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在经过了一大串没什么营养的讲话后,白术觉得他们在这一脸严肃的讨论关于“快活”不“快活”这件事,着实有些下流。

她放下筷子,捧着脸看天德帝安然地喝茶,想了想用,用商量的口气问:“皇上,您能不能告诉小的,您到底想干嘛?”

“不明白?”

“不明白。”

“以后你就明白了。”

“难道是你真的准备办了都尉府?”

“朕要办了都尉府也不会从你下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倒是告诉朕,没了你都尉府是不能开工了还是不能活了?”

“…………难道是因为君长知么?”白术又问。

然后她发现天德帝居然不说话了,转过头便用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她,近乎于等于默认的样子——这会儿轮到白术震惊了,她发誓她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却没想到天德帝真的这么想。

“如果你觉得用我能怎么着君公公或者让他听话,我觉得你可能打错了如意算盘。”白术一脸平静地自揭伤疤说,“那日在大殿上你也听见了,我对他就是……一门心思的单恋,没回应的那种,以前不回应,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他连打我抽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天德帝闷不作声,便是从茶杯上方扫了一眼白术:“你摆床头的那个大阿福挺好看的。”

“……”

“那日朕见君爱卿拿了,挺有趣,想要问他讨要,他却不给,朕老惦记着呢。”

白术闭上了嘴——她看着天德帝孟楼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似乎读懂了什么,又似乎其实不懂,只是迷迷糊糊地想到: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是孟楼这个站在最高处的男人。

而君长知,那人怕是最不擅长的就是卖别人面子。

既然他不给,孟楼也不会这么算了,总是惦记着,找一个机会把那失去在自己的臣子身上的“面子”一并讨要回来……

白术压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跟无耻的人试图好好谈话是不会得到好结果的——但是要她揍人,她又揍不下那个手,所以只好算了。

那次短暂的对话之后,白术没有就“万岁爷您到底想干嘛”这个话题再跟天德帝进行什么讨论——事实上她觉得可能天德帝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反倒是内务府人似乎知道什么似的,每天带着早膳给白术端药来——因为人家端得光明正大,白术也没怎么怀疑当普通疗伤药喝了,毕竟她身上的没好利索——直到某一天,白术发现她该来大姨妈的日子大姨妈却没来,她这才留了个心眼,假装不经意问那端着汤药来的姑娘:“这什么药啊?”

那宫女笑嘻嘻地说:“奴婢不知,只知万岁爷疼姑娘,吩咐内务府,姑娘年纪还小,不合适妊娠,每日便让咱们熬了汤药端来……”

白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妊娠?”

宫女飞快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龙榻,随机羞红了脸。

白术:“……”

白术觉得这世间上找不到比孟楼更损的人了。

当天白术就“我他妈大姨妈都不来了老大您玩够没”这问题又抓着孟楼一顿念叨,后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火,索性收敛了些——

反正他要得效果也已经达到了。

……

接下来的几天那老天爷就像是终于睡醒了,反应过来冬天该来了似的,天气居然突然转凉,天儿不知不觉突然就从初冬变成了隆冬,冷得人鼻子都快掉了下来。

当养心殿的地暖烧上,火盆子摆好的时候,几乎整个皇宫都知道天德帝的寝宫里头还住了个人——听说那人年纪还小,却偏偏得了皇上的宠,有人说都是因为她救过皇帝的命所以才得宠,但是也有更多的人说,那也就是皇帝一时新鲜。

但是听说皇帝对她真的挺不错,心疼她年纪小,舍不得让她妊娠,每次都炖好了补药——起初还有人冷嘲热讽那是皇帝看不上“血统不好的野种”,但是后来又听说,住在养心殿里的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流言发了次脾气,闹了一会儿,那补药居然就断了。

“——那之前说她投敌叛国的事儿呢?就这么算了啊?”

“——嗨,叛不叛,可不就是万岁爷一句话,要真叛了,还能那人往自己枕头边儿放么?”

于是。

那些个冷嘲热讽的人闭上了嘴,与此同时,又不知道是有多少心怀侥幸的人要碎了一口银牙——无论如何,因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后宫那些个佳丽三千,已经有足足一个多月没再踏足养心殿的大门儿了。

在这后位悬虚的微妙时刻,孟楼又向来不按照规矩出牌,全皇宫上上下下都在巴望着,“那个人”什么时候失宠。

……

这夜。

那个人蹲“鸟笼子”里睡觉,半夜却因为被子不够厚实被活生生冻醒。

睁开眼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拍打屋檐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下雨了,哆哆嗦嗦地拔下脑袋上挽着发的簪子,手脚麻利地开了笼门上的锁头,等她推开偏殿的门蹑手蹑脚探出脑袋时,这才发现那桌案后面,当皇帝的还披着厚厚的狐裘在阅折子,昏暗的烛火摇曳,将那张年轻得脸衬得忽明忽暗的。

天德帝头也不抬,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冷嘲道:“越狱啊?越早了点儿不,子时刚过呢。”

“喝水。”白术直起腰,翻了个大白眼,看了眼门外——从那投影来看,今儿夜班的人里应当还有个纪云,只不过她没出去打招呼,就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早就冷透得茶,“外面下雨了?”

天德帝闻言,反倒从折子上当抬起头扫了她一眼:“是下雪了。”

白术“喔”了声,喝口水,放下水杯,想了想道:“我被子不够厚。”

“嗯,”天德帝应了声,“明儿给你加一床就是。”

白术满意地点点头,伸脑袋看他换了朱砂笔,在某个折子上画了个圈,写了个字——一边往回走一边捉摸又是哪位要倒霉了,却在这个时候被叫住。

她有些莫名地回过头,定眼一看,发现坐在龙案后的人正看着她,一只手摊平在桌边,淡淡道:“装什么死,拿来。”

“……”白术迟疑了一会儿,在那桌后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挑起眉时,她这才将脑袋上的银簪子取下来,不情不愿地皱着眉塞天德帝手中,“给你!要跑早跑了,还等现在呢!”

天德帝不理她,接过簪子往手边一放,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那披头散发满脸抱怨的人,顿了顿,忽然捏起手边一本折子,问道:“你猜这上面写什么了?”

白术扫了一眼,发现是关外递上来的折子。

现在在关外,能把折子直接递天德帝面前的官员,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而普通人,天德帝也不会一脸贱了吧唧地凑上来问她,所以她几乎没怎么想,就顺口问道:“君大人可还安好?”

天德帝将那折子扔回一旁,顿了顿,笑道:“有你惦记着,自然好得很。”

“……”

哟,还挺酸的。

白术微微眯起眼,简直不想说搞得这两俩男人跟她都有什么事儿似的——沉默半晌,又问:“折子上说什么了?”

“跟朕问安,说过阵子处理好了西番国的事情就回来,那公主有些小缠人,”天德帝想了想,面不改色就把“西决奸诈狡猾难缠”改成了所谓不知道人在那儿的公主难缠,言罢,又居然笑道,“对了,君爱卿还让朕保重身体,切勿……”

“啥?”

“纵欲伤身。”

“………”

“咱俩的好事已经传到西番国去了。”

“嗯,是啊,”白术笑眯眯地拢了拢头发,面不改色道,“用不了这个冬天,全世界都能知道,大商国的皇帝是个淫.魔,没日没夜抓着个还未满十二的孩子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再一俩章这卷就结束啦…………注意是这卷不是这文。噗

☆、第一百零七章

那晚被白术一通奚落过后,天德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玩腻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连续好几日没有再来骚扰她——白术索性也没有再提什么时候给她另外安排住的地方的事情。

因为这事已经没多大意义了——现在她被天德帝“招安”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除非她这会儿有那么一颗守宫砂长在眉心成日招摇过市,否则,怕是没人会相信她跟天德帝没什么。

而且天气冷,别的地方再好,肯定也不会比养心殿还好,这里整日不管皇帝在不在都升着地暖,烧着火盆子,随时都是暖烘烘的,白术这才知道这牛狗娃的身子似乎极为畏寒,到了冬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冻得恨不得冬眠起来才好。

于是两人同一屋檐下,居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

每次想起这件事,白术未免都觉得有些神奇——按照普通电视小说里的走向,这会儿她都跟皇帝同一屋檐下了,理应已经脱离了炮灰的命运——然而实际上想一想,她现在好像还是炮灰,而且炮灰得比以前更彻底了。

以前好歹她还是个挺风光的锦衣卫。

现在她成了众人口中的“辰妃二代”。

外头的人都以为她无限风光被天下最珍贵的人圈养了起来获得无限疼爱——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确实是被圈养起来,只不过“无限疼爱”是肯定没有的,而且所谓“圈养”就是字面上的那种圈养,白天她就待在笼子里自己和自己玩,只有晚上天德帝回来了,她才好得到一点儿放风的时间,稍稍舒活下筋骨——

这夜,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雪粒掉下在窗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术揣着个暖手炉,捧着脸,撅着屁股趴在桌案边看着坐在桌案后的天德帝:“从此以后,恐怕会有无数的姑娘家挤破了脑袋男扮女装想要进宫当侍卫,要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彻彻底底都成了女人无人可用时,别抱怨,都是你自己的错。”

平日里没人跟她说话,她快憋出病来,晚上天德帝回来了,自然成了她消遣对象。

而此时,只见天德帝头也不抬地看折子,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朕一天不给你地位,她们就起不了别的心思——别人只当朕玩腻了你,便会将你抛弃。”

白术闻言,放开了手稍稍坐直,微微眯起眼道:“你这是在暗示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明白就好。”天德帝淡淡道,“若君爱卿从西番国的回来的图纸证明不了你的清白,早晚你还是得人头落地。”

“那我做什么现在这么配合你?”

“因为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在央城君府,还有父母在老家黑河村……”

“你别为难她们。”

“朕没那个精神。”天德帝笑道,像只狐狸,“只要你配合,朕现在且问你,朕对你可是疼爱有加?”

白术想了想,咬着后槽牙挤出个“是”字,谁知道话一刚落,便看天德帝放下了手上的折子,居然认真地看着她,那双眸子中溢满了似笑非笑的情绪,又问:“你可是心中早已忘了君长知,只有朕?”

“……”白术觉得这会儿她手里弱有暗器她能把皇帝扎成刺猬,想了想,却在那目光注视下被迫点点头,勾起唇角用无比讽刺的声音道,“是,我心里只有你。”

之前白术趴在桌案边上两人还算窃窃私语,最后那么一下“爱的告白”白术因为气得狠了声音挺大,她话语刚落,便看见这会儿靠在门外的人影晃了晃。

天德帝笑了。

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凑到白术身边,用那亦真亦假的语气道:“你对朕如此真心,让朕好生感动——假以时日,若真能证明那设计图一事你是冤枉,朕也不计前嫌收了你,给你个名份。”

当他说话时,唇边所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白术的下颚处,居然有些痒痒……眼下,整个养心殿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换作平常女子,得了眼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承诺,怕是早已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且羞红了面颊。

然而。

“………………”白术面无表情看着天德帝,“你疯了?”

“没有。”天德帝一哂,目光流转,“你不愿?”

“以后我的爱人是要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迎娶我,到那日我要八抬大轿,身批凤霞头戴彩冠——”

“想的美。”

“喔,那你的求亲我正式拒绝了。”

“……”

原本挨得极近的两人分开了。

白术满心都是天德帝是个王八蛋这件事儿,反而忘记问了,之前说好的君长知只是护送什么公主回西番,为什么最后又扯上了图纸的事情。

等她想起还有这么一着时,便被天德帝一句“过了这村遍没了这店”给打发了。

如此。

转眼便到了冬至。

这一天,大雪纷飞,整个皇宫被白雪装饰得银装素裹,天德帝早早就起来,穿戴得比往日整齐隆重一些,上朝去了。

白术裹着两层被子在笼子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敲偏殿的门,又将偏殿的门推开——她挣扎着探了个脑袋出被窝,一眼就看见天德帝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什么时候了!还睡!”

“天没亮呢!”白术迷迷糊糊道,“鸡都没起床。”

这是说皇帝比鸡还起得早——这话怎么怎么琢磨都是骂人的话,于是天德帝摔门走人了。

白术缩在被窝里被嫌弃得莫名其妙。

虽然早晨天德帝在白术这里闹了个不痛快,但是朝堂之上,有言官趁着好时节,诉说了一番“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将国运隆昌”的好话——这些人平日里主要任务就是给皇帝添堵,难得说了几句让人舒坦的话,自然效果翻倍,天德帝龙心大悦,甚至破天荒的邀请了几名言官参与今晚宫中专门的皇宫冬至晚宴。

接下来还有一些个边关传来的好消息,说是君大人也准备从西番动身回朝,今日下雪江面结冰水路不好走,走陆路虽然路途稍显遥远,然而也是不出半旬便可到央城。

掐指一算,指不定还能赶上跨年宴。

虽然这会儿跟君长知较劲儿,许久未见那张棺材脸天德帝也是贱兮兮的甚是想念,得了这消息自然是吩咐下去下面的驿馆,务必好吃好喝的照应着。

下了朝,没再别的地方处理公务,难得过节,天德帝决定给自己放个假索性直接回了养心殿——推开养心殿的大门,便见茶几后有那么个瘦小的身影正安坐于桌边喝粥,见他回来,站起来想要请安,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见皇帝将门关上了,于是白术又淡定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气得薛公公连道三声“成何体统”。

天德帝却不生气,笑吟吟让薛公公再传几个小菜一碗粥,便挨着白术坐下来,两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些充满火药味儿的话,等下面的人将天德帝的早膳传来了,这才偃旗息鼓,大过节的,这也算是个充满了活力的一天开始。

白术见天德帝一脸贱兮兮的笑就觉得讨厌。

特别是当他用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语气告诉她,君长知要回来时,白术正夹凉拌花生米的手一抖,一粒夹得稳稳地花生米掉到了桌子上。

她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德帝,顿了顿后放下了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天德帝孟楼见她是这个反应,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索性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难得正眼看向身边的人——那大手伸过来,还带着屋外些许冰雪寒冷气息的手捏住那小巧的下巴,他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人被冻得哆嗦了下。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却意外取悦到了他。

“想什么呢,这么看着朕,一副朕怎么着你了似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难得仔细地定眼瞧着面前的小孩——连日在养心殿里待着不干活儿,眼前的人那伤当然是好了连带着连身上都重新被养出了一些肉,不再是瘦骨狼柴的一把骨头,眼下,那张脸也不知道是老待在屋子里缺氧还是怎么的,红扑扑的,也算是顺眼得很。

没一会儿,天德帝的手便被拍开。

他听见身边的人沉默了下,片刻后用不怎么抱希望的声音问:“君大人若是证明我清白,我是不是可以回都尉府继续干活儿?”

天德帝微微眯起眼,正想说什么,便听见白术又道:“收起你那些个要让我做娘娘的话,问你正经的。”

那气呼呼还有些个不耐烦的语气让天德帝一愣,随机他笑了:“那么想回去,今晚你便回去看看吧——冬至呢,都尉府那群猴肯定热闹,你也跟着热闹热闹去。”

话语刚落,便看见白术转过头来,盯着他的一双眼简直发亮——成天接收她那苦大仇深的目光,天德帝发现自己挺喜欢被这么看着的。

白术说:“我的刀和牌还我,我换身衣裳就回去。”

天德帝闻言,稍稍往后坐打量了□边的人——

这家伙像是极怕冷,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是穿着一身浅色长裙外加短短的棉袄小褂,长裙下摆有几簇恰到好处的绣花将那裙衬得没那么单调,棉袄小褂上,那鲜红色的雕饰尾部悬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此时那宝珠顺着白术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摆,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承托出一丝活泼的味儿来。

头发就是用木簪子挽起了一个普通的发式,想来是她随手自己弄的,那木簪子,是之前天德帝没收了她开笼子的银簪后,随手扔给她的——当时随手给了便是给了,倒是还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仔细一看,天德帝觉得这当时自己随手一拿的簪子样式实在是不错。

再加上那张气色不错的小脸,活生生让天德帝产生了一种自己把眼前的人养得还不错的错觉。

片刻之后,算是将身边的人从头到尾正眼打量完了,孟楼微微眯起眼,对视上那双期待的眼,难得宽容道:“牌子还你,刀就算了,你那侍卫服朕早让人处理了,你就穿着这身去。”

☆、第一百零八章

白术没跟天德帝讨价还价。

她知道天德帝今天松口肯让她回都尉府看看热闹已经极是难得,正所谓见好就收,接下来她再也没提回都尉府的事情,反而是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的内容——仿佛生怕面前的人想起来不对味又忽然改口。

天德帝自然知道面前的小孩心里头打得什么小九九,却也不揭穿她,说话那都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她说什么,他便顺着她说,有时候甚至故意使坏将可以说下去的话题堵死了,然后逼着面前的人不得不憋红了脸,绞尽脑汁再想别的内容。

白术心里虽恼天德帝今儿怎么这么难聊,但是因为有求于他,反倒是忍了下来——于是两人之间居然一块儿排排坐吃了一餐无比和平的早膳。

早膳过后,得放一天假的白术一溜烟就跑了。

她一路摸到平日里给宫女沐浴的偏殿后山,仔仔细细洗了个澡——这会儿大早晨的,后山人少,再加上虽然现在白术的名声可响亮,可是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所以她通过天德帝那儿管薛公公要了个养心殿伺候的宫女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就进了这地方。

守着后山的小宫女见她养心殿的牌子,还纷纷给她行李叫姑姑。

白术顿时觉得她打从进宫那一路就是这么狐假虎威过来的——以前仰仗着一块都尉府的象牙牌,如今又换成了养心殿大宫女的腰牌。

白术一边泡在温泉里洗澡一边胡思乱想,洗好了浑身热腾腾地爬起来,因为温泉是露天的,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她连打了几个寒颤——白术哆嗦着赶紧伸手去拿她放在一旁小椅子上的衣服,却在刚把那小小的肚兜亵衣往身上套时,忽然停止了动作——

她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罗裙小短棉袄,愣怔片刻。

大约十来分钟后,又一阵寒风吹过,仿佛将她吹醒来一般,她这才面无表情地将那衣服机械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这会儿,之前那能“回娘家”的期待激动心情此时忽然如同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熄灭了个一干二净。

她早该想到的。

她光是一腔热血想要回都尉府。

想去见见她那些个许久未见面的兄弟;想去摸摸她许久没摸到的大通铺;想去给她许久未照顾的植物们清清枯叶扫扫雪——然而,她之前却从来没有想起来,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要做的。

她从未考虑过,可能她睡得大通铺早就被别人占据;

她从未考虑过,她走了也会有别的人给院子里的花草清理枯叶扫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