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自己再哭出来,冷静了一会,才把文件拿出去连钥匙一起给他。

他倒没多注意,只是一径儿检查自己的东西。第二天是陈释秘书开车来接他去机场,临走的时候,她远远的挥挥手,直到车子绝尘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慢慢回身上楼。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客厅,卧室,浴室里她的东西都跟他的剃须刀,洗面奶,手表放在一起,她一点一点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心里就有点不好受,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浴室。琐琐碎碎的收拾,突然发现,她从前的行李很少,现在收拾起来却越来越多,原来不知不觉添了很多东西,还有那一屋子布娃娃,他后来还真托朋友带到B市来了,没地方放,就全放在客房里,钟点工以前看到了,惊讶过一番,两个大人居然买这么多布娃娃,现在她推开客房的门看着却很茫然。

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提着箱子出门的时候,特意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想了想,又回到卧室把镯子褪下来放在枕头下面,细心的用枕头盖上,却又下不了决心离开,依依不舍的摸着棉布的枕头,那枕头尚带着他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她的手指,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在指尖上,很快就在枕头上泅开了去。

到学校办好手续,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想给他发短信,又想起陈释那天特意约她出去说的话,她于是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机关了。

那天从医院出来,文晋不停的给她打电话,她心乱如麻不想接,他的电话刚停,这个时候陈释正好打进来,她接了,陈释约她出去。傍晚的时候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咖啡一上来,他就开门见山:“唐小姐,我首先说一下我的来意,我是为了文晋的事来的。”

第 37 章

那天从医院出来,文晋不停的给她打电话,她心乱如麻不想接,他的电话刚停,这个时候陈释正好打进来,她接了,陈释约她出去。傍晚的时候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咖啡一上来,他就开门见山:“唐小姐,我首先说一下我的来意,我是为了文晋的事来的。”

她不说话,等着他。

陈释看牢她,一字一句:“唐小姐,我想知道你跟文晋到底打算怎么办?”

上一次见他是在农场,他们就像多年认识的老朋友有说有笑,可是没想到一转眼,关系竟变成了这样,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抬头看着他,脸有点红,陈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静静的等待她的答复,一副有备而来的架势。

她于是说:“陈先生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他想了想,也不多加掩饰,直接问:“唐小姐,你爱不爱文晋?”

她被问得有点狼狈,微微皱眉,扬起额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释为她安抚的一笑,说:“对不起,唐小姐,我请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找你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唐小姐有没有为你和文晋的将来打算过?”

原来是这样,她猝然笑了:“你放心,我并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正是因为唐小姐没有想过要跟文晋结婚,所以我想请你离开他。”

唐瑜大概也未料到陈释居然这样直接,她淡淡苦笑,然而陈释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本来你和文晋在一起,做什么都轮不到我来干涉,但是文晋这个人呢,能干,聪明,体贴,有魅力,吸引女人,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唐小姐要是不爱他,那么我请你放文晋一马,不要再跟他继续下去了。唐小姐还年轻,玩玩可以,但文晋是个死心眼的人,他跟着你越来越认真,这样下去,恐怕对你们两个都不好。唐小姐的人生刚刚开始,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是文晋已经不行了,他的人生已经过去大半,再没有时间给他重来,他不能行差步错。若是唐小姐只是玩一玩,那么我请你不要再招惹他。”

唐瑜埋头看着咖啡,不说话。

“人都是有感情的,一旦跟一个人久了,总是会产生感情的,到时候再分开,会痛,会难过,再缓过来需要时间,可他已经不小了。唐小姐,你知道的,不管是哪种生活,改变了,都会不习惯。”

不管是哪种生活,改变了都会不习惯,他和她在一起又是什么生活,他说她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她突然想起那年轻医生的诊断,忽然有点难过,话是不受控制的说出口:“陈先生,你凭什么说我跟他只是玩一玩?”她直视着陈释,她不为陈释强迫他们分开而难过,只为了这一句心口突然酸涩难当,那阵涩意直涌到眼睛里,让人忍不住想要哭。

唐瑜一直都很镇定,一派冷然,陈释未料到她有如此过激的反映,她咄咄逼人,他微微哑然,尔后调整了一下,口吻冷静的说:“唐小姐,你觉得文晋适合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瑜长久的不说话,陈释继续说:“你觉得你了解文晋吗?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又知道他害怕些什么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些?”

他的确从没有对她说过,他们的过去未来,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他已经三十岁了,他曾经为了一段感情飘了很多年都没缓过来,他的人生再也经历不起伤害,背叛,风险,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在变,唐小姐你现在年轻,激情,但你能保证你可以让文晋永远幸福么,你能保证他跟你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些么,你能保证你对他永远都不变么。唐小姐你年轻,漂亮,坚强,能干,你的人生是可预见的辉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共度人生,但文晋不行,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温和的,家世良好的,能够包容,能够提供温暖,安全无害的女人,恕我直言,唐小姐可能都不适合。你有适合你的,他有适合他的,但你们绝不是同一类人。”

陈释的话,虽然咄咄逼人,但句句字字都是在理,唐瑜不等他说完,豁然站起来:“陈先生,你放心,我会离开他的。”说着她站起来想走。这是她典型的反映,她招架不住这样的短兵相接,怕自己哭出来,就急急的想要离开。

可她一站起来,陈释却抓着她的手,口气有着微微的歉然:“对不起,唐小姐,冒犯了。”

她别过脸去,强自镇定:“不用,你说的很对,我会尽快离开他的。”

然而陈释还是不放过她,他接着说:“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

“我可以送你出国留学,负担你全部的生活费和学费,还有签证和学校,你想要去哪个国家都可以。”

这是补偿还是什么,她微微笑,可是按捺不住心里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她只能极力控制着语气:“谢谢你,陈先生,不过不需要。”

陈释继续说:“我是说,唐小姐,只要你仍在外院,他总是能找到你…”

她顾不得自己泪流满面,猛地转头看他,仿佛不敢置信他的残忍。

陈释松开她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说:“要是彻底离开,那么最好不要再见面。”

她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着,疼得钻心,疼得喘不过气来,疼得她没有力气支持,但是她点头,道:“我知道了。”她朝外走去。

陈释的声音仍在后面追着她:“唐小姐,你有我的电话号码,若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电话,或者短信,都可以,我一定会为唐小姐安排妥当。”

已经到了候车室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提着行李神色匆忙,她没有接受陈释的安排,她不想去香港,陈释说的很对:“若是彻底离开,那么最好不要再见面。”

她因为是临时到火车站,没有买票,不知道该去哪里,提着简单的行李,一脸惶然。候车站入口不断有人涌进来,提着小小的行李箱,说:“这鬼天气,真是害死人,”

走到巨大的玻璃前一看,天色遽然阴沉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罩下来,整个世界被遮得密不透风,外面大雨如注,此时正是正午,候车室里却开着明晃晃的灯,原来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个天气还真是会应景。

她笑笑,选个座位坐下来,身边有个老人问她:“姑娘,你也去昆明?”

昆明?她抬头一看,K471/K474,B市西始发昆明,13:57,原来自己坐的是去昆明的候车区,她于是笑笑,“对。”

“姑娘,你是去旅游的吧,如今年轻女孩都喜欢去昆明旅游。”

她依旧微笑点头。

不远处一个大彩电里放着新闻:“据新华社9月15号最新报道,由于福建台风和华北地区普降暴雨,B市首都机场临时取消400多趟航班,延误的航班导致了大批旅客滞留机场,对于滞留的旅客,机场方面已经妥善予以安排食宿,但目前仍然不知道航班恢复的具体时间,请继续关注新闻。”

人群中爆发一阵议论:“这样大的雨,难怪,我就说刚才火车站怎么突然多了好多人。”

首都机场,她没有特别关注过,但是陈释原先给她安排去香港的飞机就特意避开了这里,大概,文晋就在这个机场吧。

那老人对此并不关心,他继续跟唐瑜搭讪:“昆明,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啊,98年世博会的时候我曾经去过,这不,现在趁着身子骨还能动,想再去一去。”

她不习惯跟人说话,也不知道能接什么,她朝老人礼貌的笑笑,并不回答,她只是低头看着被关掉的手机,不知道他的航班有没有顺利成行。只怕这一去,从此相隔天涯。

“对了,姑娘,你家在哪儿?”

家在哪儿,她有短暂的失神,她没有家的,从小就没有。这一生,最安稳的日子大概就是和孙文晋在一起的两个多月,陈释说的话她一开始心里就雪亮雪亮,她没有想过要跟他结婚,没有想过要跟他白头到老,在一起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恪守着相守下去的原则,每晚每晚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她怎么会不生贪恋,他这样卑微只为了她。

她有时候在学习,然后偶然一转身,看见他靠在床头翻一本杂志,房间里电视放着,彼此却安静着没有一句话,突如其来就有一种家的感觉,让她眼角热热的想要哭,不是不动摇的,岁月静好,天长地久,怎样都好。

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B市机场,9月15日,上午10点,广播波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因飞机周转原因,原定上午10点的所有航班将推迟到11点整。

9月15日,上午11点,广播波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因福建沿海台风和华北地区普降暴雨,将取消如下班次,国内飞往海南,深圳,香港,厦门,福州,上海…由于天气原因,取消的航班暂不会补班,但航空公司将给旅客全额退票和免费同等舱位的自由改签,请…

有旅客着急打电话到上海,竟然得知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同样也取消了当天所有的班次。

陈释坐在孙文晋旁边,却有点着急,他已经连续好几次接口上洗手间给那边打电话,安排在南苑机场的人说一直未接到唐小姐,并且南苑机场那边也取消了好几趟国内的航班,他有点着急。

孙文晋听完所有的广播,站起来:“我们先回去吧,”他透过玻璃看出去,外面竟然如同黑夜一样,大雨倾盆,黑黢黢的一片,“雨暂时是不会停了。”

第 38 章

孙文晋听完所有的广播,站起来:“我们先回去吧,”他透过玻璃看出去,外面竟然如同黑夜一样,大雨倾盆,黑黢黢的一片,“雨暂时是不会停了。”

回家的路上,有司机开车,陈释一直都心不在焉,因为一边的孙文晋在不停的拨电话,而电话里永远是那一句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有点着急,陈释心里也着急,又心虚,车里是一种奇怪的氛围。

先送孙文晋回家,进了小区,孙文晋急切的下车,仿佛有什么东西逼迫着他一样,陈释见识过他这个样子,他一旦打不通唐瑜的电话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惶恐,不安,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猫,陈释忐忑的往孙文晋家的楼层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催司机把车子开出去。

进了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电梯徐徐升起发出运行时细细的声音,然而他却有点着急,电梯里有一整面墙都是镜子,他在里面看见自己的样子,心里有委屈在膨胀,像是浸在水里的柠檬片,他跟她在一起,为什么这样没有安全感,才离开这么一瞬间,就开始害怕。

电梯“叮”的一声响,门被徐徐开启,他快步走出来,放弃了按门铃的打算掏出钥匙,固执的不去理会心里那股不详的预兆,今天是周末,她通常都是在家里的,她很少会出去,她说明天才去香港的。

客厅里,卧室里,其实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简洁经典的设计,东西本来就不多,然而唯独少了她的东西,柜子里,床头的书桌上,以及浴室里,他临走的时候让她等他回来的,可是现在她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是不是去了香港,提前去了香港也不说一声,电话也关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心里有小小的抱怨,有小小的委屈,那柠檬片在他心里渐渐释放出淡淡的酸涩。他并不是一个不能冷静的人,但是危机的感觉如影随形,他猛然想起:为什么东西消失得那么彻底,他曾经负责帮她搬家,她的东西他一清二楚,现在几乎全部消失,就算去香港也不应该这样收拾东西,他想明白过来,又坐不下来了。

从网上找出外院法语系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天,法语系办公室应该不上班。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烦闷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时他突然发现了玄关旁柜子上的钥匙,那是房门钥匙,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就好像凌空挨了一棍子,闷闷的疼,晕头涨脑,许久才反映过来,她…

他径直开车去了外院,法语系办公室不上班,学生处不上班,只有门卫,他找门卫要来保卫科的电话,又找到学生处的电话,辗转到最后终于找到法语系04级辅导老师。

老师起初心存戒备:“请问你是唐瑜同学的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一句话就让孙文晋急起来,他从来没有将一句话说的这么语无伦次,“她父亲死了,她忽然不见了,打她电话也不接,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说参加学校活动去香港大学访问,但是我刚问过你们学校学生处处长,他说根本就没有派学生出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突然不见了。”

或许是这男人苦心孤诣的寻找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许是他此刻急切慌乱的语气打动了辅导员,他叹口气:“唐瑜同学星期五下午提交了休学申请书,当时我外出开会去了,但她已经在教育处和学生处办好了一切手续。”

“休学,为什么,她怎么了?”

“好像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吧,她说要休学治疗。”当时她的手续是03级辅导员帮忙办的,只说病情好像很严重,所以他不在,另外一个老师也立刻准了她的休学申请,他现在想起那个女孩的样子,心里不是不叹惋的,这个女孩子上课的时候每次总坐在最角落里,系里的活动从来都不参加,很不喜欢来系办,很不喜欢麻烦人家,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小女孩,还记得他批准了她的助学贷款,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欢天喜地,千恩万谢,像是受了他多少恩惠似的,谁知道却得了这样的病,听说以前上课还当堂吐过血,把老师吓得不轻。

孙文静挂断电话,他终于平静下来,仔细的想了几个问题。

还没到下午,他就已经弄清楚他范围内所能知道的一切。

下午三点,陈释正在公司会议室主持会议。

秘书小姐把孙文晋请进陈释的办公室里,上了咖啡,请他稍等,她马上去通知陈总。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陈释结束会议,匆匆赶来,孙文晋面前那杯咖啡纹丝不动,他盯着他,黑着一张脸,这个眼神看得他发毛,同孙文晋相识已久,知他这个人,越是沉默冷静,那么越是可怕,就像一口深井,底下再怎样暗潮汹涌,但是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又或许,他自己藏了心虚,所以现在看他这个样子,首先就狐疑起来。

等陈释屏退了秘书,孙文晋走到门口将门关起来,陈释早已经做好等候他发落的准备,谁知道还是猝不及防,他站在那儿,孙文晋返过身就给了他一拳,力道迅猛,陈释被打得跌到真皮沙发脚下,鼻翼下面痒痒的,一摸,居然是血,陈释惊愕抬头,失声道:“孙文晋,你小子发什么疯?”

孙文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目光看得人心生寒意,他语气冰冷僵硬:“唐瑜呢?”

陈释慢慢的爬起来,想找纸给自己擦拭鼻血,谁知道孙文晋一个箭步走上来,一把攥住他的手,陈释的手被他抓得生疼,像是有一把钢钳卡着,他逼视着他,声音冰冷无情:“陈释,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陈释恼火起来,用力一挣,将孙文晋甩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瓮声瓮气的说:“我哪知道。”

孙文晋好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盯着他不停的问:“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第 39 章

陈释慢慢的爬起来,想找纸给自己擦拭鼻血,谁知道孙文晋一个箭步走上来,一把攥住他的手,陈释的手被他抓得生疼,像是有一把钢钳卡着,他逼视着他,声音冰冷无情:“陈释,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陈释恼火起来,用力一挣,将孙文晋甩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瓮声瓮气的说:“我哪知道。”

孙文晋好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盯着他不停的问:“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陈释跟孙文晋兄弟一场,这么多年来,从没红过脸,孙文晋有难,陈释当仁不让,陈释生意出了问题,孙文晋千里迢迢赶到非洲去抢救,可今天为了一个女人,他这样毫不留情,陈释心里一方面恼火,然而更多的却是酸楚。

孙文晋走上前两步,继续问:“你把她到底弄到哪里去了?”

陈释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心里像是挨了谁一鞭子,只得实话实说说:“我只是说送她出国念书,但是,我安排在机场的人并没有接到她,而且,你知道的,今天机场大部分国际航班都被取消了。”

孙文晋并不相信,他看着他,心碎又受伤的表情,固执着:“那你告诉我,你原本要送她到哪里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哪个大学?”

陈释终于偏过头去:“法国,巴黎,学校是她挑的,巴黎大学。”

怕他不相信,陈释特意打电话找来原先安排送唐瑜出境的助手前来对质,唐瑜的机票,护照,学校的地址,以及原本给她准备的那张信用卡。

孙文晋一言不发,取了她的东西,第二天径直去了法国。

法国,找遍了巴黎市所有的大学,没有一个叫唐瑜的中国女学生,他打算南下,陈释得知后,亲自打电话给他,苦口婆心:“那天的护照都给你看过了,她根本就没出境,你这样,你怎么找的到她,文晋,我真的没有把她弄到哪里去。”

孙文晋并没有说话。

第二天,沈子静打电话给陈释:“你快回来吧,文晋在家等你,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他…”

陈释隐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定然是没有找到唐瑜,他仓促答应着,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匆忙赶来。

一进客厅便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嘴上叼着烟,大概碍于沈子静怀有身孕并没有点燃,他在等他,一听见门响,反射性的跳起来转头看着门口。

陈释被他看的不敢抬起头来,沉闷的走过去,顾不得沈子静,从孙文晋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将打火机递给孙文晋示意他可以抽烟,他却并不接打火机,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孙文晋在巴黎找了一圈,他自然是知道,只是真没想到,所以现在心情很复杂,他低估了唐瑜对他的影响,可现在唐瑜不见了他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他目光闪烁着唯独不敢看孙文晋,刚落座,听见孙文晋压抑哽咽的声音:“陈释,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我有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

陈释下意识的回答:“没有。”转头去看他。

孙文晋已经把脸埋到手掌里,整个身子微微前倾弯曲着,半日没说话。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话里带着强自压抑的哽咽,眼眶发红,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牢他:“我现在求你一次,你告诉我,你到底把唐瑜弄到哪里去了?”

陈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似浑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他认真的看着他,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走投无路的时候,哀怜的,伤心的,恳求的,不顾一切看着他的上帝,祈求得到怜悯,只差没有跪下来。

孙文晋是一个硬气的人,他曾经那样豁出一切去爱孙黛影,不要父母,不要前程,但是她离开的时候他亦是没有半句挽留的话没有一丝哀恳的眼神,可现在他这个样子,把陈释的心都揪起来了,只觉得一颤一颤的疼,他不相信他,居然去法国找了之后,回来仍旧是不相信他,一瞬间陈释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了,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声音:“文晋,护照和学校我都给你看过了,她真没出境,你要不相信,你再亲自去查一查。”他不是三岁小孩,既然能跑到法国找了一圈,怎么可能不查出入境的记录,只是他这个样子真让陈释心里难过。

孙文晋仍旧是那样看着他,带着一点点执拗,表情受伤,目光破碎,像是一个被打碎的玻璃娃娃,散了一地。

陈释被他看得的心都要碎掉了,也快要疯了,但他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话:“护照,学校我都给你看过了,那天我安排去接她的人,根本没接到她,我真没有把她怎么样,文晋,你相信我!”说到最后,陈释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他好像终于能接受他的话,点点头,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消失得迅速无比。

一回到家,就在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书架,书桌,抽屉,统统翻了个遍,这才想起那个保险箱来,他取出钥匙开了保险箱,顾不得里面的文件到底有多重要,他胡乱的将文件掀开,终于翻到那个水晶盒,可放镯子的地方空空的,就像他的心,空了一块。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来,他用左手掏出手机,原来是唐瑜那个师姐,他一早就找过她,略有点急切的接起电话:“是孙先生吗,有唐瑜的消息了…”

“我找她,她们系里有女学生,9月14号那天看见她体育考试的时候吐血了,她去医院检查过,你要不要再去医院问问看,也许那儿会有她的消息。”

唐瑜不见了,他急着找她,知道陈释从中做过手脚,只想着要找回她,只想着找陈释的麻烦,居然忘记这样重要的线索,他向来心思缜密,可慌乱起来也只能这样毫无章法,这时感激的对师姐道谢,挂断电话又急忙取了车钥匙下楼来。

有了唐瑜的名字,他轻而易举的找到科室,可老专家却说:“哎呀,那个小姑娘,那天是我们一个实习生坐诊,我刚好有点事不在,这几天正找她呢,她留下来的联系电话总也不接,又没有留其他联系方式。是这样的,我听我手下实习生转述,她应该不是先天性心脏病,倒有点像是肺隔离症,不过这事也不能怪我们的实习生,这病向来误诊率就极高。这样吧,你赶紧把她找回来,我建议她再做个加强CT确认一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管是什么样的病,都耽误不得。”

孙文晋如坠冰窖,他结结巴巴的说:“医生,您是说,她之前曾经被诊断成先天性心脏病?”

老专家头一低,目光越过老花镜上缘看着他,有点吃惊“怎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而且,她手机关机,现在连人都不见了。”孙文晋心口涌起浓烈的苦涩。

老专家叹口气,“那实习医生没有经验,当初只凭借她父亲死于心脏病,便判断她是家族遗传,若是正式医生即使判断出病人的情况,定然不可能这样粗糙鲁莽的告诉病人手术风险大,若是不动手术,便有生命危险之类的,这样对病人情绪造成极大的压力,那实习生我们已经提前结束了他的实习期。唉,不过病人碰上这样的事,尤其是她父亲曾经死于心脏病,大受打击是肯定的,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她,重新给她做检查,她的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的。”

第 40 章

一般人生病了,会又两种反映,一种就是,想方设法搜集各种各样的方案来治病,另外一种,大约就是唐瑜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消失,这一种往往是对生命绝望了。

然而真的很委屈。

那天喝咖啡,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掉了眼泪,现在想起来,她好像是听见法拉奇死亡的消息才掉的泪,因为那个记者死了,她突然就哭了,是不是也想起过自己,是不是也在为未来害怕,但她终究没有告诉他。那天,她问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他告诉她,他最害怕亲人的死去,可她却没有告诉他她害怕什么,她有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曾经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可这个女人,跟他在一起几个月,从不要求什么,从不计较什么,安静的不可思议,那天她突然说要去逛街,要去游乐场,她说从来没有去过,因为以为生命走到了尽头,所以想要去,但是,那个时候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从咖啡店回来,她在厨房下面,一边对他叮嘱说,火不要太大,不然油容易烧,放肉前要先放盐,这样肉不会老,那个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他,但是并不打算告诉他?

他走之前,明明跟她说好,让她等他回来,为什么,一回来,她便消失天涯?

她最难过的时候,她最绝望的时候,居然首先是将他推开,逃开,再也不见他。为什么会这样?他钻天打洞一样的找她,她却这样对他,陈释到底对她说了什么,陈释对他说,他们之间困难重重,说他和她不嫩他长久,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可她离开得这样决绝,哪怕知道自己生病快要死掉了,她这样,到底是把他当成了什么?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二十多年来,生命贫瘠而卑微,可她也过来了,坚强的,隐忍的,不屈服的,她答应跟他在一起,她给过他快乐,给过他温暖,然而却从不奢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仅如此,她自己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首先是离开他。她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想,自己快死了,所以不想拖累他,还是临死之前只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她这样,到底是对自己绝望,还是,从未从未,把他放进过心里。

她这到底是伟大,还是自私。

她知道自己生了那样严重的病,还能这样理智冷静,超然事外的离开他,到底是对自己狠心,还是太过绝情,绝情到从未想过他,因为从未付出真情,因此能走得义无反顾。

她到底有没有心?

他终于从老专家那儿知道一切的缘由,但他能说什么,、?

这个女人。

他颓然的坐在床上,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枕头,哀怜的,心碎的,细细的用指头描摹着枕头的轮廓,想起她躺在身边的样子,想起她想要他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想起她那天在厨房说,放肉之前要先放点盐,那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转眼就只剩下了这冰冷的枕头?然而到这地步,他对她仍旧是恨不起来。

手机在床头响,他怔忡着,终于想起要去接,一起身带动身后的枕头,枕头掉在地毯上,他弯腰拾起,突然呼吸一窒,心跳好像停止了。

他枕头下面,躺着一枚贵妃镯,温润的,紫罗兰的颜色,他记得很清楚,这枚玉镯上次被沈子橘看到,后来他便收进了保险柜里,只是今天他没有找到,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了想,明白过来,一瞬间,气血上涌,心内大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挤压着他的心脏,生疼生疼,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疼的他没有力气去拿那枚镯子。

手机在客厅里急促的响着,他仿似没有听见。

终于敢伸手去拿,拿枚镯子早已经是透心凉,他攥紧了,拿股凉意仿似要透过手心凉到她的骨子里去。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是陈释,他终于接起来,陈释在拿边交际的问:“文晋,又没有唐瑜的消息?你还知不知道她有什么亲戚,她是不是有个舅舅在加拿大?像她那样,身上也没有什么钱,要走也不可能走得太远,一定会找人帮忙的,她会不会去找她的舅舅了?”

她怎么可能找她的舅舅,这个时候她连他都不相信,他心里难过起来:“她有什么亲戚,她什么亲戚都没有了,她早已经什么亲戚都没有了,”可陈释的一席话突然提醒了他,她身上没有什么前,也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她能去哪里,他又着急起来,气势汹汹的问陈释:“你跟她说了什么,你跟她到底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她生病了,她一个亲人也没有,又没有钱,你这样让她离开,你是i想要逼死她吗?”

他这是迁怒,如今看来,其实根本不关陈释的事,躺着早就坐好了准备要离开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他的,但是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要找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