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又笑了:“咱们有几日天没见着面了,您哪来的观察结论?君大人,您多心了?”

君长知点点头:“最好是。”

言罢,一路无话,因为有个君长知跟在身边,白术再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不肯回宫,正常速度过了几道城门——在即将踏入内城时,她又与君长知远远看见不远处西番人的队伍也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城,西决自然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后的那天那个传说中的西番国第一高手,今儿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侍卫服,身着一身黑色暗纹劲装,背上是一根长棍。

这就是当年一下子杀了两名影卫的那把武器。

白术眼皮子跳了跳,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大理寺卿:“今儿西番上台压轴的‘斗兽之人’就是他?”

“是。”君长知答复了一声,正巧这会儿好像走在前面的西决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回过头来——隔着老远的,他那双淡色瞳眸在君长知与白术身上一扫而过,他的目光在白术身上打了个转,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的。

然而在任何人察觉出他与白术之间有何不对路时,他却早已收敛起了那微妙表情,亲切地与君长知挥手致意。

君长知含蓄地对着那西番国二皇子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收敛起了脸上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的笑,在白术耳边淡淡道:“当年要了你们指挥使一条腿的人也是他,你猜今年,云峥是能一洗雪耻呢,还是要贡献出另外一条腿?”

白术一愣,转过头,猛地瞪向身边的大理寺卿。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见那呲牙咧嘴小狗似的模样似乎觉得颇为有趣,有心逗弄似的轻轻一笑随即似乎颇为无辜地说:“瞪本官作何?”

白术咬着后槽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呀,不巧本官方才还听见某位锦衣卫大爷一本正经地教训卖包子的小摊贩千万别封建迷信呢。”君长知微微眯起眼笑道,“怎地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术猛地一步拉开与身边大理寺之间的“亲密”距离,瞪着他道:“君长知,你欠不欠啊!坐在台下奚落咱们老大算个屁,有本事你上!”

“本官是文官呢,上不了,这等血腥暴力场面,我们一介书生才不瞎参合。”君长知扔了手中的缰绳,让身后的大白马自己跟在身后走,随即拢了拢袖子淡淡道,“不过真要上,本官也未必见得不是对手。”

“嘴炮。”

“实话呢。”

“放屁。”

“……”

两人在内城门口分道扬镳,白术踢着正步一路杀回都尉府准备沐浴更衣,怒气冲冲的模样,等一脚踏入了都尉府,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被君长知随便这么一搅合,她心中那些个悲伤惆怅都被搅合得烟消云散了,满脑子都剩下几个字:我的男神是王八蛋。

☆、 第八十六章

白术回来的时候都尉府已经没人了,今天是他们老大的大日子,必须倾巢而出各个保驾护航去了——白术匆匆地在那温泉里泡了泡,想用这暖洋洋的温暖水将昨日蹲房顶蹲来的浑身寒气散了,耳边是水流而下哗哗的规律轻响,她捧起一泉温水覆盖在脸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水雾缭绕之间,不知为何,忽然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着云峥时候那人的模样。

当时他虽然一条腿已经不好了,但是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锦衣卫正指挥使的模样,都尉府一群猴子成天上蹿下跳,天不怕地不怕,除却万岁爷,就怕他们的指挥使一人。

云峥看着什么都好,生性淡然,唯一的缺点就是看女人的眼神儿不怎么好使——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术啥也没穿就趴在水边,他堂而皇之推开了门然后就这样无比淡定地飘走了——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看见了个跟自己性别不同的生物。

“……”

想到这里,白术叹了口气游到池边,贴着那暖洋洋的鹅卵石靠稳了,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那好不容易从束胸下解放出来的两片肉——没错,就以这个隆起度来说,用“片”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用一粒都是抬举。

白术记得自己上辈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好像都开始要穿小背心了,否则上体育课的时候还要被小伙伴们笑话——当时她还觉得麻烦得要死,好端端的夏天也要在短袖底下多穿一层捂汗,并发出个“我宁愿没胸”的豪言壮志。

喏,现在她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可是,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是怎么回事=_=?

正当白术嘟嘟囔囔地琢磨着自己啥时候才能有胸,忽然之间又听见门外似乎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那脚步声是刻意放轻了的,但是因为当时白术正趴在浴池边,耳朵贴着地面,好巧不巧地便将那“嘎吱”“嘎吱”的木头轻响清楚地听入了耳朵里。

白术猛地一愣,站起身来,带起“哗啦啦”的水声四溅!

当她弯着腰一把抓过放在岸边的浴巾围在身上与此同时将两把蝉翼刀捏在手中时,那原本已经锁上的门便不知怎么地被人从外面一把推了开来,白术手一抖,那两枚薄薄的刀片便从她手中飞出,直直飞向门外那人的面门——

那人身手也快,一个闪身便躲过了白术的进攻,两刀片齐刷刷地擦着他的鼻尖飞过,而后“叮叮”两声先后稳稳地固定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站在门外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眯起眼笑了开来,拍了拍手掌淡淡道:“姑娘好反应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白术恨不得他明天早上天一亮就立刻七窍流血而亡的西番国二皇子,西决。

放眼整个皇宫,如今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称她为“姑娘”的,也确实就此一人,此时只见他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见那池子里的人围着浴巾一脸警惕的爬出来,他笑了笑道:“别这么一脸见到色魔似的模样,我对小孩不感兴趣——”

白术:“那你来干嘛?”

西决:“……反正不是来看你冲凉。”

白术:“出门左拐,这里啥也没有,只有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姑娘在冲——”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西决忽然脸色一变大步往他这边走来,白术也跟着脸色一边,手边抓了抓却发现已经没有蝉翼刀好扔——本来也是,谁洗澡还带着一身的暗器啊,她抬起头,看见那西决皇子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却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已经噗通一声滑落了水中!

白术尖叫一声,往后避让了几步,便感觉到水底下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不让她走,另一只手一拽她身上围着的大浴巾,浴袍散了开来铺洒在水面上,白术自己也跟着脚下不稳,一屁股滑坐回了水里!

一身半干的白色亵衣也重新被沾得湿了贴在皮肤上,白术怒气冲天,正想问这人发什么疯,却在这时,又猛地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这感情好,今儿都尉府的澡堂池子可热闹着呢!

白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回了池子里,定眼一瞧,却发现回来的人居然是纪云,他先是探头瞧了瞧,见自己要找的人就这么僵硬地趴在水池边瞪着自己,他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你怎么还泡着?一会儿兽会就开始了。”

“开始就开始呗,我又不用上——昨天做任务蹲了一晚上人家的房顶,这大冷天的吹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赶紧泡泡驱寒气呢,一会儿就好了。”

白术一边说着,却坐在温泉边一动都不敢动,因为这会儿,她屁股底下就是西决皇子的脑袋,稍微一动,那铺开在水面上的浴巾移动了,纪云恐怕一眼就能看出个不同来——并不是白术想要护着西决,她倒是想要第一时间揭穿他,奈何这货就好像猜到了她想要干嘛似的,水底下抓住了她的小腿,在上面慢吞吞地写了个“女”字。

妈了个蛋。

纪云往门边一靠,就是方才西决靠过的地方,白术心道一声坏了这家伙难道还准备守着她出浴不成?那过一会儿他就能围观到一皇子的尸体缓缓从水下飘上来……而这时候,白术又听见纪云说:“兽会开始锦衣卫二十八人要鸣鼓,少你一个那鼓空那啊!万岁爷都问了:你们那个矮子呢!”

“唔?啊……我马上就好,万岁爷就没被的事儿好操心了?怎么就惦记我!”

“谁让你长得矮,显眼呢!”

“你要不说我都要以为万岁爷好龙阳了,还他娘的恋童。”白术一边抱怨一边目光很虚地从自家师父后脑勺方向扫过——如果这会儿纪云一回头,怕是就能看见插在墙上的俩把蝉翼刀,并且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西决在水底下很猥琐地咬了她小腿一口。

白术又是一声尖叫。

纪云挑起眉:“干什么你?”

“我怎么觉得水底下有东西蜇了我一下。”白术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转身,背对着门口,将腿子搭在浴池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与此同时将那水面上的浴巾又铺开了些——几乎是在打点好一切的瞬间,她便感觉到从水底下擦着她的腿浮出一张脸,换了口气,那热腾腾的气息扑打在她的小腿上,痒痒得很。

“这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兴许是有些个小虫子。”纪云摸了摸鼻尖。

“嗯,”白术严肃地点点头,“也可能是王八。”

“温泉里哪来的王八?温泉龟么?哈哈哈——你到底好了没?总不能让咱们的‘贵客’外加万岁爷那么上百号人等你一人沐浴更衣吧?”

“给我三分钟。”

“行。”

纪云一边答应着,一边站在原地不动。

白术简直要哭了:“你倒是先去啊,你站那我怎么起来?”

这话说得相当真诚——纪云站那,她确实起不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哪怕胸没被发现,这会儿她穿着一条短裤大裤衩,湿了水贴得紧,要是换随便哪个公的下面尺寸怕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也找不到个好理由骗过纪云她下面那根凭空消失的老二到哪儿去了……

纪云盯着她奇奇怪怪地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嘟囔了一句“毛病怎么这么多”后转身离去,纪云这边刚一关门,白术就瞬间发挥了自己艺术体操运动员似的运动神经将腿往旁边一撂,与此同时,那猫在水下的人也缓缓地探出个脑袋来。

这会儿西决皇子身上湿了个底朝天,一头长发贴在脸上,那脸平日里看着是侵略感十足,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湿水了还是凑得近,仔细一看,更是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白术瞪着他一会儿不敢说话,却在这个时候,后者大约是听纪云走远了,一勾唇角淡淡道:“王八?”

白术伸手推开他的脸,一把将湿漉漉的浴巾抓过来想要往身上围——却在这时那西决却是眼疾手快地将浴巾抓了过去,随手一拧哗啦啦地将里面吸饱的水拧干了,这才将皱巴巴的浴巾往白术脸上扔去——

白术被扔了个正着,一把抓下浴巾围好,瞪了他一眼,吭哧吭哧地往池子外面爬。

西决倒是不急着出来,笑眯眯地站在池子里,抱臂看着她:“我的图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白术头也不回地闪进屏障后,快速地退下湿掉的衣裳,一边毫不犹豫道:“不给。”

“好姑娘,”西决点点头笑道,“我转头得问问天德帝,他哪来那么好的手段,□□得女娃做侍卫也是一身傲骨。”

“……”

“给不给?”

白术想了想,将飞鱼袍往身上一套,随后探了个脑袋出来道:“给我三天时间,我去照着那图拓一张,三天之后拿给你。”

“一言为定?”

“唔,一言为定。”

☆、 第八十七章

听说当年大商国先帝老爷开国势如破竹,就是因为他的手上有那么一只神奇的精锐部队,五步一杀,以一敌百,杀伤力了得,每一位士兵手上配备的都是先帝老爷亲手画的神器设计图,那神器百步穿杨,任武功多高,动作多快的高手,都抵不过那“神器”的攻击。

这“神器”就是火铳。

白术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曾经认真地怀疑过所谓的先帝老爷是不是开启了另外一种穿越模式的穿越同胞——比如当她穿越成了个不上不下一身大力不男不女的平胸妹的时候,人家一不小心穿越成了某点小说里的种马开挂男,坐拥江南,收尽天下美女。

不过这都是前人佳话,白术正想要知道那开国先帝爷是不是穿越同胞,恐怕只能去挖了他的坟看看有没有啥具有现代标示的物件才能知晓——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她挖开先帝爷的坟之前,天德帝先回挖了她的祖坟,然后不排除顺手把她一块儿埋进去的可能。

开国先帝爷留下的火铳的设计图一直是大商国的最高机密,听说第一代火铳其实构造简陋,只不过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被神化了而已,经过这些年技术师傅不断地加工完善,火铳这才成为真正排的上场面的东西——后来还从天玄帝他老爸天宗帝开始,大商国有了专门配备这种“神器”的精锐部队,取名“神兵营”,又叫“神机营”,里面的人基本人手配备一把“神器”,可以说是相当的“神气”,一时间把锦衣卫众人嫉妒得不行。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代表我性命的是比较结实的火铳,而不是一把牙签似的绣春刀。”

以上这句豪言壮志,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纪云大人亲口所言,听说当时他刚加入锦衣卫就在正式任职的那天在祠堂里说出了这么一句相当“有出息”的话,于是他成为了历史上第一名“为了庆祝你今天转正,你就不要吃饭了在这跪着吧”的锦衣卫大爷。

话又说回来,白术记得,大商国无论从文化还是发展水平来说都比较靠近历史上的明朝,中国历史上真正开始使用“枪”这种东西,似乎是从南宋时期有了雏形,也是从元代和明代才开始初具规模。

当时的“枪”还不叫“枪”,统一是叫“火铳”——火铳的种类分为很多种,有专门供个人使用的,这种叫“手铳”,还有一些大规模的用来攻城使用的大型金属管形射击火器,基本也可以算是大炮的雏形。

西决一门心思要的,大概就是火铳的设计图,并且在之上加以改良——这样,大商国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没了,当年被“火铳”赶出去的那些人,以牙还牙,想用用偷来的“火铳技术”,原样杀回来。

所以么。

把新型火铳的设计图给西决,这事儿真的算可大可小,往小了说,西番国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就算人手一把火铳,大商国也有啊,所以他们怕是也翻不出个天来;可是往大了说,火铳哪怕是最原始的设计图都是上层机密,这玩意要泄露出去,虽然虱子蹦跶不出个蔚蓝天空,可是咬一口也是会痒痒的,而且,出卖国家机密啊,这事儿放哪,都算叛国。

纵横上下五千年,叛国都是死罪,古代砍头抄家诛九族,放现代倒是人性化一点,直接枪毙,家里人倒是不用跟着一块送葬,但是被口水淹死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那也是必须的。

所以白术有点纠结,她觉得自己一生做惯了小人,真心做不出“叛国”这种一等一的“大事业”来。

换好了衣服,抚了抚腰间挂着的那古董象牙牌,当她跨步走出锦衣卫小院子时,远远就看见纪云抱臂靠在都尉府大门前沉思,她走上前,拍了拍他,后者站直了两人这才一块儿并肩往举行“兽会”的那个花园方向走。

白术想了想,问道:“那弄丢的设计图找着没?丢的到底是哪种火铳?大的小的?”

提到这个话题,纪云看上去就有点儿不爽——因为这事儿他们都尉府查一半呢,刚有点眉目就被大理寺抢了调查权去,他们反倒成了陪衬——而且从那新入宫女的事情开始这种情况频繁发生,实在是让人不爽得很。

所以他回答起来可就没一个好语气,撇撇嘴道:“没找着,你说说君公公其实不也就是那点儿能耐么?呵,听说丢的是小的——这麻烦的,大的还不就是小的来的么?宁愿丢大的,怕他们还可能还原不出小的,小变大还是大变小,你倒是觉得哪个难度大?”

“我觉得你绕舌头绕得难度挺大的。”白术一脸真诚地说。

话一刚落,脑门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白术被纪云瞪了一眼,随即拧开了脸琢磨,目测那丢失的设计图还在某个神兵营的官员手中藏着,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必须要问了西决才知道——然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正琢磨着西决大方将官员名字告诉自己的可能性,没一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地方,白术抬起头有一眼就看见了云峥,云峥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身上被廷杖揍出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做着轮椅跟二十一说着什么,剩下的一群锦衣卫各个身穿飞鱼服,三三俩俩凑成了堆站在一起说着各自的闲话,在他们的面前堆放着几十口大鼓,眼瞧着就是兽会开启时要用的道具。

这么一群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凑在一块,怎么可能不显眼,白术往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便看见了宫女们纷纷有意无意往他们这边瞧,还有那些个还未嫁出去的天德帝的皇妹子之类的任务,也是眼神儿不怎么老实。

宫里男人除了一个皇上,身下的放眼望去全是太监,也难怪她们平日里憋得慌。

白术走进队伍里,刚刚站稳就被跑来传话的薛公公以万岁爷的口气臭骂一顿,中心思想还是纪云之前说的那么一套,比如“让成百上千号人等着你你以为自己什么人物”,那态度叫个恶劣,骂得白术转头就想把火铳的设计图给西决偷来,还得在上面捆个蝴蝶结送给他。

好在没等多久,兽会的开启仪式就开始了。

就和开运功会似的。

先是大白天的来几炮谁也看不清楚到底长啥样的烟火,然后作为“天家颜面”的锦衣卫开始哐哐鸣鼓——锦衣卫本是仪鸾司出生,虽然现在改行当了皇帝专属007,不过砸砸鼓啊充当下杂耍班子之类的活儿还真难不倒他们,这群人平日里除了打牌吃西瓜剩下的合法娱乐也就这么两三个,可是苦了白术,虽然她力气大,但是那鼓棒能有她胳膊粗,抡圆了砸久了也是会累的,再加上他们站得高,飞大,几轮下来,白术就有些挺不住了,开始暗搓搓地偷懒,一边四处打量着看看今儿都来了什么人。

期间她发现那西决皇子也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脑袋上的头发却还是湿漉漉地,他就这么随意往西番人所坐的席位中央一屁股坐下,就好像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白术移开目光,视线飘啊飘,不自觉就落在了大理寺卿的身上,在一群老头中央,那腰杆挺直,一身绯色巨蟒服,颈脖修长,就连璞头看着都特别性感的造型还真是挺显眼的——当白术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正不见不满地从西决皇子的身上收回来。

紧接着,君公公就像是神仙似的在人山人海之中捕捉到了白术的目光,他准确地转过头来,隔着人群对视上白术的目光,微微一顿,视线上挑,然后停留在了白术那湿漉漉还没来得及被风吹干的头发上。

那眼神儿……

瞧得白术差点把手中的鼓棒扔他脸上去。

这时候站在白术身边的二十一明显是听见了身边传来了手滑的走音,转过头压低了声音用唇角问身边的矮子:“嘛呢?你敲的什么玩意,早晨没吃饭啊?”

白术一听,这才想起这会儿在干正事呢,赶紧收回了目光专门干好手上的事情,并且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之接下来整个砸鼓的过程中,她老觉得大理寺卿的眼睛就再也没从她的身上挪开过——被暗恋的人这么“深情”地看着,按理来说是挺开心的,前提是,对方如果不是大理寺卿,并且这会儿并没有拿看嫌疑犯似的目光看着她。

鸣鼓奏乐完毕,又来了几个西番的大和尚跳了几首不知所谓的大神,白术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天德帝看上去挺真诚地拍掌叫好,然后……然后兽会就开始了。

无论是大商国官员还是西番国的使节,大家纷纷由宫女太监们引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白术一人举着巨大的木头楼梯在兽会的比武台边上摆好,抬起头,便看见年轻的大理寺卿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而是隔着人群,远远地正往她这边走来——

想到这些天,君长知明里暗里几次问了她究竟跟西决产生了什么瓜葛,都被她一口否决——这会儿却被他看见两人头发同时湿漉漉像是刚从一个澡堂子里爬出来的景象……

白术动了动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要叫“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伙伴们抱怨进度慢了,我会稍微快点儿的。

这卷完结让白术长大点,至少,给个能谈恋爱的年纪,你们看初中生怎么样(快闭嘴

☆、 第八十八章

兽会比赛一共分为十场,比赛规则简单粗暴,谁先被揍趴下了或者直接被揍下台就算输,十场比赛结束,哪一方赢的场次多,就算哪一方赢。

赢得一方会有无伤大雅的小彩头,几匹良驹骏马或者精致上等的器具用品,往往都是直接收到那些个彩头就分发给参与兽会赢得了场次的勇士了,所以按照道理来说,这不过就是个促进两国人民友好和谐的节后娱乐活动——但是介于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每一年都是卯足了劲儿在这上面下功夫。

白术第一次听说“兽会”这个词时,还是某天在训练,跑得气喘如狗整个舌头都耷拉到了嘴外,正想要找个地方蹲下就赖着不走了,却听见纪云在旁边吆喝着骂,说他们这群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就等着在今年兽会上丢人现眼吧。

白术一直觉得做人么,得失心这么重是不对的。

“重在参与嘛。”

“闭嘴。”

“……”

以上。

这会儿,当君长知绕过长长的“斗兽台”来到白术跟前的时候,台子上已经有了第一场比试的人,西番国那边上的是那天被云峥直接打趴下的那个胖子和尚,大商国这边上的是飞熊卫的一个哥们——别看那胖和尚在云峥的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剩下跑路的份儿,但是这会儿跟那实力相当的人打起来,却还算颇有看头,手中大杖甩得虎虎生风,砸在地上呯呯作响,若不是见过他屁股朝天趴在房顶上的蠢模样,可能就连白术都要以为他是个什么不得了的高手。

而就在这片刻走神的空当,等白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该做的事应该是跑路时,一抹绯红色的身影已经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的去路,来者身穿文官正三品官员朴子,这会儿头上的璞头已经取下,黑色长发倾泻而下垂于肩后,他双手拢着袖子,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目光看得白术浑身不自在,背后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小人在拿着针刺扎她,恨不得这时候有个人把她喊了去帮忙扛东西——扛啥都行,把天德帝扛起来扔出去都没问题——可惜白术看了看周围,每个人都在各忙各的,要么就是比武刚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最终她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很正常地对面前的年轻大理寺卿说:“君大人不看比武呐?”

君长知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稍稍凑近了白术,像狗儿似的嗅了嗅鼻子,而后淡淡道:“山泉硫磺味。”

“……”白术被他说得愣原地,想了想点点头,“咱们都尉府有从山上引下来的室内温泉,昨日我当差在屋顶上蹲了一宿,想着去去身上的寒气,就去泡了泡——”

白术话还未说完,君长知便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她:“这样的味道,西决身上也有。”

白术:“……”

此时此刻,白术算是真的明白过来什么叫眼前一黑,在心中把西决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应当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君长知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居然主动伸出手,抓住了白术的手腕。

白术微微一愣。

下一秒就被拽离了舞台,一路被君长知抓得跌跌撞撞地往那人烟稍显得稀薄的地方走去——因为这会儿大家都在看比武,台上的飞熊卫正好一脚踹上了那胖和尚的肚皮,周围的人喝彩声不断,一时间居然没人注意到他们。

白术被君长知拉到了假山后面,这地方相比起比武台附近显得清净了许多,喝彩声掌声似乎都远远地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似的……

白术定了定神,却还没等她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君长知用那清冷的声音说:“你当真是好龙阳?”

白术:“啊?”

白术猛地抬起头,却在这时君长知已经没有再给她震惊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只当你平日里傻了吧唧是年纪小,索性让着你,又因你是我点了头从那西北偏远地方带回来的小孩,所以对你也是诸多容忍,却没想到你如此分不清轻重……”

“?“

白术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君长知神色漠然,那模样,愣是将白术已经到了嘴边的辩解给憋得活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这会儿,她靠在假山上,抬起头像个傻逼似的看着面前的大理寺卿,劈头盖脸便被一通训斥,却像个孙子似的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说你好龙阳,说也就说了,年轻的时候,有那么些个不同寻常的爱好也无大碍——但是你选择对象的时候,至少也要弄明白人家到底是不是对你真心……”君长知一边说,一边看着白术,顿了顿,片刻后,“世界上男人这么多,你为何偏偏看上个西决?”

神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