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娘得前世记忆而生,无法忘却前生事,行差踏错。终于种下恶果,也是报应使然。”

“于诸果中、应说何果,何因所得。颂曰:后因果异熟,前因增上果。同类遍等流,俱相应士用。论曰:言后因者,谓异熟因。于六因中,最后说故。初异熟果,此因所得。言前因者,谓能作因。于六因中,最初说故。后增上果,此因所得……”

杜恒霜一下子听住了,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藏法师眯着眼睛往杜恒霜这边看了一眼。温言问道:“各位施主可有疑问?”

堂下一个老者问道:“请问三藏法师。何为因?何为果?”

三藏法师道:“因是起始。果是终了。因果之间也有机缘,可以倒因为果,也可以化果为因。因果之间辗转相生。是为尘世之苦。”

杜恒霜忍不住跟着问道:“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有谁真正见过?”

三藏法师睁开双眼,双眸中精光乍现,“修禅定成就者能见之,得定则能通,得宿命通能知过去,得天眼通能见未来。”

“按法师所说,人死如灯灭,入六道轮回了结前世因果。那会不会有人逃过六道轮回,始终徘徊在世上不肯离去?”杜恒霜字斟句酌地问道。

她虽然还没有去过大昭寺的大雁塔,可是她已经隐隐觉得,那里似乎只埋葬了陈月娇的身子,没有她的魂魄。

而她的魂魄,似乎根本没有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个已经好几次逃过死亡的魂魄,杜恒霜不知道用何种法子,才能让她彻底消灭。

三藏法师听了杜恒霜的话,大喝一声:“咄!既有逃,就有追!既想破,就有灭!——轮回不入,那就灭他轮回!”

灭他轮回!

杜恒霜如同醍醐灌顶,突然明白过来。

不管那曾经在陈月娇身上,如今在太子妃身上的重影是哪个魂魄,但是只要你不肯离去,非要徘徊在世上,一次又一次的附身害人,她就不能容她在这个世上!

“请问法师,如何能消灭这种不愿入轮回的恶灵?”杜恒霜激动地问道。

旁边有人低低地笑起来,“这位夫人,这话,你应该去问道士,不应该问三藏法师吧?”

杜恒霜涨红了脸,抓鬼除妖好像确实是道士做的活儿……

三藏法师却不以为意,在上首笑道:“我佛纵然慈悲,也有雷霆之怒,也能金刚伏魔。”

杜恒霜讪讪地笑道:“多谢大师指点。不过,如果这种恶灵能一次又一次逃过轮回,恐怕一般的法子都治不了她吧?”

三藏法师又看了杜恒霜一眼,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佛经有云,西天有魔名波旬,有千变万化之能,生有九魂,杀之不死。后来,八部天龙一起出动,斩杀波旬的八魂,最后由帝释天致命一击,才得以将他彻底杀死。”

杜恒霜眼前一亮,然后很快又黯淡下来,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思。

一堂经讲完,堂上的人四下散去,只剩下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那里。

三藏法师从上首走下来,来到杜恒霜面前站定,笑道:“女施主可还有为难之事?”

杜恒霜站起来,看着三藏法师纯净的双眸,不染尘埃的面庞,沉吟半天,才开口问道:“……八部天龙是如何斩杀波旬的八魂的?”

三藏法师莞尔,“那只是一个佛经故事。”

杜恒霜想了想,还是笑道:“多谢法师指点迷津。我回去让家里人过来布施,给法师重塑金身。”

“多谢了。施主随喜就好。”三藏法师双手合什,对杜恒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杜恒霜也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讲经堂。

刚一出来,杜恒霜就看见萧士及高大的身形站在讲经堂的台阶下面,离他不远的地方,穆夜来站在一树月季花下,痴痴地看着他。

杜恒霜叹息着摇摇头。

两个孩子却欢呼一声,挣脱杜恒霜的手,往台阶下面冲去。

“唉。小心啊你们。”杜恒霜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忙追了过来。

萧士及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来,我带你们去曲江池坐船。”萧士及笑着道。

杜恒霜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笑道:“婆母呢?二弟、二弟妹呢?”

萧士及笑道:“他们累了,去紫云楼歇息去了。我在那里听说你来大慈恩寺了,就让二弟好好陪着娘,我就来找你和孩子了。”

杜恒霜点点头。“多谢侯爷记挂着我们母子。”

“走吧,船上备了许多河鲜,你一定*吃。”萧士及带着杜恒霜和两个孩子来到曲江边上,上了一条青木原色的画舫。

曲江池上水波荡漾,画舫在水上摇摇晃晃,如同摇篮一样催人欲睡。

杜恒霜累了一上午,刚才又在听三藏法师讲经的时候过于激动,这下子有些撑不住了。再吃过一顿鲜美的午食,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萧士及半扶着她进到舱里。让她在舱里的榻上睡了过去。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到船头垂钓。

微风吹来。将他的下袍吹得翻卷起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看着爹爹钓上来一条又一条大鱼,高兴得大呼小叫。

杜恒霜耳边断断续续听着两个孩子忽高忽低的声音,又听见萧士及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劝说两个孩子,心里一片平安喜乐。渐渐沉入酣睡当中。

小白狐趴在她的脚边,也埋头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发现自己又坐在一个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在她面前,有一个清澈的大湖,湖边种着一株高大的木樨树。

她又回到这里了啊……

不同的是,这木樨树上开满了花,就和上一次,她最后一次见到这株木樨树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得很清楚,这株木樨树开了花,她才得以离开这里。

阳光下,树影微闪,一个中年女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狐。

杜恒霜惊讶地站起来道:“小白,你怎么也来了?”

小白狐“唔”了一声,往那中年女子怀里拱了拱,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摇了摇。

“又见到您了。”杜恒霜盈盈下拜。她现在完全明白,她的这一辈子,都是因为这女子插手,才能顺利走了下来。

那中年女子似乎明白杜恒霜在想什么,笑着道:“不关我的事。我是来报恩的。”

杜恒霜惊讶,“报恩?是我吗?我没有做过什么事啊?”

那中年女子笑着转了话题,“你又来到这里,可是有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杜恒霜收敛心神,忙点点头道:“正是。”说着,就将她对那重影之人的担忧之处说了一遍。因是这女子提醒她要小心重影之人,所以杜恒霜知道,对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那女子静静地听杜恒霜说完,颔首道:“这个忙,我却帮不了,得靠你自己了。那重影之人,只有你有能力灭她。——除你之外,无人能够杀死她。她的魂魄之力,已经很强劲了。”

“可是,如果杀了她,她的魂魄再一次附身怎么办?”杜恒霜很是为难,她不怕手上沾血,但是她不能无休止地杀戮下去。而且现在那重影之人已经成了太子妃,如果杜恒霜真的无缘无故杀了太子妃,他们萧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甚至要株连九族的……

那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我听闻,曾有宝弓名轩辕,本是上古轩辕皇帝所铸,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的一张弓,专能灭魂摄魄。如果你能弄到轩辕弓,灭杀此重影之人应该毫无问题。”

第242章 喜事 上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轩辕弓?”杜恒霜的眼皮重重一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迷惘地睁开眼睛,看向头顶的船舱。曲江池水轻轻荡漾,似乎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温馨舒适。

在船头垂钓的萧士及心里一动,放下钓竿,来到舱前撂开帘子。

“你醒了?”萧士及笑着进来。

在旁边伺候的丫鬟给杜恒霜披上一件软绸披风。

虽然是七月里,但是曲江池上还是凉飕飕的。

杜恒霜拢了拢披风,香腮带赤,慢慢坐了起来,含笑看着萧士及一步步走过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呢?”杜恒霜问道。

萧士及指了指外面,“在看鱼呢,我刚钓上来几条鲫鱼,晚上拿回去让厨娘给你炖鱼汤。”

杜恒霜*吃鲜味菜,海鲜、河鲜都能入口。

杜恒霜扶着萧士及的胳膊站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平哥儿和安姐儿头碰头蹲在一起,正对着一个圆形木桶里面指手画脚,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走到他们身边了,他们都没有觉察到。

这是头一回,他们俩没有时刻注意身边人的好恶,而是完全依着他们自己的性子行事。

杜恒霜无限感慨。这一天,真是来得不容易。

孩子要有孩子的天真和自然的童趣,从小就学得察言观色,讨好大人,只让人觉得心酸。

杜恒霜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淘劲儿。

好在他们还小,终于回到亲爹亲娘的身边。他们的拘束和紧张自然地消退了。

杜恒霜道:“平哥儿喜欢钓鱼吗?”

平哥儿抬头,看见是杜恒霜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跟着笑道:“娘,你醒来了?”说着站起来拉过杜恒霜的手。“娘,你看这桶鱼,都是爹爹钓的。”仰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摸了摸平哥儿的头,“爹教你钓鱼。”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陪他们玩耍一天,比在外面拿命拼一个爵位回来更让他们欣喜。

杜恒霜和萧士及陪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在曲江池上玩了一个下午,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泊舟靠岸。

萧家的马车已经在岸边停了许久了。

杜恒霜看见只有两辆马车,忙问道:“婆母和二弟他们呢?”

一个下人过来回报道:“老夫人和二爷他们累了,先回去了。”

杜恒霜回头看着萧士及笑道:“哟,是我们不好,竟然跟婆母和二弟他们走散了。”

“都是大人了,还要人跟着不成?”萧士及不以为然地道。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送杜恒霜上了他的大车。

萧士及出门的大车是侯爵的定制。车子又大又结实,外面的装饰虽然很低调,但是车里的陈设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杜恒霜靠在萧士及身上。含笑听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叽叽喳喳说着今日的趣闻,不时接两句嘴。说两句话,逗得平哥儿和安姐儿越发开心。

大车从曲江池边上的大堤拐了下去,往长安城内城行去。

“卖弓啦!卖弓啦!祖传宝弓,以一挡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走过的路过的不能错过啊……”

大车缓缓从朱雀大街上驶过,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车窗外传了进来。

杜恒霜心里一动,伸手撂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灰衣男子手里挥舞着一把黑沉沉的弯弓,正在向路人兜售,他面前的地上,还摆着几把各式各样的弓箭。

“哎,这位大叔,一看就是弓箭好手,看看我这把祖传宝弓,是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制造的,人称轩辕长弓,当年蚩尤被黄帝轩辕所灭,就是用这把宝弓哦……而且一点都不贵,只要一百文钱……”那灰衣男子说得唾沫横飞。

路过的男子先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听见“祖传宝弓”只要一百文钱,忍不住“切”了一声,“你骗鬼啊!”兜头朝那男子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那灰衣男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弓箭,叹息道:“宝弓啊宝弓,你也有今日。——明珠投暗、宝剑蒙尘,真是人间憾事……”

杜恒霜本来笑盈盈地看着这人耍宝,待听见他说“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僵住了,等听见他说“轩辕长弓”的时候,已经激动地对着车夫叫道:“停车!停车!”

萧士及忙让车夫停下来,问杜恒霜,“怎么啦?”

杜恒霜抓着萧士及的手摇了摇,“我要买那张弓。”说着,又指了指车窗外面那个正弯腰要收拾摊子的灰衣人说道。

萧士及失笑,哄着杜恒霜道:“跑江湖卖艺的人嘴里说的话你也信?想要好弓,我回去给你搜罗几把。”

杜恒霜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那张弓不可。

萧士及不允,她就非要自己下去。

萧士及拗不过她,带着她下了车,来到那卖弓的灰衣男子跟前,拱手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那灰衣男子抬头,看见是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男子气宇轩昂,俊美无俦,女子婀娜多姿、美艳无双,一时呆了一呆,才道:“两位有事吗?”

萧士及指了指他手里的长弓,“内子对你的弓感兴趣。”

那灰衣男子一下子来了兴趣,将手里黑沉沉的长弓举到杜恒霜面前,“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弓轩辕,是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造出来的。锋锐无比,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一张好弓。”

萧士及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质地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比自己珍藏的几张名弓都不遑多让。再顺手拉了拉,大概只有一石之力,而且弓形比较纤细,恰好是女子用的弓箭样式。便微微笑道:“这弓还不错,你要多少钱?”

杜恒霜从萧士及手里将那张弓拿了过来,在手上试了试,入手实沉,弓弦暗哑如梭,弓身极有弹性,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

那灰衣男子似乎很想把生意做出去,咬了咬牙道:“两位像是练家子。自古有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两位既然识货。我也不多要。只要八十文钱,怎样?”

杜恒霜挑了挑眉,“真的要八十文钱?”

那灰衣男子一愣。继而哭丧着脸道:“夫人啊,八十文钱一点都不贵啊。小的家有九十老娘。下有三岁幼儿,小的也要养家活口啊。——要不,七十文钱,行不行?不能再少了,再少我们一家老小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杜恒霜见那灰衣男子快要哭出来了,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嫌贵的意思。”说着,她在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金子,“这是十两的金子铗了半边,应该是五两多一点,买你这张弓,你可愿意?”

那灰衣男子的哀嚎声一下子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听得杜恒霜和萧士及相顾莞尔。

“……夫人,您不是逗小的玩吧?”那灰衣男子愣了一会儿,脸上便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一个从旁边路过的人见了,笑着摇头道:“夫人莫要被他骗了,这小子在这里摆了好几天的摊子了,说什么祖传宝弓,逗人玩呢。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他早做大官了,还能在这里摆摊骗钱?——五两金子,买什么样的宝弓买不到?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制弓的作坊,听说那里名弓宝剑应有尽有,夫人、老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边瞧一瞧。”

那灰衣男子听了大怒,冲上去将那路人驱走,挥舞着拳头道:“断人财路,就是杀我爹娘,你找死是不是?!”

萧士及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对杜恒霜道:“算了,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谁知杜恒霜就跟着了魔一样,非要买这张弓。

最后还是给了那灰衣男子五两金子,从他手里买下了“宝弓轩辕”。

那灰衣男子连忙将金子在嘴里咬了咬,发现货真价实,心头更是欣喜,叫住杜恒霜道:“这位夫人,咱们有缘。我这里还有一筒灭魄箭,当能助夫人一臂之力。”说着,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抓出来一筒玄色羽箭,送到杜恒霜手里。

杜恒霜拎起箭筒,与萧士及看那里面的羽箭式样。

萧士及觉得有些奇特,忙回头要问那灰衣男子。

却见哪里还有那灰衣男子的身影,宽大的朱雀大街上,只看见远处一个灰色的人影急匆匆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当中。

“人怎么走了?”杜恒霜奇道。

旁边一个围观的男子冷笑道:“要我用这个破烂玩意儿骗了五两金子,也会赶快溜走。——留在这里好让人打一顿么?”说着,围观的人群哄笑起来。

萧士及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那些人顿时觉得一股杀气逼来,马上缩了缩脖子,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杜恒霜不以为意,乐滋滋地背着箭,抱着弓,回到大车上。

萧士及失笑着摇头,“被人骗了,还这么开心。”

杜恒霜偏着头笑道:“我不觉得被骗,我觉得那人说的是真的。”

杜恒霜深信,这就是那中年女子在她的梦境里提过的“轩辕弓”,至于那筒灭魄箭,杜恒霜也觉得不是空穴来风。——这一切,不会这么巧,只能解释为,那中年女子又帮了她一次。

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

那中年女子,就是在教她捕鱼的法子。

也是时候张开自己的大网了。等鱼进了网,再捕而杀之,不能有任何一只漏网之鱼……

杜恒霜抱着轩辕长弓,在车里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从曲江池回来之后,杜恒霜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每日里都抽出时间陪两个孩子玩耍,顺便教他们认字、念书。

萧士及为了给杜恒霜补身子,也是绞尽脑汁,除了诸素素的汤药,杜恒雪的药膳,萧士及还想出一个法子,便是主动教她练拳。先从五禽戏开始,每日早晚一次,亲自带着她在侯府后花园的汤池边练习。

杜恒霜见两个孩子十分好奇,也索性让他们一起跟着萧士及练习。

很快两个月过去,再过几天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了,杜恒霜的身子已经很有起色。

诸素素过来给她诊脉,笑着咋舌道:“真是厉害,你这两个月,身子恢复得真是神速啊。”说着,又道:“到底是侯府,这些珍贵的药材,上等东北人参、苍山雪莲、东阿阿胶,甚至还有紫河车,不要钱似地给你吃,再加上合理的锻炼,元气确实恢复不少。”说着,诸素素话锋一转,“我觉得,最重要还是你心里的压力突然没有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如何减轻自己的心里压力的?”

杜恒霜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有了消灭重影之人的法子,只是笑着道:“哪有这么快?我现在还是经常气力不济,不过比先前已经好多了。”

诸素素点点头,“这是自然。伤了元气,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好的事。”说着,又凑近杜恒霜,悄声问道:“你和萧大哥……还有没有行过房?”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诸素素是郎中,问这些事,也是为了给她治病,就轻声道:“有过一两次,但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让他尽兴……”

诸素素愣愣地看着杜恒霜,眼里的艳羡一闪而过。

“怎么啦?”杜恒霜莫名其妙,“你有话要说?”

诸素素跟杜恒霜很熟了,说话的顾忌也少了许多,笑着低声道:“我原以为,一个男子若是要真的喜*一个女子,一定是那个女子能在房事上有独特之处,能让他特别满足。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男子喜*一个女子,喜*到就算不能行房,他也甘之如饴的程度……”

杜恒霜听得双颊绯红,啐了诸素素一口,“啊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互相取笑一番,就听知数在暖阁外面脆声回报:“夫人,兵部侍郎柳家给夫人和二小姐送了喜帖,说是柳家大小姐要和孙耀祖成亲,请夫人和二小姐过去观礼。”

第243章 喜事 中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听见知数的回报,杜恒霜很是讶异,眉间微蹙,问诸素素道:“孙耀祖这种贱人还有人要?”

诸素素在外行医,不像杜恒霜,忙得要命,成日里就是在侯府内院里忙家事和带孩子,去外院也是忙着见算帐,还有见铺子和田庄的管事,对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在意。

听见杜恒霜的疑问,诸素素掩袖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其中有个缘故,叫,当贱人遇到贱人,所谓两贱相逢,必有一真。当真*到来,岂是一个贱字了得?!”

杜恒霜听得骇笑,轻轻推了诸素素一把,“赶紧说清楚,好多着呢!”

诸素素就道:“你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你们侯府新居大宴的时候,那柳家母女提前退场的事?”

杜恒霜心里一动,嘴角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然后呢?”

“你有所不知啊,她们提前退场,却忘了带宵禁的令牌,所以在外面被宵禁的巡逻兵士抓到,关到牢里去了。还是第二天中午,柳侍郎回到家里,才知道夫人和女儿都没回来,据说才想起来,原来她们的令牌在你们侯府丢了,人家拾起来还给柳侍郎,但是柳侍郎在侯府喝了一夜酒,还带了个舞伎回家纳为妾室,就忘了这茬儿了。”诸素素绘声绘色地说道,“后来柳侍郎去牢里接夫人和女儿回家,才知道,啧啧,她们这些人。不仅丫鬟婆子被人扒得精光,就连柳夫人和柳小姐,也衣不蔽体呢。这件事,一度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杜恒霜抿嘴轻笑。柳侍郎夫人的令牌为什么丢了。她比谁都清楚。

“柳侍郎看见夫人和女儿给他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啊,回去就将那刚抬回家的舞伎升做二房。好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在柳侍郎夫人脸上。还有他家的那个才女女儿,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是素有才名。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说不得才名了。——后来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那孙耀祖,我听说是在他们家给柳大小姐做西席,居然做成了柳大小姐的官人,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诸素素后面的话,说得很含蓄。

其实真实的含义便是,那柳大小姐嫁不出去了,别的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她过门,所以只有嫁给孙耀祖这种人。

杜恒霜看了看柳家送来的帖子。撇了撇嘴道:“就算如此。他们也不用给我妹妹送帖子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妹跟孙耀祖义绝。——谁愿意看他们的嘴脸?”

诸素素笑着从杜恒霜手里取过帖子,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去看看热闹。雪儿这人总是太过良善,你当让她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才能让她自己撑起来。不然的话。你还能撑她一辈子不成?”

杜恒霜低头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和雪儿一起过去吧。”

诸素素凑到杜恒霜身边笑道:“柱国侯夫人,能不能帮小的一个忙,到时候让小的扮作柱国侯夫人的贴身丫鬟,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呢?”

杜恒霜失笑,拍了拍诸素素的肩膀,“不用扮作丫鬟,你跟雪儿一起,大大方方、正大光明地去做客。”

这种吃喜酒的场合,按规矩,一张帖子可以带两个人进去。

诸素素大喜,忙起身背起药箱道:“我去跟雪儿说一声。”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杜恒霜便吩咐知数道:“去库房备一份礼,以侯府的名义送过去。”

知数领命而去。

诸素素轻车熟路地来到杜恒雪住的百草堂,对着正在耳房忙碌的杜恒雪道:“雪儿,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雪儿正拿了药杵捣药,闻言回过头问道:“什么事啊,师父?”

诸素素就把柳家送来的喜贴在杜恒雪面前晃了晃,“有人请你去吃喜酒,我想你带我去。——好不好?好雪儿……”

杜恒雪先笑着点点头,然后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谁请我去吃喜酒?别不是弄错了吧?”她如今寄居在姐姐这里,心如止水,平时除了侍弄药圃,就是钻研医书、药方,最近又开始学针灸之术,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忙碌,已经很久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了。

诸素素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实话,“……是柳侍郎家的大小姐柳彩云和孙耀祖的喜贴。”

杜恒雪捣药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又继续捣药,若无其事地转身道:“是他们啊。我不去,你想去,你自己去吧。”

诸素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非常想要杜恒雪去参加孙耀祖那个贱人的婚礼。——只有看见这个贱人另结新欢,杜恒雪才会彻底死了这条心。

不然的话,她说不定总会对这渣男放不下。

“雪儿,你想孙耀祖过得比你好吗?”诸素素坏笑着问道。

杜恒雪回答得很干脆,“不想。不过,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他过得好,还是不好。他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

话虽是如此,杜恒雪其实心里一直忘不掉孙耀祖说得那些恶毒的话。

午夜梦回,她总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耳边还回荡着孙耀祖恶毒的声音。

“……你就别装大家小姐了。你跟我睡了一年多,哪里没让我玩过?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哪一处最白,哪一处最黑,又有哪一处最嫩,哪一处最紧。——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不,她当然不想。

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呢?

嘴长在那个贱人身上,她总不能把他的嘴堵起来。

所以她哪里都不去,天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侍弄药草。学习医术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