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回来后,也李老伯也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问道:“你不是也没有信心了吧?”谁知道李老伯的回答让他惊异:“大家都失去信心了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复杂难对付的形势呢。”阿强道:“不是吧?小李,你可从来没象今天那么容易认输的。”李老伯道:“我依稀听人说,这次不单是校园的灾难,更是佛道的大劫,那个白衣女孩的功力非同小可,恐怕佛道联手都未必打得过,我们还搅进去不是送死吗?”原来是担心这个,阿强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我的出现,也被誉为佛道的大劫。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李老伯愤愤不平道:“最后你被镇压了,你的情况跟这个不同。”阿强道:“最起码表面来看,没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劫难不是实力的悬殊,而是心中的死结,解得开的,就解,解不开的,就一把火烧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什么东西是天下无敌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相信何健飞,相信你自己。”李老伯由衷的道:“阿强,幸亏有你在,我们都跟着校园动乱了人心,幸好还有你一个没有倒,要不真的彻底输了。”阿强笑道:“别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你也可以做到的,但是你太依赖于何健飞了,所以他一倒,你也跟着倒了。”

正讨论着,何健飞推门进来,脸上虽然仍然黯淡无光,但是眼神里却恢复了些许神采:“吃完饭后行动!”李老伯叫道:“不是说9点吗?现在才6点不到!”何健飞道:“9点是去图书馆,吃完饭去红石顶。”李老伯道:“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何健飞道:“我想起来了,反正有点时间,不如再去看看谭星莞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光那三首怪诗太难猜了。”李老伯兴奋道:“你终于想起要解决谭星莞那摊子事了?”何健飞道:“也拖不得了,我怕血色诅咒一解决,棍子就出现了。早知道他是谁,就可以打击他的士气,我们就多一分胜算。再说,我担心,谭星莞的诗谜里是不是真的藏有什么玄机,可以揭开诡异的棍子之谜的玄机?我要的资料也差不多到齐了,是时候揭露那个棍子的真面目了!”阿强听出何健飞话中有话:“你知道内奸是谁了?”何健飞道:“隐约猜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走吧,我相信,真相大白的时候已经指日可待了。这一切见鬼的惊天阴谋,早就该结束了!”

阿强是不用吃饭的,看着两人囫囵吞枣风卷云残的扒拉完一顿饭,何健飞还让他难以置信的一边把嘴巴塞得鼓鼓的,一边发音清晰的把孤星寒得出的成果复述了一遍,见证据对谭星莞都是有利的,直听得李老伯连连点头。说到兴奋处,李老伯大喊一声:“来二斤二锅头!”话音刚落,就看见两双杀人的目光直奔他而来……

吃完饭后,一行人直奔红石顶而来。红石顶早就被杂乱无堆的石块给淹没了,除了一条歪歪扭扭勉强可以通过一人的小路延伸到远处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看出这是当年通过学校后山唯一一条大道的痕迹。李老伯道:“都成这个样子了,谭星莞就算是真的留下了什么,何健飞我看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找得到。”何健飞道:“谁说要找他留下的东西了?”李老伯道:“是你说的啊。”何健飞道:“我是说找他留下的蛛丝马迹,不是他留下的东西。”李老伯气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阿强在旁边道:“我猜着了,何健飞想找出谭星莞死亡的地方。”何健飞笑道:“没有错,冥界对每个人死的场所都有记录的。”李老伯道:“你找出来又能如何?”何健飞道:“知道地方就可以找到谭星莞的骸骨了。”李老伯吓了一大跳:“找骸骨?我没……听错吧?都五十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有骸骨也早被风化了。”何健飞道:“正常情况下当然会被风化,但是这么多石块压着,这么多土埋着,就未必了。”李老伯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石块就压到他那里了?你这样推测随意性太大,我可不愿意搬这些石头。”

何健飞冷笑道:“你以为这些石头真的是天然堆积在这里的吗?你不要忘了,在学校的学生档案记录上对谭星莞下的判断是什么——失踪!失踪是什么意思?就是连尸骨都没有找到,除非谭星莞真的是人间蒸发,否则不可能在这里遇难之后连尸骨都没找到。我看过红石顶当年的地形说明,悬崖倒是有一两个,可是都能清楚看见底下的,要真摔下一个人去,不可能找不到尸体。如果谭星莞是他杀,被埋到土下,凭警犬也是可以搜索到的。但是当时的警方在红石顶来来回回搜寻了一个星期,愣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反而遇到了塌方,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死后,有人不想他的尸骨被发现,也说明谭星莞的骸骨对于谜底的揭开具有非常关键的意义。你们看这些石头,排列的多么整齐啊,不多不少,就给出一条小路,一条绝对不通往谭星莞埋尸之地的小路!”李老伯道:“谁会这样做?”何健飞道:“不管那根棍子到底是张君行还是谭星莞,他们刚死,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是那寡妇做的无疑了。”

阿强道:“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而且石块挡住了去路,就算你知道他真的埋尸这里,能找到吗?”何健飞道:“那就要阿强前辈帮忙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佛像蜡烛,递给阿强道:“这是可以通往冥界的佛烛,能够感知地底的死亡气息,用来发现死亡之地是最好不过的工具,这些石块再堵路恐怕也挡不住你的灵体吧?”阿强接过佛烛道:“这个容易,只是不知道怎么使用。”何健飞道:“你点上它,走到一个地方,如果发现烛光变得忽明忽灭,就可以知道这里曾经死过人,然后麻烦阿强前辈挖开那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骸骨。”李老伯道:“且慢,那蜡烛又没表明名字,你怎么知道必定是谭星莞?”何健飞道:“这蜡烛只能感知几十年内的气息,我查了资料,这红石顶一百年以来只死过一个人,就是谭星莞。”阿强道:“既然你有备而来,我们照做就是。我去了。”说着身子一跃,已然不见了。

何健飞对李老伯道:“我们坐下来休息吧,恐怕要花点时间。还有,老伯,等下我们去图书馆的时候你就不要跟来了吧?”李老伯顿时须眉倒竖道:“为什么?”何健飞道:“因为这次是真正的决战,既然已经全部翻牌,那女人不会再保存一丝实力,打起来天昏地暗不敢说,但是肯定地动山摇,你跟着来,阿强前辈要分心保护你,不是害了他?”李老伯道:“我不用他保护,要你保护,你不是佛家第一弟子吗?难道打这个都打不过?”何健飞苦笑道:“我是佛家第一弟子,不是第一佛祖,我连冬蕗都打不过,何况这个?而且我叫你先走,是有事要麻烦你。”李老伯不领情道:“什么事?先说了我看看,不是美差我不接。”何健飞将一封书信交给他,同时凑近他耳朵低声的,却又果断坚决的道:“你持这封书信北上五台向我师兄求救,就说大劫将近,事情紧急,请尽速请齐各派掌门方丈到齐校园。”“什么?”李老伯哪里想得到是这种事,吓了一跳道:“情况有这么严重吗?”何健飞无力的靠在石头上:“有,那个白衣女孩不出意料,五天后就会出手大肆屠戮,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了,而且她的范围远远不局限于校园里面,所以校园人都跑光也无济于事的。”李老伯结结巴巴道:“你……你都知道了校园动乱了?”

何健飞苦涩一笑道:“我知道你的苦心,但是不用担心,我不会认输的,什么时候需要我振奋精神战斗,我分得很清楚。这次本来是佛道大劫,拉扯上你,我心已经不安,你出去之后,我解决完图书馆这件事就让阿强前辈去找你。”李老伯道:“你打个电话不就成了?为什么要我千里迢迢跑过去?你分明是想支开我,我不去,我留在这里陪你。”何健飞道:“我已经被她监控了,如果我打电话出去了,她很容易感应到电波的存在,她可以屏蔽我的信号。你毕竟是外人,出去她不会起多少疑心。”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了那根他视若珍宝从来不肯轻易示人的舍利项链道:“这东西给你防身,那女孩虽然不管你,我就怕棍子对你不坏好意。舍利项链在佛教门派中是防护能力最强的法宝,有它在,棍子轻易动不得你。”

“等……等一下,”李老伯颤抖着打断了何健飞的说话:“你这算什么意思,交代遗言么?不要再来给我玩这出,五十年前阿强已经这样把我孤零零抛下了,你们现在轮着来想我心脏受不了吗?”何健飞看着李老伯,温和的一笑道:“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冤鬼路时期我们相识,本来不关你的事,你却挺着老迈身躯跟我跑南闯北,甚至去最凶险的地方,差点两人一起丧命,最终把冤鬼路的传说扼绝于人世。这一路以来,我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估计你也不希罕,冤鬼路一事你还可以硬说是你任上发生的,有点关联,可是这次……你有老婆孩子的了,就算家庭都不顾了,你要有点什么事,阿强前辈会怎么想?冬蕗前辈已经走了,唯一能让他留在这个世上,让他对这个人界还有所眷念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他想想。而我,既然入了这佛门,到了非要为苍生的时候,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李老伯沉默的看了何健飞半晌,何健飞也就坚持着递出舍利项链的姿势,没有收回。阿强的确是李老伯最大的软肋,纵然他的眼里渐渐渗出了泪花,可是他还是缓缓的,缓缓接过了那条舍利项链:“真的没有办法避免了吗?难道不能象感化冬蕗一样感化那个女孩吗?毕竟每个人成为冤灵都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只要我们找准了……”何健飞打断了他的说话:“我知道她的苦衷,所以无法避免。”李老伯的喉咙哽咽了:“阿强是我生死兄弟不假,可是你也是兄弟,要我老李活生生看着你走,我做不到,就算我这次逃出来了,也是苟且偷生,心里难道会快活吗?与其背着一辈子的包袱,倒还不如就一起死了算了。”李老伯真情流露,何健飞也不由感伤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也希望你明白我要你平安的心意,你不是劫数中人,何苦来搅这盘浑局?至于我自己,宿命本由天定,只要尽了人事,也就没有遗憾了,更何况……”说到这里,何健飞突然停住了,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良久良久,他低下头,看着地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苦涩的道:“何况三年前……我就不想留在这个人世上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老伯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何健飞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更改,这点他早就知道了。然而事情发展到这种生死离别的情势,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月光淡淡的渲染在周围的空间,那一抹圣洁的白色里,舍利项链放出了柔和的七彩光晕,照亮了李老伯的整个手臂,也照亮了无言以对的两个人影。李老伯木然的把舍利项链放在怀里,然后快速的别过头去,最终忍不住热泪盈眶。那是自阿强暴毙之后最痛彻心腑的一次生死诀别!

过了不多一会儿,阿强终于回来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相反却多了一层凝重。何健飞一看就知道事情不顺利,起身道:“没有找到?”阿强道:“不,找到了。”何健飞又问道:“那是骸骨被风化掉了。”阿强道:“我倒希望是这样。”何健飞听出话中有话,忙问道:“到底怎么了?”阿强拿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沾满泥土的物体道:“认得这东西吗?”何健飞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粒小钮扣,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铜字,何健飞左看右看道:“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阿强沉着脸道:“这就是我们当年学校制服上的扣子。”何健飞恍然道:“我说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经常在照片上看见。这是……谭星莞的?”阿强道:“我找到了谭星莞的葬身之地,挖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找到了一个扣子。”何健飞失望道:“看来我的推测错了,尸骨毕竟风化了。”阿强道:“不,你的猜测完全正确,在泥土里,我发现被扒拉过的痕迹,还找到几缕被石头撕裂而残留下来的衣服碎片,正是当年制服的布料,谭星莞的尸骨恐怕早就被转移走了。”“什么?”何健飞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谭星莞的尸骨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重视?难道那根棍子真的是谭星莞不成?我想着他们应该把石块掩埋了就算了的。”阿强道:“不清楚,但是看来我们对形势还是有点看轻了,他们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棍子之谜仍然是最复杂难解的一个大谜。咦?小李,在说你的谭星莞呢?怎么背过脸去,一点都不关心的模样?”

李老伯见阿强出来,正忙着擦拭泪水呢,哪里敢转过头来,见阿强开口问了,只好回头勉强道:“听着呢。”阿强惊异道:“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刚才出什么事了?”何健飞笑道:“他刚才逞强,想去找你,结果被风沙吹到了眼睛,揉了这半天,估计还没好。”李老伯也跟着编谎道:“我没想到这风沙这么厉害,看来是人老了。”阿强见说得对景,也就不疑有他,继续对何健飞道:“既然这样,那只有先解决血色诅咒了。到时棍子也会露面,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何健飞应着,又道:“我看棍子的实力我们是不是也要重新估量一下?你想,他借用血色诅咒的力量也不至于搞成棍子那么怪异的模样,我就担心这其中还有什么内幕,毕竟这一去,是彻底翻脸了,控制不好,受难的是学校。”阿强道:“顾不得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虽然说行事要慎重,但是事急从权,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第二十八章陶罐中的尸骨

何健飞道:“那好,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收服血色诅咒,永远破除学校的第一个恐怖传说。李老伯,你就不要去了吧?”一边使了个眼色。李老伯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心酸,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掉出来,赶紧背过头去道:“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回去睡觉去。”阿强笑道:“怎么这次这么听话?何健飞用了什么招数?”何健飞笑道:“你问他?我哄了好久了,谁叫他这么逞强,走了这么多天,我腿都酸了,何况是他?”阿强道:“知道累就好,我也正担心他要死活跟了来,我就不能帮你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何健飞点点头,转身就走,李老伯突然叫道:“何健飞!”何健飞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李老伯放声大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何健飞哈哈大笑道:“未必哟,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吧,免得你没动力。”说完,大踏步而去。阿强惊奇的看着他们俩,道:“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怪怪的……”

月色如水,继续一如既往的照映着这校园,不管它曾经鼎盛熙攘,盛世华文,不管它现在凋零荒凉,破败冷清,也照应着那古朴典雅的图书馆。外表的玻璃反射出几道浊亮的光彩,迷离得让人感觉到晕眩。重新步入图书馆,何健飞多了一丝感慨,他知道从踏进馆门的那一步开始,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阿强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对于这个冤灵当年瞒骗他私底下继续作恶的愤怒。两人象第一次探图书馆一样,站在一楼大堂的中央,正对着那面大钟,聆听着那秒针颤抖的步伐,等待着12点钟声的敲响。

12点的钟声终于在月亮悄然躲进云层的那一瞬间庄严的敲响了,浑厚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大堂。响声过后,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何健飞对阿强开口道:“看来这次她打算装傻了。”阿强冷笑道:“我看她能装到什么地步?”随即把手一扬,那粒在泥土里躺了五十多年的扣子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了几滚之后,旋转着倒在了楼梯下。然后,突然的,象是时光在中间瞬间被扭曲了一样,楼梯开始变了颜色,从现在爽心悦目的原木色变成了五十年前最流行的花陶瓷格式,一切的一切,都跟血色诅咒来临的前夕完全一样,不同的是,上面再也没有大量的鲜血涌出,不会再有血色阶梯的壮观场面,也不会再有一个血人立在角落里问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秘密没。

两人缓步登上二楼的楼梯,繁体文写的铜牌子依旧安静的钉在墙上,原来所看到的三十六人在地上拼命爬行的恐惧画面早就没有了,里面的书柜也排列的整整齐齐,一个白影孓然独立在窗边,听到何健飞上来的脚步声,慢慢的转过头来道:“真了不起,想不到我筹谋那么多年,居然败在你们两人的手上。”声音也早已不是那种粗哑的男声,而是极普通的女声,头发覆盖在脸上,遮住了大片因为皮肤松垮而下垂的脸庞。阿强冷笑道:“我才是想不到呢,当年难得发一次恻隐之心,却成全了校园连片灾难。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一并交代了,免得留下遗憾。”那女人仰天大笑道:“你们这些假正经的人物,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当年杀我儿子的罪魁祸首你们不管,草菅人命置六个孩子于死地的凶手你们不管,做了亏心事用尽歹毒方式镇压我的胆小鬼们不管,你们就只能管我们这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孤魂野鬼!我冤屈而死,留在这个世上,那是天意,杀这些人,也是天意!”

阿强听了,哭笑不得,这番话活脱脱就是他当年斥责道家泰斗的一番话,转眼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轮到他接受人家的指责,不得不说造化弄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何健飞从后面跟上疾言厉色道:“你以为你是顺天而行吗?让你儿子死的人固然太过丧心病狂,但是你不仅破坏血阵,让地下的婴灵作乱,毁了整个村庄不算,还毁了全族上下百年的祖坟命脉,之后你也不罢休,移师校园,借报仇之机大肆屠戮无辜的学生。最可恶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引诱利用他人为你所用,疯狂扩大屠戮面,圣洁书香之地,岂容你如此侮辱?如果说当初你留在世上还有一丝天意,那么现在肮脏的你早已被天唾弃!否则你怎么解释只凭几个简单的铜鹿舌就可以将你封住长达几十年?怎么解释明明借助血阵扩大力量的你会感觉自己越来越衰弱?天地已经不容你,冥界已经不容你,甚至连你儿子也不容你!充斥杀人邪念的丑陋灵魂有什么理由得到天意的眷顾?让你那一千九十六人的计划见鬼去吧!”

何健飞这一番斥责义正辞严,言辞确凿,那女人瞬间呆愣了:“天唾弃我……我功力减退……不,不可能,我明明是冤屈而死的,我那天的嚎叫一定传到了天上,所以天眷顾我,让我有进入血阵的机会,让我有扩大自己的力量的机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天会唾弃我?那凶手的后人还在人世,他对当年犯下的罪行没有任何反省,他们住在漂亮的房子里,睡在舒服的床上,他们的孩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出生以来没有享受一丝阳光,没有吃过一个鸡蛋,就死了,就永远的走了,永远的连地狱都进不去!佛说苍生都平等,我怎么看不出平等到哪里去了?他们用尽残忍的方式折磨我,还有一堆人保护他,爱戴他,我只能用我的痛苦换来力量复仇,却得到了天的唾弃,你们说,公理何在,天道何在啊?!”阿强心生恻隐,对何健飞低声道:“真的罪无可赦了吗?她是个弱女子,也是迫不得已,没有苦衷谁愿意留在这个世界上受折磨?”何健飞道:“若是没有那棍子,我或许还能放她一马。法术界中最忌讳劝人为恶,引人堕入奈何,永不超生的死灵,想想若是赦免她,势必将会有更多的人弘扬恶道,有时候还是必须舍弃慈悲之心的。”

商量妥当,何健飞朗声对那女人道:“公理何在,天道何在,这句话应该问你!你儿子无辜遭受惨死,还不得轮回,那么被你利用的人呢?难道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难道他能够轮回?善善相传者,虽生仙道不足以彰其德;恶恶相传者,虽堕阿鼻不足以平其罪。我现在依照法术界规矩对你宣判,从此魂魄飞散……”那女人突然厉声尖叫一声:“放屁!让我消失不可能,我就快冲破铜鹿舌了!你们什么法术界都是欺弱怕强的混帐家伙,我这一路,没靠过别人,就只靠我自己!”一道白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何健飞奔去,何健飞猝不及防,阿强大叫一声:“小心!”从旁边猛地将他一推。何健飞在地上翻了一滚才避过白丝,早吓得一身冷汗,血色诅咒的恐怖力量到今天才真正展现!

阿强早跟那女人缠斗在一起,何健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们周围都弥漫着一层厚厚的冤气,想是那女人怨气深重,不敢近身,又怕久了阿强有什么损伤,赶忙冲到一楼,请了早就准备好的紫金钵进来。何健飞托着紫金钵一踏进图书馆,紫金钵立即放出万道灿若骄阳的金光,将大堂照得通亮,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时传来冤魂最后“吱呀”变调的惨叫声。何健飞稳步登上二楼,光华所耀之处,那女人尖叫一声,放弃缠斗,连连后退,捂住眼睛,蹲在地上痛苦的嚎叫。阿强也甚是忌讳紫金钵,赶紧抽身避开,以免被金光扫到。何健飞道:“佛教至宝紫金钵在此,你还敢继续作乱吗?还不快快归顺!”那女人哭道:“我不甘心,绝不甘心,我诅咒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人绝子绝孙!”何健飞怒道:“死到临头,你还不忘本性,要再作恶一把,不要说天地不容得你,紫金钵都容不得你,受死吧!”说着,将紫金钵的口对准那女人。那女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挣扎了一下,紫金钵蓦地加强了金光的力度,万道金莲婉转如水,将那女人团团围绕中,青烟袅袅中,一道黑气缓缓的飞入紫金钵,何健飞赶紧一道符咒封住了紫金钵,长吁一口气道:“幸亏她的力量一直在衰退,要真让她杀了一千九十六人,估计得西天佛祖亲来才能对付得了了。这下子,血阵也真正灭绝了,这个民间歹毒的阵法,早就应该失传了。”

何健飞话刚说完,地板上渐渐漂浮起了几十个闪闪发亮的光点,在空气中游荡,围绕着何健飞和阿强的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何健飞感慨道:“这些是被血色诅咒禁锢住的死魂,今天终于得到解脱了。去吧,都去吧,浪费了几十年的光阴,都赶快去投胎吧,别再留在这个痛苦的世上了,轮回才是你们的正道。”那些光点似乎恋恋不舍的围着何健飞他们又转了一圈,终于向窗外飘去,那一瞬间,朗朗星空,光彩熠熠,昭示着血色阶梯图书馆传说的彻底覆灭,也昭示着这个恐怖之地永远消失在校园!

何健飞正准备跟阿强一起离去,在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阵白烟,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何健飞大声道:“是哪个没有去轮回的死魂,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角落里没有任何动静,何健飞跟阿强对望一眼,均感诧异。阿强道:“过去看看。”两人一起过去,发现角落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很残旧的陶罐,上面封着一个封条。何健飞和阿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什么。阿强努嘴道:“打开么?”何健飞担心道:“万一是封着什么恶灵怎么办?”想了片刻,突然一咬牙,还是将手放在封条上准备撕开。阿强道:“你不怕是恶灵了?”何健飞苦着脸道:“怕,可是我好奇心太重了,不打开今晚恐怕睡不着。”阿强忍不住笑道:“就知道你是这样,开吧,我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何健飞轻轻撕开封条,阿强在旁边严阵以待,但是出乎他们意料,陶罐打开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四周仍然安静得可怕。陶罐里面黑黑的,何健飞慢慢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却不由脸色大变:“这个是……”原来从陶罐中居然倒出一具完整的人的尸骨。阿强从陶罐里面捡出了一个小东西,沉着脸道:“你看。”那是一枚跟他们找到的一模一样的小扣子。“谭星莞?”何健飞惊呼道。阿强道:“未必,也有可能是张君行。”但是,很快,他们确定了结论,因为在骸骨中他们找到一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校徽,在校徽背面清楚的刻着三个字“谭星莞”。他们千辛万苦找寻的谭星莞原来就屈身在这么一个古旧的陶罐中,被封条禁锢着。看到当年一代风流人物落得如此下场,阿强摇头叹息,世事不识英雄,英雄也不识世事,校园双雄的成就不能不说得尽了上天的厚爱。

何健飞看到骸骨却震惊万分,谭星莞被紧闭在这里,从这个事实里,何健飞隐隐猜出了些什么,他急切的拨拉着骸骨,阿强奇怪的看着他,正想问他做什么,何健飞突然惊呼一声:“你看。”阿强蹲下身看去,只见骸骨的盆骨还有腿骨处有多处碎裂的地方,不仅如此,肩骨的地方也有部分碎裂了。阿强惊疑道:“这是……”何健飞道:“你还记得你找到谭星莞死亡的地方吗?”阿强点头,何健飞迫不及待道:“你能不能仔细回想一下,当年红石顶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形?”这对于阿强来说太艰难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急得何健飞前前后后走了好几次。

“哎呀!”阿强突然叫了一声,何健飞急道:“怎么?”阿强两眼闪闪发光道:“想起来了!”他甚至兴奋的用拳头在空中击了一下:“那里是悬崖!”何健飞的眼中的神采却黯淡了下去:“是么?我的猜想果然还是成真了。其实我刚才一看到这些碎裂的地方,我就在猜想,那些是身体掉下悬崖撞击到坚硬的石头上造成的后果,颅骨后面也有一道长长的裂缝。然后,我的脑子象注入了一道灵光一般,我终于想明了,猜透这一切的谜!谭星莞的真正死因不是失踪,而是死亡——是粉身碎骨这种最惨烈的死法!”阿强悚然动容道:“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死法?”何健飞道:“其实一切谜底都装在那三首怪诗里面。算了,在这里说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何健飞小心的将骸骨重新又装入陶罐里面,抱着陶罐跟阿强一起离开了图书馆,竹叶在风的推动下肆虐在窗户外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根棍子样的物体悄然闪过,随即静静的立在何健飞和阿强身后的远方,直到他们离去,才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声。

不久,一个人影急匆匆的来到图书馆,不满的道:“为什么约我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见面?”棍子冷笑道:“你还做梦呢,血色诅咒被破解了?”那人惊呼道:“什么?不可能,那个老女人不是力量还狠强大吗?”棍子道:“被我吸取了一部分功力,她早就已经不行了,外强中干的。你看轻了何健飞,我赶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服她了,看来他们也解开了血色诅咒的谜底。现在时机不妙了,他们既然猜破了,肯定也会得到血色诅咒的力量,我们要尽快行动。让何健飞再得意下去,我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了。”那人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急?但是你这个东西哪有那么快做好?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看破那些诗谜,我们就有一天安稳日子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校园大动乱的日子很快来到!”一道凶狠的光在那人的眼中一闪而过,棍子发出了满意的叹息。

第二十九章绝笔

回到宾馆,何健飞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却讶异的看见巧儿跟李老伯正坐在里面聊天。何健飞看到李老伯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满眼压制不住的怒气,就差一点跳起来质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了。李老伯见他这副神情,却一点也不恼,站起来笑眯眯的辩解道:“我听了你的吩咐,本来准备出校门的。可是一出去,你猜,遇到了什么?遇到了巧儿,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和尚。喏,就是你后面那位。”

“阿弥陀佛,请问哪位是何健飞师叔?”一个眉清目秀的的小和尚突然出现在何健飞身后,把何健飞吓了个半死:“我……我就是,请问你是……”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乃少林寺弟子,奉方丈手谕前来寻访何健飞师叔。请师叔听手谕。”何健飞连忙跪下。巧儿也是法门中人,连忙也跟着跪下,只剩下一个李老伯站在那里太过突出,跪下也没有道理,被何健飞瞪了一眼,只好在椅子上坐了。

小和尚拿出一卷纸念道:“何健飞,你学校所发生之事我等已全知悉,此乃我佛道两界命中之劫,亦无可奈何之事,叹叹。今老衲已召集佛道两家掌门住持共商对策,且因此次主要针对佛门,不宜在佛地举行,遂定为终南山。孤星寒已回。今命你先完校园杂事后,速带巧儿等人前往终南山。李老伯乃劫数外人,可以留在校园。另:值此非常之际,大开方便之门,特赦阿强继续留在学校协助李老伯,危难时刻,惟有‘校园双雄’方可平定全校人心。此亦不得已而为之之计,望谅。”

李老伯坐在椅子上,听着阿强的名字,眼睛渐渐模糊,脑海早已浮现出当年全校失火何等大乱,阿强又何等的沉稳冷静,从容不迫,潇洒风流,见小和尚望向他,微笑道:“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和阿强一起携手,就是死也无憾了。”听到一个“死”字,何健飞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感到不妥,可是李老伯已脱口而出,无法挽救。

小和尚见李老伯答应了,才对何健飞道:“师叔领谕吧。”何健飞接过手谕,站起来,小和尚又道:“方丈还有一句偈要送你。”何健飞赶忙又想跪下,小和尚扶起他道:“方丈说叫师叔不跪听偈。”念偈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何健飞听得此偈,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巧儿虽然修为尚浅,却也明晓事态严重,势必有血光之灾,即使不知何人遭此灭顶之灾,见何健飞留泪,也不由低头垂泪。

阿强在旁边听着,早觉得大事不妙,又奇怪为什么这方丈口口声声说是大劫,却又死活不提大劫到底是什么。送走小和尚后,何健飞好容易稳定了情绪,李老伯因问图书馆的事,阿强就把事情经过简略讲了一遍,却重点讲了他们如何发现谭星莞的骸骨。李老伯最关心谭星莞的了,听到何健飞说已经知道了所有诗谜的谜底,又惊又喜道:“真的?那么说你知道棍子是谁了?”何健飞道:“应该知道了。”巧儿道:“孤师兄不是差一步就解开了第三首诗的诗谜吗?”何健飞叹道:“是啊,就差一步,却将我们引入了完全错误的轨道,得出了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他判断出《赠张君行》是隐藏最终谜底的诗句,其他两首诗只是解谜的钥匙。《赠张君行》隐藏着最终谜底这点没错,但是真正揭示他留下这些怪事的目的却隐藏在第二首怪诗里!第二首那一问一答式的怪诗不是什么解谜钥匙,恰恰是对最终谜底的最彻底的诠释,是对他的死最好的诠释!”

李老伯道:“怎么错误法?我记得孤星寒曾经筛选出了六个字,分别是:“君、布、依、笔、紫、碧。”巧儿摇摇头道:“不通,我跟孤师兄都想过好多次了,不知是什么来的。”何健飞道:“肯定是谐音字,哪有这么容易猜出的?谭星莞一定是将某个信息打乱了排列到这些字当中去,不如我们来比赛一场,看谁最快排出。”李老伯兴致勃勃道:“好,一起来。”阿强笑道:“我不来,我去给你们望风。”三人于是各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乱排一通。忙乱了半天,李老伯最先开口道:“我好象已经排出了,哈,终于这次可以快何健飞一步了。”其他两人赶忙凑过来看,只见李老伯排出的是:“君不(布)必(碧),依纸(紫)笔。”巧儿仍是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来的?”李老伯解释道:“就是叫我们不需要照着纸上所说的去想去做。”

何健飞笑骂道:“胡说八道!既然不必依纸笔,那还叫我们看这些诗干什么?我还是快你一步。我想,谭星莞除了这三处,再无其他任何注解留下来,这就是说,他预先已经把顺序排好了,不需要在另行解开顺序之谜。排除了顺序打乱的可能以后,答案就出来了。”说着,把自己排的结果拿给他们二人看,只见纸上排出的是:“君不(布)义(依),必(笔)自(紫)毙(碧)。”巧儿拍手笑道:“是这样了,这句取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故。”又笑向李老伯道:“老伯把‘紫’跟‘纸’的拼音都搞错了,一个卷舌一个是不卷舌的。”

\李老伯不服气道:“但这只是一句呵斥语,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何健飞道:“所以谭星莞才又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几句问答。‘写给谁?走了的人。’诗题为‘赠张君行’,肯定是为张君行写的,况且在古语中,‘走’也有‘死’的意思。‘谁写的?下去的人。’这个很明显是指谭星莞本人。姑且不论‘下去’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看第三句,‘为什么?因为走了的是下去的人。’这句是最重要的。谭星莞已经预测到了自己必将死亡,因而用这种方式揭露了张君行的死亡之谜——他们的死亡方式是一样的!”

U李老伯抢着道:“照你这么说来,谭星莞是被血色诅咒杀死的,所以张君行也是诅咒杀死的。这不两句废话么?这么明显的事实谁看不出来?”何健飞突然问道:“谁说谭星莞是被诅咒杀死的?”李老伯怔道:“这不是很明显的推理吗?”何健飞道:“那是推理,不是确认。现在事实证明我的推理是错的。”李老伯毫不放松,紧逼着问道:“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何健飞斩钉截铁道:“自杀!绝对是自杀!”这一答案对李老伯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一愣之下居然答不了话。巧儿连忙插进来问道:“可有证据?”何健飞道:“证据就在‘六美吟’的最后两句里面,那其实是两个字谜。‘绫络绸缎裹颜色’,丝字旁加个色字,是绝字;‘嫩竹细枝罩秀丝’,丝是头发,也称毛发,竹字头下一个毛字,是位笔字。所以谭星莞留下的最后信息就是‘绝笔’二字!这首诗其实就是他的诀别诗!他的骸骨多处碎裂,尤其是腿部碎裂严重也证明了这一点!”

李老伯大梦初醒道:“这么说……”何健飞缓缓道:“张君行也是自杀的。”巧儿惊呼道:“他……他为什么要自杀?”何健飞道:“这个,谭星莞也已经把答案交给了我们。”巧儿道:“难道‘君不义,必自毙’的‘君’是指……”何健飞冷冷道:“不错,正是张君行!我们千心万苦要找的冤魂其实就是他。我们都被他骗了。李老伯,你赢了,忠奸终于分出,谭星莞的清白也终于明了。想不到啊,当初以为意外受到鬼界气息侵袭意外死亡的张君行,却原来是陷入血色诅咒谜局的恶灵!”李老伯高兴道:“太好了,我早就说过了,谭星莞看上去就不象是奸的。”

外面突然传来阿强的一声怒喝:“谁在那边?”然后是他身形掠过的风声。三人都紧张的站起来,何健飞道:“怎么我一点声息都没听见?”窗外突然传来“咯咯”的响声,何健飞眉毛一挑:“张君行?!”一阵沙哑的笑声响起:“何——健——飞,你还真是绝顶聪明。”何健飞冷冷道:“过奖了,哪比得上阁下城府,蒙了这么多人五十多年,还一直把你当同情的一方。”那个声音哈哈大笑:“可你毕竟胜我一筹。谭星莞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当年我想破头,始终无法破解他的谜语。想不到你主动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不过,你要是不说出来不就可以苟延残喘多几个钟头吗?”何健飞道:“反正我还没有跟你正式交过手,鹿死谁手也还未知。我早已吩咐了人出去外面请救兵来了,依阁下目前的功力,恐怕还不能挣脱孙中山先生的正气而冲出校园追杀他们吧?”那声音悠悠道:“你说呢?我现在只要杀了你就成了。”这句话说完之后,狂风突然停止了,窗外竟然再无声息。7

李老伯胆战心惊地向四处望望:“走了么?”话才说完,巧儿突然把他往旁边一推,大叫道:“危险!”同时身形滴溜溜而起,喝声:“普陀金线”从她的手指中弹出几条金线,疾速向窗外窜去,不多时金线一紧,仿佛已经缠住了什么东西,巧儿忙念咒道:“如尽有智,如所有智,万生万象,伏此恶魔。”金线立刻剧烈抖动。然而,没抖动几下,“嘶”的一声,金线就齐唰唰地断掉了。

窗外上开始出现藤蔓一样的黑色丝状物体,不断地延伸,卷曲,舒展着,从窗外的缝隙中透出来,像动物的触角般扭曲着伸过来。与此同时,窗外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升起,在升到快有五分之一时,那东西突然往上一跃,然后紧紧地贴在窗户上。竟是一个湿淋淋的人头!那些黑色的丝竟是人头的头发!他紧紧地挨在玻璃上,两片大大的眼白对着屋里,并不断地用舌头舔那玻璃,好象极力要进来一样。*

巧儿自从出山以来,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啊!”的一声尖叫早已瘫倒在地上,何健飞纵然见识多端,此刻见此异常鬼象。也全身酥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双脚却好象不属于他,怎么也挪不动一步。那头发早就卷住何健飞的双脚,然后猛力一拖。何健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忙不迭从怀中拿出乾坤镜,刚叫得一句:“乾坤借法!”只见一束头发猛袭过来,立刻将乾坤镜击得粉碎。何健飞只觉那力量陡然提高了几十倍,再也争持不住,渐渐被拖向那贴着人头的玻璃。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何健飞挣扎着掏出一样东西,往半空中一丢,上方即时迸发出万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如利仞般将那些头发通通斩断。人头大吃一惊:“紫金钵?!”金光一扫,人头“呀”惨叫一声,早已不见踪影。何健飞呆呆地望着窗外,刚才他本来计划好,无论多厉害的厉鬼,如果先用乾坤镜照住它,不让它变化逃走,再出其不意抛出紫金钵,两大法器夹攻,就算它有多少百年的功力也万事稳妥了。谁料方才用乾坤镜时,它力量在一秒之内竟然窜升了几十倍以上,以至于把乾坤镜击得粉碎,等到拿出紫金钵时,本来差一步就可以收伏它的,这时似乎从窗外传来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干扰了紫金钵的金光,最终从他手中救走了它。难道真的是……

三人正心有余悸间,阿强却已经折回,见三人没事,松了口气道:“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幸亏有何健飞在。”何健飞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应该说,幸亏有紫金钵在,否则我们三个人早就变死灵了。”阿强吃惊道:“他不是一直不敢跟我们正面交手了吗?为什么突然又敢公然挑战了?”何健飞道:“他的力量又增长了好多,不过还是不够紫金钵打的,本来我想着趁其不备收服他,谁知道另外有高人出手了……”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不用何健飞明说,都知道高人指的是谁。何健飞的脸色早就变得惨白一片,看着天边的月亮喃喃的道:“最终的决战终于快到了!”

远远的樱花路上,樱花飘飞,漫天漫地,一抹白影静静地倚在树上,居高临下地俯望着……

少林方丈的信中虽然暗示何健飞解决完张君行之事之后再上终南,但是何健飞并不想恋战,他没有搞懂那个女孩跟张君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想贸然动手。因还想着谭星莞与张君行恩怨尚不分明,不能轻易抛下谭星莞的骸骨,决定先跟李老伯把骸骨埋藏好,又怕巩勇跟刘灿利两人继续留在校园有危险,因此叫徐传带他们先上五台山跟禅月大师会合。

当何健飞办完所有事,忙带着巧儿来到四季温暖如春的终南山,前方有一处断崖,一人长身挺立,丰俊脱俗,轩眉郎目,正微笑着看着他二人,正是先行回山的孤星寒。巧儿欢呼一声,跑上前去挽住孤星寒的胳膊,娇笑道:“师兄,你还是老样子,总爱站在这里扮帅扮酷。”孤星寒笑道:“扮得怎么样?”巧儿抿嘴笑道:“活象个卖药的江湖郎中。”何健飞笑道:“算你有良心,还会出来接我们。”孤星寒挤眉弄眼道:“出来接你的不止我一个人呢。”“何健飞,还我紫金钵来!!”一人忽地临空扑下,何健飞“哇”的一声掉头就跑:“同门师兄弟严禁厮杀的啊!不要追了啦!”望着何健飞与禅月大师远去的背影,孤星寒和巧儿不禁相对一笑。

何健飞本性懒惰,不爱游山玩水,这终南山他没来过几次,论地形禅月大师要比他熟悉得多,禅月大师拿出当年何健飞在五台山对付他的围追堵截的攻略大搞游击,终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紫金钵抢了回来,报了一箭之仇。何健飞还弄得灰头土脸,孤星寒笑着跑过来道:“我师父说,叫你快去大殿,众前辈都到了。”何健飞恨恨道:“你对道长说,这个死大师兄把我弄了一身灰,我先去净身,以免亵渎三清。”孤星寒道:“不必了吧?这灰也不是很多,叫你去商量事情,又不是召开美男选举大会,净什么身?”话没讲完,何健飞一记凌空飞腿直向他踢去,孤星寒一溜烟小跑躲开了,末了还喊道:“快点啊!”

第三十章七道轮回

沐浴之后的何健飞来到偏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无所事事的徐传等人,笑道:“你们跟大师兄脚程真是快。”徐传赶忙迎上去道:“禅月大师很早就到终南了。我们没去五台,我们被张君行袭击了。”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何健飞脑海中响起,何健飞一把抓住他道:“是不是你走漏消息?”徐传连忙辩解道:“我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一路上也没透露任何征兆给巩勇他们。”

N原来徐传接到何健飞的任务后,立刻以冤魂太厉害要出去炼宝物为由,准备和巩勇、刘灿利马不停蹄地赶向五台山。谁知刚刚到得校门口,天色突然变黑了,一阵清冷的风刮过,象要快下雨般,路上的行人没多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徐传心急,打算冒雨走路。走出校门之后,前面因为下雨的关系,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三个顶着风雨一走就是十分钟,竟然总也走不到正好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徐传大叫一声:“不好,我们被鬼象迷了。”刘灿利吓了一跳:“什么叫鬼象?”徐传咬牙切齿道:“那冤魂追来了,它利用本身的怨气制造了一个海市蜃楼,这样我们就跟外界完全隔绝了。”巩勇着急道:“现在还解释什么?徐传还不想办法冲出去?没时间炼制宝物了!”徐传只是在师父的传道中知道有鬼象这么一回事,自己的修为恐怕还敌不过。但是这时最忌动摇人心,望望巩勇和刘灿利急切的眼,徐传狠狠心,拿出护身符,刚想念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撞击声音,刘灿利刚问得一句:“谁在敲东西?”徐传已脸色大变,尖声道:“棍子!!棍子!!是棍子!!!”看惯了镇静的徐传的两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然后瞬即便明白了“棍子”的含义。

果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用棍子挑着人头的奇异景象,“笃笃笃”地向他们跳来。徐传大吼一声:“大家快跑呀!给他追上就没命了!!”说着一拉已吓得脸如白纸的巩勇和刘灿利,转身就跑。然而无论三人如何拼了老命地向前跑,那“笃笃”的声音不但没有扯远,反而越来越近。刘灿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痛,赶紧爬起来,却发现他的面前有一摊水,水中清楚地映出他身后有一个贴得很近的乱发飘散的物体。“啊——!”徐传听到刘灿利的惨叫,情知不妙,转身一个念珠抛出,喝声:“天地精华……”然而没等他念完,念珠已经被反弹回来,重重地击在徐传的额头上,徐传再也争持不住,大叫一声,也倒在地上,巩勇大惊失色,徐传挣扎着喊道:“不要管我们!快去五台山!!五台山!”

正在此危难时刻,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一声:“邪魔外道休得再作乱!”前面“划拉”一声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霎时,云开月明,徐传发现他们居然还在校门口前打转,原来他们一直都没走出去。一人道冠鹤耄,仙风道骨,缓缓而来,手持黄符,喝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去!”只见从孙中山石像底部源源不断地有正气冒出来,并向这儿汇聚。张君行见此人居然有能力借得孙中山先生的正气来,一闪便没了踪影。

叙述到这里,徐传对何健飞道:“师兄可知那人是谁?”“孤星寒!”何健飞毫不犹豫道:“只有他那个迂腐的家伙才喜欢穿道袍到处招摇撞骗,活象个神棍一样。一定是天机道长知道你们有难,所以叫孤星寒又折回来接应你们。”见何健飞说中了,徐传只一笑,便不言语。巩勇和刘灿利却连忙围上来,质问何健飞为什么他们也要来请人。“如果没有哪位美男还需要净身,就快点出去罢。前辈们等得不耐烦了呢。”只见孤星寒穿着一身标准的道袍立在门外,一抹非常时髦的刘海潇洒地搁在额角上,然后上面又是一顶传统的道冠,显得不伦不类。孤星寒注意到何健飞在盯着他,道:“你不用看,上面传下话来,所有俗家弟子也要着本门衣袍。”何健飞尚无反应,徐传已大叫一声:“什么?!”他新近因为诅咒的缘故,几个月没剪头发,又染了发,连忙扯住孤星寒道:“师兄拜托通融一下,我这个样子披上袈裟,简直就是个金毛狮王了。”孤星寒道:“这是少林方丈的命令,你叫我怎么通融?不要说金毛狮王,就是杂毛猴王也要这样做!”徐传还愣在那里,何健飞却再也忍不住,“嘻”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何健飞等人走上已是人头簇拥的大殿,殿内立刻响起一片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不仅是因为孤星寒那时髦的刘海,还因为何健飞袈裟上面的杂草丛生,更因为徐传那和袈裟非常相配的头发。只有巩勇和刘灿利两个最为风光。

大殿内则是一片肃穆,禅月大师侍立在左手第一位,接下来便是坐着各位宝山的掌门和住持。因为禅月大师和何健飞都要小一辈,所以两个都没得坐,只得站在一旁。徐传归入九华山位,先拜见了师父,眼尖的他一眼瞄见了普陀山位一身女尼打扮的巧儿,在青灰色的布袍下更显得清新俏丽,不由得看呆了。巧儿此时却紧盯着站在大殿中央显得窘迫不安的巩勇和刘灿利微笑不停。上首两个鹅黄色的蒲团,端坐着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戒忍大师和终南山掌门天机道长。正当巩勇和刘灿利进退两难不知道要不要跪下行礼,戒忍大师连忙发话道:“两位施主乃化外之人,不必行礼,赶快找两张凳子坐下。”早有小道士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巩勇连忙道:“大师,道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戒忍大师呵呵笑道:“问即是不问,不问即是问,全凭心而已,施主有何问?”巩勇道:“我们不懂什么抓妖降怪的,现在学校乱成一团,我想请大师道长恩准,我们先回学校。”天机道长一听,忙道:“这万万不可。两位施主都是劫数中人。劫数未过,若贸然回去,不但无法挽救,反而事倍功半。至于学校问题,我们已经委托了劫数外人阿强和李老伯暂时掌管一切。你们尽可放心。”巩勇还想说什么,刘灿利笑道:“难道‘校园双雄’还比不上我们?”

戒忍大师对何健飞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聚集在此?”何健飞连忙出班道:“弟子愚钝,恳请师叔指点迷津。”戒忍大师道:“不怪你。不要说你不知,就连这里所有人都不知。这其中缘由还得追溯到你师父在世时。”听到提及师父,禅月大师、何健飞还有五台山的弟子都连忙跪了下来。戒忍大师道:“当年智能师兄曾经夜观天象,说‘佛道将有一大劫’,这段缘故大家都晓得。但是佛道将有什么劫,师兄始终未能悟出,却因殚竭精力而最终圆寂。他在圆寂前亲口对我说偈道:‘七道轮回,樱花厉魂。’然后含笑而去。老衲始终猜不透其中玄机,直至天机道长来访。”说完目视天机道长。天机道长先让禅月大师等起来,才开口道:“大家都知小道山中有一天象仪,能够测五行之道,天象地仪,前几天,天象仪东方的龙头突然汩汩出水,小道作法,结果发现水中映出的都是飘飘扬扬的樱花瓣。”何健飞心中猛地一跳,殿内顿时一片惊讶声。天机道长又道:“小道知道事不寻常,立即派人下山,四处询问,终于在五台山上,禅月大师说他的师弟何健飞借了紫金钵去学校镇压一条小路的冤魂。而那条小路名字正是‘樱花路’。小道觉得不太妥当,就找了戒忍大师商议,因此把各位邀来。”

戒忍大师接道:“我听了天机道长叙述,才恍然大悟,原来智能师兄所悟出的劫正是指樱花路。”孤星寒见何健飞站在一边呆呆不语,忍不住问道:“师伯,究竟佛道两门有什么劫数,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戒忍大师道:“这些事情历来视为两门大忌,怪不得你们不知。话要从清朝末年说起,因为天象大乱,妖魔丛生,我们佛道两门尽数出动,挽救苍生。当时的少林方丈悟真大师和龙虎山玉顶真人在追杀一千年厉鬼之际,途遇一女鬼正趴在一个商人身上吸血,两位前辈因为追心迫切,并没有问缘由,径直将那女鬼打得魂销魄散。后来,那商人来访,他们才知道那天商人因为中了尸毒,那女鬼本是他以前的妻子,不忍心见他死,于是伏下身来为他吸毒。悟真大师因为是自己下的手,追悔莫及,跪在佛像前忏悔。谁料当他跪下的时候,整个大殿突然猛烈摇晃,外面下起大雨来,悟真大师知道这次连天理也原谅不了他,于是吩咐弟子架柴自焚,圆寂前念偈道:‘百年之后,佛道遭劫。有缘及此,善自珍爱。’玉顶真人也在同一天坐化了。所以这一年当有此劫。”大殿内顿时一片惊叹声。

孤星寒连连向何健飞使眼色,何健飞会意,无奈只得出班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大师说已经悟透了偈,后一句指樱花路已明确无误。但是前一句道:‘七道轮回’,佛家经典中向来只有‘六道轮回’,如何会有第七道?”戒忍大师笑道:“有有!这是你们的修行尚且未能洞悉其中玄机。你们可知天地间有多少种类?”孤星寒抢先答道:“佛、神、仙、人、魅、鬼。”戒忍大师摇头道:“还未尽全。且不论魅又分为树魅、草魅、畜魅等。就是鬼也有六大类。”孤星寒道:“鬼怎么分?千年老鬼?无头鬼?吊死鬼?”戒忍大师道:“所以说你们还未尽知。不但世间人畜植物可以修炼,便连鬼也可修炼,方可体现上天好生之德。一般的未经修炼的鬼,便是我们经常意义上的鬼了。每个鬼均可选择是否修炼,时间五百年,若五百年后未修成正果,则魂销魄散。五百年后若通关,称之为‘怪’,再修炼上一层,为‘魔’,再上是‘妖’,后面依次为‘精’‘灵’。若修炼成灵,则可以直接位列仙班。但是,鬼的修炼比人畜的艰难得多,且一旦不成就必须粉身碎骨。这些便是师兄所指的第七道。”

一刹那,整个大厅人声鼎沸,人们都惊异了,戒忍大师无端端搬出这套理论来,岂非暗示那樱花路上的鬼非妖即魔?果然,天机道长道:“我和戒忍大师夜算八卦,樱花路上怨气的确非同一般,恐怕到了七月十四,就是孙中山先生也压不住它了。那鬼已经达到了妖的修行。”何健飞抗声道:“但是当日师父曾对弟子明言,无论任何生灵想要修炼,都必须持心恒静,冤鬼心中满是怨气,如何修炼?就算成了正果,如果不能平除邪念,所有功力也会消失殆尽。大师和道长所说岂不是自相矛盾?”谁知戒忍大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智能大师至死未悟出的谜。”何健飞一听是师父的名,全身一颤,师父的算命百分之百准确,即是说,那女鬼是妖无疑了。

戒忍大师望望四周,喧闹的人声突然全部寂静起来了,戒忍大师道:“既然是妖,佛道两门当全数出动,我跟天机道长已经商定,选择吉日迎请佛道圣物出来降妖。但是,现在另外有一件事不得不为,听孤星寒所说,还有一个奇异的鬼体,似乎是一个棍子上面挑着人头,是那女妖的帮手,必须先去掉它。劫数未完,只能派福源深厚之人前去。”说完,目视何健飞和孤星寒,两人会意,齐齐跪下道:“弟子领命。”天机道长道:“好,孤星寒,我赐你七星龙泉剑!”戒忍大师笑道:“龙泉剑既出,普陀金莲恐怕也不甘寂寞。只不知普陀山舍得么?”玉清师太笑道:“这是荣幸,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天机道长道:“好,孤星寒,你带他们去吧。”

“好!”戒忍大师突然站起,声如洪钟:“所有弟子听命,速去拿本门宝物,三天后齐集东方,布阵擒妖!”巩勇和刘灿利对望一眼,抢出来道:“请大师和道长放我们回去。”天机道长长叹道:“天命如此,你们去吧。既然这样,徐传、巧儿,你们也跟着去吧。”

孤星寒七拐八拐带着何健飞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刘灿利不解道:“不是说拿宝物吗?来这里干什么?”孤星寒道:“宝物就在这里。”突然朗声向四周吟道:“土是母,发金芽。”“嚓”一声地下室所有蜡烛突然点亮,两排金红色朱红高烛,照得跟白昼一样。巩勇他们这才看清原来前面是一个雕着八卦的大铜门,门上有一把沉重的大金锁。“金生神水产婴娃。”门上的八卦缓缓转了半个圈。“水为本,润木华。”“哐啷”金锁自动开启,掉在地上。“木有辉煌烈火霞。”大铜门慢慢地向两边敞开,里面射出刺眼的白光。孤星寒再无迟疑,跪下道:“终南山弟子孤星寒有请七星龙泉剑出关。”何健飞、徐传、巧儿也跟着跪下,巩勇和刘灿利忙乱了一阵之后,也决定跪下。只见中间的槽内升起一把浑身闪耀着白光的长剑,缓缓向孤星寒飞去,孤星寒起身握住。剑身褪去白光,巩勇他们才看见那剑原来是一把青铜剑,剑上雕着九条金龙,剑侧有两个凹槽,槽内刻着北斗七星的标志。

孤星寒笑对巧儿道:“龙泉剑出来了,师妹,接下来要靠你了。”巧儿笑着道:“没问题。”徐传看着他们,突然一阵心酸。巧儿站在八卦图前,取出两块木头,把一块木头放在地上,用另一块木头在上面用力摩擦。刘灿利奇道:“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钻木取火啊?”巧儿笑道:“你说对了。”忽然提高音量道:“钻木若能生火,淤泥必生红莲。”“唿啦”一声,那块木头上果然冒出火苗来。与此同时,地面上突然裂开一个坑,里面金光万道,巧儿下去捡了某样东西上来道:“普陀金莲出来了。”巩勇忙抢上去看,只见只是几粒黑黑的小圆点。巩勇道:“不是说金莲吗?怎么变成了芝麻?”孤星寒道:“别乱说,那是金莲种子,巧儿,交给何师兄吧。”何健飞接过笑道:“这下我宝物最多了。”

第三十一章魔化

六人回到大殿,向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道别。正在这时,禅月大师向何健飞使了一个眼色,何健飞会意,告退来到内殿,禅月大师对他道:“三天后的布阵你是否要去?”何健飞摇摇头道:“那是前辈们的事,我修为不高,不要反倒拖累了他们。”禅月大师暗暗点头,突然提高音量道:“何健飞,师父有遗旨给你。”何健飞一愣道:“师父不是早已仙去了吗?”禅月大师面无表情道:“何健飞接遗旨。”何健飞连忙跪下,禅月大师递给他一封信,上面写着“何健飞吾徒于零一年六月二十八日亲拆。”何健飞轻轻打开,上面写着:健飞吾徒:吾早于十几年前夜算天数,得知田音榛必将早夭。为人子弟,宁不痛乎?奈天数耳。冤鬼路妖孽不净,必起风云。此为你劫数,凡事望勿推辞,全始全终,劫数完后,自有正果。切记!珍重!

智能

九六年

何健飞抬起头一片茫然:“我的法力那么低,若是进了阵,必死无疑。师父如此说,是否我大限已到,这就是劫数?”禅月大师连忙喝断道:“不要乱说,佛门中从不忌讳圆寂。师父这样说,自有他的用意,你照着做就是了。”何健飞紧紧盯着他道:“大师兄,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劫数?”禅月大师却别转头道:“你还不出去么?他们都等急了。”何健飞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缓缓吟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再也不发一言,掉头而去。禅月大师最终忍不住泪盈眼眶,当年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何健飞天资聪颖,恐怕瞒不过了。他转过身来,望着何健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低低地道:“师弟,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的命吧。”

六人接到命令之后,开始昼夜兼程,最担心的是巩勇跟刘灿利,两人被徐传一番怂恿兼恐吓的话要挟到了终南山,听到大家都议论纷纷学校事态的严重性,早心急火燎,虽然想到校园双雄留守校园,但是李老伯已经五十多年不管事了,阿强又经历大风大浪,未必再有当年的心境。好容易终于赶到了校园,远远望去,孙中山像仍然端庄的立在中央,含笑看着他们的归来,温暖的目光刺破了恐惧的气氛,庇佑着下面这片安详宁静的校园。刘灿利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原来没出什么事。”话刚说完,何健飞把一滴牛眼泪弄到他眼里,霎时,眼前的天空完全变了个颜色,灰蒙蒙的,校园里不断有浓黑色的气云向上生,在上面形成一朵无比壮观的蘑菇云。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些飘渺颤抖的哭声,好象是:“我要投胎。”“我要附身。”

刘灿利吓了一跳道:“这个是……”孤星寒在后面道:“校园现在已经被魔化了,唯一还存在正气的地方就是孙中山像那里,其他恐怕都已经成为冤灵的地盘了。”何健飞接道:“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校门口被封住了,也就是说,留守校园的人根本出不了校门,他们完全被困死在里面了!校园双雄如果还聪明的话,一定带领学生留守在孙中山像的附近,避免被鬼境吞噬。现在情势危险,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尽快冲破封锁进入校园,想办法到孙中山像下面会合。冤气深重到这种地步,我估计阿强前辈也撑不了多久了。”巧儿道:“但是师父叫我们先解决张君行,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万一把白衣女孩也触动了怎么办?”何健飞道:“这点不用担心,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先上终南的缘故,戒忍大师他们已经在终南山顶布阵,暂时屏蔽住了那白衣女孩的感应,我们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解决掉张君行,再来配合他们在这里布大阵。”孤星寒点点头道:“何健飞,你先分工好了,我们这样一窝蜂冲进去也不是回事。”

何健飞道:“也没有什么好分工的了,不是说看轻你们,但是为了安全着想,尽量少死人,我探哥哥道,孤星寒和巧儿走樱花路,把怨气都吸引走,徐传带巩勇还有刘灿利最后进去,想办法到中山像下,毕竟他们是正牌的学生会主席,有他们在能够最大限度的抚平人心。再加上校园双雄,能平定多久平定多久,我们抓紧机会处理张君行。”

]孤星寒道:“好,我们立刻行动。”巧儿突然犹豫了一下,道:“师兄,我能不能分到徐传那组?”何健飞一怔:“为什么?”巧儿咬咬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孤星寒也奇怪的看着她,难道她不相信自己?何健飞看看徐传他们,想起巧儿那天在樱花路上的奇怪的举动,还有她对孤星寒若即若离的态度,想起她以前种种异常的举止,突然心中一动,难道她是……当即爽快道:“好吧,你入徐传那组。”巧儿眼中放出光彩:“谢谢师兄。”何健飞凑近她的耳边淡淡道:“你是不是猜出了内奸是谁?”巧儿蓦地全身一震,抬起头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何健飞,何健飞微微一笑道:“我也猜出了。”

何健飞又来到孤星寒那边,孤星寒紧张的问道:“巧儿她说什么?”何健飞道:“没说什么,我跟她说要小心而已。不仅是她要小心,你更要小心。虽然说大师他们封住了女孩的感应,但是阵法成功不成功,能封住多少,谁心里也没有底,你走的樱花路就是那女孩的基地,万一撞见了她,千万不要打斗,赶紧往中山像那边跑,否则就是龙泉剑也救你不了了。张君行应该不会出现,但是也还是要提防,走之前我跟他交手过一次,结果没了乾坤镜,数日不见,功力恐怕大有长进,靠宝物已经不一定能压得住了。”孤星寒吃惊道:“紫金钵难道也压不住?那我们还怎么收服?”何健飞沉吟道:“自然不能硬碰硬,我自有办法。总之先护送徐传他们进去,我走哥哥道,若是能碰见张君行最好。”

计议妥当,何健飞和孤星寒两人首当其冲,分别拿出自己的宝物紫金钵跟龙泉剑,直冲校门而去,两个宝物均放出万丈的光芒罩住主人,校门口灰蒙蒙的空气顿时被撕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何健飞进去之后在里面招呼道:“快进来!”徐传他们也忙进去了。进去之后,立刻兵分两路,何健飞和孤星寒带着法宝大摇大摆的到处闲逛,徐传他们则暗渡陈仓悄悄向孙中山像进发。这招确实有效,大量的冤魂被吸引到何健飞和孤星寒身边,团团围绕住想吞噬掉他们,奈何两大法宝金光强盛,在这怨气冲天的校园路上勉强撑开一片空间,保护着两人前行。

不多时二人来到岔路上,何健飞道:“你进左边,直通樱花路,我走右边,北上‘哥哥道’,这样两大怨气集中点都可以被引走。”孤星寒依言进了左边。久闻樱花路冤气深重,孤星寒还不大相信,进去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何健飞对它讳莫若深。路上全部都是翻卷着的愁云黑雾,三米之外的视野非常模糊,看上去简直不是人间,而像是鬼界。一阵刮地冷风吹来,卷起一些破碎的花瓣,孤星寒突然全身打了个寒战,连忙把龙泉剑抱在胸前。

|眼看樱花路就快到尽头,一路上却平安无事,孤星寒暗暗奇怪,鬼气如此之重,一定有冤魂游荡,为什么他一个都见不到?是何健飞诓他,这里原本就是这样,还是那白衣女孩的感应尚在,故意制造出幻境等着下手?不知怎的,孤星寒忽然想起徐传来,想起他的发疯,想起他在“哥哥道”上的遭遇。棍子?手表?孤星寒瞬间全身顿起鸡皮疙瘩,难道说危险来自……孤星寒不由放慢脚步,缓缓抬起那只跟徐传一样光滑一样清晰的法界手表,表带上渐渐映出后面一览无遗的景色。没有?孤星寒一怔,放下手表,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樱花路的出口已经触手可及了,孤星寒再无犹豫,果断地把龙泉剑从胸口放开,剑尖指地,霎时,在那柄雕着九条青龙的剑身上,歪歪曲曲地映出了一头飘散的长发。

“九龙回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孤星寒本能地向后挥出了龙泉剑,“砰”正砍在了那根棍子上。张君行本来打算在樱花路出口处干掉孤星寒,千防万防,防过了他的手表,可他却没有料到龙泉剑也有这个作用。可是最吃惊的不是他,当孤星寒发现那所向披靡的龙泉剑砍在那根棍子上居然连一点缺口都没有,心胆俱裂,“……张君行应该不会出现,但是也还是要提防,走之前我跟他交手过一次,结果没了乾坤镜,数日不见,功力恐怕大有长进,靠宝物已经不一定能压得住了。”何健飞的嘱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孤星寒知道这次难逃一死,原来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竟是由他而起。他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在剑身上,然后拼尽全力把它往孙中山铜像处猛力一掷,龙泉剑象一道破雾闪电般呼啸而去了。

张君行怪笑道:“不愧是道家第一弟子,死到临头,还想着保护那把烂剑,照我看,你比那把剑有用多了。”头上的一束头发忽地卷起,狠狠勒住孤星寒的脖子,孤星寒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喘息着道:“你不用多说了。怪我太过轻敌,你不要自以为有那个女鬼撑腰,就可以天下无敌,告诉你,道家宝物还多得是!”张君行道:“好!够爽快!我也正喜欢这样的人,就成全你吧。”头发倏地拉紧,孤星寒大叫一声,眼白乱翻。

“金莲烈焰,生生不息。”前方突然出现了万朵金莲,恰如流水般婉转迩来,将整条樱花路罩住,眼花缭乱中,孤星寒只觉有人把他猛力一拖,张君行咬牙切齿道:“何健飞,又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原来何健飞走着走着总觉得不放心,孤星寒虽然说是道家第一弟子,但是很少出去实践一下,就算有也是一般的鬼魂,不堪一击,临敌经验不足,难免会轻率大意,倘若让张君行干掉了他,我们必定士气不振。想到这里,何健飞转身向樱花路奔去,果然刚好救了孤星寒。可怜孤星寒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人事不省,半晌才回过神来。

孤星寒见是何健飞,脸部微红,嗫嚅道:“我……我方才太过大意……”何健飞一摆手道:“不用自责,现在非常时期,不要久留于此,否则女孩出现,我们小命不保。我已用金莲幻象迷惑住张君行了,接下来我们要尽快赶往孙中山铜像处,否则,金莲幻象一除,我也敌不住它。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孤星寒此时全身伤痛,但明明是他延误时机,现在哪敢说不好,咬着牙道:“没什么大碍,师兄说得是,我们快赶过去吧。”

正要动身,孤星寒忽然“咦”了一声道:“等一下,你看,那是什么?”何健飞循声望去,在孤星寒身上沾满了很多木屑碎片,何健飞拿出一张试冤纸往上面一压,纸立刻变成了黑色。孤星寒道:“肯定是张君行的,我刚才用龙泉剑猛力一劈,就弄下这么多碎片来。不对?!我明明看见那把剑砍上去一点缺口也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何健飞道:“你可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孤星寒摇摇头道:“妖雾弥漫,只知道一个棍子加一个人头。”木屑、碎片?何健飞一发呆,愣愣地站着,脑海里的思绪却飞快地闪过,从一开始的“哥哥道”的疑点,到棍子的初现,何健飞不由喃喃地念道:“红石顶,哥哥道,哥哥道,红石顶,樱花路……”

孤星寒又惊又怕,他自见了张君行以来,就觉得凭这两件宝物,也未必能收伏厉鬼,更何况那个白衣女孩,难道说,师父是叫他来送死的么?如今一直淡然自若的何健飞突然变成这样,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道:“你怎么了?”何健飞“啊”了一声道:“我居然一直没想通这点。我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哥哥道和红石顶的关系。”孤星寒莫名其妙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了?”何健飞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根棍子的真面目了,我一直不信,却最终证实是这个结局。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又是一桩惊天的内幕!”孤星寒大喜道:“你知道了?它是什么东西来的?”何健飞道:“它是……”突然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这样说来,李老伯和徐传那里危险至极。快走!迟了来不及了!!”孤星寒吓了一跳,尽管不明所以,也忙在后面紧紧追赶,一边喊道:“会不会有血光之灾?”何健飞一边飞奔道:“只要孙中山铜像不倒,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这句话说完,何健飞突然停住了,孤星寒收脚不及,直撞上去,问道:“为什么不跑了?”但他马上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远处,眺望远方,面带微笑一身雍容的孙中山铜像在烟雾中缓缓倒下了,带着几百条人命的希望和寄托,带着一百年来的繁华茂盛,带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缓缓倒下了。远处,清晰地听到一片恐慌的尖叫声。

孤星寒全身寒战,舌头麻木,望着那渐渐不见的熟悉的慈祥面容,面如死灰。何健飞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绝望地指着道:“完了,彻底完了,这次真的彻底完了!”说完之后,不由吐出一大口血来。他自认猜到了这次事件的最后结局,却还是算错了一步,致命的一步。“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李老伯的笑容在他面前一瞬即逝,何健飞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筒,抽出一块白布,在那上面艰难地蘸血写道:“情况有变,无力挽回,各自逃生。凶手是……”孤星寒突然大叫道:“何健飞,快看!那是什么?!快看!!”何健飞连忙仰头一看,只见烟雾中闪现一个亮点,迸发万道光芒,孙中山铜像倾斜到离地面还有两公尺时,竟奇迹般地停下了。孤星寒大喊道:“是龙泉剑!是龙泉剑!我认得出,那是龙泉剑的光芒!”何健飞瞿然注视道:“是阿强!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撑得起铜像。”孤星寒刚想问:“他怎么会用龙泉剑?”何健飞已发疯般地冲过去了:“现在还来得及,只要阿强能够撑到我们赶到,一切就有挽回的机会。”

第三十二章人驱鬼心

那边一片凌乱,徐传和巧儿嘴带血丝,很明显受了内伤。刚才一股强大无比的怨气突然袭击过来,然后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铜像已经倒下了,李老伯等三人也全身剧痛,不由倒在地上,在此千钧一发之刻,阿强用孤星寒掷来的龙泉剑撑住了行将倒地的铜像,他也很明白,只要铜像不倒,希望就会存在。谁知事与愿违了,本来阿强以为张君行再无功力发出攻击,但是又一股怨气波冲到,阿强只觉魂体被什么狠狠一撞,心下叹道:“终究还是来不及。何健飞,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李老伯大喊道:“阿强,危险!快回来!”阿强不由回头淡淡一笑,李老伯一看这笑容,就如他当年知道自己必须回到那座荒芜的废庙中一样,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强已经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道:“我还撑得住一会儿,快带他们与何健飞回合。”李老伯知道它准备以全身功力抵住攻击,惊怒道:“不!不要!!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要受你摆布?要死一起死!”阿强万料不到李老伯居然跟他反目,怔了半晌道:“凭什么?就凭冤鬼路是因我而起的!”“不!”两人从天而降,李老伯大喜:“何健飞?!你这个混蛋终于来了。”何健飞迅速闪到阿强身边,道:“放下铜像吧,我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也知道了它的真面目。棍子的噩梦就要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冤鬼路是因你而起,但樱花路却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冤鬼路,樱花路迟早也会出现的。”阿强一愣:“棍子的真面目?”“哗啦”一声,铜像最终缓缓倒在了地面上。

孤星寒见巧儿受伤,连忙跑上去心痛道:“巧儿,你怎么样了?”巧儿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声如游丝地道:“我……我好难受……”徐传看到这个情景,再也看不下去,忍住泪水把头偏往一边。李老伯在那边一连声地问真相是什么,何健飞朗声道:“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个内幕是:我已经知道了内奸是谁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徐传第一个激动地跳起来道:“是谁?他害我们一出校园就受到阻击,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张君行怎么可以这么精确地得知我们出去的路线。到底是哪个家伙?”阿强问道:“那个内奸现在在哪里?”何健飞道:“既然是内奸,肯定知道我们行动的全部过程,而知道这一切的人现在全都集中在这里,当然内奸也肯定无疑地在现场,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更或许,内奸不止一个,更或许,全部都是内奸!”李老伯忙道:“何健飞,你话不要乱说,除了那个内奸之外大家都是同生死、共患难,一起爬过来的人,难道还不值得相信吗?”何健飞冷冷而笑:“正因为我们太过相信这点了,所以到处犹豫到处都说是好人,才让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李老伯,为什么问到这个问题,你会这么紧张呢?”李老伯气得倒抽一口冷气,不再说话。徐传颤声道:“难道说,内奸是李……”阿强抢先喝道:“住口!”李老伯已经暴跳如雷道:“就算你们每一个都有嫌疑,我都不会有嫌疑!!”何健飞道:“这话没错,除了我、李老伯和阿强前辈,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个嫌疑,都有这个能力。”徐传睁大两只眼睛,不敢置信道:“我也有?有没有搞错?师兄,我可是最先告诉你有内奸的人啊。”何健飞道:“贼喊捉贼,古来今往并不少见。”徐传当即哑口无言。孤星寒连忙上前打断道:“但是我和巧儿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跟张君行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也会有嫌疑呢?”何健飞道:“正是如此,你们两个人的不在场时间最多,证据最充分,尤其是你,半路突然插进来,说什么特地来协助,谁知道你协助我还是协助张君行呢?”巩勇苦笑道:“不用说,我和刘灿利肯定逃不掉的了。”

李老伯老大不耐烦,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他是谁吗?不要在这里瞎搅浑了。”阿强却淡淡一笑,他知道何健飞其实是在打张君行的心理战术,逼它停止攻击,再逐一击破。果然,冲击波越来越弱了。何健飞道:“我如果现在说出他是谁,他肯定不心服,百般狡辩,所以要真正揭开他的假面具,首先必须揭开那根棍子之谜。”李老伯道:“对了,这个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用一个棍子挑着头颅走路?一般的鬼走得都比它快。”何健飞道:“那根根本不是棍子!”说着望了望周围惊异的面孔,才缓缓接下去道:“比如我们中国,在古代,兵荒马乱的时候,经常有人死,没家属的或者曝尸荒野,或者胡乱掩埋,有家属的,因为无法拿出丧葬费,就想尽办法用其他形式代替。所以,产生了很多奇形异状的鬼体,也往往因此而获得比一般的鬼更大的法力,甚至作为一个独立的派别存在于这世上。”李老伯道:“什么叫‘比如我们中国’,我们这里不就是中国吗?”何健飞道:“因为我将要讲到的不是发生在中国的事,而是发生在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在昭和十年,日本普遍大饥荒,那时候,很多农村的家庭为了节省人口吃饭开支,通常将那些刚出世的孩子溺死在水中。人们可怜那些还没享受到生活的孩子,于是用木头做成跟孩子一样的小木偶,放在寺庙中为他们祈求冥福。这种形式被作为一种祭祀的替代品保留了下来。后来,到了二战,死的人更多,而且大多不是孩子,都是壮年人。如果做木偶的话,因为成年人的身形比小孩子要大得多,这样要消费很多木料。而且按照传统,成年人的骨灰是要保留下来的。于是,人们改变过去的做法,做了一个中木偶,把里面挖空,再把那个死的人的骨灰装进去,供在自家的神台上,以代替坟墓。日本法术界称之为‘人躯鬼心’。而且,这种鬼形只在日本出现过,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存在的历史。张君行目前的形态就是一个木偶,只不过,它的下身稍微纤细,又有妖雾弥漫,所以看起来象一根棍子挑着一个头颅一样。张君行已经死了,他不可能自己将自己的骨灰装进木偶里去,所以它一定还有同党。而它的帮手就是一直潜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

说到这里,何健飞慢慢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在了刘灿利身上。刘灿利一张脸变得雪白:“你是说内奸是……我??”随即疯狂地叫起来:“怎么可能?我虽然上过手工制作课,但是是人都知道我手工很差的,尤其是削木头!!”徐传抢上一步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让自己看上去手艺很差,这样人家就怀疑不到你身上了。”刘灿利一愣,的确,这个反驳几乎变成反证的证据。李老伯脑子里乱糟糟的,刘灿利,张君行,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两者之间画出一条线来。刘灿利呆呆地望着何健飞。刹那间,只听何健飞用低哑的声音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惊异无比的话:“告诉我,巩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巩勇?!巩勇!是巩勇!!?所有人都惊呆了。刘灿利艰难地扭过已经僵硬的脖子,巩勇不知何时居然到了他后面。刘灿利一愣,又大叫道:“更不可能是巩勇,他是学生会主席啊!他有什么理由残害我们的同学?!”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静静地望着巩勇,只有何健飞用依然低哑的声音接道:“是啊,巩勇,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这样做?”巩勇站在那里,脸上出奇地平静,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何健飞,缓缓道:“学长,不可否认,我的确在日本留过学,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帮张君行的证据。每个人都有可能阅读到关于这类的书籍。”何健飞叹口气道:“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服输的。好,你要证据是吗?我就给你证据。我一开始见到你时,当老何向我介绍你时,我就隐约觉得我好象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一样。但是当时我想不起来,可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那是在去年的校报上,那时我大三,你才刚刚进来,校报上的勤工俭学的贫困生资助名单里清晰地印着你的名字。一般人都是在攻读完大学之后或准备攻读大学之际,前往外国留学,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连生活费都要人资助,却有能力去日本留学。当然,你可以反驳说,你可以半公半读地去,但是依照那样的水平,你连车船费都出不起。我于是秘密托了人去日本调查,调查的结果是你根本就不是在日本留学,而是寄居在日本。你在两岁时被抱到日本交给你姑妈抚养,小学,初中,高中,你的成绩都异常优秀。然而到了考大学那刻,你放弃了东京大学送来的免试保送书,放弃了50万日元的奖学金,不顾你姑妈他们苦苦的劝戒,只身来到中国,并且指定要考这一所学校,宁愿过靠资助的生活,这对于自尊心很强的你真是不简单。可笑的是,当刘灿利爆出你曾经留学日本之后,你恐慌我会找到这些致命的资料,竟然抢在徐传之前把学生转学资料撕掉了,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难道上届学生会主席没有告诉你学生会办公室还有一份备份的吗?这还是校园双雄当年定下来的规矩。还有另外一件事让我怀疑的就是你送给巧儿的那个木偶,相当的精致。尤其是我了解了你当初拼命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刘灿利去学手工制作课的时候,我就开始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不可否认,你的手工相当的精致,而相反,刘灿利却做得相当糟糕。是因为你有天赋而他没有吗?不,我找到了当年你们一起第一次制作考试的木偶,刘灿利的水平要略高于你。但是为什么在后来你会反超刘灿利呢?只能说明你经常在练习,以木偶为名拼命练习人心鬼驱的制作。你试图以此埋下伏笔,并且拖刘灿利下水,使我们轻易怀疑不到你身上,却再想不到最初的作品让你彻底露了馅。不过,那时我虽然对你起了疑心,但是同时我也在怀疑刘灿利,真正让我开始确定是你在弄鬼的时候是在我得知那根棍子是张君行之后。张君行被埋葬在了红石顶上。要获得他的骨灰,只有上红石顶。但是通往红石顶的路已经被封掉了。我正因为总是找不出怎么去到红石顶的方法而被你牵着鼻子走。”

巩勇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么,现在,你猜出来没有呢?”“猜到了,连接校园和红石顶的路就是‘哥哥道’旁边的那条小径!不过那时,它还不叫‘哥哥道’。一连串的命案其实是因为那条小径而起的,但是一直到徐传出事以前,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罪过归咎于‘哥哥道’,而对所有死者惊人一致的倒卧地点附近那条小径不闻不问。人是在那条路死的,人们没有怀疑到小径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后来几起命案中的死者的手指都非常巧合地指着同一个方向,非常明显地指着,那个方向正是小径。到了那时,仍然没有任何人怀疑那条小径。这不是很反常吗?是对它讳莫若深?不,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哥哥道’旁边还会有一条小径!!一直到那个传言出来,校园里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哥哥道’是我宿舍到校门的唯一捷径,我走了它四年,旁边一花一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小径。我在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知拨拉开多深的野草,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以为那里面是一条路,而会误认为是花圃。”

李老伯也若有所悟道:“对了,我进去那时,一开始也以为前面是死路,谁知后来竟然可以一直走下去。”巩勇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刚从日本回来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学长应该去找那个散播谣言的人,那个知情的人,而不应该是我。”何健飞注视着他道:“在一般情况下,常人都没有知道的可能。但如果换了有心人,结果就不同了。那条小径在我们这代是确实湮没的了,在阿强前辈那代,这里还没有路,而且那时通往红石顶的校道还没被封,根本用不着这条小径。那么知道这条小径存在的就只局限在介乎阿强前辈那代和我们这代之间了。我打过电话去问一些老校友,结果发现自1965年起,至1982年的人都去过或者听说过这条小径,尤其是1976年的校友,对那条小径的方位知道得都比其他届的校友清楚。我奇怪地问了个究竟,才明白原来1976年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地质系的,对校园的地理非常感兴趣,为了不让外来的同学迷路,他亲手绘制了一张校园路径分布图。而在那张图上,据那些老校友回忆,清楚地标出了那条小径的位置。八十年代,那张校园路径分布图因为广受好评,被学校收进了图书馆。我知道了之后,就跑到图书馆去找。谁知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最后通过联机查询才得知它在校史研究室里。我又跑上去找,终于被我找到了那本收录的档案。当我翻开那一页时,却发现被人撕掉了。那撕的痕迹还很新,似乎是几个月前的事。于是我赶忙跑到管理员那里要求查阅人流记录。那老太婆白了我一眼道:‘你到底是不是主席?你知不知道这里学生方面只有校学生会主席才被允许进入?哪里还用什么记录?’在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再联系起后来徐传他们受到袭击的事,我才最终确信是你。”

巩勇道:“我并不赞同。既然只有主席可以进得去,为什么你也进去了?而且刘灿利也有这个权利,为什么你不怀疑他?”何健飞道:“很简单,因为我当时戴着从刘灿利那里借过来的胸章,所以进得去。那老太婆丝毫没怀疑我,是因为她不认得刘灿利,也就是说,刘灿利根本没来过这里。如果我戴的是你的胸章,恐怕早被那老太婆轰出去了。你去找那张图时,还没有想到要利用这条小径来供张君行进行血色诅咒试验,只是想勘探红石顶的方位,谁知却留下了致命的把柄。那个樱花路上的女鬼来向我示警时,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你’是指张君行,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原来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串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呢?”

第三十三章二代校园双雄

出乎意料地,巩勇轻轻鼓起掌来:“真不愧是何健飞,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这么散落的线索都能被你弄到一起,我又能有什么话说呢?”“不——!!”刚才一直愣在当地的刘灿利突然狂吼出声:“巩勇,不可能是你!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他们在冤枉你!快点跟他们说,你是冤枉的!快点呀!巩勇!!”巩勇站在那里,冷冷地道:“他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计划的。”“不?”刘灿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留下,嘶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巩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巩勇突然一改平静,哈哈大笑,用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们知道无父无母的辛酸吗?你们知道我在日本风光后面的耻辱吗?无论我做得怎么优秀,我还是一个野孩子,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刘灿利吼道:“但是你无父无母跟张君行有什么关系?跟同学们有什么关系?!”巩勇冷笑道:“没关系?关系大着呢!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他就是张君行和施婷的孩子,大家都传说施婷是自杀的,其实她是难产而死的。张君行就是我的爷爷!你说这关系大不大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何健飞万料不到施婷居然不是自杀,一定是她要面子不肯讲。巩勇狂笑道:“爷爷走了,奶奶难产死了,我父亲被送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抚养,但是人们都看不起他,都在背后叫他‘野孩子’‘私生子’‘孽种’,父亲最终精神崩溃而上吊自杀,母亲毅然改嫁。撇下才一岁的我,那时我才一岁啊!!而今你们还不放过我的爷爷,不让他报仇,不让他投胎,所以我要帮助爷爷杀光校园的所有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李老伯道:“谁不放过他了?是他先弄出命案的。”巩勇恨恨地指着何健飞道:“就是他!你镇压冤鬼路也罢了,为什么还要镇压我爷爷?”何健飞这才想起,当年收服冬蕗时,在路上见到有白影飘荡,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人节还敢有鬼出来游荡,怕又是一个道行深的冤魂,就顺便镇压了。原来那个就是张君行。一切的冤孽竟是由自己而起,怪不得师父说这是我的劫数。此时也没有时间说明,只是厉声说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样做没错。它当时没做坏事,是因为他法力不够,而不是他不想报仇,既然如此,早镇压和晚镇压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张君行?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何必还躲躲藏藏呢?”

只听巩勇后面传来一阵棍子拄地的声音,张君行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目。果然,那根棍子的东西是一个做工非常粗劣的木偶,在上面放着一个披着头发的骷髅头骨。他“嘿嘿”地笑着道:“何健飞,你好聪明……”何健飞冷冷地截断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承蒙阁下夸奖,可是我还是猜不出你究竟要报什么仇,究竟要杀什么人,还望阁下赐教。”张君行笑道:“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不一定先报。”说着望向巩勇,用一种万般怜爱的声音道:“孩子,你有什么恨的人,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报仇。”

“不要啊——巩勇!”刘灿利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巩勇,你回来啊——,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不是自愿的!你回来啊——回来啊——!!”突然想冲过去拉住巩勇。何健飞忙道:“快拉住刘灿利!巩勇已经被鬼化了,不能过去!”孤星寒和徐传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刘灿利。巩勇充耳不闻,对张君行恭敬道:“多谢爷爷,不过孙儿目前没有仇人在此,还是先报爷爷之仇吧。”张君行怪笑道:“没有?”突然一指巧儿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个女孩?你难道不想要她了?你难道对你的情敌宽容到这种地步?”巧儿大吃一惊,惊呼出声。霎时,巩勇眼里浮起一层凶光,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何健飞心中暗暗叫苦,赶忙跨上一步准备抵挡攻击,谁料孤星寒反而先退后把龙泉剑横在他身前护住他,何健飞一愣:“你做什么?”那边张君行已经答道:“就是你的好搭档刘灿利啊!你还不快杀掉他?”“什么?!”孤星寒以及徐传不约而同喊出声来。何健飞是早就知情的了,摇摇头叹息道:“你们都看轻巧儿了,连我也不知道她有如此深的城府。恐怕她要比我还早猜出来巩勇是内奸吧?所以一直防范,一直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孤星寒全身一震,巧儿喜欢的不是他?!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摇地晃,连面前站着强敌都顾不得了,心中似乎有块大石碎裂般撕心裂肺的疼痛。情伤比剑深,这是孤星寒后半生五十年念的最多的一句话。

巩勇脸如死灰,头发忽地变长,直向刘灿利抓来,“锵”的一声,原来是阿强和巧儿同时发功逼住了头发。张君行笑道:“果然,一到危急时刻,谁才是第一位才看得出来。”

说着,将手搭在巩勇肩上,阿强和巧儿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大叫一声,齐齐向后跌倒。何健飞叫声不好,刚想飞身上去急救,巩勇已经把刘灿利抓了过去。张君行长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哈哈,快点用你的手插进他的心脏,享受血液流动的快感吧!”巧儿肝胆俱裂:“不要——求求你不要——”何健飞死死拉住巧儿叫道:“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啊!”巩勇也放声大笑,高高扬起右手,狠狠向刘灿利的胸口插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张君行冷冷地道:“你怎么了?”原来巩勇的手在离刘灿利胸口仅有半米的地方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刘灿利的泪眼,那眼里包含了彻底的伤心和绝望、迷茫以及痛苦,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真挚,在他的眼里,巩勇读不出任何“野孩子”的字样。“你好,我叫刘灿利,你好厉害呀,我就知道我竞争不过你的。呵呵。”“巩勇,这件事这样办好么?”“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呀!”刘灿利的音容笑貌不知怎地在巩勇脑海一掠而过。他不禁回想起刚刚登上主席之位后的第一个星期,他和刘灿利来到“校园双雄”的相框面前,一同发誓道:“我们一定凭着本身实力做第二个‘校园双雄’!”

正当巩勇回想之际,阿强已在那边缓缓接口道:“我不知道你做这个学生会主席是否纯粹是出于报仇的目的,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还想做第二个‘校园双雄’,就得先明白一件事:校园双雄之所以成为校园双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互亲互爱,永不互相残杀。我当年何尝不知道如果杀了小李,我就会高枕无忧。但我宁愿选择永远留在那座破庙里,也始终不忍心下这个手。你不是鬼界的,你是在人间长大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友谊’这两个字重过千金,贵过万银吗?假若你自认可以忘掉刘灿利对你的所有真情,那么你就下手吧,狠狠地插下去吧!顺便——也撕烂那套所谓的誓言!”巩勇全身剧烈颤抖,张君行见情势不妙,忙喝道:“孩子,你别被他们蒙骗了!人世间哪来的真情?快点下手吧!”巩勇耳边一片混沌,他只听得见一种声音,那是刘灿利声若游丝的最后关怀:“巩勇,回来吧——还来得及啊——我们还没成为第二个‘校园双雄’啊——巩勇——回头是岸啊——回来吧——回来吧——”“啊——”巩勇痛苦地大叫一声,将刘灿利狠狠抛出,自己抱住脑子痛苦地蹲下来。巧儿连忙冲上去,小心翼翼扶起刘灿利来,哭道:“你没事吧?”

张君行大怒道:“你真是不争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沾染了那些人间的恶习,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疏忽大意?!”何健飞瞅准这个空隙,突然发出法宝,大吼道:“张君行,我就不信集紫金钵、普陀金莲和龙泉剑三者之力也不能奈你何!!接招——”只见三道夺目耀眼的金光分上中下三路朝张君行迅疾飞去。张君行刚才心神纷乱,怎么料得到何健飞会在这当时发招,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开,何健飞心中暗喜:“这下解决掉一个了。”

“啊——”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何健飞站在当地呆若木鸡。他万料不到张君行竟这样灭绝良心地把巩勇当成靶子,活活替它接了这三道金光。张君行象丢破布一样把巩勇丢在地上,“嘿嘿”笑道:“何健飞,我们下次再一决死战吧。告辞了。”何健飞怒吼出声:“不要走,你这畜生!”张君行却已不见了。

“巩勇——”刘灿利不顾身上疼痛,扑了过去,哭道:“你怎么样了?巩勇——”大家都围了上去,各自垂泪。巩勇猛力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面上出现一丝惨笑:“哭什么呢?我是个坏人,又是个野孩子,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的呢?”刘灿利泣道:“不,巩勇,我虽然知道你是个孤儿,但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你纵然无父无母,但是样样做得比我好,我只有更加钦佩。我真的,从来都只有钦佩你。”何健飞缓缓道:“没有人这样看你,就算有,也只是,也只是极少数,这时也应当被你的优秀扭转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想,他们是在嫉妒你,你何苦一直苦苦折磨自己。”巩勇叹口气道:“我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最起码没有做错一点。”说着,用万般不舍的眼光看着刘灿利喃喃道:“我毕竟不后悔,我毕竟不后悔……”刘灿利本已哽咽难言,听得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巩勇道:“不要哭,你跟我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啊——”说到这里,眼眶里也渗出两滴大大的泪珠来,慢慢地顺着脸庞流下来。

忽然巩勇勉力直起腰来,气若游丝地望着李老伯低低道:“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不对,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也见过我们的治理方案,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当得上‘校园双雄’第二?”李老伯含泪道:“当得上,当得上,我早就把你当第二了。”巩勇脸上突然起了一片润红,显然非常高兴,何健飞却知道他是回光返照,再也看不下去,退出来呆呆地望着人群。只听巩勇接着道:“阿强前辈离开了,我也准备要离开了,那么,是否‘校园双雄’永远逃脱不了生死相离的悲剧圈套?”李老伯怎么料到他会问出这一番话来,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巩勇已淡淡一笑,蓦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天大喊:“爸,爸,儿子来陪你来了!”刹那间双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倚在了刘灿利的怀里,从此彻底离开了这个给他无比荣耀和愤怒的校园。刘灿利一怔,只觉眼前一黑,顿时不知天地何处,一片混沌。

见刘灿利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巧儿吃了一惊,连忙协同李老伯把他扶到铜像下休息。徐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哧扑哧”流了下来,孤星寒脸色惨白,久久不语。他们两人都误以为巧儿喜欢的是何健飞,谁知上天却开了个大玩笑。尤其是孤星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何说挥剑断情丝就能断得了的?何健飞却暗暗钦佩,他万料不到巧儿看上去这么天真单纯,却暗藏不露,倘若让巩勇早知道她喜欢刘灿利,结果很可能不是这样了。对于那两位为情所伤,何健飞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于是,广场上只剩下一片静默的抽泣声,是对死者的追悼和对自己命运多桀的悲痛。地上,倒下的孙中山铜像仍然微微地笑着,樱花漫天飘扬过来,轻轻覆盖在这位伟人的衣服上……

“血光之灾终于都来临了。”何健飞仰头看着被雾封锁的天空,蓦地感到了一阵秋意的苍凉。他虽恨极巩勇助纣为虐,帮助张君行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临死之际,他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巩勇的无奈和辛酸。原本可以成为校园历史上第二位杰出的学生会主席的他,最终死在了荣耀象征的孙中山像下,“张君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血债血偿,我会让你尝到比巩勇更痛的痛!”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何健飞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凶狠狰狞的面容。

何健飞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孤星寒,摇摇头,自己抽身向樱花路的方向走去。李老伯和巧儿忙着给刘灿利掐人中,徐传强忍着心痛整理巩勇的尸体。巩勇有再多的不对,犯下再多的罪孽,但徐传死死记得,当初学生会集体质疑他的招摇撞骗时,是巩勇一直力挺他查明铜鹿舌的真相。如果不是张君行,巩勇一定会是个好主席。何健飞的动作只有阿强一个注意到了,阿强忙追上去扯住何健飞道:“你去哪里?”何健飞咬牙切齿道:“找张君行。”阿强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何健飞道:“肯定是在樱花路上,他被打击了元气,去找那个女孩求救了。”阿强目光一紧道:“你打得赢女孩吗?”何健飞道:“不能。”阿强道:“那你还去?”何健飞认真的看着阿强,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我的劫数。不论有没有张君行,我迟早都要到樱花路上去的。”阿强全身一震,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何健飞的话中含义,最终他黯然垂下了手,看着何健飞迎着凛冽的狂风朝樱花路的方向走去,孤单的身影在樱花飘扬的空中显得如此凄美和悲怆。

“何健飞!”阿强突然叫道,何健飞回过头来,阿强道:“我跟你一起去。”何健飞一怔:“什么?你是劫数外的,干吗要搅进来不可?你就算不顾及你自己,也要顾及李老伯啊。”阿强道:“我不能因为兄弟之情,而忽略了天地之义!冤鬼路你也不是劫数中人,你当初有毅然插手的勇气,我今天也不会有临阵退缩的胆怯。”何健飞心中一阵感动,苦涩一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险,但是你放心,张君行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不是一个人。”阿强诧异道:“还有谁会来帮你?”何健飞微微一笑,道:“一个曾经拼死劝阻张君行却最终不成功的人,今天,我会和他一起携手将张君行送进地狱。”说毕,大步流星朝樱花路的方向走去。阿强愕然的看着何健飞的背影消失在樱花中,蓦地象是想通了什么,嘴角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的确……这是他们两人的劫数,我不应该插进来。”

路上一直是狂风,无论何健飞怎么转弯,那狂风都是正正朝着他的脸上狂扑而来,走得极为艰难,但是一转到樱花路上,风势就立刻柔和了,只会轻轻抚着你的头发,在你耳朵边耐心的吹着气。在鬼气弥漫的校园,樱花飘舞的景象平添了一份诡异的美丽,在那娇艳的粉红中,隐隐暗藏着血腥的死亡气息。路上没有人,也看不到那根奇异的棍子,更看不到那个经常坐在树上衣袖青丝飘扬的女孩,一切安静的就如同午后的时光。但是何健飞知道平静之中必有凶险,张君行必然隐藏在某个阴影中,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在寻找着机会袭击。“何健飞掏出普陀金莲,顿时万朵金莲绽放,绵延在樱花路上千回百转,莲樱交相辉映,照得整条路异彩流萤。何健飞高声叫道:“张君行,你给我滚出来,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何健飞接着喊道:“张君行,你有种就滚出来正面决战!”在路上终于响起了那个难听的粗哑的嗓音:“嘿嘿,何健飞,你要跟我决战可以,但是恐怕要先过另外一关。”

第三十四章冤孽

樱花路上蓦然响起一个女子凄清优美的歌声,如泣如诉,如弦如琴,一如当初何健飞听到般那么动听,那么婉转: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的,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的牵挂。

何健飞沉默下来,金莲的种子从他的手中颓然掉落到地上,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那首歌告一个段落,他才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我与你的恩怨自然以后会解决,但是今天我来到这条路上,不只是为了朋友手刃张君行这个禽兽,更是为了还五十年前的一桩清白。你若只是冲我而来,与张君行并无任何关系,你就不要再包庇他。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待我了结这桩事情之后,我不会爽约,这场决战我一定会跟你打的!一定会的!”

歌声嘎然而止,同时樱花路上一直弥漫的香气开始慢慢消退,漫天飞舞乱人眼的花海也逐渐减退,张君行嘶哑的声音惊惶的回荡在那些花瓣光滑的边缘间:“不!你怎么就听何健飞几句话就撒手不管了?你忘记了你的目标吗?不!!不要抛下我不管——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标,真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张君行绝望的喊叫并没有换来樱花的回心转意,花瓣在继续减少,轻雾开始消散,终于,在何健飞的眼前,展开了一条落红满地,清朗无比的樱花路,而站在樱花路的那头,是手足无措的张君行丑陋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何健飞冷冷一笑:“利用完人家没有?别太天真了,究竟是人家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人家看来你还没搞清楚。”张君行喘着粗气道:“别得意,我知道你猜破了血色诅咒的秘密,得到了它的力量,所以这样飞扬跋扈。”看来张君行还是不知道那个寡妇的阴谋,何健飞也不想说破它,懒洋洋的道:“飞扬跋扈的是你,我什么力量也没得到,但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为什么吗?”张君行咬牙切齿道:“别太小看我了,我不会蠢到把所有赌注押在血色诅咒上面,你以为我现在的力量真的就脆弱到不堪一击?”何健飞用鄙夷和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你认为呢?”

张君行自懂事以来,从来都是佼佼者,叱咤风云,何曾受过这个侮辱,怒由心生,龇牙咧嘴向何健飞冲来,大吼道:“既然如此,就拼死跟你战一场。再给我多点时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的头发蓦然变长,象恶心的海藻向何健飞的身上哗啦啦袭来。何健飞轻松一个转身就避过了他的攻势,嘲笑道:“给多你一万年,你以为你那所谓的人驱鬼心真的能起作用么?”张君行全身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何健飞站定了身子,笑吟吟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人驱鬼心?这个日本著名的传说法术界几乎是家喻户晓,只可惜你一知半解。你以为用这样简单的四肢再挂上你丑陋的头骨就可以完成这个著名的传说吗?那这个传说还算不得什么高深的玩意。事实上,日本法术界为了灭绝这种鬼体形式,早就严禁任何关于这类的详细描写流传出去,所以巩勇也只是听到传说中它们的法力,而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可是,日本有个作家大田龙一,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日本灵异现象大观》当中就有提到人躯鬼心的现象,但是由于法术界不合作,作者也始终不知木偶的做法,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了一张人躯鬼心的照片作为文字说明。由于是黑暗中,况且烟雾弥漫,照片上的人躯鬼心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它下身是标准的木偶形体,上身则是一堆乱发和两个空洞的眼窟。巩勇看到了这张相片,便误认为是做个木头的头颅装上去就行了,并找来死人的头发插到头颅上。你的孙子真是个聪明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没错,完美地符合了人躯鬼心的环节。但是,他没有做最后一节,也就是人躯鬼心做法中最重要的一节。那就是——必须把头颅挖空装上那个头发所有者的血液。这是法术界中人才知道的秘密,也是日本法术界最严加禁止的核心内容。大田龙一无法得知这些,也没有做说明,巩勇完全不知道这节,所以最后谢天谢地我还有能力收服你。”

B张君行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的躯体将近完成,就差最后一个手臂,但是感觉自己的功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大的长进,原来最核心的内容根本就没有得到,但他不愧是一代人物,虽到如此田地,却没有半点唉声叹气的猥琐模样,怅然道:“这是天意,天既然绝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成王败寇,我输了任凭你处置便是。”何健飞道:“慢着,我虽然猜破了一切的谜底,但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巩勇是你的孙子,我不相信你会沦落到这么灭绝人性,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了手,这里面必有隐情是不是?”张君行嘿嘿笑道:“若真是我的亲人怎么会这样?巩勇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孙子。”何健飞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却听张君行继续道:“何健飞,你不也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心机去做这些事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很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是被坏人陷害死的。我牢牢记住了那个坏人的名字,来到大学之后,我欣喜地发现,原来副主席小虎就是那个坏人的儿子。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报仇,真正促使我自杀的原因是在一个晚上,施婷约我出来见面,而那天我刚好有事迟到了,早就倾心于施婷的小虎路过,起了邪念,就把施婷给侮辱了。”说到这里,何健飞“啊”了一声。张君行的心中却早已被怒火填满,充耳不闻道:“天黑,施婷不知道,以为是我,还高兴得紧,后来我来了,才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老天已经逼我张君行到了绝路。”何健飞打断道:“难道施婷不知道?”张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告诉她。她是一个贞烈女子……”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是不想施婷自杀,谁料最后施婷还是死了。

“小虎的权势很大,校长是他的舅舅,同党一大堆,我费劲心机,才发现我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啻于蝼蚁芥末,毫无用处。最惨的是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是他的仇敌,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要不是当时的陈主席不信他那套鬼话,我连组织部部长都当不上。路已经全部没有了,绝望却渐渐而来,我除了抛弃生命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为了我多难的家庭,为了我早死的母亲,为了深爱我的施婷,刚好又碰上了冬蕗事件和血色诅咒,所以我精心策划了报仇计划。谁知到头来最惨的还是我自己。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苦命。”何健飞道:“‘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灭’是你写的?”张君行道:“不错,这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对母亲施婷的情和对小虎的恨。”何健飞默然不语,不禁回想起之前猜谜,全部围绕在了冬蕗身上,原来第二句前面省略了主语,才造成了混乱。

Y何健飞叹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小虎固然不对,你这样做又给你和施婷带来了什么幸福?施婷死后尚且不得安生,天天想着见你一面,你为了所谓的报仇大计最终让她失望,又算得什么爱她呢?”张君行道:“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何健飞沉吟半晌道:“我倒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知道你下去之后要受什么刑罚吗?”张君行淡淡一笑,道:“无非就是永不超生而已,其他受什么苦我都不在乎了,当初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何健飞道声“好!”从手中拿出紫金钵,罩住张君行,金光之下,张君行只觉全身酸软无力,仰天长笑道:“罢了,罢了,都是一场梦,五十年弹指一挥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突然,地上开始溢出散漫的光点,代替了那些曾经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如同飞一般的思绪,在两人之间弥散。张君行惶然道:“这……这些是什么?”何健飞缓缓道:“五十年前那一桩冤孽,你还记得么?”“五十年前……”张君行惘然的看着这些光点发出莹莹的光芒,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是最复杂的纠缠,是最执着的眷念。这些光点最终飘飘扬扬到了何健飞的那头,汇聚在一起,化成一个人形。张君行的身躯突然轻微的一颤,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五十多年没有说过的三个字,五十多年前几乎是最常说的三个字:“谭星莞……”人影成形,飘逸的发丝中,依然是那沉静儒雅的脸,只是上面再也没有了那含蓄的笑容,眼神中一层浓重的忧郁带着些许愤恨,嘴唇抿得紧紧的,正望着张君行。

何健飞在一边缓缓的道:“也许你还不知道,血色诅咒不过是那个女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也许你还不知道,人驱鬼心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设想,也许你更不知道,你所不知道的这一切,你所认为不可能猜破的这一切,在五十年前,已经有人看透了这一切。他是唯一能挽救你的稻草,也是唯一能让你迷途知返的救世主,可就是你跟血色诅咒联合,亲手将他逼下山崖,也彻底断绝了你的回头之路。苦海无边,你毁了自己渡化的船。现在大梦初醒,你是时候该了结这场噩梦了。”

回头之路?张君行嘴唇颤抖,却无法说出一个字,丑陋的头发随风飘舞,在这樱花飘扬的季节更是遮不住的破败。在他的对面,谭星莞静静的站着,五十年的恩怨,五十年的纠缠,昔年的两个风云人物在这种奇异的场景下重逢,那是迄今为止最惨烈的争斗。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正义苦劝兄弟回头,一个是为了私仇最终痛下杀手,沈放已经寂寞的离去,施婷已经含恨的离开,只留下这两个人,来了结当年张君行一手挑起的波澜。

地底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冥界使者宣令,张君行恶魂涂炭生灵,罪不可赎,着令打入奈何底层,受尽剥皮剜目之苦,永世不得轮回,沦落鬼畜道!”地底忽然裂开,金光迸现,从地底下伸出两只手来,死死抓住了张君行那木头做的身躯,一把往下拖去。张君行用尽力气扒拉在地上,绝望的扬起脸,死死的盯着那边安静的谭星莞,最终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声呼道:“谭星莞……我……原谅我……谭星莞……”

樱花重新又飘扬起来,漫天的飞舞,是最曼妙的舞姿。五十年前那一幕幕撕毁的回忆在这凄美中得以重新缝合。两人一起发现血色诅咒仍然存在,仍然威胁这个校园。“星莞,我们去调查一下吧。能解决掉那是造福学校千代万代啊。”“好啊,不过别告诉沈放。”张君行不解的问:“为什么?”谭星莞抿着嘴笑道:“他那脑袋瓜子太简单,会生很多事的。”张君行醒悟过来,捶了他一拳道:“你背后说他笨,我告状去!除非给点掩口费来……”“费心了,我当面也说过了。”轻盈的樱花飘来,是那个年代最独特纯真的味道。

“猜破血色诅咒的谜底,就能得到它那恐怖的力量。”张君行望着天,喃喃的道,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上,却是模糊不清的迷茫。“张君行,你究竟在想什么?”身后,气极败坏的谭星莞一改昔日的文静沉默,一把揪住他问道。张君行缓缓的转过头来,谭星莞全身震了一震,因为他分明看见,张君行的眼中射出了前所未见的尖锐杀光,只听得他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缓缓的道:“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么,星莞?”谭星莞放开手,怔怔的退后了两步,摇摇头:“你不再是我认识的张君行了,不再是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张君行反守为攻,反揪住了谭星莞的衣袖:“告诉我,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什么?面对这样的力量难道你不会动心么?你放心,你是我的兄弟,我不会亏待你,以后这校园我们平分。”

“你到底在说什么?”谭星莞挣脱张君行,眼中满是绝望和痛心:“我不会告诉你谜底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血色诅咒真的只不过是一场骗局,是那女人骗你的!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力量,也不会有什么平分的资本,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闭嘴!”张君行吼道,清秀的脸上满是狰狞,谭星莞愣了一愣,张君行恶狠狠道:“你不告诉我,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是我的仇敌,我对你不会手软的!”谭星莞突然沉寂下来,良久良久,他拂了拂额头前凌乱的刘海,望着张君行一字一句的道:“如果非要让我在兄弟和公义两条路上做出选择,我选择——不做你兄弟!”那目光中是张君行从来不曾见过的决然。张君行愕然的看着他,半晌指着他道:“那么就来分胜负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谭星莞淡淡的道:“愿意奉陪。”张君行摔门而去,谭星莞的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下。樱花飘飘扬扬,粉红的朦胧中是决裂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