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飞来横祸,方韬悲痛欲绝,方玮马上从英国飞回协助处理后事。方玮见那间单人练琴房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桥可通,而且有数名仆人跟从方滢而去,外人很难接近,便怀疑是当时跟去的仆人不妥。于是他叫齐方家所有仆人,在大堂里当面询问。

“各位在方家也干了不少年头了,”方玮把父亲扶到藤椅上坐好,朗朗开口道,“我自认方家一向待你们不薄!”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滢妹死了,而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想就算在黄泉路上她也走得不甘心。因此我们有义务找出凶手来为她报仇!”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方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应道:“我们已经尽力发动大家帮忙寻找线索了。”“那找到没有?”“因为火太大,现场烧得都是灰,所以……”方玮“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是么?我早料到了,你们若查得到什么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管家一愣,忙陪笑道:“老奴不明白,请少爷明示。”

“我当然会明示!”方玮冷冷的眼光扫过整个大堂,沉声道:“出事的当天,有好几个仆人守候在琴房外,外来人根本就进不了,我看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之中!”方玮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前排一个仆人吼道:“就是你,金发,丧心病狂地杀死了小姐!”

那个叫做金发的青年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继而“扑通”跪下去叫道:“我没有,冤枉啊,我一直都没有接近小姐,我真的没有啊,请少爷明察!”方韬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玮儿,你可有证据?”方玮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金发,你是第一个向老爷报告噩耗的人,你敢不敢当众把当日对老爷说的话重复一遍金发挺胸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出事后,我就急忙跑去跟老爷说:‘坏事了!小姐被火烧死了!……”“打住!”方玮疾言厉色道:“练琴房着火,但滢儿未必就当场烧死了,你当时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死了的?说啊?!根本就是你做贼心虚,露出口风,还不承认?!”金发一呆,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金发,当时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说的。”方玮一惊道:“这话怎么说?”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张叫他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方韬听得须发倒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滢儿怎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时,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慢慢走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喊着让小姐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大门里,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在这时候塌了下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方玮怒斥道:“你胡说!滢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你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方家忠心耿耿,不信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罚。”方韬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浓烟,只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间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好像还插着簪子。”方玮刚想驳斥,方韬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们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玮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记者。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玮虽然不服,但见方韬面色凝重,也只好闭口退出去了。

方滢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缄默,方韬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方滢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又一条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方韬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大学第一课室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玮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方韬书房时,却见管家在一旁侍立,而方韬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方玮进来,点点头道:“正好,玮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方玮依言关门,走过去。方韬道:“玮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方玮笑道:“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发白,半晌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方韬淡淡道:“但说无妨。”方玮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合课室布局,反而象……”方韬微笑道:“象什么?”方玮见父亲没有怒意,才鼓起勇气道:“象灵堂。”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第十一章金龟须向探花传

方韬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了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滢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离开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建造一个灵堂课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香之气熏陶而成神的。哈哈……”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方玮道:“可他们未必肯……”方韬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我,我不说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课室,而是灵堂。”

^灵堂课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方韬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方玮代为剪彩。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方韬才挣扎着下床,叫来方玮和管家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滢儿。”方玮和管家知他脾气倔强,也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方韬来到了一课。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方韬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楼后,方韬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滢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滢儿!”说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而来,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方韬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摔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滢儿,你来见我了吗?我的好滢儿啊!”方玮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说着,竟也愣住了。

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尖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的两个人手里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纸人纸屋的过去。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方韬三人面前肃然而过。方玮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姿绰约的方滢,款款而来。

方滢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着出事那天的淡蓝碎花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韬三人,慢慢的走近。方韬哑声道:“滢儿,你是来看我吗?”方滢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起右手指着方玮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不——可——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方韬正在奇怪她在说什么,方玮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爬去,一边哭道:“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放过我吧,妹妹!我是一个小人,小人不值得杀的,我卑鄙,我无耻,我下流……”他只管絮絮叨叨下去,方韬却已恍然大悟,指着方玮怒不成声道:“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方滢缓缓张开右手,对着仓皇的方玮轻声道:“今天,要你与我一起享受悲愤的快乐……”方玮全身忽然起了熊熊烈火,惨叫几声过后,地上居然连灰也不剩一点。

方韬毫不理会方玮的惨死,两眼哀求地望着方滢道:“滢儿,你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父亲啊,滢儿!”管家畏畏缩缩的扯住方韬道:“老爷,不能上前啊。”方滢两眼平视前方,象没有听到方韬的哀告一样,冷若冰霜的随着哀丧队伍飘然而去,直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才见她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地望着方韬,身影随着浓雾渐渐消失,哀乐和号哭声至此也嘎然而止。

方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木然半晌,忽然长笑三声:“灵堂,课室,到头来真的成为了灵堂课室!”身子往旁边一歪,已然撒手人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方氏家族不久也就归于消亡。

X后来查明方玮听说方滢终身不嫁,竟担心她想争夺遗产,丧心病狂之下,悄悄潜回国内,利用自己对建筑的研究在练琴房秘放了一颗小型炸药,精心的设计使得爆炸声减低到最小,而练琴房内部着火的同时破坏了房屋结构,起火不到一分钟即会发生坍塌。只要方滢进了琴房,便必死无疑。至于方玮如何放置炸药及如何探明琴房构造,无法查证。

以上资料由老管家口述,刑事办公室记录并整理这一大段材料看得张剑锋和小兰两人张口结舌,张剑锋道:“王宏彬提过一次服装问题,这里又多次提到,看来服装方面果然有些蹊跷。据我所知,再隆重的出殡也不至于穿什么白袍和拖地长裙,难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暗示?”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小兰道:“你再想什么呢?”小兰道:“我在想方滢。这个女人从大火烧起后就没正常过——且不说他两次奇异装束,单就她在一课上对他哥哥说的话就叫人捉摸不透。”张剑锋奇道:“你说的是……”小兰道:“他哥哥是为了争夺遗产才把她烧死的,可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这里他不仅把遗产说成江山,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迥异于兄妹之语。他哥哥不过是想获得全部遗产,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呢?”

张剑锋皱眉道:“是啊,难道她那句话另有所指?而且,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个,王宏彬是在七楼遇难,方韬也是在七楼见到方滢,这说明整个灵堂课室的轴心是在七楼。传说之所以复活很可能是因为封锁的结界出现裂痕。可是根据资料判断,结界并不在七楼,而是在一扇不知什么的石门处。我正想它们之间的冤气是怎么实现相通乃至合为一体的呢?”小兰道:“怎么见得?”张剑锋解释道:“引魂灯将王宏彬的魂魄摄去,并以此要挟打开石门。灵堂课室的冤力巨大,却迟迟无法像当年集体跳楼那样大规模作祟,种种迹象都表明灵堂课室的封印还未完全解开,它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冲破,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所以它尽管仇视孤岛红衣,却不敢与之相持。我想着应该就是灵堂课室难以镇压的原因了——冤鬼易降,根基难找。”

小兰瞄了一眼张剑锋道:“我躺在病床上时没见你这么高谈阔论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能叽里呱啦出一大堆来?”张剑锋笑道:“是刚才看资料时豁然想通的,现在算起来灵堂课室可以总结为三大谜题。”小兰莞尔道:“其实我说的那个算不上什么谜题。对了,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了,虽然方玮放置了炸药,但如果当天事有巧合,方滢不是死在方玮手下呢?”

小兰虽然淡淡说来,张剑锋吃惊的全身发麻,事有巧合?巧合?正待发问,小兰已经拿了第二卷档案出来,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孤岛红衣”。和“灵堂课室”卷宗比起来真是有点天壤之别,这份才薄薄三页纸。张剑锋接过来嘟囔道:“这么少,记了什么啊?”

第一张是当时案情调查表:

死者姓名:梁花性别:女年龄:20

死亡地点:××大学东湖湖心岛老槐树

死亡方式:上吊自杀

死亡原因:不明

尸体状况:重度窒息,头顶为某种圆形利器凿穿,伤口呈正圆形;体内鲜血通过心脏和支气管上运至脑部,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匀速流出,脑浆完好。

鲜血溢出原因:不明

圆形利器:不明

个人资料:不明

自杀动机:不明

案发情况:其亲生三岁妹妹被掐死,头颅毁损,男朋友被捅死,胸口有一把长约三寸的匕首,经证实,是梁花生前买的。买匕首动机不明。两死者另案处理。

疑点:死者生前正在选修《大学民谣课程》,经常在图书馆查阅一本已经没有封皮的老书,上面记载了搜集来的本校的神秘民谣歌谣,其中一张有死者亲笔的详细批注。据死者同学称,她生前最后一晚回到宿舍,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书。歌谣含义:不明张剑锋不满道:“写了等于没写,这么多‘不明’,这种调查表我写一千份都有。”翻过第二页,原来是那首歌谣的复印件,虽然当时印刷水平低下,但由于保存完好,仍十分清晰。纸上用几何抽象的方法画了五匹马,圆形代表马的头,长方形代表身体,下面再添两条长短不一的斜线代表马在奔跑,手法十分拙劣,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随手画出来的。下面的歌谣也是手抄,字迹却十分清秀:跑马地上马儿欢,金龟须向探花传。

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

在“金龟”下面有两个字:“难解。”最后一句被划了个圈,旁边又有两个字:“重要”,下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写法又与上面不同,显然是死者所书:“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

张剑锋看看小兰:“你懂这意思吗?”小兰摇摇头。张剑锋道:“‘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诗句的意思是这样啊。‘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把探花传给金龟?”小兰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乱猜,既然有画我想是针对跑马地上的具体事物来说的。你不妨先看看最后一页说什么再来发你的议论不迟。”张剑锋依言翻开最后一页,却是一幅大彩照。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流露出刚毅的眼神,瓜子脸儿稍稍向下俯着,一个清新俏丽的女孩形象凸显在照片上。

见张剑锋只是望着照片发呆,小兰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请不要在别的女生面前过分暴露你的本性,幸亏是我,别人早给吓跑了。不过,我个人意见来说,方滢要比梁花漂亮一万倍,怎么没见你发呆?”张剑锋痛得“哎哟”一声,方才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她的眼神特别熟识,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小兰嘲道:“喜欢她就喜欢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也不敢说出来吗?”一面看那盒子里还有最后一份卷宗,上面写的是“孙氏一家三十六口灭门案”,小兰刚想伸手去拿,张剑锋手腕一转,架住她的手道:“那份不关我们的事,你去拿它干什么?”小兰道:“盒子好辛苦才打开,不看白不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张剑锋沉声道:“不要动它,我所说的盒子里的怨灵就是藏身在这个卷宗里。”小兰悚然缩手,畏惧地看着这最后一份卷宗,封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细细的灰尘,静静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唯有那“孙氏一家三十六口灭门案”几个字不知为什么还显得特别清晰,仿佛在昭告着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难雪沉冤。

小兰突然一把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张剑锋一惊叫道:“你做什么?”小兰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颤声说道:“我——我好象听到了卷宗里有人在——说话。”张剑锋几乎难以置信:“什么?你听得见怨灵的话?它说什么?”小兰茫然地摇摇头:“它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很多我听不懂,它好象在说它存在很痛苦,付出的代价太巨大——”“啪哒”一声张剑锋已经猛然把盒子关上了。小兰吓了一跳,随后惊异地望向张剑锋。张剑锋将螺丝推入关节,平静地说道:“所有的冤鬼都是自愿留在世上的,没有人强逼它,同样的道理,要想超度进入轮回也必须靠它自己,别人帮不了它。痛苦是对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价,不值得去怜悯。你刚才被怨灵迷惑了。”

小兰吓得不敢再看那盒子,回头却见“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卷仍然放在桌面上,忙拉住张剑锋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两卷还没有放进去呢。”张剑锋道:“没有弄错,这两卷我要带出去。这么多资料你记得了?”小兰惊疑道:“你不怕那局长发现?”张剑锋笑道:“他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进,怎么会发现得了?待会儿装进你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说完,张剑锋刚想跨步就走,小兰突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张剑锋不解道:“你干什么?”小兰道:“你……真的不管那个卷宗了?”张剑锋气得哭笑不得:“这两个传说已经够我们头痛的了,何况那个卷宗有封印压住,出不来害人,理它做什么?难道你姓孙?”小兰幽幽的道:“那封印,能封一辈子吗?”张剑锋全身一震,竟无言以对,又听小兰道:“我想着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如此可怕,但是案卷总算平安无事,但是那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卷附阴灵,哭泣数十年而冤屈不得报,岂不是比两大传说要来得更加震悚人心?沉冤下去,怨灵即便不是灵堂课室等级,也终会成为一代传说,何苦等到传说成形了再行镇压呢?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条人命呢?道家宗旨降妖伏魔,为民驱怪,难道非得要严重到横行一方,欺霸天下才要出手么?若是这样,道家终究还算不得为民祈福。”

张剑锋无奈道:“你别再用激将计了。我真怀疑你上辈子必定是我的克星,什么事情,我遇到你就没理了。你说要破孙家灭门惨案也成,但是这两个传说怎么办?事有轻重缓急,这两大传说现在可杀兴正浓,总不能撩开手驱管什么灭门惨案吧?”小兰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这孙家灭门惨案就不曾杀过人呢?”一句话顶撞得张剑锋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道:“罢罢罢,这样好了,我们先去探听这孙家灭门案的消息,要是紧急呢,我们就先解决了它,若是不紧急呢,我们还是专心对付这校园两大传说,如何,小兰大姑奶奶?”小兰“噗哧”一笑道:“说了这么半天,就这一句还象是人话。既然这样,我们也去把那个孙家的卷宗抱了来吧。”

警察局长见他们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如何?”小兰刚想答话,张剑锋忙抢着道:“还好,只略看了些,后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了,幸亏我们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盖上,已经恢复原貌放在那里。”局长听了,搓搓手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看他的样子,一辈子也不想进那种鬼地方去了。

第十二章传说幻境

来到张剑锋的宿舍,见四周无人,小兰迫不及待的催道:“快打开卷宗看看。”张剑锋道:“我真怀疑你是姓孙的,不跟你说了吗?这上面附有太多的怨灵,气息太浓,如果不经处理,直接打开,我们就可以去跟冥界使者报道了。”小兰道:“莫非你没有办法化解?”张剑锋道:“不是我没有办法化解,而是这化解手续繁琐,而且法器一出,光芒万丈,惊动了校园,问起罪来,你帮我挡么?”小兰道:“你现在怎么比女人还罗唆,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看?”张剑锋道:“去传说幻境里面看去。”

一闻此言,小兰大惊失色,“刷”的一声站起来道:“张剑锋,你还不如直接找使者报道好了。开什么玩笑!两大传说我们躲都来不及,还送上门去,就算进入了幻境,容得你安心看这案卷吗?恐怕一进去就没命了呢。”张剑锋叫道:“你激动什么?我有说进的是两大传说的幻境么?”小兰惊异道:“不是传说幻境?那会是什么?不是只有传说才有幻境么?”张剑锋道:“不,只要有瞬间记忆都会有幻境的,我们可以找一个不针对我们两个的幻境。”小兰道:“这种幻境现在心急火燎的,去哪里找?”张剑锋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个莫名的微笑:“幻境我早就想好了。”“嘻嘻,姐姐你好坏……”那个诡异的小小的身影在张剑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也好,就趁这个机会,弄清楚小清身后的幼灵之谜。

“不是说找幻境么?干吗来小清宿舍里?还偷偷摸摸的来?”小兰不满的看向正悄悄接近小清宿舍的张剑锋。张剑锋“嘘”了一声道:“我不正在激发幻境出来吗?”小兰惊疑道:“怎么?小清身上有幻境?怎么会?她身上怎么会有瞬间记忆呢?”张剑锋道:“没什么希奇的,这个世界上,有幻境的人多了去了。譬如你杀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怨念就会时刻缠绕在你身上,吸取你的灵气,加速你的死亡,这便形成了一个幻境。”小兰吓得差点叫出来:“小清杀了人??张剑锋你可不能乱说话!”张剑锋白她一眼道:“我只是说譬如,譬如还有很多种,真不知你小学语文怎么学的。”

说话间,张剑锋已经接近了小清的床位。宿舍的人早被小兰预先支走了,只剩下小清一个人独自在睡午觉,小兰屏声静气的看着张剑锋的行动,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点黄色的粉末,均匀的洒落在床边,默默的念了一句咒,随后便退出来了。“可以了?”小兰还不能置信的样子,张剑锋道:“差不多,只剩最后一步了。”那洒落的黄粉突然冒起烟来,将整间宿舍笼罩得雾蒙蒙的,说时迟那时快,张剑锋从怀中祭出真武印,大喝一声道:“恭请真武荡魔大帝下界,有请瞬间幻境出现!”

小兰吓得脸上变色道:“想死啊?叫这么大声,小清会醒的。”话还没说完,真武印放出白光万丈,将两人团团笼罩,不一会,白光散去,四周也是雾蒙蒙的,小兰睁眼看去,蓦然发现四周并非刚刚他们藏身的宿舍走廊,而是一处宽敞的陌生地方,大惊之下,往旁边一看,幸好张剑锋还在,也在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物。小兰紧紧的扯住张剑锋的衣袖道:“怎么回事?怎么周围换了个地方似的?”

张剑锋道:“不是似的,而是真的换了个地方了。”小兰道:“怎么会?我们刚刚都没动,不是在宿舍里面吗?”张剑锋道:“真武印已经催动幻境的形成了,现在我们并非在真实的世界,而是在小清的瞬间幻境里面了。”“嘻嘻,姐姐……你好坏哦,把我关在里面……”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小兰全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角落里晃动。“嘻嘻……”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两个小辫子一扬一扬的,碎花的裙子上依稀沾着点点的血迹,幼嫩的脚杆上呈现着点点尸斑。小兰大叫一声,就往张剑锋身后躲去,惊恐的喊道:“鬼啊,鬼啊!”张剑锋一把扯住她道:“废话,没有鬼还叫幻境么?还不快跟着她,进入到幻境的中心去!”“不行,我不去不去!”小兰吓得心神俱丧,死活不肯去,还是张剑锋死命拖着她跟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进入到一个空旷的大房子中。

小兰见张剑锋镇定如恒,心下稍微定了点,见那幼灵只是嘻笑着在前面引路,并无伤害的意思,这才有点心思打量周围的事物,此刻“咦”了一声道:“这里怎么好像这么眼熟?彷佛来过一样。”张剑锋道:“我也觉得,就是想不起来。”小兰突然叫道:“我知道了,这里不是学校废弃的大礼堂么?前段时间拆了的,你想起来没?”这么一提醒,张剑锋才猛然记起自己刚刚入学那阵,学校的确是拆过好多大型的建筑,准备建设新校区。那时师兄师姐都不舍得,纷纷跑到老建筑面前去拍照留念,自己凑热闹,也去跑了一趟,怪不得这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张剑锋道:“这就奇怪了,小清也是新入学的,跟我们一样,怎么她身上的瞬间幻境居然会在这拆除了的大礼堂里面呢?”小兰道:“这也不是说不过去,说不定小清之前来过学校呢?”张剑锋心神一跳,小清之前来过学校?对了,自己怎么没想到,难道……天啊,莫非真相真的是这样的吗?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得小兰在那边叫道:“张剑锋,你快来看。”张剑锋忙跑了去看时,只见小兰指着礼堂后面的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道:“那幼灵跑到这里面去就不见了,我不敢开门进去看。”张剑锋道:“怎么礼堂后面还有这样的小房间呢?”小兰道:“老式的礼堂都有这么一个设置的,我听说以前的学校没有文娱中心,所以就拿这礼堂有时候当演出舞台用,这些小房间平时估计放杂物,到演出的时候就给演员更衣用的。”

张剑锋道:“这么说,真正的瞬间现场就在里面了。你先退开,以防不测。”小兰忙后退了一步,张剑锋祭起真武印在自己上空,放出万丈白光保护自己,随即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里面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纵然外面阳光强烈,但是仍然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只听得里面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好一阵子,张剑锋跟小兰的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刚才在前面猛跑的幼灵已经蜷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脸上没有了天真可爱的笑容,只是在那里不停的抽泣。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谁的妹妹啊?你在找你的姐姐吗?”见幼灵只是哭泣不说话,小兰忍不住柔声问道,张剑锋伸出手去阻拦了她的说话:“别问了,她听不到的,我们看到的,全部是她临死前的画面回放。我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看着,好好的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死灵之所以选择这个画面来开始回放一定是有她的目的的,她必定在某个画面的细节中隐藏着谁是真正凶手的提示!这也是瞬间场景存在的最大目的!”

话音刚落,那屋门突然缓缓的关上了,张剑锋及时扯着小兰进入了房间。虽然说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又有张剑锋在侧,可是如果幼灵就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不远处,小兰还是觉得有点心惊肉跳:“你怎么把我们关起来了?等下幼灵要是攻击我们不就出不去了?”张剑锋道:“你说傻话呢,都说了这是瞬间场景了,当时的情景一定是门关上的,我们只要顺着幻境的发展行动,就一点事情都没有。这幼灵比不得灵堂课室,会在幻境里面攻击人,毕竟她还没有成为传说。”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张剑锋神经绷紧了,伸长着脖子朝唯一一个小小的铁窗往外面看去,小兰则吓得躲在张剑锋身后,照她的想法,下一步该是那人进来把这幼灵杀了,完成这瞬间场景,不知道场面会有多血腥呢。那人走到门前,却停住了,半晌没有作声,张剑锋和小兰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凶手搞什么名堂。心急的张剑锋凑进窗边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下疑惑,怎么这凶手没影了?即便是鬼也该有个形体啊。正寻思间,外面却有了动静,那人在门口烦躁的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随后又停住了。

小房间内重新恢复了难忍的寂静,张剑锋对小兰道:“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呢?你过来看看,我怎么看不到凶手在哪里,光听到脚步声了。”小兰脸色惨白道:“张剑锋!凶手还在外面,你这么说话……”突然想起这是瞬间场景,只是重放当日的情景,凶手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拉住把手道:“反正他看不见我们,一开门不就知道是谁了。”“慢着!”张剑锋手一格,架住了她,双目炯炯有神道:“你这样子才是真正送我们上黄泉了。”小兰大惑不解道:“怎么?”猛然想起刚才张剑锋所说必须得按幻境发展行动,否则破坏幻境就再也回不到真实世界去了。想通这点,小兰忙不迭的放开手,连连后退,张剑锋叹气道:“我怎么觉得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去了呢。”

外面那人又有了动静,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在荒废的礼堂里显得特别的刺耳和空荡,那幼灵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扑到门边,张剑锋闪避不及,差点撞上了,那幼灵倒在地上,哭的喉咙都嘶哑了:“放我出去,姐姐,你为什么要关我起来啊——”外面的人影没有说话,良久只听得叹息一声,竟然转身离去了。张剑锋在里面直记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开门。想着瞬间场景就该结束了,但是那房门并未打开,幼灵也仍然伏在地上哭,没有起身的迹象。张剑锋精神一振,知道瞬间场景没有结束,那个凶手还会去而复返。

果然,过不了一会,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张剑锋凝神倾听了一会,“咦”了一声道:“不是同一个人。”小兰道:“你又没看见,怎么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张剑锋道:“刚才来的那人,脚步轻盈而略显凌乱,但是这次来的,脚步沉稳而均匀,莫非凶手有两个人?”猜测间,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前,透过那个小铁窗,张剑锋依稀见到一个高挑,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低垂着头,朝房间里轻轻的唤道:“你还在里面吗?”那幼灵哭道:“姐姐,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那女生低低叹息了一回,她的声音很婉转动听,小兰竟然听怔住了,只听她柔柔说道:“我今天是最后一天来看你了。明天……明天我或许就不能来了,我身往何处我也不知道,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我终于还是没能履行这个职责了。那么……那么就让我们缘尽于此吧。”一道晶莹的痕迹霍然在脸庞上滑过,张剑锋心神一转,那女生已经毅然掉头离去,只剩下那幼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

“嘻嘻,姐姐你好坏哦,不放我出来……”房间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幼灵恢复了笑脸,撒腿朝远方奔去,笑声飘荡在上空,不断的回响,跟刚才凄清欲绝的情形一对比,给人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撞击。这标志着,瞬间场景已经结束了,即将进入下一个轮回,再度重演刚才的情景。小兰面如金纸的转过头来,却发现张剑锋的脸色还要惨白过他。“两个凶手……不……凶手还是只有一个……”张剑锋喃喃道,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相信自己便可以了。”师父的话在耳边随风而过,原来,果然,自己所猜测的答案正在一步步的显露出最原始的狰狞面目。谜底,即将昭然若揭了!

“张剑锋,你肯定知道答案,快告诉我!”小兰就快把张剑锋的衣服给扯成唐装了,张剑锋啼笑皆非道:“你从哪一句话听出来我知道谜底了?”小兰怒道:“不知道谜底你干吗这么急急忙忙出来,也不多留在那房间里面一会。”张剑锋道:“瞬间场景是不断重复的,你不是看过一遍了吗?再看有什么意思。”小兰道:“多看一回说不定能发现多点东西,你这么匆忙出来必定是知道了答案,快告诉我!”张剑锋无奈的道:“我并没有说进来看了瞬间现场就能解释谜底了,你当我是神啊。我就白来看看,解得开最好,解不开就慢慢想,你别忘了,我们进入幻境的目的可是为了看那个卷宗,不是解什么谜。还不把孙家那个卷宗拿出来?”

小兰突然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臂,张剑锋心神一震道:“你做什么?”“告诉我,”小兰望向张剑锋的眼光如此清澈,清澈到张剑锋根本不敢正视:“小清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幻境?”张剑锋狼狈的逃开道:“我怎么知道?不就是为了进来看怎么回事么?”小兰目光闪烁道:“你骗我,你一定知道一些东西的,小清必定跟这个命案有所牵连是么?”张剑锋沉声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乱猜想。如果体质属阴性,很容易招惹这些冤鬼上身,幻境也同时附在上面了。”张剑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为什么这个上身的幼灵一直没有伤害小清,哪怕小清不是凶手,但是吸取精气毕竟是鬼怪的本能啊。

见命案与小清无关,小兰总算松了一口气,拿出孙家灭门的卷宗递给张剑锋。张剑锋祭起真武印,故技重施,不过这次白光笼罩的并非两人,而是那卷宗。等到白光完全散发出来,张剑锋这才缓缓的揭开了卷宗,一阵奇异的“吱呀”叫声过后,似乎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被强硬翻开一样,卷宗的封皮被打开了,里面白气缭绕,静静的躺着一份厚厚的承载了三十六条血淋淋人命的不解之冤案。封皮上“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是以朱红色的笔书写的,显得特别的惊心动魄,彷佛暗示了那个风云惨淡的时刻是如何的惨绝人寰,小兰心微微的颤抖起来,张剑锋郑重的揭开了第一页第一页赫然是法医报告:死亡人数:三十六人

死因:失血过多

症状:胸膛处均有一处明显的外伤,呈10厘米长,每个死者的伤口长度惊人的相同,精确到毫厘,同时内脏全部被掏出,每个内脏处均有5厘米的创口,创口呈外翻状,有流脓,经检测,内脏于5天前坏死。内脏被掏出后,弃置于地,呈“卐”字样。

致死利器:不明

建议列为重大疑难案件处理。

第十三章孙家灭门惨案

张剑锋看完之后,沉思良久不翻第二页。小兰道:“这薄薄一页法医报告你不用看这么久吧?”张剑锋道:“虽然只有薄薄一页,但是却可以看出很多不同寻常的信息出来。果然,孙家灭门惨案不是一般的案件。”小兰凑进去又细细的看了一回道:“的确,杀人的手段太变态残忍了。”张剑锋白她一眼道:“我说的不对劲是指违反常理的事情。”小兰道:“什么叫违反常理?”张剑锋沉声道:“就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却偏偏出现了。”小兰全身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你……你是说那个精确的伤口的事吗?”张剑锋冷笑道:“如果给把尺子给我,我也做得到,算不上什么违反常理。”

小兰迷惑了:“那是……”张剑锋指着“内脏于5天前坏死”那句话道:“难道你看到这里不觉得全身一个寒颤么?”小兰道:“没觉得有什么违反常理的啊。”张剑锋道:“内脏5天前就坏死了,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代表在这个人死之前,内脏就已经全部没用了!而一个内脏完全丧失功能的人还能存活5天,难道这还不够违反常理的吗?!”小兰道:“借尸还魂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啊?李庄不是也死了,还陪着我们玩笑了几天么?”张剑锋道:“不一样,李庄的内脏是和尸体同时坏死的。而这孙家灭门惨案的所有死者,身体居然滞后那么多才进入死亡状态。如果你觉得很简单的话,请你告诉我,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点??”

一番话说得小兰毛骨悚然,掉头居然不敢再看:“那就是说,他们不是人杀的?”张剑锋抬起头,眼睛里神采奕奕:“只怕是鬼也做不到。看来这个案子果然有莫大的玄机,不是一般的灭门案。”小兰道:“只有一个违反常理之处,你为什么要说很多?”张剑锋笑道:“也不是很多,但是还有一个,你看内脏的摆设图形不觉得很奇怪么?”小兰道:“是很奇怪,居然摆纳粹的图案在上面,难道凶手是纳粹分子?”话没说完,张剑锋已经给了她一个响头:“我发觉你的历史知识真不是一般的差,纳粹的图案是反过来的,这个是佛法无边的图案。”小兰道:“我又不是法术界中人,哪知道这细微的区别?这有什么违反常理之处的呢?说不定凶手是信佛之人,所以故意摆成这个样子的。”

张剑锋冷笑道:“刚才是谁说凶手必定不是人的?”小兰挺胸道:“我,怎么了?”张剑锋道:“既然不是人还敢摆这佛法无边的图案?”小兰“呀”的一声道:“我怎么忘了这点?鬼是最怕佛的符号的啊。但是除了凶手,还会有谁敢进来摆成这样的图案呢?莫不是他有帮手?”张剑锋道:“案情若是如此简单,就不会作为三大迷案之一永封箱底了,警察必定可以发现足印和指纹,只恐怕……”说到这里,张剑锋突然停顿住不往下说了。小兰心中一颤,她明白张剑锋没说出口的含义:“只恐怕凶手是个连佛号都可以毫不惧怕的厉鬼了。”是最可怕的猜想,却是最符合实际的猜想,唯有这样,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才能获得跟灵堂课室、孤岛红衣平起平坐的地位。

张剑锋翻开了第二页,却是一张手绘的死者分布图。张剑锋精神一振,他知道特意绘制这张图放在档案里肯定有他的目的。果然,在死者分布图上显示出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孙家最德高望重的老太爷死在床底,而第二代子孙普遍死在屋内,第三代子孙普遍死在花圃,第四代子孙则死在外门边,孙家的仆人则死在门外。猛一看去,呈一种极为奇怪的扇形发散形状。张剑锋忍不住道:“这可是大奇了,杀人还讲究规律,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各代各代分得那么清楚的在哪个地方呢?”小兰不以为意道:“凶手故意这样摆放尸体而已,跟死者没有关系。”张剑锋指着图纸最下面道:“看清这行小字再说话。”

m原来在分布图下面,还有一行极其模糊的小字,是用铅笔写就的,因为年代久远,又经摩擦,已经很不清晰了,小兰凑过去辨认了半天,才勉强念道:“经实地勘查,尸体所置地点正是第一现场。”小兰脸色一变:“这么说,凶手没有搬运过尸体?那些人临死前就是分得这么清楚的呆在各个地方的?怎么可能?”张剑锋在旁边道:“第三个违反常理之处!”

小兰倒吸一口冷气道:“我看不仅这凶手有问题,这孙家人整家都有问题。”张剑锋笑道:“你说了那么多,唯独这个猜对了。”原来第三页正是当年的调查记录。记录做得非常详细,可以看得出当时警方耗费了大量精力进行调查取证,光找证人询问就足足找了一百多个。从这些询问当中,可以看出当时这桩案件留给人们多么大的惊恐,留给那段时空多么扭曲的惧怕,更让人看到了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的绝非寻常之处。

第一份证词来自于当地的县长,他并非现场人证,他所能讲述的,就是以一个权威和社会代表者的姿态,讲述了孙家几近皇帝般辉煌的历史。

“提起孙家,那在我们当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孙家富可敌国,财可倾城是谁都眼红的,因此这桩案子刚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劫杀。不过,孙家的钱究竟是怎么来的,没有一个人清楚,孙家自己也是讳莫若深,富的源头一度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曾经有人说,孙家太爷是靠去非法洗金致富的,我去查过了,孙家太爷以前是山沟里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在致富之前,从来没出过山沟沟,也就是说,他富,也是在山沟沟富起来的。要说那山沟沟有金子,打死我也不信。既然查证不出,这事慢慢的也就撩开手了。”

“孙太爷富是富,可心肠很好,附近寺庙里有什么慈善活动,他准第一个到,捐的钱也多,就跟他家花费一样,流水似的,但凡出门,必定舍钱给那些叫化子用。本来人们是挺仇富的,不过看着孙家人好,慢慢的也就转了观念了。大家说孙家太爷人好那是信佛的缘故,可是我却不信,我听寺庙里面的住持说,孙家太爷虽然时常来庙里转悠,但是从来不进大雄宝殿,从来不拜佛,只拜观音。有一次住持奇怪了,问他说,怎么你只拜观音不拜佛呢?孙家太爷当即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了,住持老大个没趣,再不敢问了。还有一件奇事是,有一次寺庙想在墙壁上雕刻上地狱十八层的景象,孙家太爷知道了之后,气喘吁吁的半夜赶来,硬是反对这项工程,也不说理由,只是以不给香火捐献威胁。住持最后只好作罢。总之,孙家的人我虽然都没怎么见过,却总是觉得他们身上有股怪气,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神经兮兮的。这是一个最富裕的家族,也是一个最神秘的家族。”

张剑锋掸着纸笑道:“看看看看,果然孙家人有莫大的问题呢。只拜观音不拜佛,真是有趣。”小兰道:“为什么只拜观音呢?难道佛有什么另外的含义?”张剑锋道:“佛是普渡众生的,但是观音一般只管一样事情。”小兰忙问道:“是什么?”张剑锋答道:“平安。”小兰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孙家太爷早就知道了有可能遭到不测?”张剑锋道:“恐怕是这样,还有你看他强烈反对建地狱图景的壁画,很明显孙家人对地狱有种极端的恐惧,恐怕真如这县长所说,财富的来源大有奥妙,不是什么正路,只是到底做什么可以这么有钱呢?”

第二份证词是曾经在孙家做过保姆的一名妇女。

“我在孙家只做了两个月,就忍受不了走了。孙家古怪的规矩太多了,他家房子很大,据说有好几重院子,我只准在最外面的那个院子活动,绝对不能进里面的院子,吃饭也是跟仆人们吃,孙家的人吃是要一起到最里面那个院子里吃的,连婴儿都要抱过去。我们私下都很奇怪,说这婴儿又不吃饭,为什么顿顿都要抱进去呢?而且他们进去吃饭的时候脸色都很肃穆,好像是赶什么集会似的,一点不象吃饭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里面也没有声音,静得可怕,我还听孙家的厨子说,孙家的人饭量都大得很,但是个个都瘦得跟骷髅一样,也吃不胖,每次吃饭也从来连一丁点都不剩,怪得很,但是没人敢进内院子里看是怎么回事。”

“光是这些,我还忍受得住,但是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每个月的15号这天,孙家所有的成年人都要神秘兮兮的到内院子里去集合,然后半天没声音,也是静悄悄的,突然就有一种很怪的气味传来。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气味,有点烧焦但是又有点甜甜的气味,人闻了很不舒服,头晕晕的,我本来身体就不好,闻了两次都吐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提出要辞去工作了。孙家人也不怎么挽留,很大方的给了我一笔钱之后也就让我走了。”

“烧焦的又有点甜甜的气味?”张剑锋沉吟着看了小兰一眼,刚好小兰也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剑锋道:“你看,厨子说他们吃饭分量很大,而且从来都不剩,保姆说他们每次去吃饭的时候都是神色肃穆进去的,根本没有一个吃饭的样子,连婴儿都必须出席,这两点联系起来你想到了什么?”小兰困惑的摇摇头,张剑锋斩钉截铁的道:“仪式!他们肯定是在参加某种神秘的仪式!仪式上想必是要祭奠某些神灵,所以要用的食物很多,也只有参加仪式,才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不会吃饭的婴儿也要参加。我奇怪的是,再古怪的仪式我也见过,却没见过每天都要举行一次的。”小兰道:“如果他们是每天都要参加古怪的仪式的话,又怎么解释每月15号飘过来的古怪的气味呢?我认为,15号那天才是仪式。”张剑锋道:“每天吃饭如果不是仪式,没有必要费那么大力气惊动婴儿抱进去,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15号那天的是大仪式,而每天的是小仪式。只是案子的年代太久远了,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要不然我们能够到现场的内院子里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再翻下去,却是一个老乡所作的供词:

“我跟孙家太爷是一条村子里出来的,村子里的事情告诉不得人,光说出来就吓死人了。村子里原来有10家人,都是种田的,孙家太爷当时不能说是最穷的,但是也不能说是最有钱的。他们家的人都比较懒,虽然地多,但是不怎么耕作,子孙都是好吃懒做的。孙家太爷还曾经跟我聊天来着,叹气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那时外面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军阀的兵伤了一个,跑我们村里避难来了。我们都害怕,不敢收留他,后来是孙家收留了他,还治好了他的伤。那兵后来就离开我们村子了,离开的时候满脸的坏笑,跟我们说,你们只管后悔吧,孙家以后就要大富了,我给了他们大富的方法了。谁叫你们不收留我呢?说完,疯狂的大笑着离开了。我们都当是疯话,没理他,让他去了。这穷山沟能有什么大富的方法呢?”

“但是,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了。我们看见有很多衣着光鲜的人神神秘秘的来找孙家的人,他们一般停留一两天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孙家的人从那之后再没看见他们出来耕过田,所有男丁都一天外出两三次,急急忙忙的,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很大很重的包裹,直往家里面闯。我们有好奇的,拦住问问,就脸上变了颜色,死活不肯搭腔,我们觉得没趣,也再没问过了。三天之后,有一家人突然全部死了。村子里向来宁静得很,狗死了都能起大波澜,何况人死了。当时全村就震动了,都围过去看。”

“孙家的人也来了,他们对这个似乎很热心,但只是看不说话。死的那家人有四口,俩大人俩小孩,脸上都乌黑色的,叫了刘医生来看,说是中毒死的,让我们吃菜的时候小心点,洗干净点。当时都人心惶惶的,我们家一个月不敢吃菜。这家人死光了,可是尸体还摆在那里呢,怎么办?那时候哪有什么警察,都是我们自己倒腾的。当时就商议了,说凑点钱挖个坑埋了,可大家都是穷人哪,凑得出几个钱?正为难间,孙家太爷出来说他来安葬这些尸体,钱由他们家出。我们当时就吃了一惊,孙家果然开始富裕了?只是孙家的人口紧,怎么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说来也奇,并没有看到他们去埋尸体,但那尸体却凭空不见了似的。”

“再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了,终于只剩下三家人了。我们家天天吓得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有一天我跟孙家太爷说,我要搬出去了,这地方不太平。孙家太爷说,这么巧,我们也要搬,这地方确实是住不下去了。后来我们就搬走了,打听到孙家一出去就置办房屋,奢华无度,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他们这钱是哪里来的?他们回来后扛着的那一大包裹难道是金子?神秘的致富方法究竟是什么呢?”

张剑锋笑道:“说到这里,终于有点意思了。”小兰欣喜道:“你猜出来了?”张剑锋瞪她一眼道:“再说一遍,我不是神。”小兰怒道:“那你干吗笑得贼兮兮的?”张剑锋道:“事情有眉目了,我为什么不能笑?再说我笑得这么风流倜傥……”看见小兰杀人的眼光直逼而来,赶紧停住了,转话题道:“你看,这么多人的证词证明了这孙家本身就有问题,所以杀身之祸并非无端而起,如果这样说来的话,那么破解这个案子也就不难了。”小兰道:“你不要太自信了,这是什么案子?能封存在这样的盒子里,如果容易破解的话,那岂不是这几十年来查办这个案子的都是草包饭桶?”张剑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的意思是,既然这孙家本身有问题,如果我们能查清楚问题出在哪里,说不定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了。至于几十年案子悬而未破,有可能是机缘未到呢。”小兰冷笑道:“孙家人都死光了,你没听那局长说么,相关人员死的死,疯的疯,你难道去找疯子问不成?人家难道不知道要先调查孙家的问题?苦于人证全没了。”张剑锋静静一笑:“人证还留存一个,只不过,这一个,普通的人找不出,恐怕也就只有我能找得出了。”

第十四章六爻阵

小兰听得张剑锋话中有话,忙凑过去看时,案卷不知何时已经翻到了第四份供词,是现场勘查的警察所作,供述说,在内院子里发现有奇怪的用纸叠起来的三角形物体,散落在屋子四周,纸上有奇怪的符咒,供述下面还画出来符咒的样子,歪歪扭扭,活像几条爬蛇。小兰认真的辨认了一遍道:“这是什么?难道你认得这符咒语言?”张剑锋摇摇头道:“不认得。”小兰道:“呸,那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说你认得,那你自己就是最后一个人证了呢。”张剑锋笑道:“也差不远,我虽然不认得这符咒,但是我却认得这东西是什么。”小兰又惊又喜:“是什么?”张剑锋一字一句道:“是终南山的六爻符!”

“什么?!”小兰惊得差点没跳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剑锋叹道:“还能有怎么回事?必定是案发前后,终南山有人介入了孙家。所以我说这最后一个人证,普通的人是找不到的。只是出了那么大件事,终南山那位介入之人难道就再也没回去查访过?这倒不象我派宗旨了。”小兰紧张道:“那现在怎么办?”张剑锋道:“能怎么办?我们先把这案卷看完,我打电话给师父,好好在终南山盘查一番就知道了。”两人于是继续看下面的部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人所作的现场如何惨烈的供词,对案情的推断没有太大的作用,因此草草翻了一下便翻完了。

两人出了幻境,面对焦急的小清,小兰如何敢说出真相,只怕小清听了之后吓坏了,只推说警察局长不肯合作,明日再去纠缠云云。张剑锋借口累坏了,直接回到了宿舍。见宿舍的人都出去自习了,张剑锋这才翻身下床,找到电话开始拨通终南山。孤星寒喜爱幽静,因此他所住园子附近都不给安装电话,张剑锋打到山门那里,再由小道士禀告掌门,孤星寒再过来接,张剑锋足足等了二十五分钟,他不由苦笑道:“我的电话费啊。”

孤星寒接过电话道:“是不是引魂灯的事情有了眉目?”张剑锋忙道:“不是,弟子最近在查探灵堂课室传说期间,偶然接触到了另外一个害人甚多的案子,所以也就顺便查探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明,想来问问师父。”孤星寒道:“是什么案子?”张剑锋道:“孙家三十六口灭门惨案。”孤星寒一听便笑了:“原来是这个案子,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张剑锋喜道:“师父已经知道了?那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那请师父告诉我,当年介入孙家案子的是我派哪位前辈?”孤星寒淡淡一笑道:“是我。”

“什……什……什……”素来伶牙俐齿的张剑锋突然间发现说话变得如此困难,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师父当年介入……”孤星寒道:“也不能说是我介入这个案子,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孙家在案发前找到我,要求我帮助他们,我做了一点事情而已。”张剑锋道:“那后来孙家案发的事情师父应该知道。”孤星寒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时也想赶了过去看个明白,恰好有要事,抽不开身,这件事于是就这么一直拖下来了。”孤星寒这么一说,聪颖的张剑锋早恍然大悟,孤星寒没说那要事是什么事,张剑锋也没问,他大概猜了出来。能有什么比人命关天的事更重要呢?那只能是另外一个更恐怖影响更深远的传说。樱花路,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剑锋的脑海里就迸出来这三个字。是的,必定是师父要赶去孙家之前,接到师祖之命,过去协助解决樱花路传说。樱花路之后,师父就看破红尘,遁入道家,决意一世清修,永不出山门了,所以孙家一事师父有心无力,只能这样拖了下来。

正想着,孤星寒已在那边叹道:“也合该是缘分,想不到我头上的案子终究还是落到你身上来解。既然如此,你就帮为师了了这一桩心愿也好。道家以拯救民生为己任,世上的冤案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张剑锋忙道:“弟子一定遵命。只是师父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跟弟子说说。”孤星寒道:“当时我跟你一般大,也在上学途中,我爱游玩,常常到处逛,有一年暑假不知道怎么就逛到这里来了,听说了孙家的事情。”听到这里,张剑锋鼻子发酸,孤星寒如此爱好游山玩水的人,不知道经历了多么大的悲痛,才能做到心如死水,终生困守终南山那小小的园子里。

“当时我也对孙家发生了兴趣,我听说孙家太爷不愿意建造地狱图象的壁画,我就直觉认定他们那一家有问题,本来是想偷偷潜入看一看的,谁知道我在门口晃悠的时候反而被孙家太爷认出我是法术界中人,当成礼宾一样的迎进去了,极尽礼数周全,弄到我反而不好意思潜入了。”张剑锋奇怪道:“怎么会认出呢?那孙家太爷又不识法术。”“这个啊……”孤星寒微微一笑:“我那时喜欢穿道袍到处乱晃。我趁机问孙家太爷可是家宅不宁,孙家的人立时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连说我法术厉害,一看便知,只求我可怜可怜他们,出手拯救。我心中暗笑,也不说破,问他们以前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一说这话,孙家太爷的脸色就变绿了,说莫非我已经猜出来了。我说我要是猜出来了还在你门前晃悠?我是看你宅有凶光,所以怀怜悯之心,入来一看。拯救苍生是我派职责,只是你们也要把当年做过的事情交代清楚,我才能想得出办法破解。我见他们这么惧怕出事,心想这么一说再无不妥。谁知道,孙家太爷嘴唇颤抖了半天,却问了我这么一句话:‘那道长你看,万一我家出事,能否保留一两个人延续香火?’”

“我愣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孙家太爷竟然会这样说。他们家竟然是做好了遭遇不测的准备,也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我当时就感觉到,他们所做过的事情必定是极其不寻常和见不得人的,只是他们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我想了一想,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其实早知道你们有危险的了?’孙家太爷叹道:‘早知道了。轮回报应,岂是玩笑的?我们家太平了三十年了,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家也是只供奉观音不供奉其他神位的,就是想保个平安。都怪我糊涂,一念之差,走到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我道:‘既然能平安三十年,恐怕你们也想了一些办法来保全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孙家太爷道:‘我们也是从一个道士那里得到的偏方,说是每天要举行一个小仪式,朝天祭拜,供奉食物,每月十五则在内院子里举行大典,重现当年我们所做过的事情。靠着这样,才保了三十年平安,但是那道士说过,这办法也最多只能保三十年。三十年之后他什么都不敢担保。我最近眼皮老跳,心里恐慌得很。道长请千万救救我们,我听说您是道家第一弟子。’”

“我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放了点心。说明他们找到得的是真道士,求得的是真方法。但是这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所谓朝天祭拜,重演当年做过的事情,不过是忏悔的一种,只能求得上天一段时间的谅解,久了也就没有用了。我很为难,他们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是问他们他们也必定不说,后来我就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要进内院子看看,撒六爻符,暂时布一个结界,只盼死几个人后他们能大彻大悟,幡然醒悟,再没想到这一来就是灭门的惨案。”孤星寒似乎颇为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叹息连连。张剑锋早听得呆住了,孙家如此决意维护自己的隐私,究竟是为了何种原因呢?

“他们面有难色,我说,如果你们连内院子都不愿意让我进,那我就好像一个盲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帮你们化解,我还不如走了算了。孙家太爷只好同意了,我进去一看,最里面是个非常小的院子,也没有花圃,地板上依稀有很多脚印,看得出经常大堆人聚集在这里。旁边有条小水沟,发出阵阵的恶臭,是那些倒掉的饭菜腐烂之后发出的味道,还看到一张木桌子,擦得很干净,但是桌面上有灰,我猜想那应该是香案。我也没有说破,就是到处乱逛,想看看发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一点异常。在香案的左下角,我发现了一点很明亮的液体,不是水,非常晶莹,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悄悄挑了一点藏起来,给他们布了六爻阵之后就离开去学校里面化验了。后来化学教授告诉我,那个东西是水银。知道结果的第二天,孙家就出事了。”

“水银??”张剑锋惊叫道:“师父,我似乎知道一点什么了。”孤星寒道:“我才猜到了这点,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下结论。你既然机缘巧合,接手这件案子就再好不过了。”张剑锋为难道:“可是年月已经那么久远,知道这件事的人疯的疯,死的死,就剩师父一个法力傍身,存留到现在了。这叫我如何去调查?”孤星寒笑道:“我教你个法子,我听说孙家的人虽然举家搬迁到你们这里,但是他们一直都有人秘密的潜回以前的那个村子里,我估计那个村子里肯定还埋藏着什么秘密。毕竟他们做的事是在村里面完成的,你过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什么。”张剑锋道:“弟子领命,但是灵堂课室方面……”孤星寒道:“如果能用三天时间解决孙家这件案子便罢,灵堂方面最近阴气减弱,三天之内出不了事情,你只管放心去吧。”

张剑锋挂下电话,立马找到了小兰,小兰听说有线索之后也万分高兴:“既然这样,你就快去查探吧。”说完,发觉张剑锋的眼睛死盯着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我今天穿错什么了?”张剑锋悠悠的道:“当初是谁苦劝我接手这件案子的?”小兰道:“是我,张大帅哥有意见么?”张剑锋道:“当然有!到了关键时刻,你抽身离去,就轻描淡写一句‘那你去查探吧’,怎么?我是你家奴才啊?”小兰这才听出张剑锋要她跟着一起去的话中含义,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知道,最近我们的绯闻已经盛行到不得了了,我们俩再这样不见了两三天,我估计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张剑锋道:“洗不清有什么所谓,你认为洗清了难道就能找到人嫁出去了吗?”话没说完,一块石头已经凌空而至。“哇!”一声惨叫,随即是有气无力的哀叹声:“你不去,我就不查这个案子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吧!”

孙家发迹的村子叫白水村,是最常见的名字,因为出了孙家这件案子,纵然这里土地肥美,却万万再没有人敢搬进来住了,因此荒废了几十年,到处都是齐根深的野草和随时都会滚下的黄土,张剑锋和小兰艰难跋涉了两个小时,才进到村子里面。那几间破旧的矮房却未倒塌,仍然歪歪斜斜的立着在那里。张剑锋道:“不知道那间是孙家的呢?”小兰道:“孙家是最后搬出这个村子的,他们既然发迹了,那么想必只收拾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而把大部分东西给扔这里了,我们看哪间瓶子罐子最多的就是孙家的了。”张剑锋笑道:“看吧,我带你来果然是有用的。”

二人不太费力的找到了孙家所在的屋子,张剑锋立刻上下忙开了,小兰不解道:“你在干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来查案,是在挖宝一样。”张剑锋道:“答对了,我还真在找宝物。”小兰问道:“什么宝物?”张剑锋道:“水银。我师父说,在孙家举行仪式的内院子里发现过水银。”小兰道:“你师父也太敏感了一点吧?人家不小心倒掉的不行吗?要是我们一开始的角度就找错了,可要白辛苦一场了。”张剑锋道:“我师父还能搞错方向?你知道水银的特殊功能是什么吗?”小兰摇摇头,张剑锋道:“水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阻隔法器的法术效果。”小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你不早说?那案子不就解了吗?那凶手是利用水银来达到摆放内脏的目的的,想必也是通过水银来破解六爻阵的。”张剑锋道:“我还没说完呢,但是鬼也怕水银,鬼一碰到水银就化了。”小兰哑口无言,半天才道:“那……那水银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张剑锋道:“这正是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啊。”

两人忙乱了一圈,小兰在一个罐子里终于发现了水银的痕迹,而且这次发现的不是一点点,而是非常多。证据面前,小兰也没话说了:“看来这水银果然不寻常,孙家一个种田人家,要这么多水银干什么?”张剑锋笑道:“你还记得这村子里死第一家人的景象么?说是脸色焦黑,中毒身亡。”小兰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张剑锋淡淡的道:“那正是水银中毒的迹象。”小兰顿时毛骨悚然道:“你……你说孙家他们杀……”张剑锋打断道:“我没说过,我只是说了一个客观事实而已。在没找到证据之前,我可不会乱说。有这么多功夫猜我的话,不如再好好找找吧。”

一个非常陈旧的柜子引起了张剑锋的注意。柜子已经破烂到几乎不能用了,一个脚断掉了,歪在一边,但是却上了一个锁。张剑锋用衣袖拭去锁上的尘土,虽然有点生锈,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万江厂出的锁。万江是锁的第一大品牌,卖的锁都要比同类锁贵一倍以上,但是质量极好。孙家用这么一把昂贵的锁来配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柜子,这里面必有古怪。张剑锋毫不犹豫,大脚狠狠一踹,“哗啦”一声,小兰吓了一跳,只见柜门已经被踹出来一个大洞,里面掉出来一个精致的纸人。张剑锋捡起纸人失声道:“怎么会有这东西?”

小兰赶过来看时,只见那纸人虽然已经纸质泛黄陈旧,但依然栩栩如生,凸显做工技艺的精巧,这样的纸人,当时来说不是大富人家哪里买得起,只是孙家虽然大富,可是家里并未死人,买来这么一个纸人,又锁在柜子里是什么意思呢?小兰脸色一变:“难道孙家跟灵堂课室也有关联?”张剑锋道:“不,没有关联,这纸人虽然精美,可是论规格,比不上灵堂课室出殡的那些,那些上面绣有金线,这事恐怕另有玄机。不如我们到其他房屋瞧瞧。”

第十五章水银

张剑锋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他们在另外的房屋内找到了残留的水银,但是很少,只有一点,如果不是他们用心寻找,根本发现不了。张剑锋望着找到的那一点水银,脸色阴晴不定,对小兰道:“纸人,水银,你联想到了什么?”小兰脑子里一片茫然,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你想到了什么?”张剑锋脸色一沉道:“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村子里的勘查就告一段落吧,我看只要再去求证一件事,也许就可以知道所有真相了。”小兰道:“这么快?不才查了一点吗?”张剑锋催促道:“这一点已经够了,快走,我们趁天没黑出村,要是晚上留在这里我可不敢担保会出什么事情。”

晚上张剑锋和小兰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房间里张剑锋拿着那纸人和收集来的水银前前后后的打量,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半晌长叹一声,心想,师父要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自责不已,怪当年没能及时彻查此案,平白无故的多伤了几条人命。房门突然敲响了,张剑锋赶紧把纸人收藏好,喊道:“谁?”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是我。”张剑锋又好气又好笑,打开门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不睡?”小兰穿着一身睡衣,脸色惨白,抱着一个枕头道:“都怪你,我现在怕得紧,睡不着了。”张剑锋道:“你怕什么?你又没杀人,又跟孙家没啥瓜葛的。”小兰道:“这年头没啥瓜葛也被牵连的一堆呢,张大帅哥不知道?”一句话堵得张剑锋说不出话来,半晌道:“那你打算怎么样呢?”小兰脸上起了一阵红晕,低下头去,半晌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张剑锋一口水全部喷到了门上:“什么?!!”

小兰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满足的笑笑:“真舒服,今天晚上可以做个好梦呢。”张剑锋躺在沙发上,裹紧身上的被子,愤愤的道:“我会记住你这笔帐的。”小兰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让你睡沙发还委屈你了?对了,你刚才干什么拿出纸人来看了半天?”张剑锋惊讶道:“我关起门来做什么你都知道?”小兰道:“你当我瞎子呢,刚纸人是摆放在你床左边的,现在到右边了,不是你动过了还有谁?”张剑锋苦笑道:“你不去做警察真可惜了你。”小兰道:“快说,你看纸人干什么?”张剑锋道:“我在论断我的推测呢,孙家若果真是这样,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小兰道:“到底是哪样?”张剑锋道:“你把床给我,我就告诉你。”小兰道:“呸,我睡觉,好歹到明天就知道了。”说完径直睡下。张剑锋苦笑,只好也跟着躺下。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来了。张剑锋也没说查证什么,直奔当地的地方志而去,要求查看几十年前的资料。小兰疑惑,问他查什么,张剑锋不肯说,只是说“你看看有描写富家出殡的段落指给我看就好了。”小兰查到头晕眼花,连字都看成双重的了,最后还是张剑锋找到了。张剑锋激动的指着一个段落对小兰道:“快,快看这里!”可怜小兰盯了半天,也没看清楚,最后还是张剑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道:“岁末,李家富商子殁,其父恸之,语邻曰:当倾家之财葬之。其时风光大葬,出殡队伍长五十丈有余,百人共祭,佛道分列,扬幡打铃,整城数日不得宁。闻路人道,李家费金数千,然葬事用度不多,大头为金童玉女及陪葬侍从。有好事家小儿,半夜潜入李家,言金童玉女及侍从皆为名家所制,栩栩如生,身体发肤,细孔神颜,与真人无异。又有游道半仙,言出殡之日,尝见有数灵跟随而走,面目为雾所罩,难以看清面目,不明是何故。又云,棺材上坐有一人,神色忧郁,呼之不应,手脚皆有镣铐。一时葬风兴起,遇有富家葬事,均请教李家请名师制人偶。然葬事之家终不肯透露名师何人,似有难言之隐。”

张剑锋按捺住兴奋之情读完这段话,心急的对小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小兰眼冒金星道:“听不懂。人家死了你开心什么?你真是个变态。”张剑锋啼笑皆非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你看这句,‘栩栩如生,身体发肤,细孔神颜,与真人无异’,难道你还想不到什么吗?”小兰点头道:“古来俗世多异士,只不过世人都无缘识才而已。”张剑锋气得大骂道:“士你个大头,跟孙家案子有关的,你给我认真看!”一听是跟孙家案子有关,小兰的神气才回来了一点,忙不迭道:“怎么了?这富商出殡跟孙家有什么关系?”张剑锋沉声道:“你忘记我们从孙家翻出什么东西来了?”

“纸人?!”小兰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捂嘴惊叫道:“难道……”张剑锋冷笑道:“果然孙家死有余辜吧。”“等一下,”小兰又惊又疑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冤枉好人。”张剑锋低声道:“孙家太爷都说过那些话了,你还怀疑什么?难道一般人会平白无故的害怕地狱么?”小兰道:“凡事都有巧合例外,我总觉得,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张剑锋,你的一个决定关系到数百个灵体的生死,他们是否能够轮回都握在你的手心了,你不能这么草率。”张剑锋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亲自去找最后一个证据吧。我想他亲口告诉你的,你总归会相信的。”

小兰惊道:“还有人证?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唯一的人证了么?”张剑锋道:“是的,我以为没有了。亲眼见证孙家灭门惨案的人不是死就是疯,疯子是不会说话的。不过我昨天通宵读完了孙家的所有卷宗,我发现,有一个疯子还是可以说话的。”小兰惊问道:“谁?”张剑锋道:“通过笔录我发现,这一系列的死疯事件是缘于当时警方请的专家鉴证队里面的一个大学老师。他曾经在调查案件期间神秘失踪一个星期,回来就称得了病,再也不出门见人,后来就疯了,经常大喊大叫,砸东西砸人。正是由他开始,后来的人或死或疯。最奇怪的是,其他疯子都表现为痴痴呆呆,神志不清,四肢无力,要坐轮椅,唯独最开始的那个老师,还有力气举起花瓶砸人,你不觉得这里面似乎隐藏了点什么东西吗?”

小兰眼神一紧道:“你怀疑他才是真疯?其他人是受到恐吓所以个个装疯的?”张剑锋道:“恰恰相反,我怀疑只有他一个人假疯。”小兰叫道:“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装疯?”张剑锋道:“其中内幕我也并不清楚,如果你怀疑我的推断,不妨我们一起去当面问问他吧。孙家一案藏着许多很深的内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单凭我们两个不可能得窥全貌的。”小兰道:“我算算,孙家的案子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那个人还在世么?”张剑锋道:“我问过了,还在,快一百岁了,真难为他。天理报应,果然屡应不爽。”小兰莫明其妙道:“跟天理报应有什么关系?”张剑锋悠悠的道:“我小时候曾经听师父说过,那些逃避俗世真相,明明有能力挽救世人,却因为惧怕和爱惜自己的私利而选择隐匿的人,往往内心会受到无比痛苦的煎熬,丧失跨越生死界限的勇气,只想着快点过完这一生,获得轮回的机会。而老天是公平的,它在给予人类选择苟延残喘的权利的同时,也残酷的赐予了那些人尽可能长的生命,让他们留在世上替那些本来可以逃脱浩劫的人多受苦。那些人,活着一辈子都是偿债的,体验着生不如死的滋味。闲话少扯,我们还是快点去找那个人吧,他才是存活的唯一人证!”

大学老师的住处并不远,就在本市唯一一座精神病院的附近。据家人说,是怕万一有个,还能及时送院。几十年过去了,房子早就破败不堪,家人也死的死,散的散,但是因为有孙家这个案子顶在上头,所以也没人敢打那房子的主意,久而久之,那房子就这样保留下来,在周围高楼大厦的衬托下格格不入,反衬着那段耸人听闻的历史痕迹。

{现在那老师是由义工负责照顾起居,因此平时无人陪伴在旁,张剑锋和小兰得以顺利进入。一进入房间,小兰就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老人弯着佝偻的身躯,举着一个花瓶,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小兰忙喊道:“小心,快坐下!”听得有陌生人声音,那老人突然全身一震,二话不说,转头过来就把那个大花瓶朝小兰掷去。小兰当即傻眼了,眼睁睁看着那个花瓶朝自己砸来,丧失了躲避的意识。在这紧急时刻,一个手臂及时伸过来,将那个花瓶打得粉碎。张剑锋笑语吟吟的插进来说道:“孙老师宝刀未老啊,六十年前不知是否也有这般风采呢?”

那老人嘴边流出泡沫,眼睛痴痴的看着张剑锋,嘴里喃喃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单词。张剑锋似乎丝毫不惧怕他,负手走到窗前,蓦地长叹一声,念道:“血色染残阳,孙家犬无狂。拜佛求见悯,报应为哪般?”那老人身躯又是微微一震,张剑锋回过头来道:“这是你当年写的一首诗,报应为哪般?这个谜猜了整整几十年了,也该是时候解了。”那老人突然又举起一个花瓶砸了过去,张剑锋一个侧身躲开道:“何苦呢?不觉得你活在这个世上太久了吗?”“张剑锋!”小兰大惊失色:“哪有你这样对老人说这话的?”

张剑锋充耳不闻,继续问道:“只是你写这首诗是太过画蛇添足了。你以为孙家隐秘,再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写了这首诗来掩盖自己的言行,让人误以为你是真的全心全意想为揪出凶手而努力。只是……”张剑锋突然停住了,凑过去低低的道:“在你写这首诗的当口,你已经猜出了孙家的所有秘密是吗?”老人全身剧烈颤抖,又想四处找东西扔过去,张剑锋大喝一声:“停手!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认为我们找到这里来,又说出这么些话,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乱猜的吗?实话告诉你,孙家的秘密我们也猜出来了!”

老人象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了几下,颓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低低的道:“你们……你们猜出什么来了?”张剑锋缓缓的道:“孙家暴富的秘密,孙家害怕地狱的秘密,还有孙家信奉观音的秘密,因为他们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因为他们知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孙家的案子迟早都会发生的。他们是以制作金童玉女和陪葬仆从为业的是吧?”老人的眼珠子蓦地翻了几翻,突然扑倒在地大哭起来。这个动作着实吓了小兰一大跳:“大爷你……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什么都猜出来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剑锋道:“我是的的确确猜出来的,但是你跟我不同,你在当时的调查组,拥有那么多便利的条件。你还曾经失踪过一周,我想你该是去那个山村里面看了吧,真真实实的看到了残酷的场景,所以你屁滚尿流的逃回来,害怕被恶灵缠绕,所以作了这么一首诗然后假疯到现在。”小兰打断道:“等一下,你们可不可以先不要猜哑谜,先告诉我到底孙家作了什么孽。”张剑锋斜睨着眼睛道:“你不是猜出来了么?”小兰道:“我猜的是他们浪费巨大,制作这些没用的东西,但这跟自作孽不可活有什么关系?”

张剑锋哭笑不得道:“都快把答案告诉你了,你居然猜出这么一个答案来,真是笨到家了。”那老人长叹一声道:“孙家之所以把那些人偶做得如此栩栩如生,导致众多富商争相抢购,是因为那人偶并不是人偶。”小兰奇怪道:“人偶并不是人偶是什么意思?”张剑锋悠悠的道:“就是说,那人偶是用真人做的!”小兰尖叫一声:“什么?!”张剑锋道:“把水银直接倾倒入活的人体当中,人会瞬间死亡,全身僵硬焦黑,保持死前的形状,双目圆睁,跟活人无异。那条村子诸多的灭门案恐怕就是孙家的杰作吧。”

那老人道:“正是,孙家骗取他们的信任,哄骗他们做出那种双手合十的姿势,然后杀人于无形。”张剑锋道:“我想请教一下,孙家是从什么地方灌入水银的?我看以前的记载,用真人制作人偶都是在脑袋上凿开一个孔直接灌入的,但是如果孙家也这样做,这么大的伤口,村子里的人早就应该发现了。”那老人道:“你说的没错,孙家用的手段笔这个残忍得多,他们是直接割开喉管倒入水银的。”小兰“嗯”了一声,脸色急变,捂着嘴就奔出门外去了。“割开喉管?”张剑锋也怔住了,素来胆大的他也禁不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不得孙家的案子这么可怕。”他定了定神,对那老人道:“还有,孙家的人死的非常有规律,严格按照辈数区分,一圈一圈毫不紊乱,就好像他们故意排成这个样子一样。但是当时看不出有移尸的痕迹,怎么会这样呢?”那老人道:“凶手杀人的时候,正是孙家举行大祭期间。所谓大祭,是指他们用水银杀人的第一天。是一个老道士告诉他们的,按辈份成圈,祈祷上天,祸端中央就在孙家太爷那里,就算罪孽不消,希望不要祸及子孙后代,由老一辈的承担算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做法触怒上天,因此允许那些怨灵杀人,孙家一夜就被灭门了,不单祸及子孙,还祸及仆从。”

张剑锋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你不惜假疯一辈子来逃避这个真相,如今为什么又愿意对我坦诚相告了呢?”那老人叹道:“年轻人,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自己来背。从今天开始,你也要跟我一样,在这里终你残生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张剑锋愣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好,好,你看看这是什么?”老人惊骇的看着那卷受诅咒的案卷从张剑锋的手中缓缓的一页页被翻过:“你……你怎么没受诅咒?”张剑锋冷冷的道:“我是终南山弟子,自然不会被这些恶灵附身。或许你还不知道,当日孙家案子我师父也曾卷入进去,奈何不得真相,空手而回,你若肯如实告知,孙家案子早已得解,也不用在这里苦等一生。自作孽的还有你一个,活得越久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三世罪恶,轮回弥赎。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不等那老人有任何反应,大踏步而出。

第十六章八极图

小兰靠着墙根正在喘气,脸色惨白,见张剑锋出来,道:“他纵然有再多不对,毕竟也是一个快死了的人,你这么说话似乎不太厚道了吧?”张剑锋道:“孙家案子原本可以一朝得解,被他误了这整整几十年,我已经对他够仁慈的了,最残酷的真相我还没有告诉他。”小兰奇怪道:“什么最残酷的真相?”张剑锋紧紧的抿着嘴,半晌才道:“他所害怕所逃避的恶灵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不能出来害人了,他早就可以不用假疯了。”“怎么会?”小兰惊异的道:“那那些恶灵到哪里去了?”张剑锋朝案卷上一努嘴,小兰倒退两步:“不可能!案卷上附着的是那些恶灵?不是说那是孙家的冤灵吗?那……那孙家的冤灵到哪里去了?”

张剑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孙家有冤灵吗?孙家从来就不会也不可能产生冤灵。小兰,我已经说过了孙家是自作孽不可活,孙家的人也很清楚他们迟早要偿还这笔债的,死是天经地义,是上天必然要给予的惩罚,他们死了就直接下地狱去了,何来冤不冤之说?反倒是那些被他们作为人偶的无辜之人,一直以来才是心怀冤仇,阴魂不散。你还记得富商出殡队伍的描述么,队伍后面总跟着一群愁云惨雾的灵体,那就是被制作成人偶的冤灵在讨债。而那个坐在棺材上戴着镣铐的就是出殡的死者,父债子偿,那些当父亲的总以为这样是对儿子好,风光大葬,死了也能享福,殊不知却害惨了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那些冤灵后来又附到案卷上,但凡翻过它的人非疯即死,但是后来案卷被封住了,那些冤灵无法出来,所以孙家案子的风波才告一段落了。都道是孙家的人惨死,冤仇未报,附在案卷上请求公正,全是世人的误解,其实是这些被水银灌入的灵,不得轮回,不得超生,孤苦无依,终日啼哭,希望有人来度化他们。”

小兰道:“那摆成佛法图案的内脏是怎么回事?你师父的六爻阵又是怎么回事?”张剑锋道:“我说过,水银是能抵制佛法的,自然六爻阵对他们也不生效,师父是不明原委,布错了阵。”小兰道:“可是你也说过,鬼也是怕水银的啊。”张剑锋道:“如果鬼本体就存在有水银呢?”小兰一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头不语。张剑锋叹道:“孙家这个案子算是解决了。我等下就打电话给师父,请求师父超度这些冤魂,冤案得解,这个神秘的灭门事件就可以从此湮没了。兰大小姐,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现在我们能不能回去专注一下灵堂课室传说呢?”小兰淡淡笑了一下:“张剑锋,你说,孙家那些人虽然十恶不赦,但是那些婴儿那些小孩都是无辜的,他们会成佛吗?”

张剑锋没想到小兰会这样问,沉默不语,上辈子人的债还不清,自然祸及子孙,但知道这样一说,小兰肯定又来抨击不公平,想了半天,缓缓的道:“心存善念的话,会的。”屋子里蓦然传来老人痛苦的一声大叫,这叫声响彻云霄,久久的飘荡在碧蓝的上空。

回到学校,小清在张剑锋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问道:“天啊,两位是查案还是私奔啊?都两天没回来了。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张剑锋忙接口道:“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开的啊,也不知道我们缠了多久,多辛苦才拿到资料。你倒好,吃的好睡的好话比茶水还多。”说着向小兰努努嘴。小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小清看:“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张剑锋撅着嘴道:“男孩子背书包不好看。”小兰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小清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摇头叹道:“又是两出‘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小兰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小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根本的疑点你们还未抓到。”张剑锋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小青道:“‘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烈摩擦,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入‘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衣’所杀。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张剑锋“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缝隙中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小兰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小清代答道:“说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内的。”张剑锋把玩着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衣’,‘孤岛红衣’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血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小兰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身红去自杀?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灵堂课室’的仇恨。”张剑锋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小清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明看来,‘灵堂课室’比‘孤岛红衣’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乱,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衣’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衣’。”张剑锋赞叹道:“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小清你再去学生会打探,小兰去图书馆。”小清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张剑锋沉吟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衣’斗,况且它的怨气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阳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小兰疑惑道:“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张剑锋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小清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水呢?”张剑锋条件反射飞了一个杯子出去,小兰大叫道:“不要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