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在做梦吧?

亦萱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粉色的床幔依旧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她心里有些慌张,忙撩开床幔朝外看去。

精致小巧的女子闺房,榉木造的床榻,崭新的梨花木衣柜,镌刻着八仙过海的红木圆桌以及同套的脸盆架子和梳妆台,菱格窗户上还贴着富贵双喜四蝴蝶剪纸。

床头缠枝牡丹翠叶香炉里飘散出清新宜人的玉兰花香。

这些装扮太似她从前做姑娘时闺房的装扮,亦萱心中微惊,她这是在哪儿?

她记得她服了毒药,出了衙门的时候毒发跌落在了雪地里,随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是有谁好心救了她?

会不会是威远将军?

想到这儿,亦萱从床上一跃而起,趿了摆放在床下的半旧浅粉色绣花鞋,打算去屋子外面看看情况。

可是刚跳下床榻,亦萱就被自己给怔住了,她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只过了床榻半腰。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她看着透过菱格窗户照射进来的泼辣烈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是冬天!明明是不见一丝阳光的雪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日头?!

“研碧!研碧!”她惊恐着,慌乱无措地叫道。

她这儿在哪儿?她这是怎么了?

“姑娘,你醒了?!”门外的帘子一挑,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苹果脸。

圆溜溜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穿着果绿色夏衫的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你怎么自己下床了?是不是要喝水啊?身子好些了么?头还疼不疼?”

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到一旁的海棠锦绣墩上,再‘蹭蹭蹭’地跑去圆木桌旁倒了一杯水,完全不给亦萱说话的机会。

“姑娘,给,喝水,我去找嬷嬷过来。”

黑漆团花雕绘小茶盅递过来,亦萱看着眼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丫鬟,惊恐着双目愕然无语。

“瑞珠!”

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会是瑞珠?!

那天她在清凉山在和王丽盈争执间,王丽盈突然掏出匕首想对她不利,是瑞珠!是瑞珠冲过来救了她,自己却被王丽盈一刀插入了腹部。

也是因为瑞珠的死,泯灭了她内心最后一丝挣扎,义无反顾地将王丽盈推下了山崖。

对!这些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没错的,不会错的!

瑞珠她死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瑞珠却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还…小了十岁的样子!

错愕震惊恐慌无措,所有的情绪错乱交织,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姑娘,你怎么了?”瑞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眸中透着担忧和害怕。

死死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痛,痛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会痛,证明不是梦。

“呀!姑娘,你傻了?干嘛掐自己的大腿?”瑞珠忙上前,伸出小手揉了揉她的大腿,嘀咕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傻傻的,不会摔坏脑子了吧?”

亦萱却没空管那么多,此时此刻,她心中太过震惊,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脑中形成。

“哎呀呀,我们小小姐醒了?可担心死嬷嬷了,来来来,让嬷嬷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门外走进来一个温和慈爱的老妇人,满脸宠溺地走到她身边,哄小孩儿般地将她搂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唔,还好,包已经消了。你这小泼猴,没事学人家爬树,看看摔下来了吧?幸好没什么大事,否则大家都要担心死!”

“胡嬷嬷”亦萱喃喃低语,眼睛一片酸涩。

胡嬷嬷见她要哭,立刻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长大了,不能乱哭鼻子,以后注意点就好啦,我们再也不爬树了对不对?一会儿嬷嬷就去帮你打那棵树,让它害我们小小姐摔下来,该打!咱们不哭,啊?”

亦萱破涕为笑,心中微暖。

胡嬷嬷是母亲的乳母,这世上只有胡嬷嬷才会这样跟她说话,不论她多大,胡嬷嬷总是把她当成无知的小孩。

只可惜,母亲逝去之后,胡嬷嬷因为悲伤过度不久也跟着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哄过她了。

亦萱眨眨酸涩的眼,看看瑞珠,再看看胡嬷嬷。

真好!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纵使是梦,她也不要醒来!

“嬷嬷,我要照镜子!”声音也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澈纯净。

胡嬷嬷大笑,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羞羞脸!原来我家小小姐是担心破相啊?放心,可好看着呢!”

坐在梳妆台前,亦萱看着菱花镜中的小女孩,雪白的皮肤,湖水样的清澈大眼,小巧挺立的鼻子,薄薄的樱唇,鬟髻精巧,垂髫如丝。

这是…

十岁左右的她。

心神微微晃动,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开来。

从她狠下心肠决定毁掉一切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活下去,她求仁得仁,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

人有时候,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根本没有想到她还能活着,还是以这样一种姿态活着!从前她失去的此刻却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叫她震惊失措!

眼泪猝然坠落,心中的酸涩和痛楚一波波席卷而来。

“哎呀,我的小小姐!怎么又哭了呢?不是很好看么?”胡嬷嬷掏出帕子擦擦她泪湿的脸,柔声哄道。

“姑娘今日好生奇怪,嬷嬷,她不会摔傻了吧?”瑞珠很担忧。

胡嬷嬷瞪她,“胡说八道,大夫不是来看过说没事么?只要醒来便好。”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亦萱的眼眸也隐隐露出担忧。

小小姐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坚强乐观,就算是流血也绝不流泪,哪像现在,哭的这样伤心!

“嬷嬷,母亲在哪里?我想母亲了。”

亦萱装作没听到她们的话,拿过胡嬷嬷手中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尽量扯出笑来,心却微微颤抖。

希望一切还没有发生,希望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胡嬷嬷失笑,“原来是想夫人了,今日是你外祖母忌日,夫人回徐府了。本说带你去,谁知道你个小泼猴从树上摔了下来,可把夫人吓死了,幸好大夫说你没事,否则夫人哪能安心回去?”

“哦!”亦萱点点头。

外祖母忌日?她记得外祖母的忌日是七月初八,只是,这到底是哪一年的七月初八?

王丽盈是在永庆三十五年十一月初二被父亲接进府的,只要现在是永庆三十五年之前,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挽回。

“嬷嬷,外祖母过世几年了?”歪着脑袋,她期待地看着胡嬷嬷。

胡嬷嬷摸摸她的小脸,“七年了,傻孩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七年…外祖母是在她三岁那年过世的,这么说她是重生到了她十岁那年!恰好是永庆三十五年!

眼眸熠熠生辉,她笑着从锦杌上跳下来,欢喜道:“嬷嬷,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要吃糖糕,吃完了母亲就回来了!”

老天既怜悯让她回到了小时候,她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胡嬷嬷愕然,这小小姐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好,嬷嬷去做糖糕给你吃,乖乖等着,不准再出去乱跑,让瑞珠陪你玩翻绳。”

亦萱窘,她这都多大了还玩翻绳?胡嬷嬷总把她当三岁的奶娃娃!不过仔细回想,上一世的她的确是天真单纯,无忧无虑。

祖母不爱管事,爹爹和母亲溺爱,事事皆顺着她,所以她不会念书不会女红,整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胡天海地。

但这样美好的时光,却只持续到了她十岁那一年,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死的那一天,天气阴沉沉地飘着雨,她的世界轰然坍塌。

闭了闭酸涩的眼,亦萱握紧了双拳,下定决心:重活一世,她要避开前世祸端,再也不会让那些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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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祖母

窗外的阳光斜斜洒了进来,清尘在空气中飞舞,鼻端的淡淡玉兰香芬芳宜人。

亦萱被瑞珠按住,梳头更衣。

“姑娘,你摔下来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可苦了二姑娘和三姑娘,老夫人知道是她们带您去爬树了,现在正罚她们在佛堂跪着呢!”

瑞珠是她的贴身丫鬟,从五岁起就跟着她,今年才十三岁,却总喜欢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的大姐姐,说话也多半用训斥的口吻,对她从不拐弯抹角。

亦萱前世活泼好动,家中长辈从不管她,偏偏瑞珠爱唠叨她,因此她并不太喜欢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欠了她太多。

此刻重新听到瑞珠的唠唠叨叨,心里面暖洋洋,回头冲瑞珠露出一个光华璀璨的笑容,脆生生道:“那我待会儿去求祖母放了她们!”

瑞珠扭开她的头不让她乱动,从掐丝珐琅桃木妆奁盒挑出一对赤金缠丝玛瑙花小流苏花钿插在了她的双髻上,流苏细碎,轻轻一动,俏皮可爱。

亦萱盯着菱花镜中的自己看,眸中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真好,她终于不再是那个活在仇恨中的赵亦萱,她终于不用在苦海中浮波漂流,苦苦挣扎。

“等吃完饭再去,顺便带些糕点给二姑娘和三姑娘,可怜她们饿着肚子挨罚。”瑞珠将她拉起来,叮嘱道。

“恩。”亦萱乖巧地点点头。

瑞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平时定会说一句“我知道了,你别管”,怎么今日这般听话?

亦萱避开她的眼睛,伸手牵过她的手,道:“瑞珠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瑞珠于是不再多想,替她系上墨玉压裙,拂了拂裙摆,便领着她出了屋子。

亦萱和母亲徐婉清住在赵府偏西的葳廷轩,母亲住正屋素玉阁,她住侧屋浅玉阁,浅玉阁虽然小,但却极其精致,睡觉的闺房和堂屋用小隔间隔开,再往前去,绕过巨大的水墨山水翠玉屏障,就是吃饭的地方。

小丫鬟们忙着帮她布菜,亦萱看到了一个并不想看到的人。

“姑娘,您醒啦?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嬷嬷烧了你最爱吃的菜。”

身穿鹅黄色夏衫的娇俏女孩一脸笑意地跑过来,拉过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亦萱像被电了一下,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眸中冷意渐凝。

芮旭错愕,“姑娘,你怎么了?”说着,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瑞珠。

瑞珠摇摇头,表示不知。

亦萱看着芮旭和煦的眉眼,想起她那日的冷酷决绝的模样,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努力了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扑上去撕了她的冲动,稳下心神,重新扬起一抹笑脸,道:“没什么,吃饭吧!”

只是那笑意只留在唇畔,眼底依旧一片冷凝。

芮旭和瑞珠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是母亲千挑万选出来陪她作伴的。芮旭的性子和瑞珠相反,她绵软温和,样样依着她,因此她也最喜欢她,如果不是那日她的背叛,她会一直把她当做最可亲的姐姐。

只是,没有如果…

亦萱吃着饭,细嚼慢咽的,席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默默低头夹菜。

瑞珠和芮旭脸上都有明显的诧异惊疑,姑娘平时吃饭总是叽叽喳喳的,不闹出点动静她根本吃不了饭,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安静听话!

两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姑娘这一摔真把脑袋给摔坏了?

胡嬷嬷端着桂花糖糕进屋的时候,也被这异常安静的诡异气氛给惊着了。

瑞珠把她拉到一旁,悄悄道:“嬷嬷,我看姑娘是真不大正常,安全起见,还是再找个大夫来瞧瞧。”

胡嬷嬷也慎重地点点头,“等夫人回来我再禀告她,咱们先再观察观察,可能是吓坏了。”

亦萱拈了块桂花糖糕放在嘴里,眼睛朝胡嬷嬷她们看去。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肯定与十岁的自己不一样,可是十岁时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歪着脑袋细细想了想,脑中出现一个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小丫头,鲜活美丽,娇俏可爱。

虽然以她现在的心智再也不可能作出那副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开朗阳光一点。

“瑞珠!我吃完了!我们去祖母那儿吧!”

芮旭上前道:“姑娘,我也陪你去吧!”

亦萱压弯了眼眸,笑眯眯道:“不用了,芮旭姐姐,你留在院子里等母亲,她一回来就去通知我哦!”

芮旭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叫瑞珠将糕点装进食盒里,亦萱便出了门。

七月的烈阳高照,亦萱一出门便被泼辣辣地明亮刺得睁不开眼。

好容易适应过来,她看着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看着紫藤花架下的秋千,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隔着遥远的记忆扑面而来,令她心中微微酸楚。

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虽然心酸,但是炙热阳光下她却不再觉得寒冷,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好似也要被太阳融化。

“姑娘,我们走吧!”瑞珠提着食盒出了门。

亦萱深深吸了口气,眨眨酸涩的眼睛,点头前行。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回来了,她比所有人都多了十年的记忆,只要她用心避开那些祸端,她就一定会幸福的。

老夫人喜爱清净,住在赵府东面的寿安堂,离葳廷轩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老夫人为人冷言寡语,见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因此亦萱上一世并不太爱跟老夫人亲近。每天都是完成任务一样去请个安,连话都不跟老夫人多说几句,人便溜得没影了。

老夫人以前也曾因为她的顽劣管过她,不过有父亲和母亲护着,老夫人又不爱麻烦,渐渐也不怎么管她了。亦萱还曾经为此庆幸过,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老夫人再不管事,她也是赵府默认的最有权威的主子,她有着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的决定权。上一世要不是赵亦柔千方百计地讨好老夫人,叫老夫人喜欢上她,王丽盈又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被抬为正室呢?

这一世,她千万不能再犯傻,叫个外人捷足先登!

穿过几处垂花门,走过翠竹夹道,又过了拱桥,在长廊上行了片刻,绕过假山池便到了老夫人的寿安堂。

院子里此刻正跪着两个年轻妇人,二十五六的模样,一个穿品竹色滚雪细纱夏衣,一个穿澹澹色罗绸夏衫,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亦萱也隐隐猜出了她们是耍

“是香姨娘和桂姨娘,她们一定是来给二姑娘和三姑娘求情的。”瑞珠说着,想走过去。

亦萱拦住她,道:“我们只管去求祖母,贸贸然管了她们,祖母会不高兴的。”

瑞珠一想,也对。不过看亦萱的眼神却愈发奇怪。姑娘平时最爱打抱不平,看到谁受欺负了便要上前管一管,今天倒是淡然。

进了屋子的时候,老夫人正歪在黑檀木錾福寿纹圈椅上闭目养神。

房间佛龛内供着一个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炉上香烟缭绕,前处的案几上放着个堑花卉纹银托盘,上供着些新鲜果子。

贴身丫鬟雪玉就坐在一旁的海棠绣墩上,腿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佛经,口齿清晰,声音柔和地念着荆

“祖母”亦萱试探地微微叫了声。

“恩。”老夫人并不吃惊,眼皮都没掀一下,淡淡应了声,想必是早有人通报过。

雪玉站起来福了福身,随即坐下去继续念着经书。

看着这一幕,亦萱想起前世自从赵亦柔进府后,帮老夫人念经的工作便交给了赵亦柔。老夫人是最喜欢念佛听经的,赵亦柔懂得投其所好,难怪得到青睐。不像她,整日里只知道傻乎乎地玩,就算赵亦柔进了府也没有感觉到多少危机意识,直到母亲去世才明白过来,不过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元娘是来给你妹妹们求情的?”老夫人清冷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亦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眸去看老夫人稍嫌冷淡的模样,给自己加油鼓气一番,展开一个最甜的笑容,蹭过去,道:“我是来送糕点给祖母的!是胡嬷嬷做的桂花糖糕,可好吃了!”

老夫人从软榻上支起身子,睨了她一眼,凉凉道:“祖母老了,不似你们小姑娘,不能吃甜食。”

热情受到打击,亦萱有点尴尬,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拉着老夫人的衣袖道:“祖母,雪玉姐姐刚刚读经书读的真好听,元娘以后有空也来听可以吗?”

“你愿意?这礼佛念经可不像你看起来这么简单,一坐就要好几个时辰,我怕你一刻钟都呆不下去就要溜了。”老夫人倒不是鄙夷,而是实话实说。

亦萱却郑重地点点头,道:“我愿意的,祖母。元娘这次从树上摔下来,被吓坏了。元娘以后再也不敢胡闹再也不敢贪玩了,嬷嬷说念经可以让人平心静气,所以元娘想陪着祖母一起念经,好么?”

屋子里的人皆诧异地看着她。

亦萱抿唇,笑看着众人,目光清澈纯净。

老夫人却道:“有这功夫陪我念经,不如多去识字念书,或是习针黹女红,女孩子便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明事理懂分寸,将来才能嫁到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