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清官难断家物事,更何况只是隔壁邻居。

越走越近,她才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在争吵,是单方面的骂人——有人在骂景端笙,说他一个人把钱拿了,他算是什么个东西,凭什么占了老景家的钱,听声音,不止一个人,好像挺多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幢别墅,刚到大门口,发现那门开着,并没有关上,就是别墅楼下的门都开着,似乎是不介意让别人听到他们的骂声,一点都不需要遮掩,这么大大方方的姿态,林艳生就算是自认见过挺多市面,还是让这帮人的无耻给惊着了。

这简直就跟她家大伯,还有她家两个堂弟有得一拼!

她听得出来那话的意思,都是景家的孩子,凭什么他们一个钱都没有,景端笙就有了那么多家,——她靠近那里,就看到景端笙坐在沙发里,身边都围着人,那些人有比他年纪略大一点的,好像略大的一点比较多,略小的也有,好像有十来个的样子。

他们将景端笙围在中间,手都指到他的面前,几乎都要戳到他的脸,他还没有什么动静,表情更是没有半点变化,好像别人在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蓦然间,她觉得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

她报了110。

第 17 章

最多十分钟,110就过来了。

林艳生并没有走,她是报警的那个人,自然就留在原地,等着警察同志们问明情况呢,警察同志这么一来,还没问话呢,围着景端笙的这一帮子人顿时都消了个精光,谁也没留下来,刚才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见踪影。

叫林艳生还挺眼界。

没事了嘛,警察同志们也走了。

景端笙依旧坐在沙发里,动也不动的,像是泥塑的菩萨一样。

林艳生还挺好奇,走近去瞧瞧,这一瞧还真了不得,人家居然睡着了,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就睡着了,睡得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不是刚才他也在睡,根本就没理会人?

想归这么想,她到是去叫他,“景端笙?”叫得挺轻的,她还有些迟疑的,并没有太往前,待叫了一声,人家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就上了一大步,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景端笙?”她再叫他的名字,这回声音放大了点。

跟前次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她到是疑惑了,这是怎么的了?不想理人吗?——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会到让人不想理的地步,只要她花花心思,没有人不对她抱有好感的,不是喜欢的那种好感,是容易相处的好感,只要她愿意,压根儿就没想过会踢到铁板一块的,所以她才觉得不太正常,稍稍深呼吸了一下,他是她妈最要好朋友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她要顾一下对不对?

就是带着这种想法,她将手摸向他的脸,呃,其实是额头,一碰才晓得烫得惊人,她的手指一碰到就瞬间缩了回来,那么的烫,烫得她指尖跟过火了一样,是发烧了?

没等她的手缩回身边,已经挨了一记,出手的人自然是景端笙,只是力道很轻,估计是难受的缘故,并没能使上力道,他倏地睁开眼睛,竟然是血红一片,如同要吃人似地瞪向她——“出去——”

话没能同他的眼睛一样气势惊人,软弱得非常可以。

这两相对比之下,叫林艳生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着实觉得有些新鲜,上辈子,她没同人亲近过,所以很难跟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辈子嘛,她自认老资格,觉得自己偶尔放下些架子跟人亲近一点儿已经算是给人最大的恩赐,跟人处到这么近的距离,真是分外难得,结果还被人赶?

骨子里的那点鸡婆因子就涌上来了,她可不管他高不高兴,伸手去托住他的肩膀,试将他整个人都托起来,“我妈念着你是她朋友的儿子,叫我看到你就多多照顾你,你别给我耍脾气呢,烧这么高的烧,睡在家里做什么,要去看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

景端笙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双手想推开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烫的,烫的他不知道怎么推开她,原本抵着她身体的双手慢慢地软了下来,而且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几乎是半推半就地靠在她身上——“不、不去医院——”干涩的嘴唇努力地挤出话来。

“不去医院怎么行?”林艳生有时候挺怨老天的,为什么不给她开个金手指,至少给个里面种满仙草的空间也行,让她现在就能拿出来给他吃,至少把烧给退了,问题她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的,细声细语地劝他,“要是把你脑子烧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就托着景端笙,身上传来他身体的热度,烫得她都要哆嗦,这么的烫,是个人都要扛不住,亏得他还在那里听那些破人们的废话,连报警都不干——她顿时就窜起好多同情心,同情心是难得的,她难得有同情心,活了两辈子的人总是自认看透一切,很少对普通的事有什么触动,就她们家大伯三叔家的那些事,她都是看着的,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尽管景端笙不肯去医院,还是让“力大”的林艳生弄去医院了,发烧病人是有个直接的门诊部,到那边量体温检查什么的,都是林艳生托着他——

“怎么烧得这么高才来医院?”医生是个老医生,把个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一看温度计就冲林艳生说,“是不是没把发烧当一回事,小年轻的就不知道要护着身体?”

显然,把她与景端笙当成年轻的男女朋友了,但她没否认,相对于景端笙的身体,这点事不算得什么事儿,不值当一提,“我才发现的,医生,能快退烧吗?”

她都没陪过人,都是人家陪她的,难得这么一次还陪人,有些不知道什么样的程序。

医生没好气地瞧她一眼,就开了单子,“到楼下付钱,打针再吃点药——”

林艳生没说二话,就托着景端笙下楼,就算是景端笙的难受得不得了,也是个大男人,总是有些体重的,更何况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个身上,亏得她学过一点皮毛博击术,托起个男人还是能行的,就是累点。

挂针专门有个地方隔开来,林艳生顺着医院的指示牌子先将景端笙扶到挂针的地儿,一进去才看到那地方都几乎坐满了人,差不多都是小孩子在挂针,陪着的都是家长,也有年纪大的,子女陪着,但不多,几乎都是小孩子。

“你先坐在这里——”林艳生总算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离洗手间还挺进,她有些不乐意,想换个位置,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的空位子已经让人占了,也亏得这边还有两个位子,也才让她也坐着,离洗手间近点就近呗——“我去拿药水跟药?”

景端笙一句话都不吭,就那么坐在位置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像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头,与周围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看着他,心底猛然地有些发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想法,让她觉得不能让他这么过生活,甭管生活给予的是什么都好,都不能同自己过不去,她一贯是认为这样子,——索性微蹲了身子,伸手碰碰他的脸,“别怕,我就来的,你别怕,先一个人等着,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听话…”

忍不住地就用哄小孩子的话哄他。

她的心软得不可思议,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软,她其实挺铁石心肠的,真的,只是没找到表现的机会,铁石心肠没表出来,她个软心肠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软了她一身的。

就这话,才景端笙往她这里眯了一眼。

又迅速地收回视线。

没由来的,这样的举动让林艳生有些想笑,托着他到处走,确实有点累,被他一眼给眯得瞬间恢复了力气似的,拿着门诊卡跟病历本儿,朝着挂号窗口走过去,大医院什么的就是排队时间太长,等她排好队付好钱,再到窗口那里了注射液还有药,都是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她提着个一整袋的东西回到输液处,把注射的东西都交给护士,才回到景端笙身边,发现他都睡着了,她的手再试着往他的面前晃了晃,没跟先前一样地睁开眼睛,确实是睡着了。

护士过来挂针的时候,还是林艳生替他抬起的手,看着细细的针尖往外冒着药水——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是怕打针,就是怕那种被扎入的画面,护士扎针很麻利,一下子就扎好了,将他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等会要有事,就直接叫。”护士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例行公事般的一说,转身就走到已经按铃的小朋友面前拔针。

林艳生的鼻间能闻到浓重的药水味,医院里嘛,总是少不了药水味,她挺不喜欢到医院,觉得太压抑,——但是景端笙是个很合作的发烧病人,一点声儿都没有,就算是被针扎醒了,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仅仅是掀了掀眼皮,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谢谢——”

轻轻的,要不是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她一乐,笑得个甜蜜样,往他个肩上一拍,“跟我客气什么,我把你当我弟弟一样,谁让你是我妈最好朋友的儿子——”

她的话说到最后,他幽深的瞳孔深处,有那么一个紧缩,嘴唇抿得紧紧的,好看的眉头也稍稍地皱起,让他更加了一丝忧郁的色彩,平就是极出色的面孔,因这点带着病容的忧郁显得更加的有种诱惑力。

看得身边的林艳生都奇异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她很快地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她谁呀,活过两辈子的,对于面部表情能不收放自如嘛,“听话嘛,以后我来照顾你,知道吗?”

她自以为是的将他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完全将这归结于自己的母性泛滥成灾了,不过这种感觉好新鲜,她决定给自己的生活找些不一样的色彩。

018

景端笙是个叫人省心的小朋友。

这是林艳生对他的评价,别怪她有些倚老卖老,毕竟她是活过两世的人,平时就是觉得生活太无聊,没有什么能叫她起波澜的事,着实没有什么乐趣,当小太妹什么的,也就稍稍满足一下她无聊的生活,但她毕竟是有底线的人,真不能真正当小太妹,于是她过得的的确确的无聊。

所以,有了景端笙这么个人能让她照顾,确实让她的生活不那么无聊了,人其实就是这样子,给自己一个支点就能把全世界都给踩在脚下,林艳生就是这么想的,突然间的生活里插/入一个人,呃,其实是她插/入别人的生活,当然她完全无视这个。

景端笙的身体素质估计非常好,早上打过针,热度基本上就退了,也没有出现那种挂着针需要让她扶着去厕所解放的尴尬事,——她是老黄瓜刷嫩漆不怕尴尬,男人的那玩意儿也就那个样子,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会把那个当成棒棒糖或者大火腿来看,该了解的她都了解,——她是景端笙小朋友尴尬。

她自认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当然,至于别人怎么想,她是不管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别人说什么,她都不管的,要是上辈子,她可能容不得别人说一句的,可这辈子,她想开了,没必要为那些话太计较,人活一世,就得逍遥着过,管别人做什么,别人那都是嫉妒她。

走出医院,林艳生依旧拉着景端笙,在她自己的形容来看就跟老妈子拉着小孩子一样,只不过在别人眼里,这一对看着相当的耀眼,男的清俊,女的美丽,自然是吸引眼球的,偏她是一点自觉都没有,走得光明正大,心气儿还挺正,还凑头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手艺挺不错的,粥还是面?”

景端笙走出医院的一刹那,被刺眼的阳光着实给刺激了一下,稍稍地眯起眼睛,那双挺清冷的眼睛,刹时染上一丝柔和的金色光芒,他下意识地敛下眼皮,拒绝阳光的放肆,“粥吧——”

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字眼,林艳生并没觉得有什么气馁的,本来他们就不太熟,除了小时候见过面,见过面不代表就是熟的,她就是心里太热切,表面也太热切,好像能把一生的热情都给一股脑地往他身上倾注,“那好,我煮点粥,八宝粥,煮得稀一点儿,再搭一点小菜,你吃点会好受点。”

景端笙有些沉默,并没有对她的话有多少意见,目光稍稍地落在她的手上,白皙的手跟他起来有些小,他好像张开手就能把她的手给包住——仿佛惊讶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他瞬间收回视线,对着前方,脸上不能控制地轻轻烧起来,有点点热。

他拿手挡着阳光。

林艳生并没有注意他看向自己的小细节,瞧他拿手挡阳光,自然就看到他脸上稍稍的有点红,也没往别的想法上去靠,就认为太阳太晒了,赶紧放开他的手到包里找伞,拉开拉链,就把伞给拿了出来,打开还递给他——

景端笙那只被放开的手,好像固定在那里,有个固定的弧度,好像都不会动,被她的伞一碰,似乎恢复了知觉,接过伞,顺理成章地撑在两个人的头顶,还将伞稍稍地往她那边倾斜一点点。

“也许我得买部车子,”她自来熟,跟他谈论起来,“你觉得什么样的车子好?”

景端笙摇摇头。

居然还能摇头?

简直让林艳生意外,还以为他不会有回答的说,基本上她也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对他有什么期待,毕竟她不太相信男人的审美观,东西嘛自己挑的才是最好的,“等有空我自己去挑挑…”

景端笙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眼底有些幽深,似乎藏着点什么。

他家附近有个挺大的超市,本来就是本市的高档小区,周边配备的设施都是有的,并不用到太远的地方去买东西,真正做到不出家门十分钟,就能将东西全弄到的方便生活。

煮粥嘛,自然就得买些材料,总不能喝些白米粥,林艳生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加一点儿材料的白米粥,尽管有米香,她还是没能喜欢得起来,放各种材料进去煮粥不止是她的习惯,她爸林福生也一样,在吃上面这两父女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林艳生这个人是很讲究民/主的,所以让景端笙自己挑材料,看得人眼花缭乱,让她比较好奇的是景端笙挑起东西丝毫不生疏,没一会儿各种材料就挑了差不多七八种,还在那里挑红枣,挑的个个都是色泽度饱满度极高的,让林艳生有些看傻眼——

比她挑得还认真,难不成他会做饭的吗?

她心里这么想的,但没有问。

这边的东西挑好后一过称,她就拉着景端笙过去挑新鲜菜蔬,跟挑粥的材料一样,都是他自己挑的,挑材料也是一把好手,她在边上都看得汗颜,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的,很快就挑好了,她都不用费什么力,到是想帮他提东西,看在他刚打过针的份上,偏他还一声不吭的不让她动手,自己提着东西就去结账。

当然,结账这回事呢,林艳生是不会同人抢的,一般来说她不在乎钱,以她今时今日的心态来说,钱并不是能叫她在乎的事,多付点并不会叫她觉得吃亏,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儿——同样的,东西是给他吃的,他付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会做饭的?”她在外面等他付完钱,靠近他,以手肘撞撞他的胳膊,笑眯个双眼,“很能干呀?”

景端笙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撞胳膊,手里提着的袋子差点被他给丢出去,幸好他向来算是有自制力的人,并没有真把袋子给丢出去,——他还是牢牢地提着袋子,镇定自若地走出超市。

他人高,并没有特别体贴地配合林艳生的脚步,自顾自地走着。

林艳生在跟着,觉得这个不对,不是说他得配合她,而是做人的态度并不能这样子——男孩子嘛,即使像景端笙这么个小孩子,将来也是会有女友的一天,体贴嘛那是必须有的,总不能也跟现在一样这么自顾自的吧?

她心里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着重担呢。

也是她想多的,大凡不是像是她这么闲得无聊的人都不会往这边想,她也是真无聊的要命了,才会有这么个鸡婆的想法,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他的态度,不让他朝无趣的生活走去,年轻男孩子的生活必然要是七彩缤纷的才好,死气沉沉的,现在没觉得有什么,等到了老去的年纪,忽然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值得怀念的青春,那才是最坑爹的事。

她小跑了两三步,总算与他并排,他人高,站并排,看上去比她高更多,她心下埋怨他长得这么高,面上还是笑眯眯的,跟个亲切大姐姐似的,其实她更倾向于承认自己是个阿姨,唔,从两世加起来的年龄上来看确实是足够做人阿姨的——

“景端笙?”她一叫出口,就觉得好像太生份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叫你景端吧,叫三个字怪怪的,叫你端笙我还是觉得怪怪的,不如就叫你景端吧,你嘛就叫我艳生姐吧——”

景端笙没反对,就任由她在那里自说自话,提着东西往小区里走。

他没反对,林艳生就当他是同意的,“就这么定了,”见他掏出钥匙要开门,连忙从他手里拿过来开门,还试图将他往门里推,“你就先睡一会儿,家里有热茶吗,就先喝一点,要是没有,我再烧点开水,好不好?”

景端笙被推着往里走,神然崴然不动,她说一个话,他就听着动,并不会反对意见,很配合她的话,瞅着很好说话。

“你呀,可不能那样子,以后跟女孩子走在一起,可千万不能一个人往前走,得稍稍放慢脚步与人并肩走,”她满脸都是笑意,亲亲切切的,将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放在流理台上,试图用最不令人反感的语气教导他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跟我这样子就算了,我就跟你姐一样是没关系的,要是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呀,人家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他站在原地,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清冷的眼睛到是看着她,——她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过没有口头表示,她都当他听进去了。

“嗯,非常好,”她还夸他,此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些自以为是,甚至是有些自视甚高,以己度人这个,她分明是不懂的,“听明白了就好,你别看现在都流行高仓健这样沉默寡言的男人,以后呀流行的可都是暖男,知道吗?”

她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就差自己所知道的事都要塞入他的脑袋里,亏得景端笙是个很好的听话,从来不对她的话表示任何的反对,沉默着,又好像是赞同她的话。

煮粥是需要时间的,厨房的样子一看就表示有人用过的,没用过的厨房,比如她自己租的那个房子,她基本上没有用过厨房,那新度就跟刚装修的差不多,不同她那里,她明显瞧得出来这是个一直有人在整理或者在用的厨房。

一个不经常进厨房的人,忘记煮粥时没放水也是正常的事——比如她现在就没放水,还是景端笙亲自放的水,让林艳生有些尴尬。

不过她脸皮厚,活过两世的人,那脸皮不得也得厚了,“你快先睡一觉,等粥熟了我就叫你起来吃,好不好?”

她把这个失误归结于身边有人站着,并不打算自己承认是由自己粗心大意造成。

也许是听厌了她的话,景端笙还真是上楼去睡了。

身边没有人的情况下,林艳生确实觉得自己的效率要高了点,尤其她刚才一直在教他在将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男友——呃,其实她好像也不太清楚得是什么样的,大多都是加入自己的想象。

她交过男友,也不过是例行的事。

经验好像并不能拿来教人,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019

景端笙是个很沉默的人。

相对而言,林艳生就成了话非常多的那个人。

食不言,她是做到了。

景端笙是个很好照顾的人,比如粥放太多糖了,她自己都喝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去看他的脸,见他连眉头都没皱就将粥喝完了,还不吃小菜,真让她汗颜——下次记得糖少放一点,其实刚才她好像也没放多,怎么就这么甜呢,难道说这糖非常特别多,不能放多了?

“你哪里买的糖?”她笑眯眯地问。

景端笙将碗放下,并没有立即起来,“刚才那个地方。”

“散装称的,还是整袋买的?”她问得非常仔细。

“散称的。”景端笙丝毫没有犹豫,还是回答了她。

散装称的?

她在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去看看。

对话也就到这里,再多的也没有。到是明明吃饱的人还坐着,压根儿就不起来,好像要看着她吃,这么想也不太对,因为他没看她,就坐在她对面没起来——让林艳生不由得猜想他的心思,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等她吃完了后才发现,其实他是等着收拾碗筷洗碗——

她表示很震惊,急忙拦住,不让他洗,“你还没好呢,怎么能洗碗,我来吧——”

但她没拦住,碗还是被他洗了。

她懵懵然。

原来他是要洗碗,才一直坐着。

她走出来才明白过来,这脑回路似乎是反应的太慢了——路过那超市的时候,她忍不住买了一点散装的糖,一袋袋都是称好的,都是一斤装。

难得的,她买了白粥,这是晚饭,把那个糖往碗里放了半汤勺,——就那么拌了拌,往嘴里一送,不甜呀,她疑惑地看着糖,难不成她拿错了?也不太可能的事,明明就只有那么一种糖!

她着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景端笙家里为什么吃的就是那么甜?难不成是他坐在面前的缘故?就他坐在面前,让她觉得特别甜?她忍不住拿个手捂住脸,觉得自己太没有底线了,人家才多大,她怎么能那么想,简直在玷污人!

不行!

她把糖收一收,再也不吃想那白粥,即使有糖,她也不想吃,还不如到楼下吃碗面,读了几年大学,她把这块儿地的好吃地方都给摸遍了,作为一个轻易不自己做饭的人,她总是找最好吃的地方,离得不远处的有个面馆,师傅做的手工面特别好吃。

她特别喜欢吃这种手工面,放点新鲜的蛏子,也不放青菜什么的,就放咸菜,稍稍有点酸的那种,面熟了再拌点韭菜,绝对的好味道,她就惯常吃这样的面,在家里她妈也爱做这样的面,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吃到这种面,她老实是非常欢喜的。

只是——

她万万没有想到景端笙也在这里。

从虚掩的店门,她还没走进去,就看到景端笙坐在那里,往面里拌着绿色的东西,分明就是和着盐捣烂的韭菜,她一时有些看呆,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他一张口就满嘴韭菜味的画面,也就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明对这个面画太过纠结,一推开门,就冲是景端笙打招呼,“端笙?”

景端笙闻声,稍稍的迟疑了下,才抬起头来,往她这边一看,慢慢地收起视线,“嗯。”这是他惟一的反应。

但是林艳生并不会因为这种冷淡的反应而打退堂鼓,一贯有主意的她自然是笑着脸,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对面,伸手拿了双竹筷子,挥手向老板娘,“阿姨,来碗面,跟以前一样的——”

“常来这里吃面?”她跟他搭话,“我也常在这里吃面,还是第一次碰到你,今天可真是奇了,你好点没有?吃面能行吗?”

“嗯。”景端笙淡淡地应了声。

似乎不想多说话。

他不想多说话,于林艳生并没有什么气馁的感觉,早就知道他不太喜欢说话,不喜欢说话的人要是一下子就变成话唠才会把人吓着好不好,“好像是过点了,人才没多少,平时这里人最多,我都是早点来的,省得没位子,你估计都是晚点过来,所以才没有碰到过…”

“嗯。”

他算是应了一声。

也算是有反应,并没让林艳生在那里一个人自说自话,等到上来,一直是她说着话,他并不搭话,就是适时地搭上一个“嗯”,就那么样她说得也挺乐,吃面的时候,她是很专注吃面,拌了好多韭菜,刚吃一口,她就眯着眼睛,跟她妈做的差不多好吃,当然还是她妈做的更好吃一点儿。

真是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