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险起见,他索性又请了方妩娘和许绍,还有他的一些关系最好的同僚,大家一起来观礼。

杜恒霜看见自己的娘亲和许绍一起,跟在毅郡王和慕容兰舟身后走进来,眼里早有些湿润了。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新人给婆母敬茶吧。”萧士及的一个同僚是礼仪官,笑嘻嘻地帮萧士及说话。

毅郡王和慕容兰舟坐到了上首,左面下首是许绍和方妩娘,龙香叶坐到右面下首第一个位置。

杜恒霜在龙香叶面前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然后从身旁的知画手里接过一杯温茶,双手捧着敬献给龙香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其中有郡王,还有女方的娘亲,龙香叶肯定不会拿架子。

她笑容满面地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就拿出一对沉甸甸黄澄澄的赤金绞丝龙凤镯,放到杜恒霜举着的托盘之上,“你以后是我们萧家的媳妇了,要记得恭和顺从。友爱妯娌,好好跟士及过日子,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早些让我抱个大胖孙子是正荆”

杜恒霜笑着忙应了声“是”。

萧士及走过来。将杜恒霜搀了起来,又带着她去萧家的祠堂行庙见之礼。

萧家人不多。加上观礼的亲朋好友,也不到二十口人,比起世家大族,实在是太简单了。

行完庙见之礼,萧士及又趁热打铁,将她的名字上了族谱。

从此萧士及的名字旁边,那个原配的位置,永远为杜恒霜所有。

陈月娇看见这一幕,心里如坠冰窖。

上一世,不管她是杜蘅,还是陈月娇,她们的庙见之礼,都没有这么顺畅过…

这个杜恒霜,何德何能…

一行人回到中堂,龙香叶笑着让杜恒霜陪她进去里屋,说有些话要交待她。

杜恒霜当然马上扶着龙香叶的胳膊一起进了里屋。

龙香叶在里屋随便说了两句话,就道:“咱们出去吧。外面都是贵客,怠慢了倒是不好。”

杜恒霜有些奇怪。香叶专门叫她进来,却只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面的中堂上,毅郡王寒暄两句,就要带着慕容兰舟告辞离去。

方妩娘不断觑着里面的屋子,担心龙香叶又使什么妖蛾子。

所幸很快龙香叶就带着杜恒霜出来了,对毅郡王客客气气地道:“王爷赏脸吃顿午饭吧。士及兴师动众地,王爷却只喝了口茶就走,实在是太失礼了。”

毅郡王笑看了萧士及一眼,对龙香叶十分有礼,“不麻烦。士及是我的得力属下,他大婚,我当然要过来凑凑热闹。——是吧,士及?”

萧士及微笑着拱了拱手。

龙香叶就拍着杜恒霜的手轻笑道:“士及确实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也给我们萧家娶了个打着灯笼都没处寻的好媳妇。”

方妩娘吃了一惊,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门外。——龙香叶居然会在众人面前夸赞杜恒霜,难道今儿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杜恒霜也有些惊讶,默默地抬头看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对她微微颔首,让她不要担心。

龙香叶把大家的神情看在眼里,很是得意,笑着又道:“这话是千真万确的。刚才霜儿跟我进到里屋,亲口对我说,她刚进门,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服侍士及,早些为我们萧家诞下麟儿,这才是她身为宗妇最大的责任。所以她主动提出,继续让她的二弟妹主持萧家后院的中馈。”

杜恒霜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龙香叶刚才特意拉着她进屋子,就是为了这件事。这是明摆着欺负是她新媳妇。——总不能这时候站出来说她的婆母在当面撒谎吧?

第96章 倾家(粉红240+)

杜恒霜是嫡长媳,萧士及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份家业,根本就是萧士及一人拿命挣回来的。

现在居然要让萧士及二弟的妻子主持萧家后院的中馈,方妩娘头一个就不服气,暗暗地瞪了杜恒霜一眼,就对龙香叶笑道:“霜儿年纪小,不懂事,总是咱们做长辈的要教导她,不能教唆她。”暗示杜恒霜能这样说,都是龙香叶诱导的结果。

龙香叶笑着摇摇头,嗔道:“方妹妹还是这样风趣。你的女儿,哪里是我这个老婆子能够左右的?她的主意大着呢!”

方妩娘还要说话,关芸莲已经越步出来,对着杜恒霜行了大礼,感激地道:“其实大嫂是长嫂,这个家应该是大嫂当才是。但是既然大嫂想多些功夫服侍大哥,还要在娘面前尽孝,我就勉为其难,帮大嫂管着这个家吧。大嫂放心,咱们是一家人,娘还年轻,咱们萧家人又少,等妹妹出了门子,这个家就只有大哥和二郎两兄弟了。常言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正要他们兄弟俩和睦相处,这个家才能兴旺昌盛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姨妈也跟着凑趣道:“其实管家这回事,真是吃力不讨好。大少夫人刚嫁进来,还是开枝散叶最为重要。这女人,最重要是要能生儿子。我们老夫人就是有福气,生了两个能干的儿子,所以一辈子顺风顺水。”然后看向方妩娘笑道:“我和许夫人就没有什么福气,我只有一个女儿,许夫人有两个女儿,都是苦命人。”

方妩娘就要发火。

许绍轻轻按住了方妩娘,笑着问道:“请问这是哪一位?”

关芸莲走过来扶住金姨妈的胳膊,笑着道:“许老爷。她是我嫡亲姨妈。”

许绍“哦”了一声,道:“我夫人给我生了个小儿子,怎么能叫苦命人呢?”

金姨妈一时语塞,才想起来方妩娘再嫁之后,又生了儿子。倒不像自己,只生女儿。

龙香叶面色变了一变,将话题又绕了回来,“那就这么说定了。——霜儿,你不会反悔了吧?”

杜恒霜本来在想着要用什么巧法子来揭穿龙香叶当面撒谎的谎言。可是现在听见龙香叶问她会不会反悔,就知道自己完全被龙香叶套住了。

她现在就算跟人说自己没有主动说过让关芸莲管家的话,也会被人认为她是“反悔”了,所以矢口否认。

杜恒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有些六神无主。情不自禁地看向萧士及。

萧士及似乎早有准备,对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杜恒霜镇定下来。她相信萧士及,他不会让她吃这个大亏的。

“当然,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做媳妇的,从来都只有听婆母的吩咐,自己是不敢自专的。是吧。二弟妹?”杜恒霜笑盈盈地福了一福,站到了萧士及身边。

萧士及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杜恒霜到底不是软柿子。

虽然萧士及对她暗示不用着急,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刺了龙香叶一句,表示刚才的话。就算是她说的,也是被龙香叶逼着说的。

中堂上的人都是人精,当然也都听懂了杜恒霜的言外之意。

方妩娘当时就要发作。

许绍再一次拉住了她,对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方妩娘很不忿。低声道:“你拽我做什么?”

许绍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女儿已经嫁人了。你不为她想想?”

方妩娘发脾气,是一时之气。

可是等她走了之后,所有的后果都要由杜恒霜来承担。

方妩娘一下子明白过来,只好忍气闭嘴。

慕容兰舟张了张嘴,想为杜恒霜说几句话。

毅郡王对她微微摇头,又朝萧士及那边努了努嘴。

慕容兰舟心领神会,知道萧士及应该是早有准备,就不再多嘴,笑盈盈地对杜恒霜点了点头。

杜恒霜心神大定,一脸镇定地看向萧士及。

陈月娇看见萧士及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这个主意,还是她给关芸莲出的,关芸莲转述给龙香叶听,才将杜恒霜套了进去。

对于陈月娇来说,这个管家大权是非常重要,万万不能从关芸莲手里拿走的。

上一世的杜蘅想要管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儿子之后,才在萧士及的帮助下,夺回管家权的。

那时候的陈月娇,可是一点都不懂管家,正一门心思帮杜蘅看孩子呢…

萧士及咳嗽一声,笑着对龙香叶道:“娘到底还是疼二弟和二弟妹,我和霜儿都是自愧不如。”

龙香叶听见萧士及这样说,十分得意。

这个大儿子,终于也知道争宠了。

“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俩都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不疼呢?我是心疼你媳妇儿,她是嫡长宗妇,管家太费神,她可是要留着给我们萧家好好传宗接代的,不生个十个八个,怎么对得起我们萧家的列祖列宗呢?你说是吧?”龙香叶一幅慈爱的样子,拉过杜恒霜的手,仔细摩索。

萧士及笑着点点头,“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娘执意要让二弟妹继续管家,而且二弟妹这两个月确实把这个家当得井井有条,我当然是听娘的话,让她继续管家。就连霜儿我也敢保证,她是不会说个‘不’字的。”

关芸莲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满意地冲陈月娇眨了眨眼。

陈月娇暗骂关芸莲是个草包,赶紧低着头,悄悄躲到金姨妈背后去了,生怕让萧士及看见关芸莲对她挤眉弄眼。

萧士及根本看都不看关芸莲一眼,继续对杜恒霜说道:“霜儿,虽然二弟妹能干。娘心疼你,不让你主持后院的中馈,可是你是长媳,不能躲懒。这样吧,就让二弟妹管内院,你管我们萧家的外院吧。——我们萧家所有的铺子、田庄,还有管事,都由你来管总。”

这一席话,听得众人都呆滞了。

大家都知道。管内院虽然是很大的权力,但是跟打理外院的生意完全不能比。

最起码的一点,内院的开销,都是每个月由外院的帐房送进来的。

如果外院不给钱,内院的管事人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管事都没法管。

萧士及将萧家的外院,和萧家所有的生意交到杜恒霜手里,可比光为她争一个内院的管家权强多了。

龙香叶脸色顿时扭曲起来。

她当然知道内院和外院之间的真正关系。

只是杜恒霜是女子,而且是嫁了人的女子,怎么能去外院抛头露面,还要打理萧家所有的生意?那自己的二儿子怎么办?

龙香叶一直以来的盘算,就是萧士及在外面做官。做得越来越好。

萧泰及就打理萧家所有的生意,管理萧家的外院,这样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兴旺昌盛。

哪有自己的亲弟弟不信。非要把一盘生意交给一个外人?!

龙香叶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不妥吧?霜儿是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外院跟那些粗鄙的男人打交道?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萧士及忙道:“娘,霜儿只是管总。下面具体的事务,有管事和大掌柜去执行。不用她抛头露面的。”

“士及,这话就不对了,她一个女儿家,懂什么生意?让她管总,还不是让那些下人趁机钻了空子,将我们萧家的生意搬得干干净净?——不成,不成,绝对不成。”龙香叶义正词严地表示反对。

方妩娘这才笑着拿帕子印了印自己的嘴唇,笑着道:“杜、萧两家原本是商户出身,我们霜儿别的不说,看帐本是行家里手。杜家所有的铺子,从前几年就是霜儿一手打理,如今蒸蒸日上,生意兴隆。龙姐姐,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萧家的铺子交到她手里,只会比以前更好,绝对不会让你赔本的!”

萧泰及看了看瞠目结舌的龙香叶,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萧士及,才有些着急了,轻轻咳嗽一声,拽了拽龙香叶的衣襟。

龙香叶会意,又堆起笑脸,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外院和萧家的生意,本是泰及在管。若是让霜儿把这些都接过去了,人家可是会笑话我们士及不孝不悌的。”不悌,就是不友爱兄弟。

慕容兰舟默默地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才出声笑道:“真是有意思。萧兄弟的家业,内院归了弟妹管,外院归了弟弟管。知道的,说萧兄弟孝悌两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份家业是萧家二少爷的呢!”

龙香叶知道慕容兰舟是未来的郡王正妃,一时也不好直接反驳她的话,讪讪地道:“都是萧家的产业,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士及在外面做官,没有功夫打理府里的生意,交给他弟弟,是应有之意。”

方妩娘冷笑道:“萧家的产业?我怎么记得十多年前,萧大哥的产业就被龙姐姐败光了?”方妩娘嘴里的“萧大哥”,自然是说得是龙香叶的丈夫,萧士及和萧泰及、萧嫣然的爹萧祥生。

第97章 荡产

当年萧祥生因故入狱,死在牢里,龙香叶曾经支撑过萧家一段日子。

她一向自诩书香世家出身,讲究大家闺秀的派头,知书识礼,针黹绣活儿学得倒是不错。龙家家境小康,她虽然是庶女,也没有被嫡母苛待过。嫁到萧家,萧祥生一盘盐商生意,和杜先诚一起,占了整个长安城几乎一半的生意,龙香叶一直过得的是大富之家的日子。

如果萧祥生没有出意外,龙香叶这一辈子当然是顺风顺水。

可惜萧祥生去得太早,杜先诚又远赴海外,萧家和杜家的生意就落到两个女人手里。

龙香叶和方妩娘不一样,她对做生意完全不在行。刚接手萧家生意的时候,龙香叶也曾经想过要大展拳脚,总觉得这些简单的买进卖出有什么难的?又不像是她以前见过的那些跨国大企业…

结果她就栽在这个简单的“买进卖出”上面,将萧家没有被官家夺走的那些铺子都赔了进去。

若不是那时候有杜家倾力相助,他们萧家一家大小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

方妩娘说起当年的事,除了龙香叶之外,倒让许绍和毅郡王的神情都变了一变。

许绍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笑着帮打圆场道:“萧属官少年有为,独自创下这样大的家业,实在是不容易。”

方妩娘听了许绍的话,笑得连连点头,又别过头,对许绍投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眼波。

龙香叶脸上一下子变得煞白,手里握了拳头,轻轻捶打胸口,不无委屈地道:“方妹妹说得极是。这就是妇人家掌生意的下场。——一定是赔得精光。我当年犯了这样的错。一定不能让霜儿也走我的老路,犯下同样的错误。做生意,还是让男人去做吧。泰哥儿精明得很,又跟下面铺子的掌柜熟悉,由他来接手,实在是最合适不过。”

说来说去,还是要将外院给萧泰及管,内院给萧泰及的妻子关芸莲管。

杜恒霜听见方妩娘的话,心里泛起的。却是对萧士及浓浓的怜惜和爱意。

她还记得,当他们一家搬回洛阳之后的第一年,萧士及徒步从长安走到洛阳,专门为她庆生。

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突然一落千丈,成为贫家小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境,萧士及一路行来,都是打着赤脚。等到了洛阳,才在洛阳城外的一个小溪流里洗了脚,穿上兜在胸口的鞋。

萧士及光脚走了那么远的路,腿上脚上伤痕累累。

杜恒霜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可是心细如尘,被她发现了萧士及脚上累累的伤痕和血泡,追问之下,知道了缘由。偷偷哭了许久…

杜恒霜眸光闪动,如漆似胶地绕在萧士及身上。

萧士及觉得杜恒霜在看他,也对她回了一个微笑。目光往下移动,却看见了她挂在裙踞上的那块紫玉佩。——这是他爹萧祥生当年临死的时候对他嘱咐过。让他好好珍藏的信物。

这块紫玉佩,和方妩娘说的话。也让萧士及想到了当年那些事。

不过,他已经记不起来当年吃过的那些苦。他只记得,杜恒霜回洛阳的时候,在车上送他的一幅赤金脚铃。这副赤金脚铃,他一直带在身边,到现在还在他怀里的荷包里面装着。

小两口旁若无人地对视起来。

毅郡王看见这副情景,忍不住大摇其头,侧过身子对身边的慕容兰舟道:“你看士及那个样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温和的样子。”

萧士及在毅郡王手上,从来都是一把刀。

但是锋利是对着外人,在家里,他收敛锋芒,侍母至孝,兄友弟恭,看在外人眼里,好生赞叹。

慕容兰舟也极为欣赏萧士及,低声道:“你这个属下着实不错。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很是难得。”

龙香叶见自己说了话,萧士及和杜恒霜都不发话,不由有些着急,轻轻咳嗽一声,企图一言九鼎,“既然士及也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外院管的那些下人和生意,都由泰哥儿接手。横竖他手上也有两个铺子,我看他管得还在行,挣得不少。能者多劳,泰哥儿,你就帮你大哥分分忧,帮他把这盘生意接过来吧。”

萧泰及的眼风在中堂上溜了一圈,见在座的旁人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太过份了,忙走过来扶着龙香叶坐下,“娘,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不过,咱们萧家后院,还是交给大嫂打理吧。芸莲她从小娇生惯养,管了两个月家,虽然没有出过错漏,可是着实累狠了,要好好在家将养一阵子。再说,”萧泰及抿嘴一笑,“娘想让大哥大嫂给娘生个大胖孙子,难道就不想让我和芸莲给娘生个漂亮小孙女?”

关芸莲一听不让她管家了,嘴角立刻垂了下来,脸上显出一幅苦相。

陈月娇忙走到关芸莲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让她不要说话。

关芸莲这两个月来,听了陈月娇的话,在萧家后院令行禁止,将后院管得井井有条,打理得水泄不通,在萧家人面前十分长脸面,早就把陈月娇当了个军师,凡事都听她的。

陈月娇让她别插嘴,关芸莲只好闭口不言。

龙香叶听出了萧泰及的意思,是要用内院的管家权,换取外院和铺子的管辖权,心里不由对小儿子做出的让步十分心疼,拍着他的手道:“你啊,也是太客气了。你跟你大哥一母同胞,他不看顾你,还要看顾谁?亲兄弟分什么彼此?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当然也就是他的。”

毅郡王听了,哈哈大笑,“萧老夫人真是会说笑。亲兄弟还有长幼嫡庶之分呢,若是都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岂不是坏了伦常规矩?”

龙香叶被毅郡王的话噎得胸口疼。可是对方的话故意偷换概念,拿大道理压人,又占着身份上的优势,竟然跟先前她让杜恒霜吃瘪一样,完全让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毅郡王发了话,萧士及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多谢毅郡王为属下说话。”萧士及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对毅郡王躬身行礼。

然后转身看向龙香叶和萧泰及,十分诚恳地道:“娘,二弟,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放心,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只要我萧士及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饿着。霜儿是我的原配正室,跟我一条心,自然也是同意的。只是她刚刚嫁进来,又身子弱,只能管管外院,照看一下铺子里的生意。至于内院,她实在是没有精力来接手。还望二弟妹不要推辞,就继续管下去吧。”

关芸莲这才欢喜起来,对萧士及和杜恒霜行礼道:“咱们是嫡亲妯娌,萧家也是我和二郎的家,说不上麻烦,份内之事而已。”

萧士及点点头,“二弟妹这样想就对了。横竖咱们萧家人少,每个月,你只要初一、十五,去向你大嫂报帐就可以了。”

关芸莲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要把她当个管事婆子使唤?每个月还初一、十五去报帐?!

杜恒霜看见关芸莲一脸僵硬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也不能一直让萧士及直接跟关芸莲说话。他是大伯子,关芸莲在有萧士及的场合,论理应该回避才是。

杜恒霜伶俐地接过话茬,笑着道:“如果二弟妹忙不过来,我带来几个能干的丫鬟,管家记帐都是好手。二弟妹如果愿意,可以借她们去用一用。她们的月例,还是在我这里关,不用家里出钱。”

大齐的大户人家嫁女,陪送的大量嫁妆中,就有陪嫁丫鬟和陪房。而且讲究这些陪嫁丫鬟和陪房都不领夫家的饷银,完全由媳妇自己的私房开销。

不拿夫家的银钱,这些下人会减少很多背主的危险。

关芸莲讪笑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应付得了。”用杜恒霜的陪嫁丫鬟管家,当她关芸莲是傻子啊?

杜恒霜一笑颔首,“二弟妹不用跟我客气,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能帮我一定帮。”

龙香叶在旁边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脸上的神情凄然起来,捶着胸口道:“泰哥儿,是娘没用。活了这么大年纪,以后还要看媳妇脸色,这个家,咱们就不当了吧。——娘和你一样,都是寄人篱下。”

萧士及的几个同僚见状,都知道这老太太是要往大里闹了,担心萧士及脸上下不来,忙上前笑嘻嘻地道别,都说有事,过两天再携家小登门拜访,三三两两迅速离开了萧家。

毅郡王和慕容兰舟也觉得后面就是萧家的家务事了,他们在这里不妥,也站起来要告辞。

萧士及忙道:“王爷、慕容大小姐,今日既然请你们过来,就是帮我们萧家做个见证。”说着,萧士及从胸口掏出两份文书,递到萧泰及手里,温言道:“泰及,这是我和你大嫂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萧泰及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他一直经管的那两个铺子的转让契纸,忙推辞道:“大哥这是做什么?娘还在呢,我们不能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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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记名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一听说是要分家,毅郡王和慕容兰舟交换一个眼色,倒是又沉沉地坐了回去。

方妩娘更是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陈月娇拿手绞着帕子,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一样不得安生。——如今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了。原以为仗着龙香叶是亲娘,给杜恒霜吃两个排头,就算萧士及有心偏帮杜恒霜,当着外人的面,他也开不了这个口。谁知竟然是顺了萧士及的意,让他借坡下驴,提前十几年就捅破这个脓疮了…

陈月娇深知萧士及的为人。

当着众人的面,偏向老婆,给老娘冷脸下不来台,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他如果这样做,一个响当当的“不孝”的罪名就能扣在他头上,断送他所有的仕途。而萧士及心气高,一心往上爬,在这方面就格外注意,授人以柄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只不过萧士及这人心思内敛,陈月娇不管是杜蘅,还是陈月娇,就算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还是有些摸不清萧士及心里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活了两世,萧士及在她面前依然只是一个隔着山,隔着水的背影,能让她远远地看着,却总以为在接近他的时候,淌了一脚的浑水,洗都洗不干净。

杜恒霜当然没有陈月娇的纠结难受,在她眼里,萧士及是再清楚明朗不过的一个人,只看着萧士及轮廓优美的侧脸微微地笑,微微摇头道:“二弟说哪里话?你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萧士及果然将铺子的转让契纸又推了回去,微笑着拍了拍萧泰及的肩膀,“听见你大嫂的话没有?二弟实在是想多了。娘还在,说什么分家啊,也不怕娘她老人家寒心?再说。我是长子,奉养娘亲是应有之意。你是幼子,住在哥哥家里,谁敢给你脸子瞧?就连你嫂子,我也可以担保,是拿你当亲弟弟一样待。忘了小时候,咱家的家财被人吞了,穷的揭不开锅,你饿得直哭。是你嫂子带着下人和银钱,救了我们一命。”

杜恒霜那时候还小,可是已经颇有豪气,带着杜家的下人赶到萧家临时租住的地方,还命杜家的下人将上门来占便宜的二叔萧瑞生打得起不来床。

当时萧家只有妇孺。如果没有杜家帮衬,年纪小的萧泰及和萧嫣然都不一定活得下来。

萧泰及忙道:“我记得的。当时大嫂带了下人过来,给我们做了一顿好吃的,我这么些年,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说完嘻嘻笑着凑到杜恒霜身边,摆出亲兄弟的架式央求道:“嫂子进门了,再给我们做一次那时候的菜吧。让我再尝尝那滋味儿。”

萧士及走过来,往杜恒霜和萧泰及中间一站,揽住萧泰及的肩膀道:“你若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住一辈子都行。我的侄儿侄女也都跟我们住在一起。这才亲香。至于这两个铺子,你也不用多礼。你成亲,哥哥送的礼也太简薄了,你嫂子知道后。还嗔着我不大方,怠慢了二弟和二弟妹。这一趟。趁着家里的铺子改名字的时候,你嫂子让我把这两个铺子送给你和二弟妹,以后就算你们搬了出去,有这两个铺子,也是衣食不愁的。”

“还有三妹,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大哥的发嫁,一应嫁妆陪房,都不用娘和二弟操心。”萧士及又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站在龙香叶身后的萧嫣然说话。

萧嫣然是龙香叶和萧祥生最小的女儿,素来怕大哥萧士及,跟二哥萧泰及关系最好。现在听见二哥和大哥相争,她倒也机敏,知道帮谁都是错,只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萧士及这番话说出来,龙香叶和关芸莲还在品咂其中的意思,萧泰及和陈月娇却已经黄了脸。

难怪萧士及不承认要分家,因为在他看来,根本无家可分!

整个萧家,都是他萧士及的!还分什么家!

这样说话,简直比同意分家还要狠毒。

按萧士及的说法,萧泰及一家人,是住在“哥哥家里”,不是住在萧家,活脱脱就是寄人篱下打秋风的穷亲戚。他们愿意住,萧士及也养得起他们。可是萧士及若是想他们走,那就是净身出户,一根草杆儿也不能带走。

不仅如此,萧士及还装模作样当着众人的面,用两个铺子堵住了萧泰及的嘴。

和萧家庞大的家财比起来,这两个铺子,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萧泰及这几年一直在跟萧家的大掌柜厮混,对萧家的铺子有多少财力,摸的一清二楚。

两个铺子就想打发自己,这个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

萧泰及在袖筒子里握了握拳头,又轻轻松开,将冒到嗓子眼儿的气又压了下去。

爹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小,一早也知道长兄弱弟,在争产上很是吃亏。他也打好了吃亏的主意,不能分一半,分三成也是好的。到底大哥年纪大,又是嫡长子,多分大哥一些他也是肯的。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不声不响,孝顺可亲的大哥,居然打着独霸家财的主意。如今大哥又娶了杜恒霜,有了许家这样一个大靠山,自然更是要将自己这一房赶得一干二净。

萧泰及到底年轻,没有萧士及在外面历练出来的老辣,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露了出来,马上一低头,拿着铺子的转让契纸来到龙香叶身边,将契纸奉上,笑着道:“娘,儿子跟着娘,用不着这些。这两个铺子,还是给娘收着吧。儿子帮娘照看照看就行了。”

龙香叶越发觉得小儿子贴心,将契纸又推了回去,笑道:“你大哥的一份心意,你就收着吧。以后和你大哥一起,齐心协力,咱们萧家就红红火火了,不比别人家差的。——我们萧家就你们两兄弟。分什么家?你放心,就算我不在了,我也把话撂在这儿,咱们萧家,永不分家!”

真是气壮山河,宛如当年前朝皇帝大笔一挥,谕旨“永不加赋”一样掷地有声。

毅郡王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许绍也忍不住。轻咳一声,道声“失礼”,走出中堂,站在廊庑底下,看着八月天的院子出神。

方妩娘眉毛高高地立了起来。诧异道:“龙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龙香叶刚刚气吞长虹,很有些余气未消,还能撑得住,庄严问道:“方妹妹,我哪里乱说话了?我的话,句句有出处。字字有来历,请问你我哪里乱说话了?”

方妩娘手里的鲛纱帕子轻甩,荡起一阵月白色的涟漪,觑着眼笑道:“龙姐姐。请问你那句话,出处在哪里?”

龙香叶知道方妩娘问的是“永不分家”这句话,遂笑道:“方妹妹,你不读书识字。自然是不懂。——天地君亲师,是人伦五常。是为人子孙都要遵守的规矩。对于士及、泰及、嫣然,还有霜儿、莲儿来说,我就是她们的‘亲’,我说的话,就是伦常,就是规矩。他们要认我这个娘亲,自然是要遵守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说“永不分家”,自然就是跟圣旨一样,她的儿孙都要遵守,否则就是不孝,就是不配为人子孙。

方妩娘越发好笑,斜着身子越过身旁的八仙桌,笑着问道:“王爷,您说龙姐姐这话,有理还是没理?”

毅郡王讪笑,打着哈哈喝一口茶,“这是士及的家务事,本王倒是不便说话。”一边说着不便说话,一边眉毛乱抖,显见的很是不以为然。

慕容兰舟莞尔,端庄笑道:“这话却是有些越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