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悉是那么的真实,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俯身的靠近。

不…不能再近了…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他先一步拥入怀里。

她满心惊慌的害怕着,以为就要惊醒,可奇怪的是她感觉到了他的拥抱,他的双臂环抱着她,他的轻吻落在她的发上。

她终于放心的贴近他的怀抱,却还是紧张得不敢动弹。

上天已经对她太过纵容了,竟给她造了这样真实的一个梦。

梦圆

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也终于没有再被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纠缠。

遍布满目的白尽数化作海棠花飘飞,这个过于沉重的冬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和煦而又馥郁,从窗棂投射进来,在地上荡漾着恍惚的影。

或许真是睡得恍惚了,宋娴整个人还是朦胧的,就连梦里的感觉也似被带了出来。

她竟错觉那熟悉的气悉和温暖的怀抱仍然裹在周身。

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宋娴挪了挪,打算翻身起来,下一刻却整个人僵住。

她分明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在了她的腰上,背脊更是贴着什么温暖的东西。

她于是垂眸往腰间看了看,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来这个梦还没有醒啊。”她默然在心下自语,不禁有些窃喜。

既然没有醒,那就再受用一会儿,哪怕多一会儿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索性又闭上眼睛,打算再沉迷片刻。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身后那个梦中人却好似受到了惊扰,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那条手臂,将她往近前带了带。

“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要醒了吧?”宋娴立刻紧张起来,出神的片刻竟被身后那人翻转过来。

霎时间对上那副她凭想象勾勒无数次的面容,她一时呆在那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心口的地方像是有什么趟过,将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这…这也太真实了吧。

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倒是比她醒着的时候回忆的还要清晰。

她下意识的伸手往那眉宇间探去,到了跟前的时候,那纤长的睫羽扑闪了几下,惊得她连忙把手收回。

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他攥住,用掌心紧紧包裹。

宋娴吓得整个人一颤,连忙挣脱出来,起身往后退。

背脊已经触上墙壁,那梦中人却还不依不饶的往她跟前逼近。

这下再顾不得许多,她急道:“等等,别过来。”

感觉到那人明显一怔,虽停顿下来,眸子里却浮现出久违的怨毒之色。

不知怎么的,即便知道这是梦,可看到那样的目光,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心痛,于是低下头,对梦中人解释:“太近了…梦会醒的。”

好像这梦中人还挺好说话,待平静下来,宋娴又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然而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将那萦绕心魂的面庞看清楚,面前的人就忽然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接着他又轻抬下颌,将她的脸从怀里捞出,不由分说的就攫住了她的朱唇。

突如其来的拥吻犹如狂风骤雨席卷了整片天地,宋娴彻底的懵了。

她早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也分明不愿抵抗。

这久违的柔情实在太让人沉迷,就算是一杯毒酒,她也愿饮鸩止渴。

他的温存近乎疯狂,薄唇贪婪着她的每一寸香甜。

那双臂不断的收紧,简直要将她融入到他的骨血里。

这样的激烈让她快要不能承受,可偏生她又心甘情愿的溺毙在他的怀里。

仿佛过去了天长地久的时间,他才终于稍稍撤离,双臂仍旧支撑着她已经柔若一汪春水的身子,气息不稳的声音携着无尽的柔情与怜惜紧贴耳际:“梦里的我可以这样抱你吗?可以这样吻你吗?阿宁,我是真的,这不是梦。”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贴上他的胸膛。

透过温暖的身躯她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而后整个人都怔住。

一滴泪划过眼角,她仰起头触上那双深情凝视她的眼眸。

“容褀…”她轻声呢喃,终于泪水决堤,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

原本日夜期盼,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奇迹,如今真正发生了,却反而不敢相信。

用了很长的时间,宋娴才终于接受这不是梦的事实。

而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像是长在了李容褀的身上,一时一刻都要贴着他,说什么也拽着不撒手。

“你看王爷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王妃你就略松一松手,好歹让王爷沐浴换身衣裳吧。”敏心再三的劝说了也没用,宋娴还是死死的抱着李容褀不放。

李容褀对此却很是受用,索性将她横抱起来:“罢了,就随她吧。”

敏心却惊了一跳,忙提醒道:“王爷可轻着些,王妃如今胎像还不稳,经不起磕碰。”

“我自然知道轻重。”李容褀应着,语调明显柔软了几分,此刻只觉犹如自己的整个家都在怀里。

他又吩咐敏心道:“去准备个大些的浴桶和热水。”

敏心立刻明白过来,又担忧的看了看那难舍难分的两人,默然叹了一声,终归还是应道:“奴婢遵命。”

经过一番沐浴休整,李容褀抱着宋娴在庭院里晒太阳。

久别重逢,原本有许多的话要说,可到了这一刻,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

宋娴依偎进他的怀里,贪婪着属于他的气悉,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的待着,她已经觉得足够了。

方坐了片刻,敏心又来传话,说是宋将军来了。

见父亲到王府上来,宋娴才终于依依不舍的自李容褀怀里退出,欣然的上前迎接。

原本因为母亲和哥哥他们也会来,不想来的却只是父亲一个人。

李容褀连忙将岳丈迎入上座奉茶。

寒暄片刻之后,宋将军看着举手投足间接不忘眉目传情的两人,忽然如释重负的来了一句:“我今日来,原是怕你们因为这次之事生出嫌隙,故而特来说道说道,现如今看你们这样,想是我多心了,看来也不必说了。”

宋娴和李容褀皆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宋将军的意思。

宋娴立刻羞赧的红了脸,可又自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她于是侧过头去,怨怼的看着李容褀,嗔道:“说来还真是,你都还没跟我解释。”

然而不等李容褀解释,他的岳丈大人就已先一步将事情的经过说来。

原来这一切本就是李容褀和宋将军设好的局。

此次出征途中,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泰宁公和外族早有勾结,本次外族进犯也是泰宁公授意其所为,而他又故意不肯出征,为的是威胁太子和支持太子的朝臣,逼太子退位。

然而泰宁公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孤注一掷,将李容褀和宋将军都派出去应敌。

他并没有就此作罢,又通过安插细作,出卖军事机密给敌军而使得他们遭围困,而后他自己再自请出征,表面上是围魏救赵,实际则是借此机会欲将他们铲除。

泰宁公故意打开了一个缺口,令敌方伪装好的军队进入城内,而后里应外合将李容褀剿灭。

幸而他的这一计划被李容褀识破,于是与宋将军商议,将计就计趁此机会把泰宁公铲除掉。

李容褀故意只带了三千兵去探路,又营造出被敌军火攻而全军覆灭的假象。

至此,他的死讯传到京城,而他从此成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脱离众人的视线,暗中去布置一些事情。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藏身于暗处,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为的是在最紧要的关头给泰宁公一次重击。

没有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很快就到来了。

早就蠢蠢欲动泰宁公见太子一党少了李容褀这个臂膀,已是元气大伤,于是趁此机会在宫中摆了那一场鸿门宴,打算一举将太子和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们歼灭,而后自行登基称帝。

见狐狸尾巴彻底暴露出来,泰宁公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一面暗中给李容褀发出信号,一面前往宫中赴宴。

泰宁公果然在宴会上刀兵相向,但在他以为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带着太子殿下一直命他暗中训练的一队精兵杀入了京城。

这就是为什么那夜京城会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和泰宁公的军队交战。

就这样,泰宁公某夺皇位的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而泰宁公也终于被擒,押入刑部受审。

“王爷他并非是有意瞒着你,可是此事关乎天下,容不得一点儿差池。只是为父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那个样子,为父心里也甚煎熬,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告诉你,可想想还是怕走漏风声,再连累了你和我们这一大家子。你要怪就怪为父,莫要怨王爷…”宋将军解释了许多,直到宋娴再三承诺了方才作罢。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要走。

宋娴和李容褀连忙挽留他一起用午膳,怎料将军却露出一脸的无奈表情,摆摆手道:“还是不了,眼下为父算是完成了任务,可知为了这事儿你母亲生生数落了我一夜,我眼下还得回去给她复命呢,就先走了。”

送走了父亲之后,宋娴便陷入了沉默。

李容褀见她如此唯恐她是恼了,连忙拥着她又解释了一番:“那时到处都是泰宁公的眼线,每多送出一次密信,就多一次被发现的危险,我是连岳父都不敢联系的,所以也不知道你竟…”

他说道此处不禁停下叹息,收紧了双臂如同害怕失去什么无比珍爱的东西一般抱紧了宋娴,继而以薄唇贴着她的耳册低喃:“也幸而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否则我恐怕会控制不住,不顾一切的就回到你的身边。”

听到这句话,宋娴不由的心下一动,抬起双手回拥住他。

她其实并没有怨他,相反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只是觉得庆幸而又后怕,幸而这一切只是计策,幸而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李容褀却反而像个孩子一样将脑袋埋入她的怀里。

他将轻吻落在那隆起的小腹上,侧耳附上去聆听,感受着延续着他的血脉的小生命。

听了许久之后,他要起身与她温存,不厌其烦的用薄唇触碰她的面颊和眉眼,而后凝着她的双眸低喃:“谢谢你…”

他忽然说了这一句,在宋娴的微诧继续呢喃:“我自小便没了母亲,生活在王府里虽然锦衣玉食,可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拥有一个家,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听着他这不断重复的感谢的话语,宋娴反过来将他拥住,百般柔情的回应着他。

她依偎在他怀中轻蹭,接过他的话去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贪婪着他的气悉,她依依不舍的仰起头来迎向他的双眸,弯起嘴角,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谢你,活着回来…”

谢谢你,将我生命里所有的希望带了回来。

两个月后,宋娴的身子愈发的沉了,就连新天子的登基大典都无缘参加。

对于此,她耿耿于怀了许久,毕竟这样的盛事是有生之年难得一见的。

然而李容褀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肯松口,还特意命牧商在家里看守,以免她偷溜出去,唯一只是答应以城南点心铺子里她最喜欢的一整套点心作为补偿。

在送走了一身盛装参加大殿的李容褀之后,宋娴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起初还老实坐在屋里,可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嚣声隐约的传进府里,她却怎么都坐不住了,辗转挪到庭院里,拿了本戏折子来看,可还是坐立不安。

她忍无可忍的捧着肚子起身,刚坐直了身子那牧商就用紧张的目光关注她。

她稍走了几步,只得又坐下,看向牧商道:“淳儿被我放出府去观礼了,外面人那么多,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应该陪着她才对。”

没想到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牧商双颊顿时现出两抹绯红,却仍奋力端着一脸恭谨道:“小人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不敢擅离职守。”

宋娴见来了时机,便忙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你只管去,我帮你瞒着,王爷不会知道的。”

怎料牧商却不领情:“小人还是在这里守着王妃吧,淳儿和敏心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你…”被他这么噎了回来,宋娴很是无奈,只能作罢,暗自嘀咕:“真是个木头!”

她一脸忧伤的坐回榻上,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出这庭院去,奈何现实残酷,她只能将一双眼睛望向天空:“这可是登基大典呐,场面肯定很热闹,本来我跟着他,还能有个好位置的…”

在她百般幽怨之中,总算挨过了半日,敏心和淳儿倒是先回来了。

她立刻激动的坐起身来,一脸兴奋的问道:“怎样怎样?壮观不?人多不?”

那两人都还没从热闹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淳儿只顾着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敏心则赞叹不断:“不愧是登基大典,那场面真是…还有那天子,原本听说是个小娃娃,可大典上看来分明是个俊俏的少年呐,那架势可神气了,还有城里的庆典仪式,还搬了宫里的御坊乐师出来表演,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听着敏心滔滔不绝的说着,宋娴早已是心痒难耐。

她再顾不得许多的起身往外冲去,毫无疑问被那三人同时拦住。

她便攥着敏心的袖角道:“好姐姐,你就带我去门口看一眼,就看一眼…”

“不是我不肯,是王爷…”敏心刚要开口劝她却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威严声音打断。

“你这是想去哪儿,不好好在榻上待着,跑地上来做什么?”李容褀说话间已迅速踱至宋娴身边,二话不说的接过宋娴揽进怀里,而后扶着她往榻上去。

一见着他,宋娴立刻就蔫了半截,乖乖偎在他怀里委屈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容褀将她在软榻上安置好,抬手用指尖在她鼻尖上轻刮了刮,接着用宠溺的语调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孩子,举行完大典后圣上在宫里设了宴,我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告假回来了。”

“还特意去给你买了点心,你看。”他说着,果然从身后取出一个三层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点心,都是宋娴最爱的。

一看到点心,宋娴立刻精神起来,眼睛都放着光,连忙凑过去捻起一块塞进嘴里,一时连看不到登基大典的遗憾都一扫而光。

李容褀见她这般好胃口,满脸都是受用的浅笑。

说来也奇怪,刚怀上那阵子她是说什么也没胃口,如今月份大了却又变得胃口奇佳,成天里惦记着好吃的,整个人都圆了几圈。

偏生李容褀也不劝她节制,反而纵着她,还不时的带些好东西来引诱她,以至于她常常不小心就吃撑了。

“你别光看着,也吃点儿嘛?”宋娴捻起点心送到李容褀唇边。

他们两人正吃着点心说着话,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太医来给王妃请脉了。

“快请进来。”李容褀边应着,边帮宋娴里好衣衫,并叫人搬来了屏风。

那太医便隔着屏风以丝线诊脉,继而起身恭敬的对李容褀道:“王爷放心,王妃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只仍小心将养着便无事。”

听着这声音有些陌生,宋娴忍不住问道:“怎的今日不是王太医?”

那太医便连忙朝着屏风行礼道:“回王妃的话,王太医不日前已告老还乡,如今由微臣接替王太医的位置。”

“哦,他也不说一声,我们好歹送送。”宋娴有些惋惜,毕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王太医为济川王府效力,从来未有差错。

说着话,她忽又想起什么,便问这新来的太医道:“我最近觉得肚子特别沉,有时竟像是要裂开一样,听别人说临盆的时候才会如此,我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呀?”

太医却忙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心,双生子自然是要沉些,所以才要小心养着,不然怕会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