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太眼珠子一斜,看向陈萱,“你跟阿银铺子开着,钱挣着,买菜还跟阿年要钱啊?”这也忒精了啊!

“就是铺子开着,钱也得叫阿年哥管着啊,老太太不是常这样跟我说的嘛。”陈萱现在应付魏老太太也很有一手,魏老太太当下心中大是舒坦,对陈萱道,“做得对,家里就得男人管钱!行啦!就按你说的,去置办吧!”

李氏原想帮着打个下手,陈萱道,“大嫂你继续学,这可比做饭要紧多了,有大妹给我打下手就成了。”

李氏也就没与陈萱客气。

晚上魏年去店里接陈萱,结果,听魏银说二嫂提前下班回家,魏年便顺道把魏银秦殊接回去了。魏银一肚子八卦,跟她哥坐的一辆黄包车,忍不住跟魏年打听起他们三周年结婚纪念的事儿,魏年多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是陈萱委婉把事同魏银说了,听魏银说还要给陈萱做婚纱。魏年点头赞同,“这个不错。”

待兄妹俩回家,才知道陈萱早早回来,是回家擀面条,给魏年补过生辰的事。主要是魏金大嗓门儿,自魏老太太那得了信儿,就嚷嚷的全家都知道了。

整个晚上,魏年那嘴角就翘啊翘的,没落下来过。

魏年看向陈萱的目光,那真是,简直温柔的能把人看化了。陈萱只顾着害羞,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魏年知道,陈萱就是这样的人,她可能不会说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可是,她的心,都在平日里这一点一滴里了。

第116章 中秋礼上

陈萱早上很生气,气得都没做早饭给阿年哥吃。奇异的是, 向来脾气有些臭的阿年哥竟然也没有半点意见, 而是乖乖的去胡同口儿的早点摊子上买的陈萱最喜欢吃的煎饼果子豆腐脑儿。

各屋一份。

魏年把早点端上桌时, 陈萱还在敷嘴巴哪。

是的, 昨天魏年把她嘴巴亲肿了, 热敷一早上也没见好转。

陈萱并不是特别要面子的人, 可是, 她是个很正统的性子。嘴巴肿的圆圆的, 还有一点紫,这可怎么去店里!就是叫三舅爷和阿殊看到也不好啊!陈萱想到就来气!这都怪魏年,说好一天亲十个嘴的,结果,亲一次要亲好久。

陈萱受其引诱,也没太把持的住,结果, 嘴就肿了。

所以,说起来, 陈萱是即生魏年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魏年把早点摆好, 就拉陈萱过来吃饭了,魏年把毛巾投脸盆里, 体贴的递给陈萱一套煎饼果子, 细心的说, “趁热吃, 不然里头的薄脆该不脆了。”

陈萱本身不是个太计较的性子,同魏年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叫人瞧见,得说咱们不正经了。”

“好好。”魏年现在,只要陈萱肯同他讲话,他啥都能应。

陈萱就开始香喷喷的吃煎饼果子了,这摊煎饼的说是天津过来的手艺人,煎饼是用绿豆面儿摊,又软又香,里面打上一个鸡蛋,放两块薄脆,刷一层甜酱,再这么一裹,吃起来香极了。陈萱特别喜欢吃这个,自从陈萱还清对魏年的债务后,就隔三差五的买来吃了。以往陈萱是舍不得的,但是魏年说过,饭食吃好对身体好,只要身体好、精力充沛,做生意多赚钱,这煎饼果子就没白吃。陈萱认为,魏年这话还是有道理的。所以,陈萱在吃食上头也很能放得开了,每次吃煎饼果子都很豪迈的打一个蛋。

打上鸡蛋的煎饼又多了一层鸡蛋香,味儿就更好了。

陈萱吃得开心,不禁赞了一回这煎饼,“这天津的手艺就是好,煎饼摊得好,薄脆炸得好,有这个手艺,一辈子都不愁饭吃了。”

魏年笑,“明儿咱们还吃这个。”

“明早我在家煮红豆粥,配豆沫儿烧饼和油条。”这个是阿年哥喜欢吃的。当然,煎饼什么的,阿年哥也不讨厌。

俩人说着明天的早饭就把今天的早饭吃好了,陈萱手脚麻俐的收拾起碗筷,让魏年送到厨房去,等一会儿她再过去洗。嘴巴不见消肿,陈萱这样不好出门,不然,叫外人瞧见,声名不好。陈萱同魏年说,“阿年哥,我今儿就不去店里了,阿年哥你到了铺子里,让伙计去跟阿银说一声。还有,你去铺子前,先去一趟老宅,悄悄给大妹两毛钱,叫大妹出门坐黄包车过来一趟,我有东西让她帮着去菜市买。阿年哥你想吃什么,今天我不出门,晚上给你做。”

“烧个小鸡炖蘑菇吧。”

“再炸一盘炸小鱼。”这个是阿年哥爱吃的。

“炸一大碗。”魏年因为鱼有刺,吃鱼比较少,唯独这种炸小鱼,是能把刺都炸酥的,所以魏年格外喜欢,魏年这从不吃剩菜的人还说,“就是剩下了,明儿早就大米粥吃,还省炒菜了。”

陈萱笑眯眯地,“知道了。”今天就送到屋门口,没送魏年出大门。

魏年回头说一句,“炸小鱼不能配馒头,配烙饼才好吃。”

“知道啦。一会儿我先和面,晚上烙发面饼。晚上把阿银叫来一起吃。”饼字音刚落,唇角就是一热,陈萱回神时,魏年已经笑着走远了。想到陈萱今早肿的圆嘟嘟的嘴,魏年一直很想笑。

陈萱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摸摸嘴角,脸热成一片。

秦殊当天课程结束,到店里帮忙,偷偷的同魏银说,“二哥二嫂真是恩爱的不得了,早上出门前还要亲嘴哪。”

魏银听着都觉不好意思,问秦殊,“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偷看了吧?”

“唉呀,我用得着偷看,他俩就在屋门口亲的。三舅爷原本在院儿里拾掇草莓秧,一眼瞧见,三舅爷那么大年纪,脸都红了。”秦殊偷笑,“你说,新式夫妻也没有二哥二嫂这么开放的,他俩竟然是旧式婚姻,真是不能想像。”

魏银道,“他俩就这样儿。我二哥每次买电影院,都只买两张票,他一张,我二嫂一张,过来约我二嫂的时候,都当我不存在的。我也不稀罕跟他一起看电影,咱俩看多好啊。”

“唉呀,魏二哥这样专情的男人,世上也少见了。”

“主要是我二嫂好。”魏银道,“我二嫂特别努力,特别上进,不是我说,现在瞧着好像我二哥还比二嫂要更厉害一些的。再过五年看,我二嫂一准儿追上他。”

魏银又跟秦殊说起给二嫂做婚纱的事来,秦殊听闻夫妻俩竟然要过成亲三周年纪念日,小拳头握胸口,连声说,“这也太浪漫了!”

“我也这样说。你过来帮我看想的这样式。”

俩个小姑娘就开始头对头的商量婚纱样式了。

待傍晚,魏银就说,“我跟你一起去二哥家,今天二嫂没过来,肯定在家做好吃的给二哥吃。”让小李掌柜一会儿回家时去她家说一声,晚上她就住二哥二嫂家里了。

魏银秦殊到王府仓胡同儿的时间早些,陈萱正在厨房炸小鱼,围着围裙跟她俩说,“阿殊,邮递员上午送了张汇款单过来,我放到我屋里三屉桌最上排东边儿那个抽屉里麦考莱英国史里夹着哪,阿银你给阿殊找出来。”

魏银应了,问,“二嫂,要不要帮忙?”

“不用,菜我都切出来了,就剩炸小鱼了,你们去屋里歇着吧。一会儿咱们商量商量八月十五给掌柜伙计们发过节礼的事儿。”陈萱笑眯眯的让俩人回屋去了。

魏银到屋里把汇款单找出来给秦殊,秦殊见着汇款单,高兴道,“可算是到了?”

“阿殊,你钱不凑手么?怎么不跟我说?”秦殊就是最倒霉的时候跟魏年借过十块大洋,后来工作了,虽然每月剩的不多,自己花也足够的。要是不凑手,魏银是秦殊的朋友,借秦殊一些是没问题的。秦殊笑,“我还有一点存款啦,二嫂时常劝我说钱还是要存一些的。我每个月存二十块大洋,现在存折上也有一百多块大洋啦。这个是咱们合开花边儿厂的入股的钱,我的钱不够,找家里要了些。”秦殊把存单给魏银看,魏银吓一跳,“一千大洋!”

“我原来只要五百的,这肯定是我妈妈给我汇的钱!”秦殊眉眼弯弯的模样。

魏银道,“不是说好你聪明智慧入股的嘛,再说,现在也没用多少钱。”

“本来我是打算以聪明智慧入股的,就像化妆品厂的吴师傅张师傅一样。”秦殊说到这事儿还有些郁闷,“原本我以为我挺聪明的,结果,见到你二哥做生意的手段,我才发现,我做生意可能还没到以聪明智慧入股的地步。我就跟家里要了些钱,咱们要做事业,总要有前期投入的。等有时间,咱们把前期的股本投入都算算清楚,每个人该投多少,谁负责什么事。咱们报纸上招学生的事都贴出去了,等以后招来学钩花边儿的学生,事情就更多了。眼下还无妨,但是得先心里有个盘算。”

魏银要说做生意的时间肯定比秦殊要长,不过,魏银仍是忍不住道,“阿殊,你懂的可真多。”

“这不算什么啦。”秦殊道,“我家里大嫂娘家是经商的,我大嫂在上海也有些跟人合伙的小生意,也是听她说的。不过,现在女人做生意不容易。我大嫂也只是入上一股,像阿银你跟二嫂这样能亲自打理生意,还打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的,可是不多见。”

“咱们店的生意主要是小生意,又不难打理。”

“不是这么说。”秦殊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魏银,正色道,“我以前认识的许多女孩子,大家都想做名媛做明星,要不就是嫁个好人家,没人想做生意。主要是,大生意不懂,小生意也拉不下脸来。倒是有同学嫁到大户人家,帮着婆家料理生意,可那又不是自己的生意。我到北京来,虽然吃了很多苦,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时常想,新文化提倡的平等,到底是怎么个平等法。现在,在继承法上说,男女继承权是一样的了。先前盛小姐就曾与兄弟侄子打官司,平分遗产,那官司,盛小姐也是胜诉了的。而且,现在法律上都是一夫一妻,不允许再有妾的存在。”

秦殊道,“可是现下瞧瞧,不论是文人名士还是政府高官,有外室的多了去。这些还得算是开明人,那些个军阀出身的,更是直接小老婆一屋。曾有记者问及此事,你猜政府怎么说的?”

“怎么说?”

“政府说,那些外室妾室的,又没办过法律手续,所以,不算违法。”

魏银有些反应不过来,因魏家是小户人家,家里也没人娶小老婆的,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感触并不深。秦殊却是道,“所以说,现在说男女平等,还多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其实,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妻妾相争之事。可见,没哪个女人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享丈夫。但是,她们对于男人要纳小要有外室的事,就是不乐意,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我想着,归其原因,并不是欠缺法律的约束,就像政府说的,民政局也没给小老婆结婚证,人家这就不算违法。可女人为什么要忍这口气,终归是因为,女人成亲后,吃穿用度,都要从男人这里来。指着人家吃饭哪,真正做主的就不是你,而是人家。”

“所以我说,做名媛名星还是一心想嫁个好人家的,她们那想头儿,都不靠谱儿。说到底,爸妈有、婆家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挣钱,花着多有底气啊。”秦殊总结了一套自己的心路历程,同魏银说,“这次我是认真打算把花边儿厂当事业来做的,所以,一定要郑重,认真。钱上的事,也不要含糊。要想友情长久,分明些不是坏事。”

魏年一回家先奔厨下偷吃了个炸小鱼,隔玻璃窗就见自己屋里的魏银秦殊,魏年回头问陈萱,“她俩怎么来了?”

陈萱不解,把炒锅放灶上,准备炒个醋溜白菜,晚上的菜就齐全了,随口答一句,“早上我不是说让你把阿银叫来的么。”

魏年没好说他根本没同魏银提这事儿,魏年完全是打算回家后大家分餐制的,三舅爷、秦殊各在自己屋吃,他和陈萱当然也就可以在自己屋吃了。结果,魏银不请自到,这下子大家只能在一起吃了。

好在,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魏年回屋原是想把俩小丫头驱赶到秦殊屋里去的,结果,听到秦殊说家里汇了大洋过来,要拿真金白银入股的事。魏年一面想着,这丫头倒还不算不识趣,另一边儿还假假谦道,“我当你跟阿银是一样的,这也太客气了。”

于是,秦殊又表明了一回自己要做事业的决心,魏年便顺势道,“那也用不了这许多,钱取出来后,你直接存在银行,到时咱们商量一下,看大约要多少的前期投入。”

秦殊点头应了。

正事说完,魏年两根手指往门口一划,“到你们屋儿说话去。”把俩人打发走,魏年这才开衣柜换衣裳。

第117章 中秋礼下

妹妹过来二哥二嫂这里吃饭什么的,虽然有些影响二人世界啦, 但是魏年也不会小器, 见魏银过来, 也挺高兴。就是一直有些笨的奏殊, 也终于开了窍, 真正能直视个人智商, 准备拿出真金白银投资事业。

对于魏年而言, 这个傍晚过的依旧不错。

尤其陈萱烙的宣腾腾的发面饼, 焦生生的炸小鱼,浓香扑鼻的小鸡炖蘑菇,还有一盘醋溜白菜也是开胃的好菜。待大家坐齐,三舅爷乐呵呵地,“今儿这菜可真香。”

魏年要给三舅爷倒酒,三舅爷摆摆手,“我喝不惯那黄酒, 还是咱这高梁酒好吃。”从地上拎起一壶散酒,自己倒了一杯。

魏年不大喜欢喝烈性白酒, 倒是黄酒吃的多些,尤其天儿冷时, 晚上会喝两杯,并不多吃。魏年也就不劝三舅爷, 自己倒了酒, 热热闹闹的吃起晚饭。

吃着饭, 魏年还想到一件事, 同陈萱说,“我险忘了,阿萱你替我记着些,明儿给大妹十块钱,叫她到菜市时买些好大米。袁师傅她们更爱吃米饭,以后叫大妹弄个小锅,单独给她们蒸米饭。”

陈萱应了,说到这个,魏年看向吃炸小鱼配发面饼吃的津津有味的秦殊,也有些奇怪,“阿殊你以后要不要改吃米饭,以前也没注意,你们南方人好像更喜欢吃米。”

秦殊摇头,“我不用,我很喜欢吃面食。饼啊、馒头、还有二嫂擀的面条,特别好吃。尤其二嫂烙的发面饼,我觉着比我们那边儿的酒酿饼还要好吃。”

说到俩女师傅,陈萱道,“咱们中秋也得给女师傅们发些节礼,阿殊,一般上海都发什么?”

秦殊道,“工厂的话,全都发钱。要是政府机关,除了钱还会发时令吃食。”

陈萱就跟大家伙商量,“那发多少好?”

这个嘛,秦殊就不晓得了,最后是魏年做的主,每人十块现大洋,另外稻香村的月饼二斤。毕竟师傅们刚来,虽不能小器,也不要太大方,那样容易叫人当冤大头。

然后,就是陈萱魏银店里的八月节礼了,这上头,陈萱魏银早有经验,就按去年的主意,一人一个猪后腿,实惠!再有就是节下的月饼,稻香村的东西其实有些贵的,不过,今年店里买卖不错,也一人发二斤。就是徐柠那里,陈萱也想着有徐柠的一份儿。当然,猪后腿什么的就算了,徐柠在大学住宿舍,就是有猪后腿也没地方炮制,干脆变现,包个红包给徐柠。再有就是孙燕之母,孙太太那里也得有一份。还有大嫂李氏大姑姐魏金,也是从春天开始就帮着做手工,夏天编帽子秋冬织毛衣,虽然都有算钱,可这过节哪,陈萱想着,李氏魏金这里直接给红包就成了。

再者,还有化妆品厂那里过节的节礼。

待吃过饭,四人又把花边儿厂的事,当然,现在是手工学校的事商量了一回。

第一件事就是得单独立账,账目方面一直是陈萱在做,这方面倒是清楚的。第二件事就是说好出资数目,然后就是立下契约,这就要是新式契约了,因为秦殊也是大股东之一,所以,用的是新式的契约合同样式。

不过,魏年提前同三个女人说了,魏家的规矩,没分家前,男人不能自己在外有自己的生意。所以,他这股就都算陈萱这里。反正他们夫妻一体,也是一样的。

秦殊魏银都没意见。

这件事,自然要同老太爷说一声的。

魏老太爷吸两口旱烟,问魏年,“不就是招几个妇人来学钩花边儿么,以后也都是零碎的手工活儿派出去,这事儿还要单独立契?”

魏年道,“这事儿要光咱们自家人,立不立契都无所谓,一股恼算她们姑嫂店里的买卖就成了。可如今有秦姑娘参股,人家三百现大洋拿出来,我媳妇和陈银也都各拿了三百私房,这加起来,也约摸一千现大洋哪,不算小数目了。还是立个契,分明。”

魏老太爷想了想,应下此事。不过,虽是新式合同,魏老太爷还是老办法,要请几个老伙计来做个见证,因为秦殊也是大股东,魏老太爷的意思,让秦殊也请个交情好的长辈或平辈的,过来做个见证。

秦殊在北京也有熟人,只是,这可请谁呢?倒是把秦殊难住了。秦殊原想请文太太的,可是,文太太七月十五前回嘉善老家,还没回来。再有认识的,却是不大熟。好在,秦殊倒也机伶,她直接从律所请了律师。

把立契的事情定了,陈萱又同魏银商量着,趁着八月节,店里不妨多买些月饼,不为别个,八月节给客人些福利,只要过来买东西的便可抽奖。陈萱这实诚人想的主意与别的商家不一样,别个商家人家就是抽奖,那也是会设一部分空奖的。陈萱不是,陈萱跟魏银商量的,“咱们店老顾客多,大过节的,是这么个意思。咱们多定些稻香村的月饼,让他们分着给咱们包。有五块一包的,也有分开来的一块一包的。再有糖果,也分装成小包,只要是客人买东西,抽奖都有份儿,哪怕只是两块月饼,也是过年的喜庆,显着多吉利啊。”

也是准备八月节抽奖的事儿的时候,陈萱一面分装着糖果,一面同魏银商量,“上回张记者来咱们这里采访,咱们可是出了一回名儿。阿银,程兄弟那里,有阿年哥去走动。你说,张记者那里,咱们是不是也送一个后肘子两包月饼。”

“也成,反正,以后打不打交道的,起码礼多人不怪。”魏银小声跟陈萱说,“咱们报纸登出去了,虽然还没人来报名,当初是阿殊去教育司那里走的关系,二嫂,这眼瞅过节,是不是让阿殊再走一趟。”

陈萱一拍脑门儿,“这事儿竟忘了。哎,这给当官儿的送礼,可怎么送啊?”

魏银也只跟街警打过交道,这过八月节,也不能少了他们的一份儿。魏银也没见过教育司的官员,想了想说,“要不,咱们问问二哥和阿殊吧。这走礼的钱,不能再叫阿殊出了,从公中出。”

陈萱也是这么个意思。

生意其实没做多大,可是这一过节,林林总总的开销可是不老少。

至于教育司那里送礼的事,魏年叫了秦殊来一起商量,秦殊说,“这也不用什么重礼,就买些糕点,我带过去就行了。郑叔叔和我爸爸是老朋友了。”

既然秦殊这样说,也就这么置办了。主要是,现在学校还没开张,要说置什么重礼,也不现实。

秦殊到郑家走动时,郑太太还问起她学校的事,秦殊笑嘻嘻地,“广告倒是贴出去了,也有人打听,就是人家看我们新学校,就是瞅瞅,还没人真正报名。”

待秦殊走后,郑太太晚上同郑先生说到秦殊办学校这事儿,郑先生笑,“现在的小孩子家,总要做些事情,成不成的,也是历练。”

郑太太笑,“这也是。”悄悄问丈夫,“阿殊在上海的亲事,现在如何了?”

郑先生摇摇头,“你可别当她面儿说这个。”

“我就是私下问一句。”

郑先生此方与妻子道,“那褚家也是大户,褚家公子听说已另结了亲事。”

郑太太叹,“阿殊这孩子,是个活泼性子,看她全无心事的模样,我真是替她可惜。褚家实是不错的人家。”

“各有各的缘分吧,兴许就是缘分未到。”

“也是。”

秦殊去郑家走了一趟,回头却是有事想请陈萱帮忙。秦殊是想着,眼瞅就是八月了,她想买些东西给家里捎回去。因为多是吃的,秦殊不敢寄邮局,邮局的人运东西不仔细,怕给摔坏了,再说,还有偷吃的事儿哪。秦殊知道容扬来了北京,就想托容扬帮她带,可是,上次她朝容扬丢鞋子的事。虽然秦殊认为,这事绝不是她的错,是容扬先拿汽车尾气喷她的…可,这不是现在有求容扬么。

秦殊自己还有些拉不下面子,想请陈萱帮他跟容扬问一问,看容扬能不能帮他捎东西回家。

陈萱道,“正好要给容先生送草莓,我写封短信,看容先生的意思?”

秦殊笑挽着陈萱的手臂撒娇,“麻烦二嫂了。”

陈萱摸摸她的头,“以后你可别再朝容先生扔鞋了,他人特别好。”

秦殊道,“他要敢再朝我喷尾气,我也不能叫他欺负啊!”

“上次不是故意的。”

秦殊想,二嫂就是心眼儿太好,所以,看谁都好。

容扬的性情,又怎会与秦殊这样的小女孩儿计较。容扬的回信是第二天小李掌柜送草莓后带回来的,里面是一封给秦殊的请柬,陈萱魏银都没看,待秦殊傍晚放学回家,看后才说,“是市政厅的舞会,肯定是叫我去充数的。”

待秦殊同陈萱解释后,陈萱才明白,原来政府机关也会举行舞会。秦殊笑,“一般这种舞会,也有相亲的作用,就是让未婚的男女们认识的机会。容扬一直未婚,他在上海的婚姻市场就是炙手可热,没想到,到北京来,竟也这么有市场。”

陈萱有些不解,“容先生并不是政府人员啊?”

“这种舞会,虽说名义上是市政厅举行的,来的人其实并不局限官员,只要是社会名流,都能参加。”秦殊想着,到底托容扬带东西,还是欠容扬一个人情,正好可以还了。再有,这办学校,以后少不了同政府部门打交道。秦殊心思灵活,第二天还到店里挑了条长裙,准备舞会时穿。

容扬准时过来接秦殊,秦殊一身西式的藕粉色长裙,头发妆容都是提前打理好了的,一套珍珠首饰,衬着她青春活泼的面颊,就是伴在容扬身边,也绝不会令容扬没面子的。

当然,这是秦殊自己的自信。

她一上车,容扬的眉毛不自觉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容扬吩咐司机一声,“先去宝华斋。”

秦殊奇怪,“去那里做什么?你是要买首饰送人么?”容扬这一身,领带、口袋巾、袖扣、手表都是齐全的啊。

容扬没让秦殊下车,去宝华斋不过片刻,就拿着个丝绒盒子出来,坐回车后位,将丝线盒子递给秦殊,秦殊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宝光莹莹的珍珠首饰。

秦殊连忙道,“我可不要你的首饰。”

“不是送你,借你戴戴。把这套假的换下来。”

秦殊有些没面子,说,“假的也挺好看的呀。”

容扬奇怪的问她,“你这回陪我参加舞会,不是要还我帮你带东西回家的人情么?既是要还人情,怎么这么不认真?”

秦殊一面换着首饰一面说,“假的真的也差不多嘛。”

“差很多。”容扬道。

秦殊把自己戴的那套假的放到丝线首饰盒里,不禁有些气闷。容扬问她,“在北京这样拮据吗?”

秦殊道,“不是。我平时自己挣的钱也够花,家里还我汇钱了,我前天刚把剩下的大洋换了几条小金鱼儿。平时我都是去学校教书,也没必要穿金戴银。再说,我去北京饭店的舞会也是镀金首饰啊,也没人像你似的,眼这么尖。”

容扬叹口气,“这套首饰还是送你吧。”

不待秦殊反对,容扬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口气说了句,“我倒不是为你,主要是为了上海名媛界的颜面。”

第118章 想不通死了

倘不是还要托容扬带东西回家,就凭容扬这张嘴, 秦殊就得立刻下车。

秦殊给容扬气的, 一路都没答理他。

好在, 容扬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一路无话, 人家也是安静闲适。待到舞会门口, 容扬文质彬彬的下车, 优雅绅士一般为秦殊打开车门。秦殊摆臭架子不动, 容扬只好微微躬身, 向车内伸出一只伸长白晰的手——

好吧,秦殊的架子也没那么大。见容扬识趣,秦殊偷偷抿嘴一乐,款款的伸手过去,却是将落容扬掌中时,忽地生坏,啪的打开容扬的手, 就要自己下车。结果,打人的手却是被容扬顺势腕间一沉, 转而一覆,自然而然的握住秦殊柔软素荑。秦殊发坏没成功, 轻哼一声,只好翻个白眼, 随容扬下车。

容扬小声提醒她, “名媛界的颜面。”

于是, 秦殊免费送他个更大白眼。容扬低笑出声, 原站在台阶上的西装燕尾的男人已是满面笑容的迎上前,笑道,“容先生,您好。”

容扬与来人握手,“田秘书长怎么在外头。”

“韩市长让我来迎一迎容先生。”田秘书长这般殷勤客气,秦殊都有些意外,毕竟,能做到秘书长的,必然是市长心腹。容扬再有钱,也是商人,就算与南京政府关系密切,但北平市长这般,也有些不同寻常。秦殊不明白这里头的原因,就听田秘书长那张蜜语已经赞到她的头上,“这位国色天香的小姐赏光,真是我们舞会的荣光。”

秦殊脸上是一种矜持中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您太客气了。”

这位田秘书长亲自引着容扬进去,秦殊就发现,这次的舞会倒不只是政府的人,竟还有军方的人。当然,人家也没穿军装过来,可军人那种独有的气质,秦殊一看就知道。容扬便是不论及身份,只凭脸也能成为舞会的焦点,他甫一进大厅,便不知吸引多少莺莺燕燕。容扬直接过去与韩市长打招呼、其他几位与韩市长一起坐的,还有一位苗师长,诸人身边皆有女伴做陪。秦殊初来北平是与人渣私奔来的,北平政界的人,她也就认识跟她爸同行的郑司长,对于韩市长雷师长这些人,秦殊是不认识的。她记得以前的北平市长并不姓韩,这位应该是后来才上任的。倒是苗师长身畔的那位女士秦殊是认识的,正是陈女士。苗师长还尤其说一句,“阿莹也是上海人,倒是能与容先生说到一处。”

容扬不轻不重的说一句,“我与陈女士是旧识。”

侍者端来咖啡,容扬见都是黑咖啡,为秦殊加入奶和糖,还周到的调好后才递给秦殊。然后,与其他人介绍了秦殊,“这是上海秦司长家的千金。”

于是,原本对秦殊基本呈忽视状的诸人都给了她个眼神,韩太太尤其问,“秦小姐何时到的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