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萧大哥战死的消息,她就将自己封闭起来,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诸素素叹息一声,将那梳子放下,扶着杜恒霜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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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唤第醒 (4K,粉红30、60+)

安子常定定地看着杜恒霜雪白的面颊,淡樱粉的双唇,黑到发紫的双眸,挺秀的鼻梁,精致得小脸如同一幅画一样美好。可是这样的美好,却不属于他安子常有丝淡淡地失落。

不知为何,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和杜恒霜的距离很近了,可是很快就有各种事情发生,将他们分开。

他不在乎女子是否贞节,也不在乎是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可是他在乎这个女人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

有很多女人愿意把心交给他,可是他唯一想要的那颗心,似乎永远都遥不可及。

安子常伸出手,想帮着诸素素搀扶杜恒霜一起进屋。

诸素素伸出胳膊挡开他,不客气地喝道:“做什么呢!做什么呢!别动手动脚占我们霜儿的便宜!——我警告你,若是真心喜爱霜儿,就不要趁她自闭的时候,占她便宜。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安子常缩回手,眯着眼笑道,“后悔?你要如何让我后悔?我看看值不值得。”

诸素素冲着他挥舞拳头,“我会神不知鬼不觉让你生不出孩子!”

安子常大笑,“太好了!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说着,安子常走近几步,靠近诸素素,在她耳边轻轻嗅了一下,低笑道:“其实,你不用吃醋。我对你,也是很有兴趣的。”

安子常的样貌很是有意思,他俊美阴柔,但是又绝对是一种阳刚的阴柔。对,就是这种阳刚和阴柔糅合在一起的气质,让他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被一个大帅哥这样近距离的调情,诸素素不争气地红了脸。

安子常移开身子。颇有得色地看着诸素素红粉菲菲的面颊,偏着头笑道:“以前都没有仔细看过你。今日一见,你也是难得的大美人啊!”

诸素素啐了他一口,“你眼里的人多了,我才不信你是真心待霜儿。我跟你说,霜儿跟我不一样。你跟我胡说八道没关系,可是若是让霜儿听见,她可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

安子常叹一口气,望着一脸微笑。眼神看着别处的杜恒霜道:“唉,我宁愿她能跳起来打我骂我,也好过这样每天自说自话。你说,她还能醒过来吗?”

一年前,杜恒霜和诸素素被安子常救到他的田庄。本来专心等着萧士及回长安的消息。等他回来,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等了两个月,等到的是萧士及战死沙场的消息。

杜恒霜那时候本来还在病中。一场大火和追击,让她刚有起色的身子又垮了下去。

然后又得知心心念念的良人已经战死沙场。

这一连串的打击太大,杜恒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诸素素是学医的,她知道,人在肉体最痛苦的时候。会晕过去。这是一种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同样,人的精神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心门关闭起来,自动断绝和外界的联系。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这样做,可以避免人忍不住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举动。

杜恒霜能走,能动。能说话,能吃饭。但是她的意识已经不在这里。

现在的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就是个活死人。

诸素素小心翼翼地扶着杜恒霜上台阶,进到屋里,领她坐到锦杌之上。

杜恒霜端端正正坐着,嘴角含笑,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诸素素给杜恒霜围上一个围脖,然后去厨房端了刚做的新鲜饭菜过来。

安子常伸出手,从诸素素手里接过碗筷,“让我来。”

诸素素不肯,道:“我来喂吧。这一向都是我喂的。你从来没有给人喂过饭,不要越帮越忙。”

安子常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接过小碗,拿起调羹,往奶白的鲫鱼汤里舀了一勺,拌到饭里,然后夹了两颗菜蔬放到碗里,和着拌了鱼汤的饭一起喂到杜恒霜嘴边。

调羹触到她的唇,她才微微张开嘴,无意识地含了一勺饭咽下去。

诸素素在旁边瞪眼看着,笑道:“你还行啊!说吧,都喂过多少个女人才练出来这一手绝活儿?”

安子常好笑,“你看我是给女人喂饭的人吗?——要喂,也是她们喂我,好不好?”

“切,你就吹吧。”诸素素嗤之以鼻,也坐下吃饭,然后含着一口饭粒问安子常,“为何想到要给霜儿喂饭?说,老实交待!不要敷衍我。”在安子常的田庄住了一年,诸素素逐渐了解安子常这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在乎。他做事,少有不计得失的时候。

安子常一边给杜恒霜喂饭,一边懒洋洋地笑道:“因为我想喂,就喂了。——现在不喂,以后恐怕就喂不着了。”

诸素素翻了个白眼,“你正正经经说话会死啊?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我偏不问你是为什么,我憋死你!”

安子常大笑着放下调羹,换了一双包银的竹筷,道:“我就是不说,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说笑一阵,再看杜恒霜,她还是温柔地笑着,眼光迷迷蒙蒙,思绪不知道沉浸在什么地方。

吃完饭,诸素素叫一个粗使丫鬟过来收拾桌子,然后扶着杜恒霜去院子里遛弯。

安子常静静地跟在她们后面,过了良久,才道:“…他活着回来了。”

诸素素正给杜恒霜指着墙角的一株小野花,跟她说那叫“矢车菊”,要是采一大把回来,插在五彩的陶罐里,有种别样趣致的美。

听见安子常的话,诸素素也没有多加思考,随口道:“回来了?谁回来了?”

安子常顿了顿,“…萧士及。萧士及活着从北方回来了。今天刚得到的消息,我还在兵部见了他一面。不过没有说话。”

诸素素猛地回头。她的动作太猛,居然将杜恒霜推了一把。

杜恒霜往墙边扑过去。

安子常一个箭步抢在前头。贴在墙根儿站着,让杜恒霜一头扎在他怀里。

诸素素气得忙将杜恒霜拉过来,对安子常道:“你别太过份!霜儿她丈夫既然还活着,你这样做,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她的夫君?”

安子常的眼神黯了黯,慢慢离开墙根儿边上,在前面带路,慢条斯理地道:“是,萧士及还活着。但是,你觉得霜儿还回得去吗?”

诸素素一愣,狐疑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自从杜恒霜将自己自闭之后,诸素素使尽浑身解数,用了许多种办法。想让她醒过来,但是都不得其门而入。她真的不知道,杜恒霜将她自己的意识藏到哪里去了。

因为她沉浸在医术的世界里,安子常就没有告诉她,萧士及死后,萧泰及“借袭”了爵位,而萧家还给萧士及娶了阴婚。给萧士及带孩子。

现在萧士及回来了,这些事情,也该让诸素素知道了。

不过,安子常坚持。如果杜恒霜不能清醒过来,她们就不能出这个田庄一步。

待诸素素听见萧士及结阴婚,陈月娇抱着萧士及的牌位成亲,就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啧啧有声道:“这得脑子里面进多少水,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不成?非要嫁给一个牌位。你说我是该夸她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该夸她走狗屎运呢?就这样也能轻轻松松吊到一只高帅富”想当年,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诸素素笑了一回,转头看见依然沉默微笑的杜恒霜,又收起笑容,怜惜地看着杜恒霜,“以前,我以为我的运气是最差的,没有之一。现在我发现,我不是最差的,只能算最差之一。真正运气最差的人,大概是霜儿这样的。”

本来有一手好牌,却不知怎么搞的,一张张被人掀了牌底,输的精光,就跟自己失手亮了牌一样。

到底是天作孽,还是自作孽?

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安子常跟着笑,“一般人听见这样的事,大概有两种想法,一个是萧家仗势欺人,给死人娶小姑娘。还有一个是,这小姑娘大概跟萧士及有私情,不然怎么会在萧士及死后,还要执意嫁给他的牌位,给他带孩子?”

诸素素撇了撇嘴,“都是娘生爹养,吃五谷杂粮,我可不信有人这样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再说了,若是真的只为两个孩子着想,直接给孩子做养娘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抱着牌位成亲?——这其中要没有别的盘算,你把我诊脉的手跺下来!”

安子常点点头,惋惜地道:“真是可惜。这一次我不得不附和你,你诊脉的手算是保住了。”然后微笑着道:“其实天下间女子无非两种,一种是有价的,一种是无价的。有价的那种,有价格高低之分,算不得谁比谁高贵。无价的那种,却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

诸素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得好。这话可以原封不动放到男人身上。男人也分两种,有价的和无价的。——男人出来卖,比女人还可怕。特别是有些男人又不肯真的卖,只好通过寻老婆的形式批发地卖。妻子一定要家世好,聪明漂亮,还要有很多嫁妆。如果不聪明也不漂亮,也无所谓,有家世,有嫁妆,就能弥补前两个缺陷。总之娶个老婆,就要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最好还要岳家提携他能够做官。这哪里是老婆?这是再生父母好不好!”

安子常已经习惯诸素素说话的方式,听了只是微微地笑。

两人虽然在闲聊一般,但是两个人的视线都是集中在杜恒霜身上。

他们在密切注意杜恒霜的一举一动,看看萧士及还活着这个消息,对她有没有更深的触动,能不能一下子将她从她封闭的世界里拉出来。

杜恒霜似乎依然无动于衷,就是睫毛闪了两下,便又恢复了那幅古井无波的状态。

诸素素撑着头,看着杜恒霜,想起陈月娇的样子,纳闷道:“那个女子可不容小觑呢。霜儿就算醒了,她能面对这个现实吗?”

本来夫君只有自己一人,可就像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男人多了个老婆出来。

安子常不以为意地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强迫霜儿醒过来。你不知道,那是不是比萧士及战死还要更大的打击。”

诸素素却想得更多。本来她不知道陈月娇嫁给了萧士及的牌位,现在知道了,她马上想到杜恒霜的孩子。

“安国公,这可如何是好?本来萧大哥若是真的战死,我们就不用为平哥儿和安姐儿担心。横竖陈月娇跟一个冷冰冰的牌位生不出孩子,她就算占了正室的名头,其实一点危害都没有。”诸素素分析道,“可是现在萧大哥回来了,若是她再跟萧大哥生出自己的孩子,那平哥儿和安姐儿岂不是就靠后了?”

杜恒霜似乎听见了这话,眼神又连闪几下。

在她自己的意识里,杜恒霜知道自己一直是坐在一个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在她面前,有一个清澈的大湖,湖边种着一株高大的木樨树。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这株木樨树开花。

但是总也不开,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隐隐有个感觉,如果这株木樨树开花了,她就能出去了。

至于出到哪里,她一无所知。

渐渐的,太阳从西边沉下去,月亮爬上天空,洒下一片银白的月辉。

杜恒霜轻轻叹口气,她知道,自己又白等了一天,那株木樨树今天似乎是不会开花了。

她正要闭上眼睛,耳边就听见了咯吱的一阵欷簌声。

她睁开眼睛,看着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白狐从木樨树上掉了下来。

“小心!”杜恒霜大惊,跑上去不顾一切地接住了那只小白狐。

那小白狐个头不大,像只初生的小狗一样可爱。

“小白,你又调皮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传过来。

杜恒霜将小白狐抱在怀里,抬起头。

她看见一个中年女子言笑盈盈地从木樨树后头转了出来,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笑。

“杜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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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开花 (5K,含粉红90+)

杜恒霜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那个中年女子,一边抚摸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小白狐道:“请问我见过你吗?”

那中年女子微笑着转了个身。

她身上的衣衫很快变了个样子,成了一名仆妇的打扮,手里还托着一个八段锦的礼盒,嘴里说道:“…大小姐,我们大少爷有些话,想让奴婢单独说给大小姐听,不知道方不方便?”

似曾相识的衣着打扮,听起来十分耳熟的话语。

杜恒霜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是那个提醒我要小心重影的人!”

那中年女子笑着点点头,身形晃了晃,身上的衣衫又变回刚才的样子。

“真是多谢你了。”杜恒霜对那中年女子深深行礼。

那中年女子站着受了她的礼,收了笑容,叹息道:“你怎么一直在这里?你不想回家吗?你家中还有一双幼儿,你可想他们?”

杜恒霜微微蹙起眉头,抬头看向湖边的木樨树,“孩子…平哥儿、安姐儿”她胸中升起一股思念之意,可是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出去,她的心就痛不可仰。

杜恒霜用手捂住胸口,淡淡摇头,“他们在家,有嫡亲祖母,还有外祖母照看,我还留下几个得力的下人,应该过得还好。再说,我不在家,他们可能还更安全一些。”

她的记忆里,就到她来到安子常的田庄为止。她记得诸素素对她分析过,说她不在家,两个孩子就是安全的。那想要她命的人,没有想要孩子的命。

再之后萧士及战死的消息,已经被她强迫遗忘了。

所以有时候,她也很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身边的那些人去哪里了?诸素素,安子常,还有那些做粗活的村妇,都到哪里去了?

那中年女子面露责怪之色,摇头道:“杜大小姐,你已经为人妇,为人母,遇事不能一味逃避。”

杜恒霜疑惑。“我逃避什么?——我没有逃避啊?我出不去而已。你也看见的,这里无边无际,我根本就走不出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无边无际,却只有你一个人。你不用吃饭、喝水、睡觉,却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你还不明白吗?”那中年女子缓缓走到她身前,定晴看了看她的额头。

她的泥丸宫雾气蒙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掩盖了她的神智。

难怪她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她把自己放逐、囚禁在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相由心生,魔由心动。看来,我插手让你活下来。还是让有些人不满了。”那中年女子掐指算了一下,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夺人身躯本来就是逆天背伦的行径。我天狐一族上禀天道,维持世间正道沧桑。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着,两手伸展如莲花,催动杜恒霜双眉间裹住她神魂的红云。

那股红云感受到原主人的召唤,开始不断扩大。将围在红云周围的雾气立刻驱赶得一干二净。

随着她泥丸宫里的浓雾逐渐散去,杜恒霜迷惑的双眸渐渐清澈起来。

那中年女子怜惜地轻抚她的面颊。低声道:“回去吧,可怜的孩子。我让小白跟着你回去。它为了救我,散去一身法力,如今只是一只平凡普通的小狐狸,还望你帮我照看它。等大限一到,我就来接它。好么?”

这一瞬间,杜恒霜完全想起了她强迫自己遗忘的那些往事。

她的夫君,已经战死沙场了。

她在这里到底躲了多久?

杜恒霜抱着小白狐盈盈下拜,哽咽着对那中年女子问道:“请问夫人,我在这里有多久了?”她隐约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那中年女子道:“已经一年多了。”

杜恒霜怔怔地站起身,喃喃地道:“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我要回去。我的孩子今年”她想了想,自己生病离开长安的时候,两个孩子刚刚满了周岁。她在萧家的田庄养了一年的病,快要走的时候,被人袭庄追杀。也就是说,她到安子常的田庄的时候,两个孩子是两岁。如今,这位中年女子说她在这里已经一年了,那就是说,她的两个孩子已经三岁了,而自己,也有十九岁了。

三岁的孩子,已经逐渐开始记事了吧?

杜恒霜记得诸素素跟她说过,小孩子小时候谁带其实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

但是从三、四岁开始,就能慢慢记事了。

这时候如果不能跟孩子在一起,以后确实很难弥补。

没爹的苦,她自小已经吃够了。现在她的孩子,却要开始承受没爹没娘的苦,比自己和士及小时候还要可怜。

杜恒霜心里一阵刺痛。

“你自己想明白,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东西。等你想明白了,你就能出去了。”那中年女子说着,伸手拍了拍杜恒霜怀里的小白狐,“小白,乖乖跟着杜大小姐,等我以后来接你。”很快,那中年女子的身形在杜恒霜眼前冉冉消失。

杜恒霜站在湖边,看着四周晦暗的天色,再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木樨树,自言自语地道:“等明日这里开满金黄色木樨花的时候,我肯定就能出去了。”

那小白狐在杜恒霜里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木樨树,不屑地耸了耸小鼻子,身子拱了拱,往杜恒霜怀里钻进去,只留一条雪白的长尾巴在身后甩了甩。

杜恒霜慢慢在湖边坐下来,靠在那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杜恒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是天光大亮。

怀里的小白狐就像一个火炉子,让她第一次觉得这里的黑夜是温暖的。

在这之前,她一个人在这里渡过的漫漫长夜。每一天都冰寒刺骨。

昨夜她却是很好地睡了一觉,因为不再觉得寒冷和孤独。

杜恒霜低下头,轻轻抚了抚小白狐的脑袋。

一股轻痒钻进从小白狐的头直钻入它的心底。

小白狐忍不住翻个身,在杜恒霜怀里四脚朝天,露出雪白肉粉的小肚皮,让杜恒霜继续给它挠挠。

杜恒霜失笑,轻声道:“你是狐,又不是狗!”

小白狐咧开嘴,狡黠地睁开一只眼睛。同时伸出小爪子,往他们面前的木樨树指了指。

杜恒霜的视线顺着小白狐的爪子往上看。

她的眼里一下子盈满泪花。

只见那棵四季长青的木樨树,居然看满了金黄色的木樨花!

一丛丛细小的花朵挤在一起,开得一嘟噜一嘟噜满树都是,将以前的绿叶盖得严严实实。压得树枝一根根往下垂,似乎不堪重负。满树繁花,不见绿叶。还有木樨花特有的香味,一缕一缕从木樨花树上飘散下来,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上荡荡悠悠。

杜恒霜站了起来,伸出手,往那株被压得最低的树枝上够过去。轻轻摘下一朵金黄色的木樨,插在自己鬓边。

抱了抱小白狐,杜恒霜低头对它笑道:“我要回去了,你想自己留下来吗?”

小白狐抬头看着她。

不知怎地。杜恒霜总觉得小白狐在对她笑。

是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杜恒霜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这里的湖水、旷野和木樨树,静静地挥手道别。

平哥儿、安姐儿,娘回来了。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没有爹不要紧,娘会好好照顾你们。

杜恒霜默默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紧紧地闭上眼,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诸素素坐在杜恒霜床前。很是担心。

这一次,杜恒霜有三天没有醒来了。以前她晚上睡觉,到早上某个时辰就会睁开眼。虽然还是对外界没有交流,但是至少她能走能坐,也能吃饭。哪像现在,整个一植物人的状态。

这三天,诸素素想方设法,也只给她喂了一点流质的稀粥。

再这样下去,杜恒霜会逐渐脱水身亡的。

植物人的状态,在古代是活不下去的。

因为没有办法输液,就没有办法保持身体的生机,就算脑袋没有死,整个人也要被活活饿死了。

诸素素很是着急,又一次拔出银针,往杜恒霜眉间的泥丸宫扎去。

这一次,杜恒霜居然全身轻颤,发出一声嘤咛。

诸素素大喜着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有反应了。

她再接再励,继续往杜恒霜的穴道上扎针。

杜恒霜只觉得眉间一阵刺痛,全身如同从悬崖上坠落一样,突然落到的实处。

她好像过了一年多飘飘荡荡的日子吧?

杜恒霜缓缓睁开眼睛,葡萄紫一般的双眸渐渐凝聚了影像。

“…素素?”杜恒霜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她记忆里的素素,似乎更年轻漂亮一些?这个素素,看上去稳重许多,也沉稳许多。

诸素素目瞪口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里还是保持着扎针的姿势,全身僵硬。

杜恒霜觉得这个样子更像诸素素,唇角微扬,展开一个缓缓的笑颜。

诸素素这才大喊一声,“霜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大叫着扑了上去,抱住杜恒霜纤弱的肩膀,忍不住哭了起来。

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古代能把一个自闭症患者治愈,诸素素真心佩服自己的本事。

杜恒霜笑着拍了拍诸素素的肩膀,如同一个和颜悦色的邻家大姐姐一样,轻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醒了吗?这一年多,多亏了你照顾我。”

诸素素忙伸手将杜恒霜眉间的银针拔了下来,然后扶着她坐起来,腮边还挂着泪水,唇角却已经笑逐颜开,“霜儿,你真是醒的及时啊!再不醒。我就算拼着被人追杀,也要把你送回长安。”

杜恒霜嗯了一声,没有在意。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也不像是在床上躺了一年的人,有些奇怪,问道:“我这一年就是躺在床上晕迷吗?”

诸素素这才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皱着眉头问杜恒霜:“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已经过了一年?”

杜恒霜笑着没有说话。她如今醒了过来,这一年多的事情,她也慢慢有了印象。只是在这些印象当中。她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如同木偶人一样的杜恒霜在这里起居行走。

“真是难为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杜恒霜诚心诚意地谢道。

诸素素摇摇头,又觉得不放心,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出去拿了杜恒霜的弓箭进来,道:“霜儿,不是我不信你。但是你突然醒过来,我有些不放心。——你出去给我射一箭让我瞧瞧。”

杜恒霜白了诸素素一眼,掀开薄被起身,从诸素素手里接过弓箭,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就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出到外屋。

安子常正坐在外屋喝茶。

看见杜恒霜手持弓箭走出来,脸上神情自如,沉静悠然。和这一年来木木呆呆的样子大相径庭,安子常陡然一惊,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滚落下去,茶水四溅。将他一身靓蓝色湖绸夏衫泼得斑驳淋漓。

杜恒霜停下脚步,凝视着安子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躬身福礼道:“多谢安公子。——大恩不言谢,恒霜只有来世结草衔环,再图报恩。”

安子常苦笑着摆摆手,“我救你,是举手之劳。”说着,又背起手道:“说起来,你救了我一命,我却曾经害你差点没命。所以我欠你两次恩情。——上一次不用说了,加上这一次,我们俩算是两清了。”

居然一点都不居功,反而话里话外让杜恒霜不要觉得欠了他的。

杜恒霜偏着头想了想,居然也不谦虚,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确实救过你一命,而你也确实差点害我没命。所以你救我两次,很公平。——安公子,我们打平了。”落落大方的举止,又让安子常有些后悔。

都怪自己嘴贱,没事装什么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