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数和欧养娘就知道里屋人完事起身了。

“福儿,你去小厨房传早食。知数,你带知礼进去,把屋里铺盖收去洗,重给夫人铺床,还有,隔壁耳房里面有人看着吗?冬日里那边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人。”欧养娘笑容满面地吩咐道。

卧房里面深处是浴房。浴房隔墙另一面是一间耳房,里面有个大灶,专门负责烧热水。烧好热水,就顺着一根竹管,从耳房那边流到浴房里面靠墙白瓷大盆里。

那盆有半人高,一人多长,够两个人里面一起洗浴。

知数忙应道:“耳房里一直有人,热水也早备下了。今日夫人起得晚,二小姐吩咐过,应该先喝补元汤,然后再吃早食。”

欧养娘点点头,“去吧,我去看看平哥儿和安姐儿。”

其实平哥儿和安姐儿已经由他们各自养娘带过来一次,要给杜恒霜和萧士及请安了。

以往他们两人都没有宴起过,今日却日上三竿了,卧房门还是闭得紧紧。

平哥儿和安姐儿来时候,欧养娘只好暗示那两个养娘,说侯爷和夫人还没有起身,让她们先回去,等侯爷和夫人起来了,她再去叫她们过来。

两个养娘猛然明白过来,脸上也是火辣辣地,忙带着孩子走了。

平哥儿和安姐儿以为爹娘又病了,脸上不由惶惶起来。

回到他们住厢房,平哥儿吵着要去见杜恒雪。

他养娘拗不过他,就带着他去了。

来到杜恒雪百草堂,平哥儿拉着杜恒雪手,眼泪汪汪地道:“小姨,我娘是不是又病了?我好害怕。小姨去给我娘瞧病吧…小姨去给我娘瞧病吧”

杜恒雪学医半年,大病没有治过,但是一般头疼脑热,她都能药到病除,特别是对于小孩子病。有心得。

平哥儿和安姐儿这半年略有些小病,都是杜恒雪给治好,所以他们两个孩子对杜恒雪十分推崇,只觉得她能治百病。

杜恒雪大吃一惊。忙看向他养娘,道:“这是怎么说?昨儿不还好好?你带我去看看。”说着,就要收拾药箱,去看杜恒霜。

平哥儿养娘没想到他要来看杜恒雪。是为了今日夫人宴起事,不由十分尴尬,忙按住杜恒雪收拾药箱手,低声道:“…夫人没病,夫人是和侯爷…才晚了。”

杜恒雪窒了窒,才明白过来,虽然也有些尴尬,但是多地,是为杜恒霜感到高兴。

“看来我姐姐身子是真好了。”杜恒雪抿嘴笑。伸手对平哥儿道:“来。平哥儿。咱俩一起去给你娘做几个好吃汤羹,给她吃了,她病就好了。”

“真?!”平哥儿十分欣喜。乖乖跟着杜恒雪去小厨房做菜去了。

等杜恒霜梳洗完毕,换上大衣裳。从里屋出来时候,杜恒雪已经亲自捧着食盒,带着平哥儿一起进来了。

欧养娘带着安姐儿后脚进来,给杜恒霜请安。

平哥儿偏着头打量杜恒霜,见她穿着靓蓝牡丹缂丝貂毛袄子,月白盘金彩绣银鼠皮裙, 外罩宝蓝八答晕锦灰鼠褂子,头上插着一支明晃晃大珠钗,只觉得霞光满眼,美不胜收,哪有一点病弱苍白样子?心里便放了心,步走过去,握着杜恒霜手,仰头道:“娘,你没有生病,是吧?”

杜恒霜奇怪,低头笑着问道:“平哥儿怎会这么问呢?娘身子很好,没有生病啊?”

安姐儿也挣脱养娘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抱着杜恒霜另一边手,娇娇地叫她,“娘啊…娘啊”言罢指着桌上放着点心,“安姐儿想吃。”

萧士及坐桌前,笑着将安姐儿抱腿上,给她夹了一个水晶雨露团,小口小口地喂她吃。

平哥儿气结,嘟哝道:“就知道吃”

杜恒雪抿着嘴笑,将手里食盒放桌上,从里面端出来两个盖着盖子大汤碗。

“姐姐,你今天起晚了,平哥儿以为你病了,到我那里求药去了。”杜恒雪冲杜恒霜眨了眨眼。

杜恒霜顿时满脸飞红,讪了半天,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这孩子”然后也带着平哥儿一起上桌子吃早食。

杜恒雪早吃过了,放下食盒,说笑两句,便告辞离去。

萧士及越想越乐,冲杜恒霜看了好几眼,眼睛似乎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屋里丫鬟婆子见了,都只低头闷笑。

平哥儿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何发笑,可是也知道,屋里丫鬟婆子既然笑,就说明娘身子没有病,心下大定,胃口顿时好了起来。

杜恒霜自己喝了汤,又吃了两个小笼煎包,才打发平哥儿和安姐儿下去歇着。歇一会儿再让他们下人带他们去园子里逛去。

欧养娘就带着管事媳妇过来回话。

杜恒霜将管事媳妇和外院管事送来报贴一目十行地看着,手挥笔送,很就处理了好几桩迫眉睫事。

“这是外院萧大管事送来报贴。说孙耀祖和柳氏生孩子今日洗三,给许多人家送了帖子,就是柱国侯府没送。连刚来长安太原王氏也得了一份帖子,因都传,说太子妃也会去孙家洗三呢。”欧养娘带着几分不屑,送上来一份描金帖子。

杜恒霜一愣,“太子妃也去?”

第274章 洗三 上 (10月粉红1980+)

“萧大管事是这么说的。萧大管事还说,因他们没有给我们送帖子,所以我们今儿才知道这事儿,还望夫人见谅。”欧养娘将萧义的话一一传到。

杜恒霜倒是不在意他们今天才得到消息,她只是很在意,太子妃居然也去了孙家了。

看来先前有传言,说孙耀祖能够起复,是走了东宫的门路,还是很靠谱的。至少那时候都说,太子妃是看在孙耀祖的新婚妻子柳彩云的份上,才出手帮孙耀祖的。

“居然两人还真是有交情呢。”杜恒霜似笑非笑地道,低头沉思起来。

她已经对太子妃万分警惕,所以凡事一涉及太子妃,她就会忍不住多想想。

一个人坐在东次间里,杜恒霜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上午,才拿定了主意。

中午萧士及从外院回来吃午食的时候,杜恒霜就跟他说起了此事,道:“孙耀祖本是由吏部批复,永不录用。但是因东宫插手,他居然又得了差使。这件事,我记得我问过你。”

萧士及点点头,给杜恒霜舀了一勺骆蹄羹,“是的。太子对吏部的把握,本是十拿九稳,但是因他们插手此事,惹得陛下警醒,就让毅亲王捞了个好处。如今毅亲王是中书令,管着吏部呢。”

杜恒霜轻轻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骆蹄羹,淡淡地道:“可是吏部尚书是崔家大郎,六部也是崔门官员居多,毅亲王虽然在中书省做最大的官儿中书令,目前来看,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萧士及奇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杜恒雪笑了笑,“做生意的人,不得不知道朝廷里面的事儿啊。我们杜家那么多铺子。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很多朝廷上的事儿,是我们大掌柜对我说的。”

萧士及想起杜家的家财,大半都在杜恒霜手里,便也释然了,道:“也是,这些事情要不知道,是没法打理自己的产业的。”

杜家家大业大,自然不能和一般的小铺子一样,只看清自己门前一亩三分地就好。

杜恒霜闷闷地想了一会儿。还是跟萧士及商议,“太子妃跟孙家、柳家走得这么密,让我有些不安。我琢磨着,还是赶紧把雪儿归宗的事办了吧。”

萧士及倒也同意,但是也跟她说。“如今是腊月里,马上要过年了。你想马上办,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雪儿归宗杜家,起码要去请杜氏宗族的族长和耆宿过来,一是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能上回到族谱之上,二来归宗仪式毕得他们在场。才能被官府认可。”

杜恒霜蹙了蹙眉,“我自然知道应该请杜氏的族长和耆宿过来。而且我也知道,就算现在去请,他们也要过了十五才会来长安。所以我已经打算今天就派人去洛阳送帖子。还要带着我的一封亲笔信,专门去请杜家的族长和耆宿宗亲,过了十五就来长安,商议雪儿归宗之事。”

萧士及知道杜恒霜办事妥帖。这又是为了她最心爱的妹妹,自然没有考虑不到的。就点头道:“这个妥当。你要派谁去?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人?”

杜恒霜笑道:“那倒不用。钱伯是杜家人,我让钱伯跑一趟最放心。”

让钱伯跑一趟,就连萧士及也是放心的。

“还有,雪儿归宗,也要告与孙家知晓。按照大齐律例,归宗的时候,前任夫家也是要有人到场观礼的。他们就算不愿意来,但是我们一定要通知到他们。——一份要了回执的帖子肯定是要送到的。”杜恒霜冷冷说道。

“你是说,你今日派人把帖子送到孙家,告诉他们,雪儿要归宗?”萧士及想了想,颔首笑道,“也好。今日太子妃去孙家,想必十分热闹。趁着大家都在,把这事说清楚了也好。”

杜恒霜颔首笑道:“正是。横竖已经撕破脸了,我们不提前做好准备,谁知道这些不知廉耻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再说归宗的正式日子,总要到过年后,也就是过了正月十五才行。在这之前,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我总是有些心慌,担心这中间会出点儿什么篓子,所以我打算,先发帖子,让满长安城有些体面的人都知道,孙家有多么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我们雪儿不齿孙耀祖那贱人的为人,才跟他义绝。”

“嗯,我给你找两个人吧。你打算让谁去送信?”萧士及问道。

杜恒霜上午就想好了,道:“这信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到孙耀祖手里,所以,这人不仅要口齿伶俐,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然这信只会如同泥牛入海,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这么想来,就只有派我们侯府的大管事萧义亲自跑一趟。”说着,凑到萧士及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软语相求,“侯爷…及哥哥,把你厉害的萧大管事借给我跑这一趟吧?”

萧士及被摇得心荡神驰,恨不得不立时答应杜恒霜,好让她多摇一会儿,可是瞥见她紧张的神情,还是不忍心再逗她了,笑着道:“你是这柱国侯府的夫人,你尽管自己去吩咐萧义。”

杜恒霜放了心。

等萧士及一走,立刻就把萧义叫了进来,把这件事细细跟他说了一遍。

萧义心领神会,拱手道:“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杜恒霜就让萧义去写帖子,写完用她的侯夫人印。

萧义办事很是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帖子写好,拿到杜恒霜这边给她看过,用了印,立即就揣着帖子,往孙家的宅子里去了。

孙家现在住的宅子,本是柳家给柳彩云的陪送。但是孙许氏吸取了上一次杜恒雪的教训,非让柳家把这宅子记在孙耀祖名下,才答应娶柳彩云过门。

萧义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对柱国侯夫人的亲妹妹的事,他也是放在心上的。因此他对有关孙家和柳家的消息很是关注。

来到孙家的宅子门口,萧义看见果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看见门前的车驾,萧义知道太子妃肯定已经到了,所以孙家今日才能来这么多客人。不然的话,就凭一个声名狼藉的孙耀祖,萧义真不觉得孙家有这么大本事,请来这么多客人。

萧义来到角门,对守门的婆子道:“我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有事要见你们家老夫人。”

那婆子听说是柱国侯府,吓了一跳,问清萧义的姓名,忙去二门上让人去内院给老夫人传话,同时也叫了一个小厮,去外院给孙耀祖传话,说柱国侯府大管事萧义来访,要见老夫人一面。

孙耀祖在外院养病。他在自己女儿出生的同一天,被许言邦踩碎了一个卵蛋,当时疼得差点没死过去。后来还是花了大钱,请了一个很厉害的郎中,才保住了性命。今日洗三,内院乱糟糟的,所以一大早,就让下人把他抬到外院来静养了。

听说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萧义来访,孙耀祖也有些吃惊。他跟杜恒雪还是夫妻的时候,曾经将萧家上上下下仔细打探过,自然知道萧义在萧家的位置,忙哼哼唧唧地道:“带他去内院见老夫人,我就不见他了。有什么事,等他走了,让老夫人给我说一声。”

知道萧义是去见老夫人孙许氏,孙耀祖很是放心,因为他知道,他娘亲孙许氏是个很厉害的人,萧义如果要打什么歪主意,肯定是讨不到好的。

萧义亮出柱国侯府的牌子,孙家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又得了孙耀祖的话,便径直带他往二门上去了。

此时孙家的内院上房里,正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客人。

诸素素因是当日给柳彩云接生的人,按照规矩,洗三的时候,她也要到场,因那两个真正接生的稳婆,都是她的手下。

再说,孙家还欠诸素素八千两银子呢。就算孙家不主动请她,诸素素也会不请自来的。——趁着洗三的时候索要医疗费,乃是最合适的场合。

诸素素从小跟这里的各种人打过交道,很快就明白过来,无论在哪个时空,贱人的表现形式都是一样的,跟时代无关,跟人种也无关。

柳彩云还在坐月子,洗三的时候,一般是由当初接生的稳婆把孩子抱出来,给亲戚朋友瞧一瞧,然后到场的客人就得给稳婆添盆礼。

一般越是大户人家,添盆礼越是可观。

而且稳婆本就是在大户人家经常出入的人,所以一般人家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得罪稳婆。因为得罪稳婆,这些稳婆走街窜巷的时候,说得话可就难听了。

诸素素一早拿着帖子,带着当日给柳彩云接生的两个稳婆,大模大样地过来做客了。

她也不多话,先去看了看柳彩云,暗示了一番索要医药费的事儿。

柳彩云回了自己家,腰杆就挺得格外直,再说今日太子妃到访,柳彩云就把太子妃搬出来吓唬诸素素,“诸郎中,不是我要赖你的帐。只是如今我手头紧,暂时没有银子,你就算把我们全家卖了,也凑不出这笔银子,我劝你还是等等,等我有银子再说。今日太子妃也会到场,不如我一会儿将你引荐给太子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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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洗三 下 (10月粉红2010+)

“萧大管事是这么说的。萧大管事还说,因他们没有给我们送帖子,所以我们今儿才知道这事儿,还望夫人见谅。”欧养娘将萧义的话一一传到。

杜恒霜倒是不在意他们今天才得到消息,她只是很在意,太子妃居然也去了孙家了。

看来先前有传言,说孙耀祖能够起复,是走了东宫的门路,还是很靠谱的。至少那时候都说,太子妃是看在孙耀祖的新婚妻子柳彩云的份上,才出手帮孙耀祖的。

“居然两人还真是有交情呢。”杜恒霜似笑非笑地道,低头沉思起来。

她已经对太子妃万分警惕,所以凡事一涉及太子妃,她就会忍不住多想想。

一个人坐在东次间里,杜恒霜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上午,才拿定了主意。

中午萧士及从外院回来吃午食的时候,杜恒霜就跟他说起了此事,道:“孙耀祖本是由吏部批复,永不录用。但是因东宫插手,他居然又得了差使。这件事,我记得我问过你。”

萧士及点点头,给杜恒霜舀了一勺骆蹄羹,“是的。太子对吏部的把握,本是十拿九稳,但是因他们插手此事,惹得陛下警醒,就让毅亲王捞了个好处。如今毅亲王是中书令,管着吏部呢。”

杜恒霜轻轻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骆蹄羹,淡淡地道:“可是吏部尚书是崔家大郎,六部也是崔门官员居多,毅亲王虽然在中书省做最大的官儿中书令,目前来看,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萧士及奇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杜恒雪笑了笑,“做生意的人,不得不知道朝廷里面的事儿啊。我们杜家那么多铺子。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很多朝廷上的事儿,是我们大掌柜对我说的。”

萧士及想起杜家的家财,大半都在杜恒霜手里,便也释然了,道:“也是,这些事情要不知道,是没法打理自己的产业的。”

杜家家大业大,自然不能和一般的小铺子一样,只看清自己门前一亩三分地就好。

杜恒霜闷闷地想了一会儿。还是跟萧士及商议,“太子妃跟孙家、柳家走得这么密,让我有些不安。我琢磨着,还是赶紧把雪儿归宗的事办了吧。”

萧士及倒也同意,但是也跟她说。“如今是腊月里,马上要过年了。你想马上办,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雪儿归宗杜家,起码要去请杜氏宗族的族长和耆宿过来,一是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能上回到族谱之上,二来归宗仪式毕得他们在场。才能被官府认可。”

杜恒霜蹙了蹙眉,“我自然知道应该请杜氏的族长和耆宿过来。而且我也知道,就算现在去请,他们也要过了十五才会来长安。所以我已经打算今天就派人去洛阳送帖子。还要带着我的一封亲笔信,专门去请杜家的族长和耆宿宗亲,过了十五就来长安,商议雪儿归宗之事。”

萧士及知道杜恒霜办事妥帖。这又是为了她最心爱的妹妹,自然没有考虑不到的。就点头道:“这个妥当。你要派谁去?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人?”

杜恒霜笑道:“那倒不用。钱伯是杜家人,我让钱伯跑一趟最放心。”

让钱伯跑一趟,就连萧士及也是放心的。

“还有,雪儿归宗,也要告与孙家知晓。按照大齐律例,归宗的时候,前任夫家也是要有人到场观礼的。他们就算不愿意来,但是我们一定要通知到他们。——一份要了回执的帖子肯定是要送到的。”杜恒霜冷冷说道。

“你是说,你今日派人把帖子送到孙家,告诉他们,雪儿要归宗?”萧士及想了想,颔首笑道,“也好。今日太子妃去孙家,想必十分热闹。趁着大家都在,把这事说清楚了也好。”

杜恒霜颔首笑道:“正是。横竖已经撕破脸了,我们不提前做好准备,谁知道这些不知廉耻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再说归宗的正式日子,总要到过年后,也就是过了正月十五才行。在这之前,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我总是有些心慌,担心这中间会出点儿什么篓子,所以我打算,先发帖子,让满长安城有些体面的人都知道,孙家有多么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我们雪儿不齿孙耀祖那贱人的为人,才跟他义绝。”

“嗯,我给你找两个人吧。你打算让谁去送信?”萧士及问道。

杜恒霜上午就想好了,道:“这信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到孙耀祖手里,所以,这人不仅要口齿伶俐,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然这信只会如同泥牛入海,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这么想来,就只有派我们侯府的大管事萧义亲自跑一趟。”说着,凑到萧士及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软语相求,“侯爷…及哥哥,把你厉害的萧大管事借给我跑这一趟吧?”

萧士及被摇得心荡神驰,恨不得不立时答应杜恒霜,好让她多摇一会儿,可是瞥见她紧张的神情,还是不忍心再逗她了,笑着道:“你是这柱国侯府的夫人,你尽管自己去吩咐萧义。”

杜恒霜放了心。

等萧士及一走,立刻就把萧义叫了进来,把这件事细细跟他说了一遍。

萧义心领神会,拱手道:“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杜恒霜就让萧义去写帖子,写完用她的侯夫人印。

萧义办事很是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帖子写好,拿到杜恒霜这边给她看过,用了印,立即就揣着帖子,往孙家的宅子里去了。

孙家现在住的宅子,本是柳家给柳彩云的陪送。但是孙许氏吸取了上一次杜恒雪的教训,非让柳家把这宅子记在孙耀祖名下,才答应娶柳彩云过门。

萧义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对柱国侯夫人的亲妹妹的事,他也是放在心上的。因此他对有关孙家和柳家的消息很是关注。

来到孙家的宅子门口,萧义看见果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看见门前的车驾,萧义知道太子妃肯定已经到了,所以孙家今日才能来这么多客人。不然的话,就凭一个声名狼藉的孙耀祖,萧义真不觉得孙家有这么大本事,请来这么多客人。

萧义来到角门,对守门的婆子道:“我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有事要见你们家老夫人。”

那婆子听说是柱国侯府,吓了一跳,问清萧义的姓名,忙去二门上让人去内院给老夫人传话,同时也叫了一个小厮,去外院给孙耀祖传话,说柱国侯府大管事萧义来访,要见老夫人一面。

孙耀祖在外院养病。他在自己女儿出生的同一天,被许言邦踩碎了一个卵蛋,当时疼得差点没死过去。后来还是花了大钱,请了一个很厉害的郎中,才保住了性命。今日洗三,内院乱糟糟的,所以一大早,就让下人把他抬到外院来静养了。

听说是柱国侯府的大管事萧义来访,孙耀祖也有些吃惊。他跟杜恒雪还是夫妻的时候,曾经将萧家上上下下仔细打探过,自然知道萧义在萧家的位置,忙哼哼唧唧地道:“带他去内院见老夫人,我就不见他了。有什么事,等他走了,让老夫人给我说一声。”

知道萧义是去见老夫人孙许氏,孙耀祖很是放心,因为他知道,他娘亲孙许氏是个很厉害的人,萧义如果要打什么歪主意,肯定是讨不到好的。

萧义亮出柱国侯府的牌子,孙家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又得了孙耀祖的话,便径直带他往二门上去了。

此时孙家的内院上房里,正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客人。

诸素素因是当日给柳彩云接生的人,按照规矩,洗三的时候,她也要到场,因那两个真正接生的稳婆,都是她的手下。

再说,孙家还欠诸素素八千两银子呢。就算孙家不主动请她,诸素素也会不请自来的。——趁着洗三的时候索要医疗费,乃是最合适的场合。

诸素素从小跟这里的各种人打过交道,很快就明白过来,无论在哪个时空,贱人的表现形式都是一样的,跟时代无关,跟人种也无关。

柳彩云还在坐月子,洗三的时候,一般是由当初接生的稳婆把孩子抱出来,给亲戚朋友瞧一瞧,然后到场的客人就得给稳婆添盆礼。

一般越是大户人家,添盆礼越是可观。

而且稳婆本就是在大户人家经常出入的人,所以一般人家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得罪稳婆。因为得罪稳婆,这些稳婆走街窜巷的时候,说得话可就难听了。

诸素素一早拿着帖子,带着当日给柳彩云接生的两个稳婆,大模大样地过来做客了。

她也不多话,先去看了看柳彩云,暗示了一番索要医药费的事儿。

柳彩云回了自己家,腰杆就挺得格外直,再说今日太子妃到访,柳彩云就把太子妃搬出来吓唬诸素素,“诸郎中,不是我要赖你的帐。只是如今我手头紧,暂时没有银子,你就算把我们全家卖了,也凑不出这笔银子,我劝你还是等等,等我有银子再说。今日太子妃也会到场,不如我一会儿将你引荐给太子妃啊?”

第276章 五姓女

太子妃笑眯眯地听着诸素素说话,并没有放心上。对她来说,她现已经是太子妃,她不需要顾忌耍她只是需要根据自己目行事。这半年来,她运筹帷幄,多方布局,已经给太子打下牢固基石。她娘家,是清河崔家,响当当五姓七望之首。

天下士族虽多,但是只有五姓七望才是士族中坚,而清河崔家,又是五姓七望里面顶梁柱。

五姓之说,指是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

前朝大周和当世大齐,绝大多数男人都以娶五姓女为大荣耀。

曾经有士子感叹,男人生平有三恨,一是非进士出身,二是没有娶到五姓女,三是不得修国史。而那位中过进士,修过国史宰相就说过,“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五姓女!”

因此太子妃对自己这一次出身,实是满意得不得了。

她眼里,别士族,统统都是不能跟他们崔家相提并论。

许家也好,柳家也罢,她眼里,都不是顶级士族出身,都是她手里牌。她想打哪张牌,就打哪张牌,端看她目和需要是什么。

再说柳家跟他们崔家三房过从甚密,甚至比他们大房和三房关系还要好。

对于太子妃来说,笼络柳家,打击柱国侯府,一石二鸟,简直是完全不用考虑应有之意了。

当然,她是因孙耀祖之事,才注意到柳家。而柳家和崔家三房交好之事,也是孙耀祖重起复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一点,她被当做是自己吉人天相。连天都帮她了。信手拈来一个小计策,居然就既打击了杜恒霜,又巩固了自己和三房关系,实是越想越得意,所以当柳彩云孩子洗三时候,她索性做足了人情,以太子妃之尊,亲自莅临孙家,为柳彩云长脸。

柳彩云这个人果然很识做庶女毒妃。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知己,不仅对自己掏心掏肺,还将她自己夫婿很多隐秘都告诉了她,特别是杜恒雪和许言邦那档子破事儿。

这件事,可是要拿来大做文章。

所以当诸素素说柳彩云欠了她银钱时候。太子妃完全没有放心上。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对诸素素道:“你说得不错。孙夫人跟我是莫逆之交,她事儿,就是我事儿。——你那什么帐单,就给我侍从吧,他们自会帮你办得妥妥贴贴。”

诸素素一幅大喜样子,拱手行了礼。然后就将帐单递到太子妃手里,“太子妃,请您发个话吧,我下午就去您府上领银子。领完银子,我们也好过年。”

太子妃本来想顺手就递到身后侍从手里,可是她一时好奇,瞥了一眼帐单。看见了那帐单上数目,顿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这份帐单,你没写错吗?”

诸素素摇头,“千真万确。我这里还有细帐,太子妃若是不信,可以让积年老帐房来查。”

“生个孩子而已,怎么会要八千两银子?!你这是敲诈吧!”太子妃生气地将那帐单扔到地上,一脸怒色地看着诸素素。

屋里贵妇小娘子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什么戏。

诸素素笑了笑,慢吞吞地弯下腰,又慢吞吞地拾起地上帐单,顺手掸了掸帐单上几乎不存灰尘,才缓缓道:“太子妃殿下,你自小是清河崔家嫡长女,长大又嫁入皇家,做了太子妃,您自然不知道市面上这些凡尘俗事。——帐单价格是高还是低,您又如何会意呢?再说不管是高还是低,孙夫人是亲手签了押。若是不值那么多,孙夫人岂会亲自签押?还是您认为,我一介医士,就能威胁孙夫人这位官夫人?”

太子妃被诸素素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也有些不由自主地心虚。——是啊,作为真正“崔真真”,她怎么会知道这帐单是贵还是贱,她那一辈子,可能连银子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因为她不需要自己去经管这些事,也从来没有为银子操过心…

太子妃抿起了嘴角。

太子妃旁边侍女看见太子妃脸色不善,察言观色之下,忙揣摩着道:“我们太子妃当然不懂这些俗务。不过我们这些做奴婢,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狮子大开口。——诸郎中不过是正好为孙夫人接生而已,这屋里哪一家妇人没有生过孩子?谁不知道稳婆接生是什么价位?一开口就要八千两,实是不知所谓!孙夫人是个良善人,被你敲诈了这么多,如何拿出这笔银子?你居然胆大包天,敲诈孙夫人不成,又想敲诈我们太子妃!真当我们太子妃是泥捏?你知不知道冒犯太子妃,是抄家灭族大罪!”

诸素素呵呵地笑,将手里帐单举空中摇了摇,轻描淡写地道:“我单知道,陛下龙威是不可冒犯,却不知,太子妃也有凤威凛凛,真是让宫里万贵妃情何以堪啊”

那侍女听得心中一紧,忙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子妃。

万贵妃一向看太子和东宫不顺眼,这已经是皇宫里众人皆知事情。

当年万贵妃亲生儿子被太子遗落河东郡,因此被驻守河东郡前朝大周将领阴世章砍了脑袋。这件事至今让万贵妃耿耿于怀,寻着机会就给太子下袢子。太子不得以,自从大婚之后,对万贵妃一系多方逢迎,企图缓和两方关系。

太子妃心里也咯噔一声,暗自警醒自己,不可因小失大,便向身旁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心领神会,便又虚张声势地问道:“好吧,就算你没有敲诈,那你说说,给人接生一个孩子,如何能要这么银子?你是拿金子给人接生不成?”说着,自觉幽默,掩袖而笑。

屋里也响起几声应景笑声。

孙许氏旁边听见,差一点吓得背过气去。——生个赔钱货,就欠人家八千两银子,这个柳彩云长是猪脑子吗?!

孙许氏见太子妃旁给他们孙家撑腰,加有肆无恐,打鼻子里嗤笑一声,道:“这位诸郎中,你能不能给我们细说说,到底用了些什么贵重药材,才让我家媳妇生出来孩子?”

诸素素将帐单仔仔细细折起来,收到袖袋里,负着手抬头,看向孙许氏,眼里闪烁着暧昧不明光芒,问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孙许氏答得十分响亮。

“这怎么好意思说呢?不如我们去找个僻静屋子,只有我们两人,我细细说与老夫人您听,好不好?”诸素素故意装作一幅为难样子,对孙许氏打商量。

孙许氏以为诸素素怕了,加得理不饶人,嚷嚷着道:“诸郎中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不能大庭广众下说吗?——我跟你说,我孙许氏,平生不做亏心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你就这里说了吧。你若是不说,就是你心里有鬼!趁早把那帐单交出来,我就不去官府告你,不然话,咱们衙门里见!”

孙许氏趾高气扬,一幅义正词严样子。

诸素素收起笑容,正色问道:“老夫人,您真让我这里说?”

“说吧,能有什么了不得事?”太子妃淡淡地插了一句嘴。她倒是想看看,诸素素葫芦里卖什么药。

诸素素就抬高声音,一字一句地道:“那好。既然老夫人和太子妃都让我说,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她又从袖袋里掏出刚才她折起来帐单,打开迎风抖了抖,“因为这份帐单上,不仅有给孙夫人接生费用,有给孙耀祖大人治伤费用。——那笔费用,才是真正大头所!”

“你胡说!你根本没有给我儿子治伤!你将他赶了出来,让他痛得晕了过去,还好意思说你给我儿子治伤?”孙许氏下意识反驳诸素素说法。

孙耀祖那天回家之后,他们家请了好几个郎中,才将他治醒了过来。

孙耀祖醒来之后,就将那日情形一五一十都跟孙许氏说了。

孙许氏虽然对许言邦恨之入骨,可是那是许家人,就算许言邦将她儿子打死了,她也没法报得了仇。许言邦他爹许绍有些什么手段,她虽然了解不多,可也是屡有耳闻。许家士族身份,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可也是不容人忽视。而且近几年,因许家人出仕越来越多,还有许言邦这个朔北都护实权都护,许家声势已经蒸蒸日上,都说他们会取代五姓里面太原王氏,成为五姓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