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应该让她欠着自己,一直欠,让她这辈子也还不清…

安子常在心里不断痛骂自己,却身不由己跟着杜恒霜走出门外,站在门口的回廊底下。

诸素素从后面跟上来,听见刚才安子常和杜恒霜的对话,心里很是高兴,对安子常做了个鬼脸道:“安国公也有吃憋的时候,真是千载难逢啊。”她跟安子常斗嘴,也不是每次都赢。

但是安子常在杜恒霜面前,似乎完全束手无策。不管是有意挑衅,还是故意施恩,是故作大方,还是尖酸刻薄,对杜恒霜都不起作用。

诸素素忍不住在心里对杜恒霜这样不把大帅哥放在眼里的行为暗暗叫好。

不过再一想,人家杜恒霜从小跟萧士及这样的大美男一起长大,肯定早就对美男免疫了。不像自己,偶尔还要对安子常这个俊男发发花痴…

想起萧士及,诸素素又着急起来,催杜恒霜道:“快射快射!射完我跟你说正事儿!”

杜恒霜笑了笑,伸臂平举长弓,拉弓搭箭,也没有怎么对准,就往院子里的那株木樨树射了过去。

啪嗒!

一只黑色的乌鸦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院子里的地上。

那乌鸦身上正好插着一支羽箭,就是杜恒霜刚才射出去的。

诸素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应该是霜儿没错。不过,为了万无一失,等她们回长安了,让霜儿再给自己跳一支她最拿手的胡旋舞,就齐活了…

安子常一双手伸出来,轻轻拍了拍,赞道:“好箭法。萧夫人大病初愈,箭法就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可惊可怖。”

杜恒霜额头上微微冒出几滴汗,她在腰间摸了摸,拽下来在腰间挂着的一条帕子,往额头上擦了擦。

一只雪白的小东西箭一般从半敞的院门里钻进来,叼着那只被杜恒霜射死的乌鸦,颠颠儿地来到杜恒霜跟前献宝。

杜恒霜大惊。这不是她梦里的小白狐吗?怎么青天白日下也出现了?难道她还没醒?还在梦里?!

杜恒霜惶恐地左右看了看。

诸素素咦了一声,蹲下身,看着那只雪白的小动物,摸着下巴沉吟道:“这是狗呢?还是猫?”

那小白狐一下子将乌鸦吐出来扔到地上,不屑地横了诸素素一眼,就优雅地翘着小长尾,来到杜恒霜身边,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杜恒霜怔怔地弯腰将小白狐抱起来。

诸素素背着手,偏着脑袋看着杜恒霜怀里的小白狐,啧啧有声,“原来是只狐狸,还是只小白狐。”

杜恒霜下意识道:“它是小白。”说完看看诸素素,再看看安子常,有些迟疑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狐狸?”其实她是想问,你们也看得见它吗?

不过话到嘴里又咽下去了。

看看诸素素和安子常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也看见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问呢?

所以她改了话题。

安子常笑着道:“这里是荒郊野外,有狐狸不奇怪。我以前还见过梅花鹿、熊瞎子呢。”

诸素素也点点头,表示:“我也见过。不过没这只小白狐漂亮干净。”

杜恒霜放下心,想起来梦里那中年女子的话,才明白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让小白狐在现实中跟着自己。

诸素素已经对杜恒霜“验明正身”,就忙拉着杜恒霜往屋里走,“你醒过来太好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安子常也跟着走进来。

诸素素这几天对安子常很是生气。萧家发生那么多的事,他居然都瞒着她们。直到这次萧士及也活着回来了,他才跟她细说了萧家这一年多的事儿。

最让她生气的是,陈月娇居然抱着萧士及的牌位成了亲,现在萧士及活着回来了,陈月娇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填房!

填房填房!填你娘的房!

人家原配还活着,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腆着做填房!

那时候,诸素素恨不得将晕迷不醒的杜恒霜直接拿车拖到萧士及面前,就在他上下朝的地方,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这个渣男的真面目!看他到底是要新欢,还是要旧爱!

不过过了两天,安子常又告诉她,说萧士及不肯认陈月娇这个填房,自己带着孩子,和杜恒霜以前陪嫁的下人回萧家的旧宅子住了,诸素素才觉得自己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下来。——好吧,算他识相…

可是到了今天,安子常又带来一个消息。这消息不仅跟萧士及有关,还跟杜恒霜密切相关。当然也跟那陈月娇关联匪浅。

第185章 不欺 (粉红120+)

安子常一大早从长安赶过来,说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原来萧士及三天前回朝之后,永昌帝龙颜大悦,觉得是自己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大喜事,大笔一挥,不仅直接将以前给萧士及封的柱国伯提了一等,升为柱国侯,同时也将从二品的神武将军升做正二品,赐第崇康坊。

崇康坊里住着的都是实权武将。那里住的人家不多,但是每一家的宅子都大得令人咋舌。

给萧士及赐下的柱国侯府,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大宅子,里面重檐飞顶,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光四五进的院子就有十几处之多,另外大大小小的跨院、偏院,更是不胜枚举。宅子的后花园里直接有池亭湖泊,水池面积有十来亩,大得可以行船,一路游玩。湖泊后面连着静亭山,是秋日登高望远看红叶的好去处。建制跟安子常的国公府都差不了多少。

朝里有人都在传,说萧柱国这是要封国公的前奏。

这也就罢了,安子常更从毅亲王那里得知,宫里有人建议,要封陈月娇为“忠贞夫人”,从二品的诰命。

如果这个圣旨一下,陈月娇的填房地位,可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诸素素今天急得上火,本来是打算无论杜恒霜醒不醒,她都要带着她回长安,阻止陛下降旨。

现在杜恒霜醒了,她倒是可以松口气,从容跟她说清楚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安子常从毅亲王那里听到消息,当然是连忙请毅亲王在宫里周旋,不要让陛下太早降旨。

然后他马上离开长安城,来到自己的田庄,跟诸素素商议此事。

杜恒霜还是醒得比较及时。

诸素素心急火燎地将杜恒霜拉回屋子里面。

杜恒霜抱着小白狐,微笑着问道:“素素有什么事着急?”

她进到里屋。一眼看见自己刚刚睡过的床,枕边有个金黄色的东西在她眼里闪了一下。

杜恒霜走到床边,看见是一朵小小的金黄色木樨花,在自己的枕头旁边散落,有几丝细小的花瓣星星点点落在淡蓝色的枕套上。

杜恒霜伸出手,将那朵木樨花拣起来,轻轻插在自己鬓边。

诸素素看了一眼,奇道:“这是院子里那株木樨树开的花?颜色真好看,我怎么记得没有这样金黄?”

杜恒霜笑着将那木樨花又取下来。给诸素素戴在头上,“送给你。”

诸素素撇了撇嘴,拉着杜恒霜坐下。

安子常坐到墙角的圈椅上,手里换了一个小茶盅捧着,静静地没有说话。

诸素素就道:“今天你既然醒了。我也不等了,直接跟你说说萧家这一年来的事。”说着,就向杜恒霜说了萧士及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永昌帝谥封他为柱国伯的事儿。伯爵位世袭五世,但是因为他的儿子年纪还小,就由他的兄弟萧泰及“借袭”。萧泰及“借袭”之后不久,陈月娇就抱着萧士及的牌位。跟他结了“阴婚”。如今在萧家带着两个孩子,据说两个孩子还很粘她。

“什么?!”杜恒霜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伏在她膝盖上的小白狐哧溜一声从她膝盖上溜了下去,躲到床脚瑟瑟发抖。——这样的杜恒霜,好像全身散发着杀气。小白狐觉得好可怕…

“我不是早就将这个女人赶出萧家?!她怎么敢还上门?!——我说过,若是再让我看见她在萧家出现,我可就不客气了!”杜恒霜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陈月娇真的是盯着自己的丈夫。而且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

将她赶出萧家没用,甚至连萧士及死了都没用。——她根本连他的牌位都肯嫁!

杜恒霜细长的柳叶眉越皱越紧。抱着手臂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沉吟道:“陈月娇这样做,到底是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们萧家有什么她非要不可的东西?”

诸素素愕然,愣了半晌,才道:“这个很容易回答吧?——她不就是为了要跟萧大哥在一起?”

杜恒霜摇摇头,“但是她嫁进来的时候,大爷已经战死了。怎么是为了和大爷在一起?”

诸素素有些想笑,趴在炕桌上拍着桌子道:“也许她深爱萧大哥,就算他死了,她也要将她的名字写在他的名字旁边。你要知道,痴心女子古来多,这也不奇怪。——你担心这个,不如去想想萧大哥到底做过什么事,让陈月娇这样死心塌地。”

安子常听见诸素素这样不着痕迹的挑拨,在心里暗暗叫好,偷偷对诸素素伸出一个大拇指夸她。

诸素素白了他一眼。

杜恒霜也白了诸素素一眼,嗔怪道:“素素你老毛病又犯了。——大爷能做过什么事?我相信大爷,他绝对不会对别的女子做出出格的举动。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怜香惜玉的人。”

“你这么相信萧大哥?”诸素素这下子没话说了。如果是她在杜恒霜的位置,就算她再相信萧士及没有对不起她,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萧士及平时有什么暧昧的举动,让陈月娇误会了。不然怎么会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就会跟失心疯一样,非要跟萧士及的牌位成亲呢?当然,诸素素是一点都不信陈月娇嫁给萧士及的牌位,是为了照顾他的两个孩子这种鬼话。

她只会相信陈月娇对萧士及情根深种。

而萧士及能让陈月娇这样死心塌地,肯定是他做过什么事。

这是一般人听到陈月娇的这个举动,会产生的自然联想。

可是杜恒霜一点都不信是萧士及的问题。

诸素素不死心,两手抠着炕桌边上的透雕牡丹纹,继续道:“霜儿,你想想,仔细想想,会不会萧大哥还是有一点点错呢?要知道。感情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意思就是,萧士及还是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杜恒霜还是坚定地摇头,道:“不会,大爷不是这种人。我信他。——也许,是陈月娇误会了,或者她想得太多。”说完沉默好久,杜恒霜有些困惑地抬头看向诸素素,“我还是觉得这中间有些问题。”

“你终于觉得萧大哥有问题了?!”诸素素眼前一亮。

杜恒霜失笑。恨不得掐诸素素一把,掩袖低声道:“当然不是。大爷肯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陈月娇。”

诸素素撇了撇嘴,“果然男人在外面养外室,女人都只会骂狐狸精,从来不会在自己男人身上找毛病。”

听见诸素素的话。那小白狐却跑到诸素素脚边,抬头对她一呲牙,露出一脸凶狠的表情。

诸素素大奇,隔着炕桌拽着杜恒霜的衣袖道:“咦,你看看这只小白狐,我骂狐狸精,它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杜恒霜心里一动。笑道:“你别逗它了。它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呢。”将这件事遮掩过去,招手让小白狐过来。

小白狐又朝诸素素瞪了一眼,才跑到杜恒霜身边,让她将它抱起来。

“再说。大爷已经去世,就算再有错,大爷也死了。陈月娇依然抱着牌位也要嫁,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杜恒霜将此事一锤定音。认定是陈月娇居心叵测。

夫妻或者情侣之间,最难得是双方的信任。

能相信对方不欺暗室。非常的不容易。

诸素素啧啧道:“真不愧是夫妻。你们俩的想法差不多。”

杜恒霜一愣,继而有些不高兴,嗔道:“大爷过世一年多了,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给自己留些口德吧。”

诸素素嘿嘿地笑,冲安子常做了个口型:“你没戏了”。

安子常笑了笑,手里捧着的茶盅已经凉了,那茶水变得苦涩酸辛,根本就喝不下去了,便将茶盅放到一旁,道:“素素也是试一试你。毕竟这是事实。陈月娇确实嫁给了萧柱国的牌位。现在的她,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了。”

杜恒霜觉得无所谓,道:“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回去,她就可以走人了。——我是原配正室,我既然还活着,于情于理,这场‘阴婚’都不成立。”

诸素素窒了窒,低声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萧大哥三天前回到了长安。”

杜恒霜偏着头,嘴角的笑意未变,垂下眼帘,抚摸着自己怀里的小白狐,喃喃地道:“素素,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已经想通了。——大爷不在了,我就是萧家的主心骨。我要回去主持中馈,教养子女,侍奉婆母。”想到婆母龙香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确实是个可怜人,可是也是这个可怜人,居然一手操办,让陈月娇这个人进了门。杜恒霜的心里很是复杂。

诸素素嗐了一声,轻轻推了杜恒霜一把,“你这人,病了一年多,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我说萧大哥回来,就是回来了!——他没死!他没有战死沙场!”

杜恒霜听得心里一颤,手中一紧,不小心将小白狐背上的几根雪白的狐毛给揪了下来。

小白狐嗷嗷叫了一声,谴责地打了个小喷嚏,在杜恒霜怀里缩了缩。

杜恒霜忙松手,却不敢抬头,心里酸甜苦辣咸,居然尝了个遍。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杜恒霜不敢相信她有这个运气。

六岁的时候,她爹杜先诚离开长安,远赴外洋,想为他们一家大小寻找一个能够安居乐业的地方。然后在途中遭遇不幸,被误传了死讯。

这一误传,就是八年,他爹才历劫归来。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人事全非。

娘亲方妩娘那时候被杜氏宗亲逼得改嫁,不然护不住她爹杜先诚给她们一家人挣下的家财。

而她,十七岁身染重病,十八岁传来“丧夫”的消息。那时候她重病初愈,又逢大难,再加上唯一的倚靠萧士及“战死”沙场,她一下子就崩溃了。她的精神为了自保,将自己紧紧封闭起来。

有时候,有些痛是永远无法治愈的,除非你能将它遗忘。不然的话,想一次,痛一次。

杜恒霜在这种状态下,艰苦地熬了一年,才慢慢从那种游离状态中找回自己的神智,渐渐苏醒过来。

她本来是鼓足了勇气,要靠自己来抚育两个孩子,撑起这个家。

可是诸素素竟然告诉她,萧士及没有死!她的良人还活着!

诸素素担心地看着杜恒霜,又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急了?要知道,大悲之后大喜,然后再大悲,循环往复,简直是将一个人从灵魂到肉体彻底消灭的最好法子。

杜恒霜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安子常的再次肯定之下,相信了诸素素的话。——萧士及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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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将计 (5K,含粉红150+)

“士及他真的活着回来了?到底是谁救了他?你知不知道?——我要去重重感谢那个救了士及的人!”杜恒霜一下子扑到诸素素跟前,双眸灿烂如星,充满希翼地看着诸素素,连珠炮一样问道。

诸素素苦笑,伸出手摆了摆,示意杜恒霜稍安勿躁,接着说道:“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萧大哥是如何回来的,你还得问安国公。我跟你一样待在这个田庄,知道得不比你多。”

杜恒霜转头看向安子常。

安子常手里轻轻转着茶盅,眯着细长的双眸往杜恒霜面上看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道:“听说他从突厥人的埋伏里逃脱之后,受了重伤,一时没有来得及赶回到大齐驻军的地方。后来驻军撤走了,他也被人救下,养了一年的伤,才伤愈归来。”

杜恒霜对这种笼统的说法当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被谁救了?”

安子常嗤笑道:“被谁救了有什么打紧?关键是萧柱国活着回来了。”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再关注以前的事。萧柱国是怎样失陷,又是怎样逃脱,还有被谁救下,都已经过去了。你该关注的是以后。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如何回去?别忘了,在长安,你也是个‘死去’的人。你用什么理由,来告诉大家,你这一年躲到哪里去了?”

男人可以死而复生,女人“死而复生”,却会名节全毁。

安子常的话,说得意味深长。

诸素素还在疑惑。

杜恒霜已经明白过来,脸色不由一沉。

是啊,她如何解释自己这一年在哪里渡过的?

难道她能跟人实话实说,说她是在安子常的田庄里过的?

大难不死。没有想着赶紧回家,反而躲在外男的田庄里。

这要给世人多少想象的空间啊?

到时候,恐怕不止萧家,全长安人的唾沫星子不把萧士及淹死,也会把自己淹死吧?

可是如果不是在安子常的田庄里渡过的,那是在哪里呢?

萧家的田庄已经被毁,她和诸素素失踪了一年。

她们要如何向世人解释她们这一年多的去向呢?

弄不好,她和诸素素两个人的名声都要被毁掉了。

诸素素还没有嫁人,自己虽然嫁了人,但是还有两个孩子。如果母亲的名声太过不堪。孩子也会跟着受累。

听安子常这样一说,杜恒霜一下子愣住了。

千头万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诸素素半晌才明白过来。安子常和杜恒霜在说什么,在担心什么,不由得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名声这个东西,你把它当回事,它可以厉害到杀人的程度。

可是你要不把它当回事。它就屁都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所以端看各人的心态吧。

诸素素是不在乎这个,横竖她是郎中,本来就不是一天到晚躲在后宅不出去的无知妇孺。

诸素素就道:“要不,我先回去?然后为你回去打伏笔?”

“你一个人先回去?”安子常皱了眉头,“你不怕别人说你失了名节?以后连做妾都没得做?”

诸素素嗤笑着两手一摊。道:“安国公,我以前也是天天在外行医的人。出去一段日子不归家,也是常事。——这种事。只要我未来的夫君不嫌弃,我是一点都不在乎。”

安子常轻笑着点头,“要不,你给我做妾吧。我不嫌弃你。”

诸素素听得心里一跳,但是看见安子常似笑非笑的目光。便马上嘴硬道:“你娶我做原配正室,我还可以考虑。给你做妾?对不起。你还不够格纳我进门。”

安子常大笑,“你以前好像连萧柱国的主意都打过吧?怎么他的妾做得,我的妾就做不得?我可是比萧柱国的爵位更高,手里的权势更大呢!”

诸素素有些脸红地撇了撇嘴,拖长声音道:“嗳,我说安国公,人家萧柱国的原配正室在这里坐着,你怎么有脸说这些戳人心窝子的话?——还不赶快给人家萧夫人赔礼道歉?”

安子常摆摆手,“我不过是说你以前的事而已,为何要道歉?人家萧夫人都不在意,你扮什么急先锋专打抱不平?”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了一眼杜恒霜,却见她端坐在一旁,眉头微蹙,似在努力思考什么东西,完全没有把他和诸素素的话听进去。

安子常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你们赶紧想法子。我先回长安,探探萧柱国的口风。”

杜恒霜这下子听见了,马上抬起头道:“不可。子常你不要跟士及说任何话。”不再称安子常为“安国公”,而是称他为“子常”,确实比以前亲近许多,但是这种亲近,却是离亲情更近,离爱情更远了。

安子常被杜恒霜这一句亲不间疏的称呼叫得心里一震,继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在心里黯然许久,方淡淡点头,“好吧。随你。”

杜恒霜看见了安子常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有些歉疚,想到自己其实还是欠他良多,便对他

放软了声音解释,“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担心消息走漏,那幕后之人”说到这里,杜恒霜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唇角微翘,一丝笑容若隐若现,显得她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安子常马上觉得杜恒霜的心情有变,问道:“你想到什么主意?”

有什么主意能让杜恒霜顺利回到长安家中,又不让世人怀疑她的名节呢?

诸素素也是同样惊讶。她倒是很想知道,杜恒霜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她逃过那些在男女关系方面想象力丰富奇诡的三姑六婆的八卦和议论。

就算杜恒霜的神经粗大,能够不惧人言,但那样做,也只是死抗而已。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招。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不着痕迹,毫发无损地顺利渡过这一关呢?

杜恒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渐渐露出她两排雪白的编贝小齿。而在那笑容当中,诸素素又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

此时的杜恒霜,如同匣中窖藏的名剑,虽未出鞘,杀气已经开始弥漫纵横!

这样的杜恒霜,看在诸素素眼里。一扫这一年多来痴痴呆呆,娇娇怯怯的样儿,让她有目眩神秘之感。

躲在床底下的小白狐对这股气息感觉更加明显。一双毛茸茸的小爪子立刻捂住眼睛,一幅不忍卒睹的样子,但是又忍不住分开肉墩墩的小爪缝,从那空隙里看向站在床前的杜恒霜。

安子常的感受比诸素素更深。他从圈椅上坐直了身子,定定地、深深地看着杜恒霜。将手里的茶盅放在桌上,半晌起身道:“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杜恒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郑重对着安子常福了一福,道:“这件事,子常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绝对不能把你扯进来。——一旦把你扯进来,这件事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到时候,我们是跳进淮河也洗不清了。”

安子常点点头,躬身对杜恒霜作揖。算是对她福礼的回礼,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好好收拾,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的田庄?”

他知道,杜恒霜想正大光明回到长安,肯定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被安子常所救。如果被人知道。就算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也会被人毫不意外地泼上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当然。最麻烦的还是萧士及那边。

如果萧士及知道真相会怎么想,就连安子常也说不清楚。

就他自己而言,如果他站在萧士及的位置上,知道自己深爱的妻子在另一个男人的田庄上过了一年,还躲着一直不让人知道,就算他再爱她,心里也永远有一个疙瘩。

这个疙瘩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就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对萧士及,他们应该永远瞒下去。

“素素,你可记好了。若是你说漏了嘴,我不仅会让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穷苦一辈子。记住没有?!”安子常知道诸素素最怕的是贫穷,是无家可归,所以,他用她最害怕的事情威胁她。

诸素素被气得满脸紫涨,一拍炕桌站了起来,指着安子常的鼻子道:“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吧!只要你这个时常抽疯的家伙不说漏嘴,这件事就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说完诸素素又不放心地问道:“话说你田庄上的这些下人,知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啊?”

安子常淡淡摇头,“你没注意吗?我派到这个院子贴身服侍你们的下人,都是聋子和哑巴。他们过去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现在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就算在将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你们的身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等你们回去了,他们绝对不会有跟你们打照面的一天。”

杜恒霜听出了安子常的意思,叹息道:“既然他们是聋子和哑巴,就够了。子常,这就够了。”

诸素素也默然半晌,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早就计划好了。——是的,我赞同霜儿的话。反正他们是聋子和哑巴,你就留下他们的性命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下人的命也是命。若是因为救了我们一命,再害得他们无端受累,这些罪孽,岂不是要由我和霜儿承担?你这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害我们呢?”

安子常本是存了要灭口的心,要把这庄子上凡是知道有人在这里住过一年的那些人全都杀掉。

可是听杜恒霜和诸素素一说,倒也没有大碍的样子。

安子常心思一转,便点头笑道:“也好。其实如果真的把他们都杀了,反而是此地无银了。本来无事,到时候也会被有心人看见当做有事,说不定会追查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当没这回事吧。过几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不会来送你们。你们自便就行。需要用车。对后庄的管事说一声,他们一直以为你们是我们安家从安西过来投亲的亲戚。”

安子常也知道,作为大齐手握实权的大将,不说永昌帝会派人在身边跟着他,就连他的对手,还有那一直发誓要杀了他的大周前长公主阁下,也是一直不间断地派人在他身边查探。他这一路从长安出来,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才甩掉后面的“尾巴”,来到这个田庄。

好在这一年多。他也习惯了。

安子常便起身要走,临走的时候再次向杜恒霜确认,“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杜恒霜点点头。嘴角微笑,意味深长地道:“放心。我不但能正大光明回长安,还能顺道让那觊觎我丈夫的人灰头土脸,揭穿她不可告人的目的,让世人看清她龌龊的嘴脸。——到时候。我看还有没有人敢腆着脸夸她‘忠贞无双’、‘纯善过人’”

这两句话,据说是永昌帝要拟的圣旨里面夸赞陈月娇的两句话,还是最为得宠的万贵妃提议的。

“陈月娇这一年来,不知怎地,居然得了万贵妃的青目,据说还被万贵妃招进宫里。让宫人都向这位忠贞夫人学一学忠贞之道呢。”安子常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恶心。

诸素素做了个“呕吐”的姿势,道:“真是可惜了。又有两个词被毁掉了。以后再有人提‘忠贞无双’、‘纯善过人’两个词,我会条件反射到呕吐的。”

杜恒霜微笑,淡淡地道:“我是对事不对人。——谁敢抢我的位置,都会不得好死。”

言简意赅的话语,充满不容人置疑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