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托着下巴又想了会儿。
突然一拍膝盖，道：“我知道了！”
他翻了页草稿纸。
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由最初的吃惊转而惊喜，一点一点散开来。
陈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现，然后整个脸都烧了起来，心跳也快了不少。
刚才，苏瑞翻了一页草稿纸。
上面干干净净地只有两个字。
——苏瑞。
第31章 第 31 章
就像烟花突然在脑海中爆炸, 这是下午心烦意乱时迷迷糊糊下写下的，忘记划掉了。
“陈若。”
……
“你暗恋我呢吧。”
……
陈若的脸红得就要滴血，轻轻咬着下唇, 慌乱无措。
就听见身旁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 也没在这问题上再做纠结。
笔尖在纸上敲了两下，苏瑞细长的手指夹着笔, 转了两圈，慢悠悠写下做题步骤。
算出一个答案, 他把本子还给陈若。
“对吧？”
陈若低头, 两只手紧紧握着草稿本, 松软的黑发垂在脸侧，轻轻点了两下头。
体育馆内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的响声，有几个男生还两个手指放在嘴边发出极响的呐喊声。
台上, 付思思背对观众，臀部向后翘着，露出一侧精致的侧脸。
极富节奏感的音乐响起，付思思脚跟随着节拍点地。
馆内的喊声一波高过一波。
苏瑞抱胸懒洋洋坐着, 舌尖顶了顶牙槽，回想刚才那句话。
“你暗恋我呢吧——对吧？”
他咧开嘴角，笑得极为嚣张, 又伸手捏了把鼻子，看了眼身侧笔直坐着看节目的陈若，最后还是惹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陈若整个人便僵了下。
下午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台上付思思热舞, 气氛逐渐推向高潮。
手上还带着下午时那串荧光手环，在灯光下更加闪着耀眼的光芒。
付思思真的好漂亮。
陈若想。
“欸。”苏瑞手肘顶了顶陈若的肩，“我们去外面逛逛呗，这儿太闷了。”
陈若看了眼台上，苏瑞已经站起来了，低着头看她。
“你不看节目了吗？”她轻声问。
苏瑞偏头看了眼，嗤笑了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后头进来几个男生，门一开，外面的亮光就照进来，一阵凉风拂过陈若的心间。
不知怎么，便安下心来。
“好。”
.
外面好多一会儿有节目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脸上画着颇为厚重的妆，最后练习着一会儿的动作。
苏瑞走在最前面，手插着裤袋，几个女生自动给他划开一条路。
陈若跟在他身后。
“陈若，你的奶茶。”
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看到沈晗恺站在前面。
双手都拿着好几袋奶茶。
他又补充：“班上统一订的。”
“谢谢。”
陈若拿了一杯，又抽了根吸管。
苏瑞看了会儿眼前这个男生，认出来是谁，那个坐在陈若旁边问题目，又在KTV时勾搭陈若的那人。
冷笑了声，下巴微抬，目光不屑地看着他。
“SHK？”
沈晗恺一愣，这才发现陈若身后的这人。
两人目光相对，剑光浮动。
几秒的对视两人就已经了然。
这就是平安夜给陈若送苹果的SHK。
而陈若没收到他的苹果则是因为被苏瑞扔了。
陈若没意识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把吸管插进奶茶里喝了口，拉了下苏瑞的袖子：“走吧。”
苏瑞搂着陈若的肩走出体育中心。
意味明显。
身后沈晗恺一直盯着两人的背影到消失为止，知道身旁有人喊他才回过神来。
“来了。”
.
操场上除了两人没有其他人，今天的夜格外澄澈，满天都是隐隐闪烁的星子，这样耀眼的夜晚在市区很难见到。
这样的天是很适合吐露心事的。
陈若在草坪上坐下来，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像煮沸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气泡。
她曲起腿，抱着膝盖。
思索着怎么措辞。
半晌才开口：“苏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老子喜欢你你不知道啊？”苏瑞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
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次苏瑞没有马上就回答，顿了几秒，伸开手臂躺在草坪上：“不知道啊。”
他这么说，陈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下巴搁在膝盖上，呆愣着出神，突然手腕被人圈住，往后一拽。
下一秒，她被扯着躺下，头枕着苏瑞的手臂，下意识朝他看去，便看见他噙着笑的双眼，亮晶晶的。
天空中一阵飞鸟尖利的声音响起，一架低空飞着的飞机闪着光穿过云层。
怦然心动。
陈若突然不想起身，头动了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苏瑞的手臂。
那样幽静的夜晚很奇妙。
那架飞机像是来自未来，带着遥远的自己向现在的自己走来，感慨着年少的快乐。
苏瑞叹了口气。
“你能让我感到宁静，心灵上的。”
陈若明白这是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这样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她本以为苏瑞只是觉得她跟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不一样才有兴趣而已。
“只是你以前没有遇到过我这种性格的女生吧。”
苏瑞不置可否。
“也可能你只是一时兴起。”
陈若的头发扫过他的颈窝，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耳朵后面白皙柔软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微微的光芒，如绸缎一般。
苏瑞已经完全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了。
嗓子眼发干，他张了张唇，另一只放在腹部的手往旁边一甩，整个人呈“大”字。
轻轻咽了口口水。
道——
“陈若，你上了我吧。”
……
陈若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问他说了什么，就听到下一句。
“求你了。”
……
长久的寂静。
陈若身子绷直了，眼睛直直看天空中的星，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才打破寂静：“你不是说我能让你感到宁静吗……”
……
苏瑞卷起被她枕着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内心宁静，身体燥热。”
他声音沙哑，呼吸声有些重。
……
陈若一骨碌从他身上爬起来，脸烫的吓人，不敢看他，只低着头，碎发挡住脸遮住所有的情绪。
见了她反应，苏瑞又盯了她一会儿，看不清脸却能看见她白皙的脖子。
操。
苏瑞实在受不了，也坐起来，又挪得离她远了些，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
扣下打火机，火苗立马缠上香烟，在黑夜里一明一暗，深深吸了口，觉得自己终于平复了点。
这是陈若第一次见他抽烟，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撇开视线。
风从苏瑞的方向吹过来，带着烟味吹过陈若的鼻间，有些刺鼻。
陈若两手托着脸颊，不露声色地捂住鼻子。
“不喜欢啊？”苏瑞看着她问。
“什么。”
“烟味。”
陈若回过头看他，摇了摇头：“没有。”
苏瑞又抽了一口，用手掐了烟，伸手拉了拉陈若的外套，盖住脖子露出来的那块皮肤。
刚才那股燥热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冷风顺着袖子吹进体内。
“好冷啊。”苏瑞这会儿才觉得冷，他穿着表演时的衬衫西装，在这样的深冬自然会觉得冷。
朝陈若勾了勾手臂。
“给我抱抱呗。”
陈若犹豫了会儿，默默朝远离苏瑞的方向挪了点。
靠。
苏瑞有点后悔刚才一激动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现在陈若防他跟防贼似的，真把他当成变态了。
“怕什么。”
他语气嘲讽，又带了点笑。
又是长久的寂静。
只有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球的声音，篮球场上亮着昏暗橘黄的灯光，操场上漆黑一片，篮球场上的人看不到操场这坐着两个人。
苏瑞看了会儿那几个人打球。
“戚，垃圾。”
陈若也偏头看他们打球，想起每次篮球赛时场外女生喊着苏瑞的名字。
“你打球很厉害吗？”
“不是很，是超厉害。”
苏瑞得意又说，“上次跟你们班比赛你不是来看了吗？”
“嗯。”
“我厉害吗？”
他脸上有不可一世的傲气，语气却又像个要鼓励的孩子。
陈若无奈地笑，轻声应了声。
“我刚开始打球还是在美国的时候呢，没记错的话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陈若在一旁安静听他说。
“我读得那所学校每天的课外活动时间很多，那时候很多男生都会去打球，我之前是不去的，就在教室里待着做作业。”
“现在说这种肯定没人相信，我五年级之前还经常是班级第一呢。”
……
“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打球？”
陈若有点吃惊，觉得和现在的苏瑞相差也太大了。
苏瑞两手撑在身后，身上还有些淡淡烟味。
“活动课时会有很多家长过来陪孩子一起玩，而我小学六年几乎没见过我爸，小孩子嘛，多多少少也会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
……
“所以我就干脆不出去玩，我那时候还想着说不定成绩好了我爸还能来美国看看我。”
“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后来适应了那的生活，也开始跟他们一起去打球，后来有一次我们一群人不知道干了什么犯了错，老师让我们把父母叫来学校。”
“那是我第一次在春节以外看见我爸。”
“后来我就不读书了，总是打架惹事，跟学校里一群混混成了朋友，可惜这种套路只能用一遍，除了每周打在我卡上的生活费多了些，我爸再也没来过。
……
陈若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站起来走到他身旁，蹲下，双臂环住他，埋在他颈窝。
“苏瑞，其实你很好。”
……
“可能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苏瑞侧头，脸颊蹭她微凉的头发：“你这是同情我呐？怪尴尬的，我自己都没觉得怎么。”
怀里那团毛绒绒的头发晃了晃。
“不是。”陈若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在抱你。”
“……”
“你不是冷吗？”
苏瑞勾唇笑：“可以。那抱紧点吧。”
体育馆内悠扬的古筝声音传出来，混着操场上的清新泥土味，和他身上暖洋洋的味道。
陈若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时听到他说。
——“我只是对你一个人好而已。”
第32章 第 32 章
陈若抬起头, 现在的姿势和苏瑞靠得极近，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气。
苏瑞的拳头暗暗收紧，刚想去亲她, 陈若就往后退。
“你以前没有这样对过别的女生吗？”
苏瑞想也不想就回答：“没有啊。”
“可你有过很多女朋友。”
陈若在一旁坐下, 紧了紧外套，双手合拢放在唇边哈气, 又搓了搓手。
“闲着无聊呗。”
她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声音。
心跳漏了一拍，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闷, 她视线移开转到另一边, 装作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只是闲着无聊吗。
苏瑞嘴里叼了根草, 百无聊赖地晃着，也没意识到陈若的情绪变化。
“那天在广播室你们班班主任给我说了一句话。”
苏瑞吐了嘴里的那根草：“嗯？”
“他说，早恋就像喝水, 也许可以阻止你们喝水，但却阻止不了你们口渴。”
“呵，他还说过这么骚的话呢？”
苏瑞说完，又仔细琢磨了下陈若刚才说的那句话。可以阻止你们喝水, 但却阻止不了你们产生爱的情愫。
他直觉陈若是想说些什么，今天的她太过反常。
顺着她的话题，轻佻又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口渴了吗？”
陈若没有直接回答。
风力有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袭来, 带着暖烘烘的甜意。
她说。
“我们差得太多了，你好到让我觉得配不上你的喜欢。”
“我后来想啊，口渴了也许可以喝水，可你对于我来说却是毒酒, 不能饮鸩止渴啊。”
苏瑞皱起眉来看她，脑子有点空，猜不透她的意思。
陈若感觉到他的灼热目光，扭过头对上他的眼睛，陈若一双湿漉漉的瞳孔在黑夜里发光。
一旁篮球场地嘈杂和身后体育馆的欢笑在这一瞬间都消弭于无。
两人的眼里耳里都只有对方。
接着苏瑞就听到一串轻飘绵软的声音。
那声音说：“你去喜欢别的女生吧，别把感情和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那话一落，苏瑞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冷笑。
“胆子长大了是吧？”
他声音冷淡却隐忍，神色暴戾却克制，盯着陈若看了半晌，待她就要低下头去时，一把捏住她的下颌。
下一秒，他的脸就近在咫尺。
滚烫的气息喷在脸上，脑后一双大手摁着，唇间一片湿润。
陈若蹙起眉，感觉到唇瓣被他一下一下的啃噬，动作激烈，想逃却逃不开。
直到天空中突然一束窜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苏瑞才放开她，只不过鼻尖还蹭着她，意犹未尽、难以克制。
体育馆内结束的音乐响起。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顾陈若挣扎就拽着她的手往校门外走。
走了几步像是还不解气，拐进一旁一条漆黑小道里，把陈若拉到一旁的台阶上。
两人的身高拉近了些。
苏瑞看了会儿，俯下身又亲下去，这次动作不像前一次那么激烈，反而轻轻地一下一下舔着，扫过她的齿缝。
再抬头时，陈若脸上挂着泪。
晚会结束后的大家笑闹着走到了校门口，谁都没发现一旁漆黑角落的两人。
声音嘈杂。
陈若轻声说：“我爸爸是在我初一第一天开学时出事的……”
.
元旦晚会结束后有三天的元旦假期。
陈若回了家，穿着米白色的毛绒睡衣，曲腿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啪啦着饭。
“小若？”
江彤第三次叫她，陈若这才回过神来，无神的双眼渐渐清晰起来。
“你嘴怎么了。”
“啊，不小心磕了一下。”
陈若手指抚在嘴唇上，思绪飘忽到昨天那个夜晚，那个少年，那个吻。
江彤笑了下，夹了块红烧肉到她碗里，完全没有怀疑，“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小心。”
陈若吃了那块红烧肉，把碗里剩下的饭一并吃掉。
“妈妈，我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好，别太累了，我看你昨天晚上好晚才关灯。”
陈若回了房，把桌上早已经凉透的水喝尽，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从书包里拿出平常在做的物理课外练习册和错题集，又打开抽屉拿出小刀，用尺子比对着把错题一块块扣下来。
等她把错题粘在错题集上，又在上面自己又做了一遍。
天已经暗下来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乌云密布，看不出现在多晚了。
头晕得厉害。
陈若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打算稍微放松一下再继续做题。
但她还是先开了英文短篇小说播放器，一口官方流利的英文传出来，陈若这才点开朋友圈。
她平常很少玩手机，大家发的一些梗也不太清楚。
拇指在屏幕上滑动，陈若时而看着屏幕轻笑，继续往下滑。
一张照片闪过她的眼前。
她愣了下，往上滑到那张照片。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是六七个人的一张合照，他坐在最中间，正对着镜头。
手放在桌上，握着身边那个女生的手。
女生穿着白色的高龄毛衣和粉色呢子外套，看着素净又有几分可爱。
陈若站起身开窗户，冷风顺着衣领灌进身体，她浑身激灵了一下，又把窗户关了。
昨天晚上对苏瑞说的话还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
.
“我爸爸是在我初一第一天开学时出事的……”
“从那以后，我就会恐惧所有不确定的关系，初中时甚至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都不过是点头之交，现在高中了遇到了宋词才有了一点改变。”
“后来又遇到你，你和宋词不一样，友情也许可以一直存在，但你对我的情感呢，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吧。”
漆黑的夜，陈若的话一字一字地打在他心间。
苏瑞没有说话，只是手脚都凉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像他这样的人，独自一人洒脱自在惯了，在此之前即便是追陈若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这辈子就定下来了。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陈若，是从前没有过的喜欢。
见他不说话，陈若定了心神看他。
抿着嘴唇，神色阴郁，像极了刚认识他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