那二十三个人的死你不知情?”老道附耳对何健飞低声说了一些话,何健飞立即脸色大变,对老道道:“你说的话可当真?”老道哈哈大笑道:“我已经身败名裂,还有什么好去耍心机的。我不过是做点对得起我良心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健飞,我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就根本连道家也不用进了。你宣判吧。”老道手上用劲,将手上的拂尘震断,神色自若地看着何健飞。何健飞没料到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胸怀坦荡到令他有点措手不及。如果真如老道所说,那么他的确是已经受到了天谴,什么都够了。何健飞略带迟疑地看着老道,半晌,回头望望禅月大师,禅月大师会意,忙高声道:“佛道本同门,相煎何太急。师弟,你回来吧。”何健飞这次终于听话跑回来了。老道对着他们三人愣了半晌,蓦地大笑道:“好,好,五台山有此弟子,不辱师门,不辱师门……”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泪又流了出来,伸手拭掉后,将手中的半截短剑也掷于地上,拂袖而去,只听得他口里喃喃道:“万妖群魔去,埋骨青山中……”

禅月大师感慨万千地看着老道离去的身影,才转头对何健飞笑道:“你们心里有鬼,我是早看出来的了。你们一直怀疑我和师父也是冤鬼路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何健飞和田音榛面面相觑,最终忍不住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田音榛撒娇道:“谁叫大师兄不早说呢?要不是你刚才弃暗投明得早,我和师兄没准会把你吊到五台山呢。”何健飞也笑道:“本来我是不该怀疑方丈的,不过以你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也理所应当。”禅月大师一个禅杖挥了过去,骂道:“我现在便做出这样的为人给你看看。”师兄弟两人打成一片,田音榛在一边看得“咯咯”直笑。三人打闹了一阵,禅月大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何健飞道:“对了,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何健飞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道:“不好说,我们三个都不是笨人,竟也给他骗了半天。这笔帐我是一定要算的。”禅月大师追问道:“是不是真阿强?”何健飞点点头:“既然大师兄已经在这里,不如我们现在叫他出来解说个明白。就算他真翻脸,我们三个一起,斗也斗得过了。”禅月大师道:“且慢,冤鬼路是你们的事,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审问他?”何健飞笑道:“你刚才说过的,那也是五台山的错事,你是方丈,不能偷懒。”禅月大师无奈道:“那么你打算怎么请,用碟仙?”田音榛道:“真阿强不是一般的厉鬼,他被羁押于冥界最底层的水牢中,照例是要重重关文才上得来的,听师兄说,上次冥界死活不肯答应放人,直到把紫金钵给押出来了才勉强答应,碟仙法力这么小,估计请不出来。”何健飞道:“是啊,不用钱仙恐怕不行,反正大师兄已经在这里,货真价实的五台山方丈,由不得冥界不答应。”禅月大师莫名其妙道:“怎么我总觉得有种给你们骗出来的感觉?”

钱仙是田音榛的拿手好戏,当年智能大师曾单独训练过她这种技能,田音榛驾轻就熟地摆好一枚周文王古币,朝正在望风的何健飞一笑,对禅月大师道:“该你了。”禅月大师把紫金钵放在古钱旁边,对准古钱朗声说道:“五台山方丈有请冥界放阿强之魂出关。”古钱瞬间有了异动。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次被何健飞骂的经验,还是因为这次是真的方丈来请,冥界很爽快地答应了,在三人的前方立刻形成了一个五彩的出口,一个白色的人影渐渐凝聚成形。何健飞见事成,赶紧跑过来道:“冥界果然狗眼看人低,五台山的方丈这么威风,哪天我也找过来做做。”

“是谁再度召我?”真阿强虚白的面容慢慢显露,当他看到何健飞的时候,很显然有点吃惊和发怔。何健飞坦然对着他微微一笑:“阿强前辈好哇,没想到我们会再度见面吧。”真阿强往周围一打量,发现这次多了一个女生和一个和尚在旁边,也是同样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心境反而马上定了下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淡淡一笑道:“是的,没想到还能到地面上来。冤鬼路的事已经完结了吗?”何健飞沉沉地道:“本来就快要完结了,可是偏偏到前辈这里就卡住了。”真阿强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道:“我听不懂你的话。我被关在水牢,地面上发生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何健飞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不必再装了。我们才跟你当年的顶头上司交过手,他已经悔过自新,将你的事情全部交代了,我劝你现在最好实话实说,不要再隐瞒什么,否则依你的罪果,堕入阿鼻地狱也太轻了。”真阿强从容道:“我明白了,你们这次来定是为了那个什么二十三童子阵的事。不错,那的确是我编的。世间根本没有二十三童子阵这个阵法,也怪不得你们三个五台山的名家弟子会想不起来。不过,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只教给我一个什么乾坤五回阵,威力弱得根本不足以抵抗厉鬼,只有杀人才能增强功力,你们也知道,那个厉鬼虽然被削弱了,可是他的法力强到根本是天下无敌,我只有选择不断地杀人,直到杀光了全班的二十几个人,才勉强将他逼回破庙。”

何健飞轻轻鼓掌道:“很动听。前辈编谎话的工夫真是一流,不过,我们也不是傻瓜,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次可以发现你的谎言全因为你自己编造得有漏洞,这次也不例外。想听听是哪里出了差错吗?”真阿强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何健飞兴致勃勃地说道:“首先,我以一个你说的名门弟子的身份告诉你,乾坤五回阵是你那个顶头上司所属教派的镇门阵法,传说是由道祖亲自创出,威力之大可与任何道教法器媲美,发动它只需要一点点血腥就行了,这一点,你的上司早就以他自己的鲜血帮你弄好了。对付厉鬼不需要杀一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这个第二点嘛,你说你发现法力不够,只好不断地杀人,那么你又何必处心积虑地骗他们说摆什么二十三童子阵而让他们一起赴黄泉呢?除非你早就有预谋要杀死二十三个人来极大增强你的法力。”说到这里,何健飞故意看一下真阿强,只见他本来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摇摇晃晃好像就快要跌倒的样子。“你既然怎么也不肯说,那么由我来为你揭露这一切的谜底吧。”何健飞缓缓道:“所有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撒了一个天大的谎。你的野心不仅仅是要杀死厉鬼阿强,你还妄想占有她,所以你不惜处心积虑地要杀死那二十三人来大大提升自己的法力,只为了打通冤鬼路跟鬼界的相通点,希冀日后能通过那里重获芳心,你骗过了冥界,骗过了法术界,甚至骗过了一世英雄的厉鬼阿强。但是太多你没预料到的事发生了,厉鬼阿强虽然受到了你的重击,但是法力并未全失,他很聪明地保全实力逃回破庙,你破不了当初道教泰斗设下的结界,而冥界方面因为你作恶太多将你困入水牢。你只好含恨等待,等待厉鬼阿强被人收服的那一天。其实以你的法力,要冲破冥界的水牢并不是难事吧?我何健飞也成为了你手中的一只棋子,事情发展完美地照着你的计划进行。可是,我告诉你,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冬蕗前辈从始至终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厉鬼阿强,哪怕他拥有的是你的形体,可是冬蕗前辈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她喜欢的是厉鬼阿强的灵魂,是他的人格魅力,在这点上,你是永远比不上他的。就算厉鬼阿强不在了,你以为如你这种卑鄙的人格,冬蕗前辈会看得上你吗?你根本连跟她做朋友都没有资格!!”

“够了!!何健飞!!”真阿强一声大吼,打断了何健飞的口若悬河。一层青气从真阿强身边漫开,迅速地蔓延到周围一里的地方。禅月大师大吃一惊:好强的怨气,简直是前所未见,就连厉鬼阿强当初恐怕也要自愧不如。何健飞冷笑道:“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无论你费尽千方百计,你都注定是个悲剧。我们来就是为了促成你这个悲剧。因为你的悲剧就是全世界的幸福。”真阿强仰天大笑:“何健飞,你虽然聪明,可是你也犯下了很多错误。如你所说,乾坤五回阵的威力的确巨大,不要说你们五台山三个人,就是全法术界全冥界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洞悉我的计划的确有点出乎我意料,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我也快等不得了,今天就让我一并收拾你们吧。”何健飞眉毛狠狠一揪:“好大的口气,就让你尝尝紫金钵的厉害。”

一束紫光激射而出,紫金钵听了何健飞的话,竟似有灵性般脱手而出,向真阿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真阿强脸色不变,只轻蔑地一笑,慢慢升起右手,对准紫金钵张开五指。一道光晕迅速集中在他的身边,替他挡住了紫金钵的攻击。何健飞脸色一变:“结界?你居然学会了结界?”心念顿转,挥舞起舍利项链,大喝一声:“般若波罗密!”舍利项链的小松脂球立即飞散开来形成八卦图形向真阿强逼过来,“召令众神,听我驱使,西天极乐,有汝莲台!破!”舍利子焕发出耀眼的白光,重重笼罩在真阿强周围。光雾弥漫中,只听见真阿强哈哈大笑道:“何健飞,叫你师父来吧,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白雾中蓦地有万道青色光箭刺穿。“哐当”一声,紫金钵跌落在地上,舍利项链也瞬间恢复原状,静静地躺在何健飞的手中。禅月大师挥着禅杖道:“师妹,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赔上五台山的名誉,还胜不了你这个妖孽!”田音榛答应一声,齐齐跃上。

“不劳众位操心,我想,他要等的真正对手是我吧。”从远方传来一个熟悉又很陌生的声音。真阿强神色剧变,似乎有点恐惧地指着前方道:“你……你……”何健飞已回头欣喜地叫道:“阿强前辈!”烟雾慢慢散开,厉鬼阿强还是穿着那身熟悉的学生西装,微微地笑着,以他一贯的从容和冷静,徐徐地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脸怒容的李老伯,厉鬼阿强应该把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告诉他了吧?何健飞抢着道:“不,阿强前辈,你的法力目前还没恢复,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我们来对付他吧。”厉鬼阿强微笑道:“谢谢你,何健飞,你很聪明,可是对付这种善于耍手段的人,你还是会功亏一篑。还是把他交给我对付吧,小人是可以不用赶尽杀绝的,但是太嚣张的小人必须要让他知道苦头。”何健飞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手段和能力,但是你的身子还有你的法力明显都不是他的对手啊。我们帮你一下也好。”厉鬼阿强望向脸色已变得忽青忽白,正仇恨地看着他的真阿强,笑道:“我既然自信对付得了他,心机就不会比他浅。如果你以为我的法力只有这么点儿,那你就彻底错了。我毕竟斗过道教第一高手啊。”

厉鬼阿强推开李老伯,站在当地,也是一只手缓缓抬起,霎时,在他的脚底有一股强劲的龙卷风盘旋而起,将他全身绕住,万丈青光迸发而出,一刹那,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两里外的景物开始扭曲,最终变得朦胧不见,真阿强掩不住内心的讶异,惊叫失声。厉鬼阿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建立了一个比他还要大上十倍的巨型结界,将他们全部封闭在这个由厉鬼阿强自己创建的空间里。何健飞也失色道:“这种……这种程度……岂有此理,竟然敢蒙骗我到现在?太不像话了!”厉鬼阿强对真阿强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分个高下吗?现在没有外人的打扰,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实现你的愿望。何健飞他们都不像你是个没廉耻的人,他们懂得什么叫不该插手,所以你不用害怕不公平。来吧,决一胜负吧,胜了我任你处置,败了你就回你的水牢去呆上一万年。让我看看你通过卑鄙的手段获得了多少法力吧。”两个面容身段一模一样的鬼体站在这诡异的空间里,互相对望着,五十年前的恩怨终于可以在今天一笔勾销,但是谁的心里都不会轻松,上天总是残酷的,水火不容的结果只能是一个散一个留。

真阿强在心里呐喊着:“从来都是你死死地压在我头上,从来都是活在你的光芒里,人们的夸赞都是你一个人享有,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比你差,所有一切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的。”他撇起嘴角,想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好抑制住内心的害怕和兴奋,可他猛然发现,那个笑容已经挂在了对面厉鬼阿强的嘴角边,不同的是,还多了一分轻蔑和不屑。

第二十六章两魄一体

天际刮起一股阴冷的风,吹起满地的落叶,萧瑟的秋景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这里除了死亡剩下的都是苦痛。何健飞等人站在离他们约五米的地方,也是这般静静地望着场中央相对的真假阿强。田音榛不安道:“我们真的不帮他吗?”何健飞道:“当然不用。其实阿强前辈从来都没有输过,而这一场的的确确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也是第一次公平的决斗。”何健飞感慨地望着仍在微笑的厉鬼阿强,想起老道,想起五台山,想起众多被他和同门师兄弟镇压的冤魂,只因为是鬼,所以必须要接受人类订下的不平等条件,所以就绝对不能存在于这个世上,佛说,众生原来平等,皆能度化,违犯佛的意旨不用受到任何惩罚,而遵守者却得到相反的命运场上的形势却有了变化,厉鬼阿强仍然站着未动,但是真阿强身边的气开始有了旋涡状的流向出现,并且慢慢地向厉鬼阿强靠拢。禅月大师失色道:“冤涡怨流?他居然练到了这种地步?怪不得连紫金钵和舍利项链都镇压不住。以他这种地步,不要说冥界水牢,就是关在阎王内殿也困不住他。厉鬼阿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何健飞正气愤厉鬼阿强骗他,没好气道:“你说冥界厉害还是道家第一高手厉害?他连呼雷引电剑都逼得狼狈不已,这也不知他是尽了全力还是只使出了几分力量呢?”田音榛抿嘴笑道:“不用发牢骚了,还是专心看吧。”

厉鬼阿强依旧站着微笑不动,任凭那气挤压过来,只见那气到了厉鬼阿强身边立刻起了变化,起初是慢慢变直,然后是开始出现反转,最后出现了一个比原先大两倍的反旋涡,倒向真阿强逼去。“化别人的力量为己用,恐怕师父在生才用得了了。只是那厉鬼阿强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法术,为什么他却一直在隐瞒呢?”禅月大师看得竟有点兴奋,何健飞闷闷道:“鬼知道呢!”那真阿强已咬牙切齿大叫一声:“好,今天我舍命陪君子。我们既然水火不容,也势必会有一场生死之战。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比我厉害多少?!侵占别人身体的无耻家伙,接招!”火光绚烂中,真阿强已然不见,不知隐身潜匿在哪里,李老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忙高声叫道:“阿强小心!”田音榛回过头来笑道:“你叫的是哪个阿强呢?放心吧,我有预感你的阿强一定会赢的。”田音榛话音未落,厉鬼阿强已经用右手在半空中缓缓划过了一条奇怪的不规则弧线,然后就收手等待,似乎并不急于找出真阿强的隐藏地,只是笑着对前方道:“你说我占用你身体,这没错。可是,这并非是我的错。我为冤屈而死,获得这大法力,上天怜悯我受苦,可我尸体已被自己毁坏,无法借尸还魂,为了能延我阳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不用怨天怨地,要怨就怨你自己吧,上天毕竟是公平的,能让你来完成我的劫数,说明你前生也并非善类。况且我侵占你的身体以来,除了因为冬蕗,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之外,我没做过任何欺名盗誉之事,做的都是显扬你名声增加你善德的事。你说那些本来不属于我,而属于你,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祭祀的是谁的灵位,积的是谁的善缘?真正什么都没得到的,是我才对。”刚才他所划的弧线突然显现出来,并且发出妖艳的光芒,空气中有人大叫一声,然后在三米开外真阿强捂着肩膀踉跄着出现的身影,他恶狠狠地看着厉鬼阿强吼道:“少讲你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什么百年以后,人死了还有什么可以享受的呢,善德,善德,得来有鬼用?冬蕗一件事就已经够了,你可以为了冬蕗而什么都不顾,我难道就不能为了她遭天谴吗?!厉鬼,我告诉你,你抢我的肉体抢我的名声和荣誉我都可以忍受,但是唯独冬蕗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已经抢走了我渴望的一切,我恨你,我嫉妒你,我讨厌你!!”说话之间,真阿强两手挥出,顿时万把青气利刃齐齐向厉鬼阿强飞来,令人眼花缭乱。田音榛吐舌道:“幸好没跟他真的交手,像我们这么轻敌,早该死掉了。”

“原来你仅仅是为了冬蕗一件事而记恨我啊!”一向料事如神的厉鬼阿强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微愕表情,只见他故技重施,又划了一条更长更大的弧线,将千万把利刃在距离他身体寸尺之间化为乌有。真阿强见招数连连被他轻易化解,早仇红了眼,喊道:“不错,你不也是在她的面前失去了你一贯的理智吗?只要你能把她让给我,我可以原谅你的行为,甚至可以让出我的肉体。”厉鬼阿强蓦地一扬手,一道蓝色的光芒以闪电般的速度在众人眼前掠过,真阿强惨叫一声,又捂住了右边的胳膊,厉鬼阿强终于出手了。“你……你……”真阿强又惊又怒。厉鬼阿强冷冷地道:“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什么叫我抢走你的冬蕗?你以为冬蕗喜欢的是什么?是你的肉体,你的外貌,还是我的灵魂?如果她能够对你一见钟情,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竞争学生会主席的职位,还必须成就校园双雄的名声才能得到她的青睐!就算我现在把肉体还给你,当作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以为冬蕗会喜欢上你吗?你以为以你这种卑劣的人品和狠毒的手段能得到她的欢心吗?她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败类,你连她的喜憎都不清楚,谈什么跟我争呢?”

“住口!”厉鬼阿强的话显然击中了真阿强的心病,他疯狂地冲上去,又被那道弧线挡了回来,反弹在地哀号不止。

禅月大师皱眉道:“越讲越离谱了,厉鬼阿强这样的英雄人物,也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女人都是老……”他本来想引用女人都是老虎的典故,冷不丁碰上田音榛凶巴巴的目光,赶紧改口道:“可见爱情总能让人疯狂和冲动。师弟,你出去劝劝他们吧。”何健飞也皱眉道:“你既然都知道是爱情,叫我这局外人排解什么?也不是简单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可以了,冬蕗的意向才是最主要的……”他心里已经渐渐浮出一个劝降冬蕗的计划。那边厉鬼阿强从容地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其实你是非常自卑的,自卑于我,你羡慕我所得到的一切,肉体不过是你发难的借口,你妄想通过我得到你最渴望的所有,你心里是清楚,你根本配不上冬蕗,但是这反而使你更加疯狂地想获得她,对不对?”

“不准再说了!我叫你不准再说了!”真阿强紧紧地捂住耳朵,痛苦地在地上蜷缩着,声音渐渐由尖变小,最后哽咽不成声:“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配得上她的,我配得上她的……”何健飞道:“阿强前辈又在运用他最擅长的心理攻破战术了,看来这招的确恐怖,我们要小心防着些。”话音未落,已遭到旁边李老伯的一记白眼。

厉鬼阿强道:“你因为嫉恨我不惜杀掉全班二十几个人,处心积虑打通冤鬼路与鬼界的相通点,你以为这是对我的报复,孰不知损害的是你的福泽。我现在已经没名没姓了,不过是借他人躯体得以暂时存在的无主魂魄而已,上被剥夺轮回,下被冥界拒进,我所做的一切最终在生死簿上还得归入你的名义,我要比你更不服气更不甘心,所以我才想得到冬蕗作为补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趁早放手吧。”真阿强听到冬蕗两个字,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那样,眼睛里露出恐怖的凶光,他缓缓站起来道:“自古都是赢者才有权利说话,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我不信以我毕生功力,会重创不了你。”顿时他将身影稍稍一晃,化身成一道青色的光焰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青蛟般向厉鬼阿强猛烈冲来,禅月大师已高声呼道:“不好了!他已将全部魂魄注入里面,拼尽所有精力作致命一搏,如果他跟厉鬼阿强斗起来,肯定两败俱伤。健飞,我们快上!”

“啊?”何健飞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厉鬼阿强已怒道:“我百般相让,你还步步紧逼,这次我饶不了你!”说罢,也将身影微微一晃,化成绚丽的蓝光,挟着风雷之势,更如巨龙重生,向着青光迎面击去。

禅月大师见已无法阻止,只好连声叫苦着停下,只见两道光一碰,霎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众人眼前五彩光霓四处飞散,早已眼花缭乱,也看不清其他人在哪里,浓烟顿起,云雾突升,漫天沙尘卷着残叶像利刃般地刮着人的脸庞,浑浊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众人都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天越发地黑了,好像突然变脸般,场中央持续传来闷声的巨响,表明那两者还在生死决战中,风速越来越快,禅月大师就快无法握住自己的禅仗,就在此危急时刻,何健飞忽然出声大叫道:“手下留情!你们两个目前都还不能有事,冬蕗的事我们还没有解决……嗨……她的心结必须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才能解……”云雾立收,万里无云,沙尘慢慢消散开,众人揉揉双眼,却见场上真阿强头发蓬乱,满面血痕地蹲伏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抱着头,而厉鬼阿强就站在他的旁边,右掌在真阿强脑袋的上方举着,似乎是刚想一掌击毙他,听得何健飞的话,眉一挑道:“你说什么冬蕗来着?”何健飞心里叹道:“果真是高下立见。”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错,阿强前辈你想想,以你的为人想出来的这个杀人法子并不能实现,对于这种残忍痛苦的杀人方法,冬蕗前辈对是不是你做的一定还心存怀疑,甚至怀疑你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被自己所爱的人仇恨而被杀死。不解开她这个误会,冤鬼路根本没有消失的一天。”真阿强呜咽道:“不,冬蕗所爱的人不是他。”厉鬼阿强怒容一现,正想把提高的右掌拍下去,忽然停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健飞,终于放下了右手,对真阿强道:“你不是始终对我不服吗?哪怕被我打败了,你千年万年之后恐怕还是会出来作乱。既然这样,罢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冬蕗吧,我想她亲口说的话总能扑灭你的梦想。”何健飞欣慰地接口道:“不错,借尸还魂这件事很难让冬蕗前辈相信,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一起出现的话,就是最大的证据。”真阿强还在犹豫着,厉鬼阿强道:“假如你真的有自信的话,就不应该害怕去见冬蕗。”也许被这句话刺痛了,真阿强终于抬起头坚决地道:“好,我跟你们去。但是如果冬蕗亲口说喜欢的是我,你必须退出。”厉鬼阿强直直地看着他足有一分钟,才道:“好吧!”

“阿弥托佛,”禅月大师道“那老衲就先回去了。”田音榛奇道:“大师兄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去解决冤鬼路吗?”禅月大师道:“寺不可一日无主,我为了这个道士的事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再拖延下去五台山就不妙了,还是回去好,再说你们是去劝降超度冬蕗,又不是去收服她,这么两个人再加上厉鬼阿强已经足够了。”何健飞道:“那么也不留大师兄了。”禅月大师道:“对了,把紫金钵还给我。”何健飞连忙把紫金钵藏在身后道:“这个可不行,你也清楚冤鬼路跟鬼界相通,要有什么危险我怎么办?别忘了刚才你对那老道还誓言鼎鼎地说师父交代要你保护我们的。”这家伙又搬出师父来了?禅月大师无奈地笑了一笑,只好拖着那根禅杖回去了。

厉鬼阿强用一根符带困住真阿强,把他交给何健飞押着后才回到李老伯身边,道:“我们走吧,去冤鬼路。”李老伯低声道:“你想好了等下见冬蕗的时候准备说什么吗?”厉鬼阿强道:“没想好,到时见招拆招吧。”空地离学校并不远,一行人进入了学校,由于还是寒假期间,并没有多少人在里面,偌大的空间一下变得幽静。李老伯道:“奇怪,我平常来这里的时候,总是能看见不同的冤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个都碰不见了。”厉鬼阿强道:“因为快到元宵了,人间界的气氛越来越浓厚,阳气也开始变重,法力低的冤魂自然不会出来,这也是鬼界一年中把门关得最紧的时候。”他的话刚说完,何健飞只觉脑后飘来一缕轻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细风,何健飞稍稍偏头一看,只见树林里飘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奇怪,明明到了人节,为何还会有法力这么大的冤魂出来游荡呢?见众人都没留意,厉鬼阿强也没发现,何健飞在背后偷偷掏出了一张界符……

不多时,大家已经来到了冤鬼路的入口,想到很快就要跟冬蕗见面,众人的心情都不由得激荡起来,何健飞和田音榛感慨冤鬼路的调查终于可以有个结果了,而李老伯也终于得以赎回自己的罪孽,作为最应该激动的两位当事人却反常平静地站着,似乎这里是他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因为无论什么结果,毕竟已经过了五十年,都对他们没有什么效用了。何健飞道:“应该从这里开始,就是冤鬼路的活动范围了。我和音子先在周围布下困鬼阵,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冤魂给送回地府,这样只剩冬蕗一个就比较好办了。那么阿强前辈麻烦你把这里的空间封闭掉,不要让外人进来。”说完便拉着田音榛跑到周围去了。厉鬼阿强正想说话,何健飞已经跑掉了,只好郁闷地道:“干吗又要我来弄什么空间封闭?我的法力已经消耗很多了呢。”

终于,万事妥当,只欠东风了。何健飞望望身后各人脸上的表情,揣摩着各人的心思,才回过头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语速,缓缓地道:“冬蕗前辈,我当日答应你一定要解脱超度你的仇恨,今天我已经把你想要的人带来了,请你现身吧。”话说完不久,就见前面那棵树下忽地刮起一阵旋风,风起处一个白影模糊地出现了,何健飞转头看真假阿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耳边却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何健飞,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又来了,还没吸取教训吗?”何健飞往旁边一让道:“你先看看是谁来了吧?”冬蕗仍是长发披面,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凝目往他身后一望,已然不由惊呼出声:“阿……阿……不,不对,怎么会有两个……何健飞你耍我么?”何健飞道:“不,我来,就是为了解释整件事的经过给你听,你们三个当年都错了,陷入了三个人共同构筑的误区。如果,我说,你当年喜欢的阿强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结合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何健飞正感到难以措辞间,冬蕗已经幽幽地接了口:“你是想告诉我,他的灵魂是属于一个人,肉体却是另一个人,对吗?”何健飞狂喜道:“对,对,就是这样。”心里暗道:“她这么漂亮又聪明绝顶,怪不得两个都为她疯狂呢。”冬蕗并没有接话,而是用她那俏丽的双眼幽怨地左左右右打量着两个阿强,真阿强只觉心跳加速,几乎都快站不稳了,终于,她的目光在左边厉鬼阿强的身上停了下来,轻轻地道:“我其实不是你杀的,对吗?”一阵风吹过,远出传来风铃的微弱响声,叮叮当当,摇曳不绝,很是清脆悦耳,可是田音榛觉得冬蕗的声音比那风铃还要好听,还要温柔,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鬼,满手血腥的冤魂,面对自己真正爱的人就会恢复自己温柔的本性吗?

第二十七章永隔奈何

真阿强霎时面如死灰,摇摇欲倒,而冬蕗似乎并没有再正眼看他,只是盯着厉鬼阿强不放,厉鬼阿强微微一怔,似乎并不敢直对冬蕗的双眼,看看李老伯,低下头道:“是,不是我杀的。”

“可是你有杀我的念头是吗?”

李老伯慌忙道:“这个我来解释一下。”

厉鬼阿强拦住他道:“是,我有。”

“是这样的啊……”冬蕗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因为什么呢?”

厉鬼阿强道:“因为那时我没有了理智,有卑鄙的想法,想得到你。”冬蕗道:“所以就宁愿剥夺我的生命是吗?”厉鬼阿强抬起头来坦然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能解脱怨念的。冬蕗,无论你有多恨我,请你再听我最后一次话,回冥界去吧,难道做了五十年的怨魂你还不觉得辛苦和孤独吗?鬼,终归是要轮回的。投胎才是你的归宿。”冬蕗猛地睁开双眼道:“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吗?我从来都听着你的话啊!”冬蕗的话像是最深沉的震撼,厉鬼阿强痛苦地闭上双眼,他的愧疚折磨了他五十多年,如今快要到达顶点了。

“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妈妈是当时美国首屈一指的华人富豪的独生千金,爸爸是新近崛起的新锐,实力一度与外公家持平,外公家本着经济联姻的目的,根本没问妈妈的意愿,急急地举办了号称唐人街最浩大的婚礼。妈妈对于这场不是由她自主的婚姻很反感,但她为了不伤父母的心,还是接受了。在婚礼的那天,妈妈第一次见到了爸爸,被他那种叛逆和不羁的魅力所吸引,虽然她在日记中写这场婚礼是嫁给她所不爱的人,但是结婚之后,她真的疯狂地爱上了爸爸,他的人格,他与众不同的处事和做人态度,一举一动,无疑和妈妈在自幼见惯了的贵族社会里迥然不同,就像在污流中注入了清流一般。爸爸也很敬重妈妈,因为她的容貌,因为她的才华,婚后,他们生活得非常幸福。妈妈在诗歌里吟哦道:‘白雪公主又和王子倘徉在神话的湖边,旁边盛开着已经灭绝了的紫荆花。’我还没有出生,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幅非常非常美丽的风景。”李老伯和田音榛对望一眼,均感到莫名其妙,见到阿强冬蕗应该会万分激动才是,为何却在这个时候扯起什么家世来?何健飞心中暗道:“原来是贵族之后,怪道我看她举止似乎受过十分严格的教育,跟常人有所不同。”

“我的出生是一个不祥的祸端,当我呱呱坠地时,恰好是罗斯福新政推行,我爸爸的集团遭到严重打击,股票一泻千丈,资产迅速萎缩,最后更相继破产。我爸爸用尽办法仍然一筹莫展地看着集团被解散。那时起,爸爸爱上了喝酒,他回来还把前来劝告的妈妈用皮带打了一顿。我那时还小,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可以体会到妈妈的惊异和恐惧,还有眼泪那咸咸的味道,我爸爸把妈妈关了三天,听仆人说,我妈妈因为无法接受爸爸的改变,为了事业而鞭打女人,这是多么卑劣的行为啊。妈妈抱着我也不想吃东西,只是哭,最后活活饿死在桌子旁边,怀里就抱着不满一岁的我。爸爸不肯收留我,仆人只好把我送到我外公家,外公虽然还不至于破产,但是他看了看我皱眉说了一句话:‘这是害死她妈妈的祸种,留在家中干嘛?’为了使我不影响到家族的生意,他们把我送来这里读书,由我妈身边最忠心的仆人侍侯我的起居,教给我应有的礼仪。我十岁那年,她给了我一个精美的小本子,告诉我那是妈妈特意留给我的遗物。我翻开它,上面只有一行字:‘一个男人若是真正爱她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去伤害她的,所以爸爸不爱妈妈。我亲爱的女儿,你自己要擦亮你的眼睛。’”话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了话中的含义,冬蕗缓缓道:“因为伤害,所以不爱,虽然这样的说法有点绝对,可对于你这种一向慎重的人来说,我几乎可以肯定我走的是跟妈妈一样的道路,爱上了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何健飞突然大叫道:“小心!”紫金钵脱手而出,冬蕗早在手里准备了一缕毒性极强的怨气,趁大家不备猛地施放了出去,厉鬼阿强正听得神魂颠倒,哪里有什么防备,幸好何健飞的紫金钵及时赶到,将毒气挡了回去,冬蕗见偷袭不成,转头一抓,将田音榛抓了过去。

冬蕗突然慢慢地抬起头来,长发缓缓向两边散开,何健飞一阵紧张,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流血景象,谁知露出来的竟是一个相当清秀美丽的脸孔,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李老伯不由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冬蕗的眼里分明有两滴大大的泪珠,连何健飞也愣在那里,在鬼界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界的感情出现,这样会绝对削弱自己的法力。“原来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居然还亲手害我,你若不来,我或许有超脱的一天,你既然来了,我永远都是一个杀人的冤魂!”说着,长发飘飘,脸孔已变得异常恐怖,整个身体泛上了一种青色。“音子?!”何健飞见田音榛给她掠了去,惊怒交集,脸色已变得相当可怕,蓦然提高了音量:“冬蕗,你听着,如果音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会让你痛苦千世万世,永受折磨!”冬蕗听罢,哈哈大笑三声,提着田音榛消失在冤鬼路的深处。

“音子?”何健飞想都没想就往里跑,李老伯看看阿强,也跟着往里跑。入口处只剩下了真假阿强。真阿强望着地上半晌不语,最后惨笑道:“嘿,我辛苦来到这里,她连正眼也没过我。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厉鬼,你赢了。”这句话刚讲完,他的身体便化为轻烟袅袅散去,他没来得及看见厉鬼阿强的两滴眼泪是如何慢慢渗透进泥土中去的。

“原来她是这么地爱我,又是这么地恨我,我……”厉鬼阿强蹲在地上,死命地顶着肚子,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

何健飞没跑几步不由停住了,空中飘来一个女人颤抖的哭声,似有似无,又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响声。冬蕗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神气,跪在地上掩面而哭,听见何健飞过来,倏地转过身来,何健飞立时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美丽的痕迹,两只充满血色的眼睛,长长的一排獠牙,白得像死鱼肚皮的脸色,充满怨恨地望着他:“我只不过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我……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这也有错吗?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的?”何健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冬蕗已经差不多疯了,差不多面临精神崩溃的边沿。冬蕗急速喘了几口气,厉声道:“所以,你们都是想害我的,没有什么老天爷!我只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哈哈哈,只有我自己!!你受死吧!”顿时,从白色的衣袖中飞出一只长长的枯爪,直向何健飞冲去。事起突然,何健飞猝不及防,只听“嚓”地一声,血流如注,青草地上一片血红。

“音子——!!不……”原来田音榛及时醒来,飞身上去挡了这一爪。何健飞发了疯似地想冲上前去,却被刚刚赶来的李老伯死死抱住。枯爪穿胸而过,汩汩而出的热血汇成了一条小溪。田音榛痛苦地倒在地上,却死死抓住了冬蕗的脚:“为……为什么……你始终……还是不明白?你说老天对你……不公平,其实你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无论是……真阿强……还是假阿强,他们都是……一样那么爱你,一个为了和你在一起,对你下了毒……手,另一个以死殉葬,老天没有……背叛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和风吹来,路上一阵芳香,让人觉得春天已经不远了。

一席话让冬蕗想起生前阿强对自己如何关怀呵护,以及死后阿强如何果断勇决地选择含笑面对死亡的回忆,以前她只记得阿强如何杀她,如何背叛她,从没想过这些,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苦苦要报的仇根本是一个不存在的梦。在这一念之间,本已聪颖的冬蕗悟破轮回,化为一缕青烟散去。

“音子——音子——”何健飞扑到她身边抱起她,见她左胸穿了一个大洞,很显然已经没得救了。何健飞只觉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音子……你……你答应我,不要死,不要离开我。都怪我……我不该把你拖入这个事件里。”

田音榛费力地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何健飞的头发:“天道轮回,不是你讲的么?师父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冤鬼路是因外人而起,必也要在外人身上结束。现在想来,你们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外人,都怪我心思太过驽钝,没想到这一点,要不你们就不用费这么多曲折了。”

何健飞见她脸泛红霞,说话越来越急,知是回光返照,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你……你不要走,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等着……我来……我来施法术救你!”田音榛听他说起往事,苍白的脸也抹过一丝更显苍白的潮红道:“别伤心!虽然我注定和你有缘无份,但是……上天能让我找到你,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若是再奢侈,连天都不容我啦。我走后,希望能把我葬在这里,一来可以天天见到你,二来可以管管那些过路的鬼。”说到这里,不由剧烈咳嗽,又吐出两口血。何健飞死命闭着眼睛,可是仍然无法阻止泪珠的流下,此刻他只想化成飞灰跟着田音榛一起离去。田音榛急速喘了一口气道:“没用了,我该走了。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一直都没有勇气,但现在不讲,以后没有机会了。健飞,我……爱……”白皙的纤手悄悄地从何健飞手中滑落,搁在那块被血染红的土地上。一阵风拂过,樱花漫天飘了过来,清芬的香气笼罩了整个校园,那是祥和安宁的女神在挥舞着权杖。

少林寺门前。一个扎着高高的小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小男孩挡在门前。

“你让开啦,我要跟方丈拜师学武功。”

“你学武功来干什么?你这么丑,人家见了你就跑,哪还有人欺负你。”

“我要抓鬼。”

“你快点走开,少林寺不收女的!”

“健飞,你又在欺负人啦。小妹妹,不用理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田音榛。”

“关于赤岗顶改名一事,经过全体讨论,一致认为阴霾已过,无需再取此警戒之意,为防灾祸又起,决定不用改回油岗顶,改名樱花路。”

——摘自九九年学生会笔录。

——你们这所大学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啊?

——最有名的是一条名叫樱花路的小路。这条路樱花飘飘,是一大名胜。

——现在不是秋天吗?这么早就有樱花开了?

——因为这条路终年樱花不断,所以才取这个名。现在别称情人路了。因为好多恋人喜欢去那里。而且在那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哦?什么传说?

——只要在那条路上说出那三个字,就可以获得永远真实的爱情。

——呵呵,听上去挺玄虚的。

——其实这条路还有一个别名,叫音榛路。

——什么意思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

(全书完)

实体书 第二部 樱花厉魂(出书版)

樱花厉魂

第一章铜鹿舌

常晓君正在跟远道而来的同学悄声地谈话,两人很久没见面了,聊得也特别投契,外面的阳光还很晒,斜斜的光晕射了进来,给人一种很浮躁很郁闷的感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蝉的鸣叫声,懒洋洋的,叫得人不由得也萌发了睡意,天气已经渐渐进入夏天了。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吗?”常晓君觉得口渴,先喝了一口水,正要答时,宿舍的门突然被撞开了,舍友小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常晓君道:“最新消息……你被当选为宣传部部长了。”常晓君愣了一下,拿着被子的手有点颤抖,然后他马上醒悟过来,“嗷呜”大叫一声:“我终于当选了!我终于当选了!太好了,当选了啊!”他的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道:“你疯了不成?不就是当选一个小小的宣传部部长吗?看你高兴得象中了几百万的大奖似的。”一直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常晓君的小武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还不了解我们学校吧。现任的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巩勇、刘灿利被认为是五十年来最杰出的学生干部,我们私底下都认为他们有可能成为第二代‘校园双雄’。你知道,校园双雄时代的那些部长们都凭着自己出色的能力和开创的局面奠定下不可动摇的地位,因此,想跟随他们步伐的人可多着呢,谁不想自己的名字变得金亮金亮的呢?”

“对!”常晓君兴奋地举起拳头,大吼一声:“我要把握时机……”一句话没说完,上面忽地砸下一个枕头,痛得常晓君大呼小叫:“谁,是谁……”他一抬头碰上了一个怒容满面的脸,顿时把话凝固在喉咙里,好象想起什么一样,尴尬地摸摸后脑勺笑道:“嘿嘿,徐传,我忘了你在睡觉了。”徐传怒气未消道:“我已经在睡觉前说了不下百次给你听叫你不要叫不要叫,结果你叫得象炸碉堡一样。这笔帐你打算怎么办呢?”常晓君忙道:“这个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要去向主席报到。”说着就想往外溜,却给小武扯住道:“他们都去省上面开会了,你还是在这里多臭美一阵吧。

常晓君急中生智道:“那我自己去走马上任不行吗?”小武扯着他只是不肯放:“徐传你看他要溜呢,还不快下来打他?”正争执间,忽然有一个师兄摸样的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向他们宿舍里张望:“常晓君是住在这里吗?”常晓君象看见救星一样,忙道:“我是我是,有什么事吗?”那学生急道:“出事了出事了,学校图书馆侧的厕所后面发生山泥倾泻,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你快过去吧。”山泥倾泻?常晓君第一个感觉是想笑:“你不是开玩笑吧?厕所后面哪里有什么山泥,都是十米高的水泥墙啊,怎么会倾泻呢?”那学生道:“我也不清楚,但确实是发生了山泥倾泻,你还是快点去现场吧。”常晓君手足无措道:“为什么要我去现场?山泥倾泻又不是我弄的。”“咳,你不是新当选的宣传部部长么?”常晓君一愣一乍道:“是啊,山泥倾泻跟宣传部有关系吗?”那学生显然被常晓君气着了,把脚往下狠狠一跺:“是跟宣传部没关系,但是主席和副主席打电话来指名要你去,你就有关系了。”一听到是他们两个叫他去,常晓君当真是激动万分:“他们……叫我去,那我当然要义不容辞!”说完立即一溜烟地冲出去了。只留下那学生瞠目结舌地对小武道:“他的神经方面是不是有点……”小武忍俊不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对徐传道:“这小子命好,到底给他逃掉了。”徐传无奈地只好躺下来继续睡觉,蓦然间却发现摆在枕头边的护身符上闪过一抹妖异的光芒……

常晓君的宿舍离图书馆比较远,所以等他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筑起了一道密密麻麻的人墙,喧哗声聒噪到耳朵都有点受不了,大家都在夸张地惊叫着讨论着,学生会的干部则在费力地维持秩序和保护现场,常晓君亮出了学生会工作证才得以挤进去。现场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砖和干硬的黄泥,跟这件事扯不上八辈子关系的组织部新部长赵亮也来了,他是土木工程系的学生,正在那里忙着检查事故的起因。

常晓君忙跑上去问道:“如何?有人伤了吗?”赵亮见是他,把眉毛一皱:“真是不幸,当时有三个学生在里面,被活埋掉了。”常晓君倒抽一口冷气:“活埋?那还有希望没有?”赵亮向那边努努嘴,沉重地摇摇头,常晓君这才注意到在那边躺着三具象兵马俑一样的东西,唯一可以辨认他们是尸体的是下方鲜红色的松软的泥壤。几名医学院的学生正在帮忙清理尸体上的泥土,对尸体作初步的保护和处理。

有人死了?这就意味着这件不能作为一般的事故来处理,毕竟校园里太平了好几年了,突然死人肯定对校园的环境会造成巨大的冲击,想不到自己一上任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偏两位主席都不在,常晓君不由得一阵紧张,问道:“那你查出了事故的起因吗?”赵亮瞧瞧四周,将常晓君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常晓君奇怪地瞄向他:“不就是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吗?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吗?”赵亮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有古怪,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敢跟其他人说。我才刚听一个路过厕所的目击者说,山泥是突然倾泻下来的,就好象里面藏着几十公斤的炸药一样,水泥墙与其说是被山泥冲垮的,不如说是被震倒的。事前毫无任何征兆,左不塌右不塌偏偏塌厕所后面这一块,而且,最奇怪的地方不是在这里。你应该知道山泥倾泻形成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吧?”常晓君点点头道:“这个肯定啦,首先一般是因为下过雨,泥土松软,在水的带动下,本来坡度比较斜,下面的石块无法承受上面的重量,于是……”赵亮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叙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轻轻一捏,泥块登时成为粉状的碎末,在吃惊异常的常晓君面前簌簌地从他的掌心落下。赵亮道:“这就是整件事最古怪的地方,你有没有听说过干燥成这个程度的泥土还可以以这么迅猛的速度倾泻过来的?”常晓君早已说不出什么话,其实回答不回答都是一样,因为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二人正密密私语着,一个学生干部跑过来道:“两位部长,我们刚才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堆怪东西,你们快来看吧。”两人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坑里躺了一堆生锈的玩意儿,常晓君拈起一个来看,掂了掂重量道:“是铜做的。”又用手去清理掉表面的泥土,上面清晰地雕刻了一个“”的符号。赵亮顿时吓了一跳:“那是纳粹的符号啊,德国什么时候打到我们这里来了?”周围的学生也吓道:“纳粹?”常晓君忙道:“不是,纳粹的符号方向是恰好反过来的,这个是代表佛界的号,我在很多寺庙里都见过。我想这些可能是佛教用品。”赵亮仍是莫名其妙:“那么是谁埋这些佛教用品在这里的?难道说是这些东西导致了山泥倾泻……唔,好象不可能。”常晓君道:“我们这些外人不要乱猜了,还是请点有知识的人过来说吧。”说着,对旁边一位学生道:“劳驾,帮我去宿舍喊一个徐传的家伙过来。”又笑着对赵亮道:“这个徐传,嘴里很有一套,估计是家里笃信佛教的原因,从小就受熏陶,应该会知道这个吧。”

二人又闲聊着怎么善后的事,不多久,徐传就过来了,远远地就朝常晓君笑道:“我料到你一定会叫我来的。”常晓君奇怪道:“为什么?”徐传笑而不答:“你叫我来干什么呢?”赵亮见他理着一个分头,又浓又密的头发舒服地摆在两边,,一身悠闲的便装,不禁疑窦重生,对常晓君轻声道:“你说他懂佛教?”常晓君还未来得及答话,徐传耳朵尖,已经听见了,笑道:“难道佛教的就一定要光头再加上袈裟?”常晓君也笑道:“他对风水八卦等还是有一定研究的,你就放心吧。”赵亮顿时啼笑皆非,心里嘀咕道:这年头骗钱的算命先生可真多。

常晓君拈起一个铜东西笑着对徐传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如果你能猜得出来这个是什么,我就送给你。”徐传道:“就算我认出也不要,你给我的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接过来看时,早已面色大变,一把揪住常晓君,厉声喝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件东西的?”常晓君被他的反常举动吓了一跳,忙道:“不……不是我的……是我们从这现场挖到的,我们不认识这个东西,所以叫你来看看。”徐传仍不肯放手道:“你就发现一个吗?”常晓君一指后面道:“还有一堆……”徐传看到身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几排铜东西,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放开常晓君,脸色凝重至极。

常晓君和赵亮惊诧地对望一眼,常晓君小心翼翼地问道:“徐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不妥吗?”“恩。”徐传把玩着那个小小的东西道:“这是‘铜鹿舌’,是以纯铜为材料铸成鹿舌的样子,在我们法术界中是专门用来镇压厉鬼。因为它的镇压力非常厉害,远远超过其他同门法器,所以我们并不轻用,一般只用一只就够了,就算是冤屈非常的大厉鬼,也就用三只。实在是遇上了百年冤魂,凶残无比,也有规矩是不得超过五只的。”赵亮和常晓君同时心神一凛,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那堆铜鹿舌,密密麻麻的古铜色瞬时花了二人的眼,粗略一算,居然有一百多只。徐传紧盯着两人脸上的惊惧神色道:“我可以下定论,这件事根本不是山泥倾泻,而是这些法器的缘故。我想,这里一定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这些铜鹿舌已经无法镇压它所要镇压的东西了,非人类的力量推翻了法器,造成了这次的灾难。”说到这里,徐传突然深有用意地瞧了常晓君一眼,慢慢道:“叫你们主席回来吧,告诉他们,几天内,校园里必定会出事,必定!”

常晓君这几天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可以见着两位心仪已久的主席,可以在他们手下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怕的是怪不得老人们常说:“老屋子里有邪秽。”他是有作心理准备的,上这所号称历史悠久的大学,没准哪天会碰上什么希奇古怪的事,可是他实在是没想到,对付的竟然是连一百只铜鹿舌也镇压不住的厉鬼,到时自己都恐怕有性命之虞啊。

不仅常晓君心神难定,学生会主席巩勇比他更加焦头烂额,在大会场上接到电话,刚“喂”了一声,手机里面立即传出赵亮神经质般的大吼大叫:“有鬼呀,主席!有鬼呀……”饶是他反应灵敏,手机挂得快,还是惊动了整个会场乃至主席台,霎时千万道目光一起向他注视过来,尴尬得他直想在地上挖一个洞钻进去。及至知道那匪夷所思的原委后,巩勇估计整个学生会已经乱成一团,自己不得不要即时处理,想到这里,他白了旁边幸灾乐祸一直在强忍笑意的副主席刘灿利一眼,低声道:“跟我来。”二人一同悄悄退出会场,刘灿利终于忍不住笑道:“到底怎么回事?”巩勇道:“你还笑得出来呢,这下学校可真出了事了。”当下把山泥倾泻的事讲了一遍,刘灿利沉吟半晌道:“我估摸着肯定不是那回事,事情才发生不到半天,调查也没这么快可以完结的,多半有谁又在制造谣言,惟恐人心不乱了,可是赵亮也不是刚进学生会的人了,竟就这样给唬住了。”巩勇道:“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那这个散步谣言的人当真本事不小,我觉得这事没有这样简单,里面还大有蹊跷,学生会想必已经乱成一团了。再这样下去,学校就有插手的理由,我必须回去一趟。”刘灿利吃了一惊道:“你回去?那这个会怎么办?”巩勇突然神秘莫测地一笑:“废话,当然是你留下继续开了。”

等到巩勇赶回学校,情势果然不出他所料,学生会早分裂为两大派,主张是天灾的一派在大叫大嚷:“是哪个在妖言惑众?这种无稽之谈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信!”认为是人祸的一派也不甘示弱地在闹:“现在谁能证明那是谣言?人命关天,怎么可以放手不理?”巩勇见大家争吵激烈,乱成一片,自己也刚到学校,毫无头绪,心想大概压不住,只好急忙召开学生会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除了副主席刘灿利之外,所有的成员都已经到齐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反而一片静悄悄的,连咳嗽声都不闻,,跟刚才白热化的争吵的气氛完全两样。那些学生干部们已经冷静下来,他们只想看看这位被誉为有望成为第二个“校园双雄”的“阿强第二”如何妥善处理第一件大事。干部们不说话,巩勇更不说话,只是反反复复地查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那些铜鹿舌,似乎对它爱不释手一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开口道:“主席,你叫我们来开会,你又不说话,想急死我们哪。现在外面都等着我们给一个说法,你就快点处理吧。”顿时全体与会学生们都竖起耳朵,想听听巩勇口中吐出的究竟是“查”还是“丢”。巩勇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把手一摆道:“急什么?还有一个人没来,来了再开会。”常晓君心道:“原来副主席也要赶回来参加。”巩勇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报告主席,徐传来了。”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徐传的一派的人立刻站起来义愤抗议道:“主席,你不是也相信了那些妖言吧?”眼见纷争又起,巩勇拿起自己的水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众人心神一凛,不由自主都禁住了声,巩勇朗声道:“我们学生会的宗旨自校园双雄前辈时代确立,传到我这里是第五十三届,从来没有更改过。”说着,一指常晓君道:“说,是什么?”常晓君万没料到巩勇会指定自己作答,激动之下思路十分清晰,顺畅地背道:“包容各派,虚怀若谷。激励奋进,民主繁荣。”巩勇道:“不错,什么叫包容各派,什么叫虚怀若谷?这个道理说浅显也深奥,说深奥也浅显。辨认出这些铜制的物证是他,提出这种论调的也是他,我把他叫来,无非是想了解一下事实的客观情况,问他下判断的根据,好有助于我们调查这次事故。此时断言是妖言还是真言未免为时过早吧。”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巩勇见大家都平静下来,这才对会场外示意道:“请徐传进来吧。”

第二章一定会出事

依旧是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宽大的便装,脚上的拖鞋“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许多干部已经皱起了眉头,巩勇却跟没事人似的抬起头笑眯眯地对他道:“你就是徐传吧?我们都等你好久了。请坐下来说话罢。”徐传眼尖,一眼发现了那堆铜鹿舌,望了望那些人眼中的敌意,心中明白,暗里冷笑一声,坐下不语。巩勇指着那些铜鹿舌对他道:“听你说,这些是镇压厉鬼的法器?”徐传对于巩勇这么快什么客套话也不讲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方式有点措手不及,踌躇了一下答道:“不错。这是仿仙鹿的舌头做成的,取其仙气,镇其鬼气。”话刚说完,下面不知是谁立刻小声骂了一句:“哪有仙鹿?死鹿倒有。”常晓君担心地看向徐传,只见他坦然高坐,丝毫没受到什么影响。巩勇也象聋了一般,只是来来回回饶有兴趣地拨拉着那堆东西,缓缓问道:“据你看来,这些东西埋在地下有多少年了?”徐传闻言一愣,自己倒还没有认真算过这个,正沉吟间,巩勇又紧接着道:“我要肯定的数据。”徐传道:“不超过五年。”这么新?巩勇暗地里倒抽一口冷气,继续追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埋在那里吗?”徐传道:“这个我答不出来。埋下此物必须要推算八卦方位来确定,我想大概是跟恶鬼的起源地有联系吧。”恶鬼的起源地?听徐传的话中之意,似乎在说校园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隐秘的血案,巩勇不由抬起头望了徐传一眼,徐传却并没注意他,他的兴趣只是在敌对他的那几位干部身上。

巩勇嘴角边突然浮现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的笑容:“你曾说过校园几天内一定会出事,是真的吗?”徐传反应过来,顾不上再看那几位干部,转过头来用极其严肃的表情和十分凝重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千真万确……校园内一定会有人死的!一定!”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下面开始有人小声地骂街,原本安静到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的场内迅速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不为所动的巩勇静静看着同样不受干扰的徐传,问道:“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徐传扫视了会场一眼,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在坐诸位,你们听我一句话,如果我们能齐心协力,或许可以化解这一劫;如果不能众志成城,只管凭个人喜好互相猜疑,损失只会更加惨重。”常晓君立刻出声支持:“说得对!”但几位反对者的眼里却多了一层更浓的敌意。

徐传心里暗叹一声,对巩勇道:“主席,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发现那些厉鬼的潜伏地点。”巩勇尚未答话,一个干部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一拍桌子怒容满面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吗?这里是学生会,不是你的什么门派?不要以为主席好欺负,就可以随便拿这些谎话来吓人!麻烦你先看清楚,我们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巩勇只是微笑着看着徐传,丝毫没有出面控制的意思,好象这件事跟他无关似的。徐传心中暗喜,道:“你若不信,我就做一个实验给你看。这些铜鹿舌刚挖出来一天不到,它们身上还沾满了煞气,我作法逼它们出来,你们看了便会相信。主席,可以吗?”巩勇笑道:“我是无所谓,看看也无妨。”

徐传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小心翼翼地从上面刮下一点金粉,喝声:“乾坤借法!”在铜鹿舌周围划了一道淡淡的金圈,圈内的铜鹿舌开始有了异动,不停地在剧烈震动并相互摩擦,徐传瞄到一个干部正想偷偷钻到桌子上底下看个究竟,心里冷笑一声,两指并拢指着那堆铜鹿舌喝道:“揭谛密若诃,起!”霎时,一大片猩红色的煞气从桌上疾冲而起,弥漫到整个会场内,全场尽皆失色。半晌,居然无人敢发一言。

巩勇环顾了一下会场,道:“大家的意见怎么样呢?”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人突然撞开,徐传被吓了一大跳,一个俊秀的男孩站在会议室门口,尽管气喘吁吁,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沉稳之极:“让他做。”会议室里除了巩勇外,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叫道:“副主席。”原来正是刘灿利赶到了。

不等反对的意见出来,刘灿利已经抢着向巩勇发难了:“我认为这次会议没有任何必要去开,学生会里还有很多急于处理的事,你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选出来的干部,尤其是你,身为主席,反而还带头开会?外面那么多尸体,那么多哭泣的亲属,那么多记者,那么多逃课看热闹的同学,你们是坐在这里吃学生会的经费吃白饭的废物吗?”徐传手足无措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常晓君却深知刘灿利就是这种说话不顾忌讳的个性,一时间,大家为他的气势所夺,嗫嚅着望想会议桌的另一段巩勇那里。巩勇显然也已经习惯了刘灿利的这种突然发难,笑着道:“你别冤枉我,我可没带头开会,只是大家的意见并不统一……”刘灿利打断道:“这纯粹是他的个人自由,对学校能造成什么危害呢?就算我们开会不允许了,他一个人跑去偷偷调查,难道在座各位还有资格把他锁起来不成?在这里一大帮人讨论如何禁止一个同学的私人行为,传出去只会成为我们这一届最大的笑柄!”徐传终于会意过来了,忙接口道:“副主席说得不错,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学生会章程里有明确规定,在我没有危害到学校时,是不可以干涉的。”巩勇道:“既然把学生会章程都搬出来了,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大家对校园双雄制定的学生会章程有什么异议吗?”他特意把“校园双雄”四个字加重了语音,这样一来,任是谁也不敢说一句话了。有谁够胆反对校园双雄呢?

徐传收起那堆铜鹿舌道:“虽然是我的个人行为,可是既然在这里开了会,三天之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又立住了,淡淡道:“忘记告诉各位一句话了,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快找出冤气集结之地,但我无法阻止恶鬼作祟,所以——”他用眼神一扫会议室,那股凌厉连巩勇也为之一怔:“这三天内校园里一定会出事,一定!”说完便大踏步走了,许久之后,巩勇才读懂那是法术界中人特有的挑战前的愤怒。

徐传一走,立刻有一位干部忿忿不平道:“滚他的去吧,什么一定会出事,要是会出事也保证是他先出事!”刘灿利紧接着问道:“那是不是如果出了事,就说明他说的全对呢?”那干部一愣,巩勇示意关上会议室的门,总结道:“关于今天这次会议,我希望从来没有开过。大家懂我的意思。如果全校人心大乱,就是学生会里出的事。散会吧。”过了一阵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巩勇和刘灿利两人。巩勇靠在椅子背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不到你这么及时赶来,更想不到你也是帮徐传的,怎么?这么离奇的死亡大案你会对谜底毫无兴趣?”刘灿利道:“我也不是帮他,我只是按规定办事。谜底当然想知道,但是这件事肯定很棘手,靠这样开会管用个鬼!不过也好,想当年‘校园双雄’前辈正是遇到了全校失火的契机,才得以最终树立了百世芳名。我想我们也得一些大事来磨练了。”巩勇望着窗外出神道:“你等着吧。我直觉感到这件事大有文章。”

散会之后,常晓君连饭也顾不上吃,只是一门心思往宿舍冲。小武见了诧异道:“你们两个想做战斗机吗?徐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冲进宿舍就翻箱倒柜的,现在你又……”常晓君顾不上跟他解释,连忙进了宿舍,果然徐传的柜子一片乱糟糟的,地下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徐传正在组装一件什么物品,抬头见常晓君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冷不淡道:“你们的会散得真快,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跟来了。早知道我等齐你再走。”常晓君急道:“老兄啊,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校园那么大,你居然夸下三天内的海口?如果失败了,学生会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徐传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道:“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能力?”常晓君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能不能麻烦问一下……”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徐传和常晓君回过头去,只见小武站在门口茫然道:“你们现在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常晓君支吾半晌,指着徐传道:“叫他给你解释。”徐传起身道:“我要去吃饭。”常晓君吃惊道:“你还要去吃饭?你不抓紧调查吗?只有三天啊。”徐传道:“只有半天也要去吃饭,现在大白天,你叫我怎么调查?”常晓君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要晚上去?太危险了吧,那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徐传将那个组装好的物品放在一边,冷冷道:“我要是不冒这个危险,迟早大家会一起冒的。”常晓君急道:“喂,先别走,我还没问完呢。”这边小武也急了,一把拦住卡着他的脖子道:“快跟我说你们聊的到底是什么?”徐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正想迈步出宿舍,一道强烈的光芒使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徐传迅速回头一看,他的床上枕头边挂着的那道护身符上,一抹白色正在快疾地掠去。徐传愣了半晌,喃喃道:“结界印破,妖气群伏。”说罢,摇摇头而去。那边两人早已停止了打闹,常晓君问小武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小武瞪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呼”一道风声冲过,刘灿利顿觉脑门生疼,赶紧抬起头来一看,只见眼前赫然多了一个纸团。岂有此理,丢纸团居然丢到他的头上来了?刘灿利看看讲台上还在唾沫横飞的老师,悄悄地拆开了纸团,顿时一条让他哭笑不得的消息映入眼帘:“今天晚上一点宿舍天台见。我要给你讲故事。”条子没有落款,但是刘灿利认得出那是巩勇的笔迹。巩勇要给他讲故事?刘灿利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倒转过来了,所有的人都变得有点神经不正常了。

纵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刘灿利知道巩勇是个不开玩笑的人,当天晚上一点,他摸黑爬上了天台,果然,巩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他凝思的背影,竟象是坐了很久似的。刘灿利走上前坐下道:“天啊,你不是失恋了吧?这么黑灯瞎火地把我叫出来讲什么故事呢?”说着坐在巩勇的身边。巩勇抬头望着天边的星星,开口道:“你,有没有听过传说的事情?”刘灿利愕然道:“什么传说?神话传说还是民间传说?”巩勇道:“我不是指那类传说,你应该听过校园恐怖传说这个词。”刘灿利咀嚼道:“校园恐怖传说?”半晌摇摇头道:“的确没听过,是什么来的?”巩勇的眼光在月光的影射下变得幽明不定:“所谓校园恐怖传说,是指只流传于某所大学的民间传说。校园是育人之地,可是因为历史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那些因为意外和非意外死亡的学生们,无法冲破校园的桎鹄,长年累月地徘徊在校园里的某处,久而久之,怨恨积累起来,便拥有了可以杀人的力量。来自于校园的冤魂是最恐怖的冤魂。”刘灿利一下立起身来惊骇道:“巩勇,你居然相信这个?你不是吃错药了吧。”巩勇平静地道:“坐下。我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在我们这座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学里,曾经流传过两大恐怖传说。这两次劫难所造成的伤痕几乎使学校彻底倾覆。而我之所以相信它们,是因为每届学生会主席都有权翻阅一种特殊的档案——不到出事绝不能公之于众的绝密档案!”

晚上12点45分,宿舍里一片黑漆漆的,徐传轻手轻脚地摸下了床,收好所有法器,小心翼翼开了门,抬脚刚要出去,突然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小心啊!”徐传小声骂道:“常晓君,以后你不要象游魂一样突然出声行不行?会吓死人的。”常晓君轻声道:“让我一起去行不行?我对抓鬼很有兴趣。”徐传一口回绝:“不行!鬼也对抓你很有兴趣。”

“巩勇,这个……不,难道这个是真的?!”刘灿利手捧着一卷档案,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地看着巩勇:“你是说这次山泥倾泻其实是……”巩勇象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样,只是一直地继续着他的叙述:“听说学校的图书馆在还没有建立之前,那里曾经是一座废弃的灵堂,供奉的是在逃亡中饿死的人们,由于早已无人看管,所以凋敝破败,毫无香火。后来学校买了这块地,建起了图书馆。然后,怪事开始接踵而来。经常有人听得见在图书馆的深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好象是拖地的尖锐声音,尖锐到似乎都要把地板割裂开来了,但是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只是摆放杂物的一个房间,从建馆起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更别要说拖地打扫了。学生们曾经上报学校,但是学校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那时的学生会也只是刚刚成形,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了。于是,传说终于形成了。在某一天,在社科书库借阅的三十六人包括管理员在一分钟之内全部神秘失踪,整座图书馆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在重创之下,学校几乎解散。尽管后来学校封了图书馆,可总还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图书馆旁边。一直到了校园双雄时代,阿强前辈决意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于是带领全部学生会成员启封图书馆准备看个究竟。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传说再也没有出现过,竟象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民间传说,是因为校园双雄的正气压过了传说的力量,让那些杀人的冤魂归于湮没无闻。而学校也得以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第一个传说就此结束了。”

望着宏伟的图书馆,徐传有点犹豫,外面的空气有点清冷,又带点新鲜的味道,不断撩拨着人的心思。罗盘上的铁珠的确是凝住在图书馆这个方向,可是,如果图书馆真的有灵气存在的话,作为天天吃饭的必经之路,他没理由丝毫发觉不了。难道是罗盘失灵?徐传想到这里,解嘲似的笑了笑,不可能的,虽然这个罗盘简陋,但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准确,宁可多走,不可放过。徐传摸摸身上的符咒,用万能钥匙开了锁,托着那个罗盘进入了空荡荡的大楼。

第三章复活

一进去那空旷的大厅,立刻地,罗盘上的铁珠瞬间又恢复了到处无目的乱动的状态,这意味着附近并没有任何冤气。怎么会这样?徐传大惊,刚才明明是罗盘指示图书馆里面有异常,现在刚进来又作出了自相矛盾的判断。罗盘是严格按照工序来安装的,照理说不会有任何差错,它这样反常的反应究竟想揭示些什么?莫非……图书馆里真的有古怪?!百思不得其解的徐传托着铁盘到大厅的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果然,铁珠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在楼上?徐传托着铁盘向楼梯进发,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震动,同时一种慢慢尖锐的声音呼啸而出。罗盘上的铁珠忽然疯狂地绕着盘内的圈旋转,猛烈地向心力使得徐传的右手渐渐控制不住罗盘。还没等徐传反映过来,铁珠的速度蓦地提高到了极限,脱离了圈线的控制,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在罗盘内四处剧烈撞击,“叮叮当当”的响声在空荡的图书馆里绵延不绝,层层回音,显得格外刺耳。徐传脸色大变,那是灵气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罗盘所能承受而导致的。

“哧!”一声尖利的划破声中,铁珠挣脱了罗盘速度的限制,向外激射出去。徐传眼明手快,赶忙把铁珠抢接到手中。此时,徐传的好奇心也到了最高的顶点。他想看看能逼使自他出山以来无往不利的罗盘失灵的冤气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而将会遇到什么危险几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徐传刚想大步登上楼梯,最最奇异的事发生了。图书馆里突然传来凄厉的一声惨叫:“救命啊——”声音绕梁不散,顿时将徐传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在这个深夜,还有人胆敢呆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他一个箭步窜上了楼梯,对着上面厉声喊道:“何方鬼魅,在这里张牙舞爪,速速下来受死,否则休怪我无情!”

上面顿时没了声响,一片静悄悄的。给吓走了?正估摸着,楼上又有了响动,一阵“扑通扑通”好象重物坠地的声音由远而近逼来,在这夜深人静的月光里显得分外可怖,徐传手心里不由自主捏出了一把冷汗,他抢上楼梯想看个明白,然而,还没的等他走上几步,倏忽发现楼梯上部的颜色有些变了,某种液体状的东西正在缓慢地一个梯级一个梯级地流下来。7

毒?徐传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后跃几步,静待时机发展,那东西渐渐地向他平稳地流过来,一直流到了最后一级阶梯。借着昏暗的光线,徐传已经足以辨认那东西是什么了。刹那,他的瞳子猛地扩大了!那是血——殷红的还带着新鲜腥味的人血!整个楼梯已经被那种粘稠重重覆盖,在徐传面前展开了他毕生都没看到过的血色阶梯!

刚才那扑通声是……想到这点,徐传的注意力终于从血色阶梯上移开,救人要紧!他再没丝毫犹豫,大脚就往楼上跑去,任凭血点四处溅飞,如他所料,在楼梯的转角处蜷伏着一个血人。徐传忙弯下腰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还支撑得住么?我去叫救护车来。”蓦地,那个血人伸出一只血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徐传只觉得冷气袭人,那冰凉竟象是渗透到了他骨头里面一样,让身子不由直打冷战。他吓得赶紧跳开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管告诉我就是。”那血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刚好和徐传的脸对了个正着。刹那间,徐传已经屏住了呼吸,惊骇失声,在那张沾满鲜红的脸上,在原本是两只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大大的黑色的窟窿,从里面正源源不断地流着令人恐惧的浑浊的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生生给人挖了出来!纵是徐传胆大,此刻也倒抽一口冷气,踉跄倒退两步,难道这所有的血,这血色阶梯都是因此而成徐传指着那个血人结结巴巴道:“你……你的眼睛……”血人似乎是很费力地抬起右手指着二楼的角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快!快!可怕的血色诅咒复活了啊!”徐传整个眼睛都睁大了:“血色诅咒?什么血色诅咒?!”血人好象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只是用他的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挥舞了一下,然后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死了。死在自己的血铺成的阶梯上。究竟是什么凶手这么丧心病狂?

徐传望望二楼,一片寂静,空气中好象飘荡着几丝腥味。在他前方铺开的,是另一层更深色的血色阶梯,那意味着,前面还有人。心念及此,徐传再也不及去考虑什么是血色诅咒,提腿就跑上了二楼。

徐传平素不喜欢借书,要找什么资料也是尽量在网上搜索,,因此这图书馆他也没来几次,只去过一个理科书库。所以他跑向那个角落里的书库之前特地瞥了一眼,在墙上钉着一个黄铜牌子,上面四个大字写得分明:“社科书库”。

刚跑到门口,徐传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哧哧”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用沉重的拖把拖地,但又多了一种尖锐和锋利。徐传警惕地停住了脚步,先试探性地往门里一探脑袋:“有人在吗?”没有人应声,那种古怪的声音仍在持续。见得不到回答,徐传只好走进了大门,原来门里还有一层白色的门帘布遮挡着,怪不得里面的人听不到他的问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挂这种老土的白帘布!徐传对于图书馆的做法有点无奈,可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他掀开布帘,依旧探了个头进去问道:“有……”而这一次,他只问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副连他也不可置信而怀疑仍在梦中的恐怖场面——要比血色阶梯更血腥更浓重更残忍的场面!久经训练的徐传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见到血也想呕吐的滋味。

在地上匍匐着十几个人,不,是几十个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极度痛苦和绝望的扭曲,嘴巴都大张着,仿佛在声嘶力竭地喊叫,但是徐传听不到一丝声音,四周围的安静甚至胜过了一个夜晚应有的程度。每个人眼神中溢出对死亡的渴望——生却渴望死,难道这里是神话传说中的人间地狱?那血!徐传终于注意到了血色阶梯上那么多血是从何而来的。是的,只有一个血人如何能铺开一条如此壮观的血色阶梯?几乎触眼所见,所有的人腹部都在源源不绝地涌出红色的液体,将整个书库的地板密实地包围,徐传似乎仍然能够感觉到那血带来的炽热和能量。然而,好象每个人都不怕痛,象是在逃避什么追赶似的疯狂般拼命挣扎着到处乱爬,地上留下的全是些杂乱无章触目惊心更深一层甚至还带有内脏残碎的血痕。原来,原来那古怪的拖地的声音就是因此而来!!徐传完全成了一座雕塑,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在反复地浮现:“疯人!疯人!”

从旁边掠过一丝阴森森的风,徐传全身狠狠一震,缓缓别过头去,只见左手一个柜台自动慢慢飘开,徐传的瞳子蓦地睁大了,被那书柜挡住的墙壁正一点点地露出来,而就在那雪白上面,写着四个大大的红字:“血色诅咒”!“快!快!可怕的血色诅咒复活了啊!”楼梯转角处血人的警告音犹在耳,血色阶梯的壮观和宏大尚现眼前,徐传望着那四个字,恐惧地退了两步,激溅的血点弄脏了他的上衣。他想逃!远远地逃开!就在他刚转这个念头时,书库的门“砰”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他完全被困死在这个被莫名的血色诅咒控制的禁闭空间里!

不反抗,则只有死!或者象在这些地上的人一样渴望地狱!徐传颤抖着手托起了罗盘,但还没等他念出咒语,一只青白色的手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刹那,一股阴冷的湿气从头上迅速传到脚底,徐传僵硬着身子,没有回过头去看那究竟是谁的手,只是看得见从青白色的指甲缝里开始不断往下滴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还有在后面不断轻轻撩拨他的那些飞扬的长发。“叮”徐传手中的罗盘重重地摔在地上,铁珠也滚出去老远,最后落在一个血堆里不见踪影。那只青白色的手已经缓缓摸向徐传的脸庞,浓烈的腐尸气味扑鼻而来那声清脆的“叮”声刺激了徐传的神经,唤回了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太多太多的疑点:楼梯,血人,社科书库,黄铜牌子,泛黄的墙壁,还有那白帘布,还有那些书柜……这些片段和画面在他脑中急速地一一掠过,在那只手就快握到他脸的一刹那,徐传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千钧一发之刻,他终于识破了所有的玄机!!

“神光遥现,万妖遁形!”从徐传右胸上的口袋突然爆发出一阵夺目的白光,四散焕发出去,白光过后,一片静悄悄地,四周是那种赏心悦目的淡黄色瓷砖,徐传正站在一个紧闭的大门面前,旁边有一块嵌进去的花岗石,上书:“古籍书库”。徐传回过头去看那楼梯,只见上面白净到连一片纸屑也没有。

图书馆的楼梯扶手采取镂空设计,因此血根本不可能堵在楼梯上一级级的流下来,形成血色阶梯,社科书库已经被学校早在几十年前已经弃用了,如今只有文理书库的分工,泛黄的墙壁和在市场上早已见不到的那种古老花色的白帘布,还有国家禁用的繁体字,当然,最大疑点就是,现在已经是深夜,根本不可能出现有这么多人还在书库里的喧闹场景。真相就是,这一切不过是冤魂借助怨念重现的瞬间现场!!可以推测,这里在几十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惨绝人寰的血案,因为无人供养的冤魂日积月累的仇恨和妒忌,在灾难发生的忌日重复表现当日的惨景,以求自己的痛苦得到发泄。但是,奇怪,如果说图书馆里有瞬间现场的存在,看那只手的情形也是想杀死自己,可是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在图书馆遇害过?难道说?徐传立刻想起了那堆铜鹿舌,难道说它封住的就是这里的结界?这样自己就成为遇见瞬间现场的第一人了。

但是,当徐传在图书馆里面转了一圈时,他又把这个结论推翻了。根据五行方位来说,这里跟埋铜鹿舌的地方所构成的根本就是一个死角,也就是说,埋下铜鹿舌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能够同时操纵这么多铜鹿舌的人,功力一定高出他数倍以上,如何会不懂五行方位的问题,而做出这么离谱的决定。答案很有可能是,铜鹿舌真正想封印的冤气集结之地并不在图书馆,而是由于铜鹿舌的被推翻,导致这里的结界也一并破裂。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徐传心里叹道:铜鹿舌那边还没解决呢,这里又出来一堆,看来这个学校的确是危机四伏。

徐传拿出一挂白纸,一边点燃一边向四处抛散,朗声道:“孤魂野鬼听令,念你们乃含冤枉死,上天持公平之理,特许你们留在凡间以申冤屈,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不遵天令,滥杀无辜,有违天义,我必代天收压你们以正法纪!今挂白钱一串,望各安生,静待乾坤,勿得妄动!”白纸烧完,周围顿时有隐隐的黑气散去。徐传吁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压住了,也顾不上再在图书馆逗留,匆匆离去找真正被推翻的封印之地。徐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碰上的正是校园第一个恐怖传说,也正是这次的瞬间场景导致了以后的轮回大乱,法术界损兵折将血流成河的一大劫难!

“因为这次的灾难造成包括图书管理员在内的三十六人神秘失踪,只留下满滩的血和一些肢体的碎片,因此史称‘三十六人惨案’,又因为三十六人的血流成了当时轰动一时的血色阶梯,因此学生们私下也称‘血色阶梯图书馆传说’。”巩勇把手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道:“这个传说在校园双雄时代被封禁,一直到八十年代初,当时的学生代表大会经过审议,认为这个传说已经没有了恐慑力,无法再造成学校的人心动乱,所以……”巩勇看向刘灿利手中的一卷档案,上面清楚地写着:“鉴于血色阶梯图书馆传说影响已过,现予以解封,收入学校民俗研究。”下面是1984年学生会的盖章。刘灿利抬起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巩勇,我难以理解,你为什么把这么老古董的传说翻出来?难不成你怀疑这次的事故跟这个传说有关?但是徐传说那些铜鹿舌埋下才不到五年啊。”巩勇淡淡一笑:“就算是这个传说复活,当然也不是跟它有关。我跟你说这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过在这个学校里,还有一个跟这个血色阶梯图书馆并列齐名的第二个恐怖传说?”刘灿利蓦地眉头一拧:“第二个恐怖传说?”“不错。”巩勇的声音变得凝重过来:“我们是2000年进来的,这个传说就是在1999年被学生会封禁的,我接手的时候,所有的档案和资料都被销毁了。只是依稀听师兄说起过似乎是关于一条小路的。”刘灿利茫然道:“既然是在1999年被禁的,没理由师兄知道得那么模糊啊。”巩勇道:“据师兄说,传说的封禁来得非常突然,他们那一届几乎还没有几个人清楚这个传说的时候学生会就下了禁令了,而再前几届的师兄师姐们对这个传说讳莫若深,无人愿意谈起。因此这个传说也就慢慢失传了。”刘灿利道:“根据学生会对传说的处理,一般是破解了传说并确保它不会再出现才敢下封禁,那也就是说,这个传说应该也消失了,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什么呢?”“是这样的吗?”巩勇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慢悠悠道:“可是在1999年的封禁令上,学生会却写进了这么一句话:‘此乃权益之计’。”

徐传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又逛回了图书馆的周围。看来今天是要无功而返的了,徐传正想打道回府,罗盘上的铁珠又有了异动。徐传精神一振,跟随罗盘的指示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铁珠凝在那条小路的出口不动,罗盘轻轻颤动着。徐传见里面树影重重,犹豫了一下,见天色已有些发白,身体又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在图书馆给吓的,便决定明天再进去,恰好见旁边有一路碑,于是拨开野草,凑上前去,借着昏黄的月光,见那碑上写着大大的三个龙飞凤舞的草楷书法体:“樱花路”。

徐传回到宿舍已是东方发白,他蹑手蹑脚地经过舍友的床时,上铺传来一声微弱的问话:“抓到了鬼吗?”徐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常晓君,你可比我还精神呢。”常晓君从蚊帐中探出半个头来:“到底找到了源头没有啊?”徐传含混不清道:“唔……困死了,我要先睡一觉。”竟自倒头睡下了,常晓君目瞪口呆地靠在床杆半晌言语不得。

巩勇和刘灿利那边也是一夜未睡,二人眼里都有或多或少的血丝,刘灿利打着呵欠道:“对了,徐传那个家伙查探得到底怎么样了?常晓君你去刺探一下吧。”常晓君道:“我是第一时间就向他刺探的,可是他好象太困了,一回来就蒙头大睡,我见他那么累,不好惊动他。不过没关系,今天晚上一个师兄请我们吃饭,他是必定会去的。回来的时候我问他好了。”巩勇闭上眼睛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道:“不急,反正他又不会飞了。”睁开眼睛,见众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盯着他和刘灿利:“主席,副主席,你们没事吧?”巩勇笑道:“没事。”他促狭地看着刘灿利道:“我听灿利说他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梦见被僵尸追。至于我嘛……”“至于他嘛,”刘灿利接道,接过一卷卷宗轻快地走出办公室:“做的则是‘香梦’……”常晓君强忍住笑看了一眼正无奈地勾着手指坐在桌边的巩勇,低头走出了办公室。

“同学们,我们要走了,快点去见师兄了啊,要不师兄他会很心急的。”一回到宿舍,常晓君忍不住兴奋大喊大叫起来。刚刚睡醒的徐传一边刷着牙,一边怀疑的看着他含混不清道:“你好像比去看漂亮美眉激动了好几倍,我竟不知道师兄的魅力有如此之大。不过你放心,就算今天晚上我们爽约不去,师兄也不会心急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个道理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吧?”常晓君这才发觉自己的态度似乎的确急躁了点,哭笑不得辩解道:“不是……我只是……”徐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有些东西欲速则不达,更何况不是你想达就一定会达的。”常晓君凑上去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永远都不让我达吧?”徐传“噗哧”一笑,嘴里的牙膏沫子喷了一杯子:“说不定。”“什么?!”旁边的舍友小武莫名其妙的接口道:“喂,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有点精神失常啊?怎么老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徐传快速的洗完脸道:“好了,我怕你了,我们出发吧,吃完饭早点回来,我要打游戏。”

在启程出发的时候,徐传对着抽屉犹豫了一下,他在想是否要带上师父送给他的宝物——乾坤锦袋以防万一,后来不由自嘲般笑了笑,肯定是给那帮学生会的人弄得太紧张了,不过就是几个冤魂弄出来的瞬间现场吗?那天晚上没带这个,自己还不是轻松搞定了,管他呢,有胸口这个护身符就够了。但是徐传万万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这个一念之差,竟铸成弥天大错,事情的转折也朝着他完全料想不到的另外的一个方向发展。深藏于冤鬼路之后的另一个惊天大迷开始渐渐浮露水面!

第四章哥哥道

师兄对徐传他们的到来很高兴,拉住他们灌了很多酒,徐传酒量本来就好,多少杯都不在话下,最后师兄倒下了,他还兴致勃勃的自斟自饮了好几杯,一边看着原本想灌醉他如今自己却不省人事的师兄暗自偷笑。酒量一般的常晓君因为徐传老是不肯跟他说查探的事情,正在郁闷中,有心事的他喝了几杯,全部都偷偷倒掉了。至于其他的人早就酩酊大醉,特别是小武,属于那种醉了特别兴奋的类型,已经到处乱舞乱跳,一边嘴里还哇哇叫个不停。常晓君看看手表,对徐传道:“把师兄送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等下带着这三个醉鬼爬墙可真够我们受的了。”徐传停杯笑道:“好,谁叫他们喝得这么疯狂的?难为这次你也没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