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也没再多说,毕竟,花边儿厂的事不大,他心下盘算,秦殊也在慢慢的跟家里恢复关系,以后兴许还有用到秦殊的时候,也就没再多言。

至于什么聪明智慧入股,这脸可真大!

真正以聪明智慧入股的是魏年,魏年把女师傅请回来,陈萱魏银就商量怎么招人学织花边儿的事了。可俩人算着,这招人学织花边儿前期投入当真有些大,要知道,招人就要付薪水的,北京城哪怕雇个老妈子,每月也要三块大洋的啊。哪怕只招十个人,一月支出起码三十块大洋,再加上两个女师傅的薪水,这开销可是不少。

还没产出就有这么大投入,陈萱魏银都有些舍不得,就是秦殊,成股东后也不那么大手大脚了。

陈萱说,“这织花边儿,说来也是一门技术。我们乡下有句老话,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说人有一技之长,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秦殊也说,“要是教她们技术还要给她们钱,是有些亏啊。”

魏银很赞同以前两种观点。

三人就犯愁起来,魏年闻知此事,说她们,“真是笨,这愁什么。谁说技术免费啊?咱们不免费,我千里迢迢、一张火车票五十块现大洋的把人请来,能免费教?世上有这好事?”

“可是不免费教,就是招来人,她们不会钩花边,咱们的花边儿厂也开不起来。”魏银道。

魏年啧啧两声,坐炕头儿指点江山,“花边儿厂跟教教技术是两码事好不好。技术哪儿能免费啊,咱请来的花边儿师傅,包吃包住,包来回车票,一年四季的衣裳,每月三十块现大洋的工资,前期投入这么大,技术再不能免费的!非但不能免费,咱们还得收钱,一月五块大洋,三个月包教包会包给找活儿。花边儿厂急什么,先开个教钩花边儿的学校,教技术,收学费,给找工作,而且,保证学成后每月收入不少于五块现大洋。”

对于魏年这神来之笔的主意,三人都惊呆了!

至于聪明智慧入股,老爸是上海教育司司长的秦殊秦姑娘,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到啦!

第114章 执子之手

魏年最近很不满。

尤其是他从上海回来,阿萱妹除了仗着胆子给他从饭馆子里叫了个瓦块鱼和酱肘子外, 竟然没有别的表示了!远道归来的玫瑰花没有!主动扑上来给阿年哥亲个嘴儿也没有!甚至阿年哥只是稍微逾界那么一丁点儿, 竟然被打肿手!

简直是没天理!

魏年的臭脸, 真是跟三伏天的臭鸡蛋似的。

虽然在花边儿厂开张前, 阿年哥还用聪明智慧入股, 帮着想了个开手工学校的主意。

可是, 这丝毫没有缓解阿年哥的心情!

阿年哥生气了!

连魏银都悄悄问二嫂, 是不是跟二哥吵架了。

陈萱哪里能认, 陈萱连忙说,“没吵没吵,我怎么会跟阿年哥吵架啊。”一面跟魏银秦殊商量着怎么在报纸登广告的事,至于办学校的手续,秦殊家是教育系统的,秦殊又同文太太相熟,这事儿没费什么事, 租好房的时候手续就办好了。

陈萱也是有些发愁,简直吓死个人, 魏年从上海一回来就要一个被窝儿,把陈萱吓个半死。

她也不是不情愿, 就是觉着,俩人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结果, 魏年那叫一个老大不高兴。现下成天臭个脸, 陈萱想着, 得找个时间跟阿年哥谈一谈。

陈萱现在也非吴下阿蒙, 她狠狠心,提前在六国饭店定了位子,还租好小汽车,估量着铺子晚上关门的时间去接魏年。当然,也事先交待魏银跟家里说,今晚有事,她跟阿年哥就不回家吃饭了。

陈萱还换了身新旗袍,外头裹着刚嫁过来时那一年冬天,魏年带她去做的呢料大衣,穿上哒哒哒的小皮鞋。魏年见陈萱这么一身来寻他,连小汽车都租好了,当下没飞出来,而是故做矜持的问,“什么事啊,没见我还忙着的嘛。刚来的皮料,得收拾入库。”

陈萱一见要有料子入库,知道这事要紧,立刻道,“那我就叫司机回去吧,以后再说。”

魏年马上将话音一转,“伙计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有赵掌柜瞧着,没什么事了。行了,你这特意来等我,咱们出去说吧。”把铺子的事交待给赵掌柜,然后,眼神往架子上的大衣一瞟,陈萱取过大衣服侍着魏年给他穿上,还把扣子给他一颗颗系好。魏年懒洋洋的伸出手臂,“干嘛去啊?”

陈萱有些羞涩的挽上去,“我请阿年哥吃饭。阿年哥这回来,一直在忙,咱们还没好好吃顿饭哪。”

魏年瞥那汽车一眼,“怎么还租汽车啦?”

“阿年哥你不是喜欢去六国饭店吗?我定了六国饭店的西餐厅,还有你爱吃的红酒焗乳鸽。”陈萱知道,魏年一向喜欢高档的地主,喜欢吃那贵死人的菜。陈萱都定好了,她两只眼睛认真的看向魏年,“今天我请阿年哥吃饭。”

非但要请阿年哥吃饭,陈萱还要给阿年可开车门哪。

魏年虽爱拿捏个臭架子,倒不至于让女士为他开车门,魏年仍是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让陈萱上车,自己才上去的。心下有些欢喜,就是这样嘛,他在上海很想念陈萱。俩人在一处久了,他也很喜欢有事没事的偷亲个嘴儿,可魏年跟陈萱,还真不是西式婚姻那样如胶似漆,他们更像老夫老妻。平常没觉如何,可这一趟远差,一个人睡在饭店挺高级的西式大床上,魏年更是不得劲儿,特想陈萱。想着平时俩人晚上在屋里,其实也没干嘛,就是哪怕头碰头的在一起看书,也不觉着闷。

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回子事儿。

结果,魏年这回家,就是略想亲近一二。

好吧,他那种也不是“略”的问题,完全是想一步到位,结果竟然被陈萱坚决拒绝了!

魏年觉着,自己一腔深情,陈萱根本没放心里。

简直是伤心伤肝,心都凉半截!

好在,陈萱这么特意打扮出来约他到六国饭店吃饭,阿年哥有些受伤的凉心,略有些回暖的征兆。俩人坐在车上,魏年悄声问陈萱,“是不是知错了?要是知错了,咱们回家就成了,也不用专到六国饭店吃饭。”还轻轻的捏陈萱的掌心一下。

陈萱瞅一眼前头的司机,不说话,回捏魏年的手一记。魏年的掌心光洁柔软,还有一种男人特有的骨骼的力度。陈萱心里很喜欢,很喜欢魏年的这双手,也很喜欢魏年这个人。

待到了六国饭店,陈萱让司机在外等,她与魏年就手挽手的进去了。

陈萱来六国饭店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她是个好学的人,每次来这种高档地方,陈萱回家后都会细致的回忆,再过来,无非是照做。陈萱表现还很自然,说了自己预定的位子,由侍者带二人到了预定的餐桌畔,陈萱点的菜,还令服务生上了葡萄酒。

菜还没上,魏年就有些吃不下了,觉着陈萱今天有些反常。

陈萱脱掉大衣,里面是一件天蓝底水波纹的软缎旗袍,她端起酒杯,说,“阿年哥,今天我请你吃饭,是有事同你说。”

俩人碰了一杯,魏年看陈萱一口就把葡萄酒干了,仿佛要放大招,心惊胆颤的先开口了,“那什么,萱,我没生气,我是逗你哪。”

陈萱立刻大为后悔,要是知道魏年没生气,就不用定这么死贵的六国饭店了。陈萱想说的话也变了,正色道,“阿年哥你这样很不好,我因为担心你生气,这两天都没能好好做事。你怎么这样啊,就会让人为你操心。”

“我也不是一点儿不生气。”魏年浅浅的啜一口葡萄酒,“你也想想,你那样伤人不?我在上海,无一日不想你,好容易回来了,你却待我那般冷淡。要咱俩换个个儿,你心里能高兴?”因是在外头,虽有高大的绿植盆景将一张张餐桌分隔开来,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魏年说话依旧压低了些声音。

陈萱说,“你走后,我也很想你。可是你这个人,都只想自己,不想别人。”

“谁说我不想你了?这旗袍,还不错吧?”这是魏年特意从上海给陈萱买回来的。

陈萱点点头,“好看,我心里也很喜欢。”

魏年趁机问,“那你喜不喜欢阿年哥这个人?”

陈萱斩钉截铁,“喜欢!”

魏年悄声凑过去,“那你为何…”还总是不愿意啊?

陈萱神色肃穆,“因为我比阿年哥的喜欢更喜欢,我比你在意我更在意你。”

不得不说,陈萱近来学问大涨。这话绕的,依魏年的脑筋硬是没想明白。陈萱却不肯多说了,侍者恭敬有礼的端上第一道冷盘,陈萱对魏年道,“吃饭。”

陈萱吃饭吃得一丝不苟,郑重严肃,好几回魏年想开口问,陈萱却是说着接着来的安排,“吃过西餐,我们再去看电影。”

魏年心说,好吧,陈萱这爱学习的,把当初从他这儿学来的一套全都如数用到他身上去了。

既然陈萱都有安排,哪怕心里像揣着十五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魏年,此时享用着六国饭店的美食,其后又去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自电影院出来时,陈萱小声的跟魏年讨论着电影情节,魏年种种焦燥不满的心情似乎也慢慢的缓解了。

两人手挽手的上了车,待车子送二人回家,陈萱大方的付了车资,二人又手挽手的回了屋。

陈萱也不急着打水叫魏年洗漱了,而是倒了两杯水,问,“阿年哥,电影好看不?”

魏年点头,“还成。”

陈萱这才道,“我去打水给阿年哥洗漱。”

待俩人洗漱后,陈萱照旧要看书的,魏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还想就着餐厅时的话题再跟陈萱聊一聊俩人的感情。魏年握着本书,道,“阿萱,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当然喜欢了。”陈萱没有半点犹豫,翻过一页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阿年哥你别总问我这个成不,多叫人难为情啊。”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咱们正经夫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样才对。”魏年凑近了些,一肘支在小炕桌儿上,低声道,“你既然也喜欢我,那怎么,总是不乐意啊?”

陈萱道,“喜欢,才不乐意的。”

“没听说过这个理,我喜欢你,我就特想跟你在一处。”魏年认真的说,“想跟你长长久久,一辈子都在一起。”

陈萱点头,“我也想啊。”

魏年立刻来了精神,握住陈萱一只手,“那咱还等什么?咱俩也都老大不小的了。”

陈萱并不有挣开魏年的手,而是低声说,“阿年哥你就会想这事儿,你就不会想点儿正经要紧事。”

魏年这种能凭聪明智慧入股的人,都不明白陈萱的心事了。好在,魏年倒也有耐心,他再凑近了些,几乎与陈萱脸对着脸,眼对着眼,魏年道,“这话怎么说,你给阿年哥说个明白。”

陈萱合上书,很认真的同魏年道,“既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哪里能这么草率的就过到一处去。你总是不管不顾的瞎急,一点儿都不懂成亲的规矩。明儿我把咱俩的八字拿到隆福寺找大师算个吉利日子,起码这样才能在一起。我以前听老家的人说,得寻个吉日,以后才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我还要给阿年哥你做两身新衣裳,我也要做两身新的。起码这样才能在一起吧?你说说,一回上海回来就跟个色魔似的,一点儿不想以后,你这做得对吗?”

饶是魏年向来口齿伶俐、机智百变,也给陈萱这话问的没了言语。只是,魏年也不能违心的说一句,咱们先前不是成亲了吗?先前是成过亲,可成亲后魏年自己颇干了些不占理、出尔反尔的事。所以,陈萱这样一说,魏年竟无言以对,半晌方道,“是我急了些,阿萱你说的对,咱们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这事是要郑重。”不过,魏年还是要为自己辩一句,“我可不是色魔啊,我就对你这样儿。这叫情之所至。”

“胡说,我也很喜欢你,我怎么不会这样?”陈萱根本不信魏年的狡辩。

魏年笑,“要不说你还没开窍哪。”

陈萱,“这些不正经的话留待以后成亲再说。我还有正经话同阿年哥说哪。”

“说吧,阿年哥洗耳恭听。”

“等咱们在一起后,阿年哥你的钱愿意放我这里就放我这里,我也愿意替阿年哥收着。不过,咱俩的钱,还是分开存。以后,我每月也会出每月的花销,就像现在这样。”

“都夫妻了,不用分这么清吧。”

“不是这么说。”陈萱显然对此事思虑已久,陈萱道,“阿年哥,现在的世道,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什么都是新派的了。像以前,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现在不能这样想了。现在的人,更祟尚自由与爱情,我琢磨着,这意思就是说,俩人过日子,能过一处就过,要是过得不开心,就不能在一起了。小钱上其实没事,你多一点我少一点的,咱俩都不是太计较的人。可大钱上,还是要分开的。阿年哥你一直待我很好,你的钱也比我的多,所以在这上头,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原本我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倒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想着,你以后可能会有别个喜欢的人。可你又不停的勾引我,总跟我说这些甜蜜的话,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是,即使在一处,也得把这些话说清楚,说在前头。”陈萱道,“我跟阿年哥认识这些日子,咱们彼此都是了解彼此的。阿年哥,要是哪天你喜欢上别人,你就直接跟我说,千万别憋着。到时,我也不叫阿年哥你吃亏,你的钱,还是你的。咱俩,也不能再做朋友了,从此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

“你只管放心,我绝不会喜欢别人的,我心里,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

“你记着这话就好。”陈萱脸有些红,手里无意识的翻合着书页,还挺理智的问,“阿年哥你对我说的话没意见吧?”

“没意见。但是我觉着你杞人忧天。”

“我也希望是杞人忧天。我真心盼着能和阿年哥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陈萱那种认真到庄重的神情,按理,魏年应该是高兴的,只是,似乎魏年也感受到了陈萱心里那一份称得上厚重的情义,一时也不禁郑重起来,魏年道,“明儿,咱们就去隆福寺算吉日。”

陈萱一笑,应了。

然后,陈萱就又重翻开书,魏年说,“别看了,咱们商量一下。”

“我都想的妥妥的了,除了算吉日,咱们再做两身新衣,也就齐备了。”陈萱说着,还与魏年道,“阿年哥你也别耽搁时间了,快看书吧。书上说,为什么许多新派人物要反抗旧式婚姻啊,就是因为新派人物学习了新知识,人生走上了新高度,与家里以前定的妻子或者丈夫不在一个高度上了,没有共同语言了。就像说一个人走得快,走得慢的那个就会被落下。阿年哥,你现在虽比我快,要是一直这么不认真,当心以后被我落下啊。”

“切,我能叫你落下。”魏年还是柔声问,“萱,要是哪天阿年哥真叫你落下,你会嫌弃阿年哥不?”

“不会。”陈萱正色道,“虽然许多新派言论很有道理。可是,要我说,夫妻不同于别的。做夫妻,就是要奔着一辈子去的。谁也有走快的时候,谁也有走慢的时候。你慢了,我拉我一把。我慢了,你拉我一把,这样才能一起走一辈子。要是一个人只顾自己跑的飞快,不管身边的人,这就不是夫妻了。古人说,要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就是说,要手挽着手,始终同行,这样才能一起走到老。”

陈萱握住魏年白皙漂亮的手,她始终记得,当初她伸出手,是魏年将她带到外面的世界。如今,这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她不想放开,不愿放开,不舍放开。

第115章 一点一滴

魏银认为,她二哥二嫂真是很难理解的一对夫妻了。

前几天她二哥的脸成天跟臭鸡蛋似的, 就昨儿一晚上, 她二哥那满面的春风得意、春意盎然哟, 见谁都是一脸的笑。尤其对她二嫂, 不是早上才分开的么, 中午就又找过来了。

魏年同魏银道, “我跟你二嫂有事, 一会儿就回来, 你看店吧。”

魏银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她二嫂就穿上厚外套,跟二哥手挽手的走了。好吧,见这俩人的腻歪劲儿,魏银不必问就知道,肯定是人家夫妻两个约好出门的。

魏银也是十八岁大姑娘了,要说没想过成亲的事也不可能, 只是,成天瞧着二哥二嫂这样的恩爱, 魏银对婚姻的要求就相当的高了。

陈萱魏年坐黄包车去的隆福寺,请大师合八字, 是要给大师一个红封的,陈萱原准备了个一块大洋的红封。魏年出手就是两块钱, 陈萱因为注意力都在大师这里, 就没多说。大师瞧过二人八字, 先是一通吉利话, 然后,给在红纸上填了三个吉利日子。

魏年连忙双手接了,如获至宝,喜滋滋的带着陈萱就出去了。俩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先瞧日子。魏年见最近的一个日子就在下月初八,暗道这老和尚果然有道行,满心期待的与陈萱商量,“这日子如何?”

陈萱,“我都听阿年哥的。”

魏年把大红帖子往怀里一揣,握着陈萱的手就往外头吃午饭去了。陈萱说,“阿年哥,咱们下午都要去铺子里忙,就在面馆儿吃点儿吧。”这是魏家第一次全体出门时吃的那家拉面馆,老板是甘肃人,一手拉面绝活,面条抻的是又细又筋道。魏年同老板说了要两碗面,让陈萱先坐着,魏年到对面的羊肉床子那里买了些红焖羊肉,介时与拉面一起烧羊肉面吃,俩人都爱这一口。

吃过羊肉面,二人又去了旁边的裁缝铺量体裁衣,魏年做两身,一身中式长袍马褂,一身深色西装。陈萱也是两身,一身旗袍,另一身还是旗袍。

陈萱原是想做两身红的,魏年帮着挑料子时,见一件牙白色的暗花缎不错,同陈萱道,“外国人成亲都是穿白婚纱,你红旗袍不少,我看这块料子不错,不如做件素色的,平时穿也好看。”

待定好新衣,魏年先送陈萱回店里,陈萱下了车,站在台阶上跟魏年摆摆手,魏年一笑,这才走了。

魏银在店里就能闻到那一种热恋中的甜蜜味儿,因中秋渐近,她们这铺子也有些忙,待一时闲了,魏银悄悄跟陈萱打听,“前儿我二哥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哪。二嫂,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陈萱不好跟魏银说实话,总不能说,我跟你二哥要成亲了。陈萱换了种说法,“我跟阿年哥成亲两年多,这转眼就快三年了。阿银,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

“我一准儿不往外说。”魏银信誓旦旦。

陈萱心里也欢喜,悄同魏银道,“刚我跟阿年哥,去裁缝铺做了两身衣裳。我们想着,找个合适的日子,算是庆祝一下。洋人不都讲究结婚纪念么,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魏银笑,“你俩可真是罗曼蒂克。”

陈萱脸有些烫,这些话,她平时也没个人能说,可说出来,又觉着,怪不好意思的。魏银对做衣裳向有心得,道,“二嫂你该早跟我说,对了,二嫂你怎么不在咱们店里做啊,我也能帮着想想主意。”

“先前,不好意思跟你说。你看,我一说脸就红。”陈萱揉揉脸,“主要是给阿年哥做,阿年哥是要做西装的,咱们店不是不做西装么。”

这倒是,西装必要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才能做好。魏银手艺虽不错,却多是做些女装,西装做不好,索性不做。不然,做砸了反害招牌。魏银又细致的问陈萱都做什么样的旗袍,陈萱都同魏银说了,陈萱还道,“我原想做两件红的,一件大红,一件浅红。有块儿牙白色的缎子,特别好看。阿年哥说,洋人成亲时,都是穿白婚纱,那缎子不错,让我做了身牙白的,也很不错。”

魏银忽然来了主意,“我给二嫂做件婚纱吧。”

“不用不用,我都做两身新的了。”陈萱连连摆手,“可不敢再做了。”

魏银拉住陈萱的手,笑,“这个算是我送给二哥二嫂三周年的礼物。”

魏银说着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

姑嫂二人正说话,程太太就过来了。

两人连忙站起来,魏银见程太太有程苏扶着,就把最大的多人沙发给他二人让出来,笑道,“让阿燕上来知会我们一声就成了,阿苏哥你上来也成,怎么还叫嫂子上来了。”

陈萱让孙燕去热杯牛奶,程家就程苏一个独生子,可想而知对程太太这胎多么宝贝,什么茶啊咖啡的,程太太先前学时髦经常捏着鼻子喝苦咖啡,现在是什么饮品都不碰了,就是喝牛奶。其他人便都是茶了,程太太笑,“没这么金贵,就是前头仨月小心些。同仁堂的大夫说,我有些胖了,平时吃饭还是要荤素得宜,就是吃东西,也不敢大补。”

陈萱还想着,这有身子不就是要补的么。不过,人家同仁堂是有名的药堂,大夫说的话,自然有理。陈萱问,“弟妹,牛奶没事吧?”

“没事,法国医院的医生说,每天早晚一杯牛奶,对身体好。”程苏扶妻子坐下,笑道,“我妈是忒小心,都不想她出门儿。好人总这么闷着也不成啊,正好,今天我不忙,带她到你们这儿来逛逛。如今开始显怀了,以前的衣裳有些穿不下,想着再做几件衣裳。阿银,有什么好料子都拿出来,不要给阿苏哥省钱。”程苏说着,望向妻子稍有些显怀的小腹,满脸喜色。

程太太笑嗔丈夫一眼,同魏银道,“就是有孕的时候穿,舒服就好。”

魏银做生意和陈萱的观点是一样的,就是客人有钱,只要不是遇着那不懂行只看价钱的暴发,俩人都是凭良心做生意,从来不会坑人钱的。何况,与程苏夫妻不是一般的熟。魏银取了好几样柔软的丝棉料子给程太太看,“都是今年的新货,我二哥前几天不是去了趟上海么。这是从上海运回来的,说来,也不比咱们从天津进的料子贵,我摸着,格外软和,洗过后也不褪色。嫂子你要是在家里穿,做几身这种丝棉料子的不错。要是出门穿,这里还有几样料子,也是冬天的新料子,天津来的德国印花料。嫂子你先挑料子,咱们再商量款式。”

程太太挑了四五件衣料,还叫程苏帮她看,又同魏银商量要裁什么样式。

魏银先画个样子,给程太太瞧了,又给程太太量了尺寸。程家夫妻未再多留,定好衣裳,补了一回化妆品,程太太想到什么,问姑嫂二人,“阿苏一到秋冬,嘴上就发干起皮,在家里我都会给他抹些香油,他又嫌味道大。你们这儿,有没有没有颜色的点唇膏?”

“这个真没有。”魏银看程苏的嘴唇一眼,程苏脸上有些挂不住,抱怨妻子,“北京秋冬本来就干,嘴干起皮的也不只我一个,行了,多大的事儿,还要专门拿出来说。”

程太太道,“阿银阿萱又不是外人。”

“阿苏哥跟我二哥似的,成天瞎要面子。”魏银笑了一回,程苏的车就停在店外,姑嫂二人送他夫妻二人出门。程苏很小心的先让妻子上车,又放好东西,自己才上了驾驶位,与姑嫂两个挥手道别。临走前,程苏想到一事,同姑嫂两个道,“你们广告下个星期就出来了。”

瞧着这夫妻俩走后,魏银笑,“现在甜的跟蜜似的了。”

陈萱也觉好笑。

待到下半晌,又有徐柠过来送毛衣,魏银检查过后,当时便给徐柠结了钱。问徐柠还要不要接着拿材料织毛衣,徐柠笑,“要的。要是有什么围巾、手套的活儿,也只管交给我一些,有些同学不爱织大件,小件的钱虽少,她们也愿意闲了没事织上两针。”

毛线毛衣针都是在家里放着的,魏银要回家给徐柠拿,陈萱道,“我回去给阿柠拿吧。对了,阿银,我就不回来了,跟老太太说会儿话。要是阿殊傍晚过来,你晚上也带阿殊回老宅吃。”

魏银应了。

陈萱就带着徐柠去老宅拿毛钱发活儿。徐柠路上跟陈萱打听店里要不要用寒假工,陈萱笑,“要用的,你要有空,只管过来。”

徐柠很高兴,“其实也干不了几天,我们虽放假早,咱们店过年也得放假,我们是正月十六正式开始,满打满算,年前年后也就是二十来天。”

陈萱想着,徐柠离了家,是没有倚靠的,不然也不能这样辛苦的在外挣钱。陈萱道,“阿柠,我听说,在报纸上写文章能赚不少钱,你怎么不试着写一写呢。”

“我平时也有在写,但写的多是些解放女权的文章,这种文章在主流报纸还成,要说最受欢迎的,并不是我擅长的这类。现在最流行的是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那真是一篇小说值好些钱。”徐柠感慨一回,又笑道,“不过,我写文章也有赚钱,去年的学费,大部分都是写文章赚来的。我是想着大学后出国继续念书的,出国要一大笔钱,我现在愁的也不是大学学费,而是出国后的费用。”

陈萱一听,大为佩服,说,“阿柠你果然有志向。”又顺嘴儿跟徐柠打听了一回如何考取国外大学的事。

俩人一路说着,也没坐车,就走着回了甘雨胡同儿,反正路也不远。待给徐柠称好毛线用料,又给她几副新的毛衣针,陈萱想到徐柠的志向,心里很佩服这样的女孩子,同徐柠道,“阿柠,还有个赚钱的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徐柠两眼冒光,当下道,“只要是赚钱的事儿,我都有兴趣。”

陈萱是这样想的,她同徐柠说,“你也知道,咱们店是有自己品牌的,就是上次上报纸的‘思卿’牌。咱们自己牌子的点唇膏,店里卖的不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拿些去推销,我拿给你按七成价,你要是给同学,稍微便宜些也行,但不要便宜太多,中间赚多少,都是你的。”

徐柠有些吃惊,不过,她到底也是出身大户,当年便有拒婚离家读大学的悍勇,徐柠立刻明白了陈萱的意思,略一思量,没有片刻迟疑,徐柠道,“成!不过现在还不成,我先回店里买一支‘思卿’的点唇膏,用一用效果怎么样!要是效果好,这事儿我接下,到时再跟大东家二东家细谈。”

陈萱把毛线递给她,“也是我突然冒出的主意,就按你说的办吧。”

徐柠拎上一兜子的毛线,同陈萱说了一声,又跟里屋儿的魏老太太打声招呼,才走了。

陈萱把徐柠送走后到魏老太太屋里说话,李氏在同俩上海来的女师傅学钩花边儿,除了说话有些费劲,其他还成。魏老太太见陈萱进来,说,“大学生干活儿倒也俐落。”

陈萱笑道,“是啊,阿柠很麻利的。”

陈萱跟魏老太太商量着晚上吃面条的事,陈萱笑,“阿年哥是六月底的生日,今年出差也没能在家里过,我想着,晚上我擀面条儿,打两样卤儿,一样三鲜卤儿,一样红焖羊肉的卤儿。再把大姑姐一家也叫来,一起吃,大姑姐也爱吃羊肉。”

魏老太太道,“生日过去就过去了,还补什么呀。”又是三鲜又是红焖羊肉的,这得多少钱啊。

“阿年哥常说,一年也就这一个生日。”陈萱要给魏年补过生日,自然都想好了,“我想好了,米面从公中出就算了,老太太也不跟我们计较这个。菜钱不能叫公中出,我兜里有前几天阿年哥给我买菜的菜钱还剩一块五,要是老太太觉着还成,我就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