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萧泰及和关芸莲也得到消息,说杜恒霜发动了。

“这不才七个月?”关芸莲掰着指头数。

萧泰及坐在炕上,心神不宁地转着茶碗,半晌放到炕桌上,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关芸莲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去有什么用?他们又不让你进去!”

萧泰及道:“他们不让我进去,是他们的事。但是我必须要去等着,这两个孩子,很可能是我大哥唯一的骨血,我是他们的亲叔叔,我不去不行。——我可以去大门口等着。”说着甩开关芸莲的手,自顾自走了出去。

他没有去角门,而是拐个弯出去,来到萧家大房的大门口,在门口叫门。

里面没有人应他,他就索性坐在门口等着。

幸好是晚上,家家关门闭户,萧泰及等在门前,还没有多大的妨碍。

正院上房旁边耳房布置的产房里,诸素素坐在杜恒霜身边,手搭在她的肚子上,默默地计算着她宫缩的频率。眼看间隔越来越短,杜恒霜也觉得腰背越来越酸,渐渐的,痛也慢慢跟上来了。

开始只是酸中隐隐作痛,跟小日子来的时候差不多。

然后那痛开始成倍增加,来得那样迅速,就如排山倒海一样,似乎有人拿着一把生锈的刀子,在她体内肆虐,要将她从中间活活劈开一样的痛……

杜恒霜记着诸素素的话,痛也要忍着,不能叫得声嘶力竭,因为之前叫得太用力了,就没有力气生孩子了。所以她死死忍着,雪白的编贝小齿将下唇咬出一排密密的血珠。一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细白苎麻布床单,将韧性十足的苎麻布床单抓出十个小洞。

痛也要忍着,因为她要保留力气生孩子。

她的孩子,是她和萧士及之间最宝贵的纽带。也有可能是萧士及在这世上唯一的子嗣。她虽然不信那传旨内侍的话,但是她也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也许说不定在某个时候,萧士及真的会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杜恒霜又觉得没那么痛了,她所有的精力和心情,都被萧士及占得满满的。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对萧士及有印象,好像是她三岁的时候。那一天。萧士及跟着萧祥生来他们家做客,看见杜恒霜坐在小凳上吃饭。她很淘气,将饭粒吐得到处都是。

萧士及那时候才六岁,却跟个小大人一样,从养娘手里接过碗。耐心地喂她吃,一勺饭,拌一勺鲜美的鱼汤,再加上一块剔得干干净净,没有刺的鱼肉,搭在一起,给杜恒霜喂下去。

在小小的杜恒霜心里。那个喂饭的大哥哥,比娘亲还漂亮,比养娘还温柔,但是她一淘气。他瞪起眼睛的时候,又和爹爹一样严厉。当然,她乖乖的时候,他又和爹爹一样宠溺她。

那个俊美的少年。从她懂事开始,就对她呵护备至。手把手教她认字、习字,带她骑马、游原,教她规矩、人情世故……

后来他们分开,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但是每一年,再艰难,他也要去洛阳,就为见她一面。

那时候很小,不懂什么叫两心相许,也不懂什么叫两情相悦,更不懂什么叫门当户对,择婿而嫁。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别人。

她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及哥哥,从小到大,无论贫贱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她不离,他不弃。

她也知道,萧士及没有负她。他尽了自己的全力,为她遮起一片天,给她一个家。

虽然他们之间也有过咀晤,有过磕磕碰碰,但是在这个时候,杜恒霜满心只想到了萧士及的好。

女人总是痴心,哪怕只有一分好,也能让她们对任何痛楚甘之如饴,愿意为之赴汤蹈火。

更何况他给了她全部的感情和信任,她愿意用性命相报。

……

身体里的痛楚加剧了。

杜恒霜痛得视线模糊起来。

她知道,她身体内的那把刀子,已经把她劈成两半了,她的灵魂和身体分离,轻飘飘地飞上了半空中,俯视着自己躺在铺了蒲草的长榻上的身影。

她听见诸素素惶恐的大叫声,看见她在用力拍打着她的双颊,“杜恒霜!你给我醒醒!你不能现在晕过去!杜恒霜!想想你的孩子!你已经破水了!孩子在你肚子里,最多只能再待六个时辰,再不出来,他们和你都会有生命危险!……”

杜恒霜心里一紧,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要下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可是那里好像有一层隔膜,将她和她的身体隔开,她看得见,却触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样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杜恒霜模模糊糊地想着,不过脑子里又有一丝庆幸,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感受不到一丁点痛楚了。

而刚刚那股钻心地,将她整个身体活活劈开的剧痛,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

就是那痛,在阻挠着她,不许她再回到自己身体里面。她知道,她一回去,那痛就能活活要了她的命。而她,现在还不能死……

好吧,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还有六个时辰,可以好好想一想。

杜恒霜发现自己轻飘飘地,渐渐远离了这间屋子,从紧闭的大门飘了出去。

她看见慕容兰舟坐在正房,轻声嘱咐着侍女。有侍女坐在劝她去歇息,慕容兰舟执意不肯。

杜恒霜满怀歉意。她知道慕容兰舟身子弱,虽然被诸素素治好了喘疾,可是她幼时家贫,底子太差,如果休息不好,还是很容易生病,就飘飘荡荡上前,想劝她去歇息。

可是她伸出手,看见自己近乎透明的手臂,从那侍女旁边穿过,落在了半空中。

她们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杜恒霜讪讪地缩回手,一转身。就离开了中堂,往门外飘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廊庑和抄手游廊、穿山游廊上都点起了灯笼,照的院子上下亮如白昼。

她在人群中穿行,浑然不觉地离开了萧家。

在门口的时候,萧泰及只觉得一股寒浸浸的风从他身边刮过,吓得他跳了起来,踌躇半晌,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杜恒霜飘荡在长安城上方。不知道往何处去。远处似乎有一处灯火,在召唤着她。

如有吸力一样,她被那股奇特的感觉牵引着来到那个地方。

这是一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宅院。

她好奇地飘了进去,看见亮着灯的屋里有两个人,两个她很熟悉的人。金姨妈和陈月娇。

杜恒霜笑了,想进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可是却在要踏进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她看得很清楚。

迎着闪烁的烛火,金姨妈的背后,只有一个影子。

而陈月娇的背后,却有两个影子!

那两个影子一浓一淡,而有些黑色的东西。正从那浓的影子上面,往淡的那个影子上转移过去。

所以浓的影子,在逐渐变淡,而淡的影子。在渐渐变浓。

更惊讶的是,杜恒霜看见,那浓的影子的样貌,跟她曾经见过的那个要驱赶她灵魂的魂体一模一样!

而淡的影子的样貌。就跟陈月娇本人的样貌一模一样!

尘封的记忆渐渐开启,杜恒霜想起了那一夜。她差一点被那个凶恶的魂体赶出身体外的遭遇。

她记得那中年仆妇苍白的脸色,对自己说:“大小姐,您今天救小儿逃离大劫,我感激不尽。我寿元已尽,特来向大小姐报恩辞行。大小姐本会在四年之内有劫难,还请大小姐擅自珍重,一定要活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能寻死。你一死,就会有邪祟入体,占你身躯……”

“大小姐,我是来报恩的,不是来害你的。你只要记住,凡是看见有重影之人,就要防之又防。我法力有限,只能提点这么多。今大限将至,言尽于此。——大小姐,我只能帮你最后一个忙了。”

杜恒霜脸上显出挣扎之色。

“不能死, 我不能死。”

“看见重影之人,要防之又防……”

杜恒霜悚然而惊,再看向那屋里。

陈月娇就是有重影之人!

杜恒霜认出来,她的影子之一,应该就是那一夜,想要占她躯体的那个魂体!

杜恒霜被这个认知惊得倒退两步,飘飘荡荡又融入到夜空之中。

她感到惊惧、惶恐,下意识想见萧士及,她有一股强烈的愿望,要见到萧士及。因为她害怕,而只有在萧士及身边,才给她安全感。

她想去找萧士及,有非常强烈地渴望,想要看看他,到底怎样了。心念一动,她就从原地消失,来到了东部郴州。

茫茫的荒野之上,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敌我难辨。秃鹫在夜空之中盘旋,寻找着可吃的东西。

黑沉沉的雾气里,杜恒霜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层淡淡的红光包裹,所以她在阴阳两世穿行的时候,不为人知,也不为神觉。——她只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

“霜儿!”在战场上枕戈而睡的萧士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发现远方层层的包围圈似乎出现一个空隙。

“那边,趁夜突袭,然后杀个回马枪,直捣刘黑达的老巢。不亲自砍下他的脑袋,我的萧字倒着写!”萧士及迅速唤醒兵士,整肃人马,如鬼魅般穿过了刘黑达的防线,然后稍做补给,便神兵天降一样杀入刘黑达的府邸,将他斩首,全府上下数百余口,都被萧士及俘虏,押回毅郡王的营地。

……

杜恒霜听到萧士及的大叫,万分惊喜,就要扑过去,可是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拉扯,她再也难前进一步,身形一晃,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霎时清醒过来。她知道,刚才,她是做了一个梦,可是在梦里,她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东西。

“大小姐,您可终于醒了。我说了多少遍了,要保存体力,要聚精会神,您怎么能就给我晕过去呢?一晕就晕了快两个时辰……”诸素素唠唠叨叨地怕打着杜恒霜的脸,将她的小脸拍的通红。

杜恒霜含含糊糊地张嘴,“别打了,疼……”

“疼才好,疼你才能清醒。”诸素素不客气地道。

杜恒霜想反驳。疼不好,疼会让你生不如死,丧失生存的勇气。就算你的意志想坚持,你的灵魂也会为了自保,而放弃你的身体……

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肚子里的宫缩越来越有力,她被两个稳婆架着腿,让她不断吸气呼气,跟着用力,要将肚子里的孩子挤出来。

杜恒霜只觉得一阵大力自发地从她肚腹中涌出来。

身下一松,她听见稳婆高兴的声音,“生了!生了!”

诸素素严厉地提醒她们:“不能放松,还有一个!”

杜恒霜打起精神,顾不得去看刚生出来的孩子,身下再次用力。

又一阵轻松,这一次,她是彻底解脱了。

“又生了!又生了一个!”又一个稳婆抱着孩子大叫。

哇哇嘹亮的婴啼在耳房里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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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平安 (5.5K,含enigmayanxi和氏璧+)

“恭喜大少奶奶,生了龙凤胎!——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稳婆笑嘻嘻地用细软的苎麻布沾了温水,给两个新出生的婴孩擦洗,再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衣裳,然后包上襁褓。

“是啊是啊,头胎就是双生子,还生得顺顺当当,真是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简直是老天爷庇佑啊。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稳婆,见过多少头胎不顺,没有活过去的奶奶夫人啊……”

几个稳婆扎堆在水盆边上,一边给两个孩子擦洗,一边说着闲话。

诸素素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有几分感慨。

在这个女人生孩子基本靠吼的时代,低龄头胎产妇的折损率实在是太高了,也使得这里的填房、继室层出不穷。

杜恒霜若不是有自己亲自照看,她这一次的生产肯定是凶多吉少……

回头看了看杜恒霜,见她瞪着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稳婆,生怕一眨眼,她的孩子就会消失不见了,不由好笑,走过去道:“你累了,歇一会儿吧。我来给你检查一下,看看胎盘是不是顺利排出了。”说着便走到长榻的另一头,掀了被单检查。

诸素素以前学的并不是产科。可是她来到这里学医之后,发现自己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妇人产育,不想做也得做,因为她的性别所限,大宅门里面的夫人太太们都愿意让女医看诊,但是真正有本事的女医实在太少了。

“不错,胎盘排得很彻底。”诸素素在杜恒霜的肚子上按了按。

杜恒霜疼得叫起来,“你做什么?”

“帮你排恶露。”诸素素头也不抬,继续在杜恒霜身上按摩穴道,又叫了知画过来。让她学着点儿。

知画被杜恒霜生产的情形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诸素素说话,知画听到耳朵里,却一点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一张一阖,自己满脑子还是刚才杜恒霜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算了算了,也不急在一时。你下去吧,叫几个婆子进来打扫产房,另外让人抬一个春凳过来。铺上狼皮褥子,苎麻单子,还有灰鼠毯子,都拿过来。”诸素素吩咐道,手里迅速帮杜恒霜清理干净。带上放了香灰的月事带,然后给她套上一件外袍,准备好要将她送回到上房的东次间里做月子。

按照大齐的风俗,如果萧士及在家,杜恒霜就不得不在这间耳房做月子,只有出了月子才能回到自己的正房,不然会给自己的男人带来霉运。

不过如今萧士及不在家。杜恒霜一个人住在正院的上房。五间大屋子,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诸素素就做主,将东次间布置成月子房。那里比这里宽敞的多,可以带着孩子和乳娘一起住。

诸素素也教育过杜恒霜。生了孩子,不能只丢给养娘,最少第一个月,她要亲自喂养孩子。

杜恒霜当然完全同意。此时见两个孩子都洗干净,包上了襁褓。忙道:“让我抱一抱。”

抱着孩子的稳婆笑着道:“少奶奶真是个急性子。——您看看,虽然没有足月,可是个头也不小了,比别人足月的孩子只瘦一些,别的都不差。”

杜恒霜抱过孩子,仔细看着他们的面容,好奇地道:“双生子,可是一点都不像。”

左面的那个,据说是哥哥,杜恒霜觉得和萧士及生得很像,特别是眉毛和眼睛的轮廓,还有鼻子。

右面那个,据说是妹妹,杜恒霜觉得跟自己更像一些,鼻子嘴都像自己。

两个孩子虽然是早产,确实如同稳婆所说,也不算小了。

抱一个有些轻飘飘。

可是两个一起抱,就有些沉甸甸的。

两个孩子包在襁褓里,依然哇哇大哭。

“好孩子,等你们的爹爹回来,就给你们起名字。”杜恒霜呢喃道,低下头,在两个孩子面颊上各亲了一亲。

刚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听见杜恒霜的声音,哭声一下子戛然而止,眯着眼睛看向杜恒霜,居然都露出无牙的微笑。

杜恒霜无语,皱着眉头道:“敢情他们刚才在干嚎啊,居然一点眼泪都没有。”

诸素素笑着接过右面的孩子,抱在臂弯轻轻摇晃,“刚出生的孩子,大哭是为了练习肺的功能,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伤心难过啊。”又问杜恒霜,“大名等萧大哥回来取,那小名呢?”

杜恒霜想了想,“我生他们的时候,看见了他们的爹爹在战场上跟人厮杀。——就叫平哥儿和安姐儿吧。希望他们的爹爹能平平安安回来。”

诸素素笑着点头,“这两个小名儿不错,平平安安,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也是父母对孩子最朴素的希望。

“来,把我们的平哥儿和安姐儿抱出去,给慕容大小姐看一看。也给老夫人送个信,说孩子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诸素素吩咐着,将孩子交给稳婆抱了出去。

稳婆抱孩子出去给家里的亲人看,是约定俗成的,有红包拿。

两个稳婆高高兴兴地接过孩子,在另外三个稳婆的簇拥下,带着孩子去上房见慕容兰舟。

天也蒙蒙亮,一缕金色的阳光正在天边的云彩边徘徊,斜斜地照进上房的屋里,落在慕容兰舟脚下。

慕容兰舟看见母子平安,心里也高兴,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一对宝光璀璨的缨络项圈,上面一个镶的蓝宝石,一个镶的红宝石,有鸡卵那么大,熠熠生光。

“等了一夜,终于生了。说起来还是很顺的。”慕容兰舟感慨地道,又仔细端详两个孩子,赞道:“虽然是早产,可是比足月的孩子差不离。恒霜真是个厉害的。”一边说,一边让下人给每个稳婆打赏十两银子。

欧养娘也代表萧家给了十两银子。

一般大户人家接生。能有二两银子的打赏,就很不错了。

可是萧家两个娃,每人最少得了二十两银子。

五个稳婆高兴得合不拢嘴。

龙香叶带着萧嫣然急急忙忙走进来,看见两个孩子,也激动得不得了,连声道:“给我抱一抱,给我抱一抱。”

她是正经的奶奶,要抱自己的孙子、孙女,没人敢不同意。

稳婆将孩子交给她。

龙香叶将两个孩子的襁褓抱在臂弯。感慨地道:“老大终于有后了。”说着又哭起来,哽咽着道:“老大怎么这么命苦?刚刚有了孩子,他却……”

欧养娘咳嗽一声,从龙香叶怀里将孩子抱过来,笑着打岔:“老夫人。这是接生的稳婆。”暗示龙香叶要给红包。

龙香叶一看有五个,又有些不乐意。她只准备了三个红包,忍不住问道:“怎么多了两个稳婆?”

欧养娘道:“是慕容大小姐带了两个稳婆过来,帮了我们大忙呢。”

龙香叶知道毅郡王的未婚妻是姓慕容的,忙走进屋里一看,正是慕容兰舟,立刻扑过去抓住她的手问道:“慕容大小姐。您可有王爷的消息?我们家老大到底是死是活?——是不是早就出了意外?您可不要瞒着我。”

慕容兰舟知道郴州战事出现反复,萧士及带的人马也确实被刘黑达的兵士包围起来,但是说是死是活,倒也太早。就安慰龙香叶道:“老夫人,这些消息都是谣传,到底怎么样,要陛下降旨才知道。”

龙香叶更加着急。忙道:“陛下昨日就降旨了。贬了老大的官,还夺去了我诰命身份。”

慕容兰舟心里一沉。——陛下竟然这样迫不及待了。

她从毅郡王府在宫里的线人那里知道。陛下知道萧士及中了刘黑达的计,确实很恼怒,也在宫里说过要罢他的官,夺他家人的诰命。可是谁都知道,陛下私下里说的话,就是气话而已,应该不会轻易降旨,特别是战事未定,就贬官夺封号,难道不怕前方将士寒心?

但是萧家的人都说陛下确实降旨了,慕容兰舟道:“能给我看看圣旨吗?”

欧养娘亲自去取了过来。

慕容兰舟展开圣旨瞧了瞧,面色未变,心里却惊疑不定。确实是陛下的玉玺,还有字迹也是经常给陛下起草圣旨的大学士的笔迹。

这个圣旨,应该是真的。

可是以她对永昌帝的了解,又觉得这圣旨不可能是陛下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兰舟将圣旨收起来,送回给欧养娘供起来,站起身道:“熬了一夜,总算是生了,我有些受不住了,要回去歇着了。等洗三的时候我来添盆。”说着带着自己的人急匆匆离开了萧家。

萧义带着将慕容兰舟一直送到大门口。

慕容兰舟的车刚走,萧泰及和关芸莲就来到萧家大房的大门口。

萧泰及拉住萧义的手道:“萧义,我嫂子那里怎么样了?她没事吧?还有孩子呢?”

论理,萧泰及是孩子的嫡亲叔叔,如果萧士及真的遭遇不测,萧家就得靠萧泰及了。

于情于理,萧义都不能再拦着萧泰及了。

“二爷,大少奶奶刚刚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会子正在休息。二爷和二少奶奶要不要明天再来?”萧义笑嘻嘻地道。

萧泰及满脸是笑,一撂袍子就跨过门槛,往院子里走去,“明天太晚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两个侄儿侄女。”

关芸莲也脸连忙跟上。

杜恒霜的正院里,龙香叶正坐在堂上跟诸素素说话。

看见萧泰及和关芸莲进来,龙香叶忙道:“快来,看看你大哥的孩子。”

诸素素笑着道:“真是不巧。平哥儿和安姐儿刚刚睡着了。大少奶奶也才刚刚睡过去。”

杜恒霜刚给孩子喂了奶。

大人孩子都是第一次,折腾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才让两个孩子吃上人生第一口奶水。

孩子吃饱了,立马尿湿了第一个尿布。换上干净的尿布,两个孩子就睡了。

杜恒霜也累得一歪脑袋。就睡了过去。

龙香叶却兴奋得不得了,拉着关芸莲道:“泰哥儿在这儿等着,我和芸莲进去,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这可是我们萧家正经的嫡长女和嫡长子。”说着就和关芸莲一起往东次间走。

萧家的下人都不敢拦着她们。

诸素素一夜没睡,累得直打飘,也没有拦住龙香叶和关芸莲,只看着萧泰及道:“二爷,您就别添乱了。您嫂子才刚生了孩子,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也不让她好好歇歇。”

萧泰及笑嘻嘻地道:“她们只是去看看孩子,不会打扰大嫂休息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东次间传来婴孩响亮的哭声。

紧接着听见杜恒霜的声音在大叫:“谁?谁在动我的孩子?”

诸素素连忙冲进东次间。

东次间屋子比较宽敞,当中一扇八幅红木透雕卷草纹百子图大屏风,将屋子隔成两个部分。

杜恒霜睡在里面。乳娘睡在外面。

两个孩子的小摇床都和杜恒霜在里面。

龙香叶带着关芸莲进去看孩子,想着轻手轻脚要把孩子抱出来,给萧泰及看一看。

没想到两个孩子一点动静都受不了,马上扯开嗓子嚎起来。

刚刚入睡的杜恒霜被惊醒,挣扎着坐起来,看见是龙香叶和关芸莲企图把孩子抱出去,忙道:“婆母、二弟妹。你们做什么?”

龙香叶有些尴尬地道:“我想抱他们出去给他们二叔瞧一瞧,他们亲二叔,你知道的,老大只有这样一个嫡亲的弟弟。”

杜恒霜忍着怒气。淡淡地:“婆母,他们早上才出生,现在才刚刚睡下,吵醒他们不太好。还是让他们睡吧。”

两个孩子听见杜恒霜的声音。哭嚎的声音立刻变小了,只在轻轻哼哼。

龙香叶忙道:“你瞧。他们反正醒了,又不哭了,就抱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进来。”说着,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杜恒霜眼睁睁看着孩子从自己身边被带走,急得大叫:“知画!养娘!素素!你们在哪里?”她刚生了孩子,全身跟散架一样,根本就起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