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兰陵萧氏这样的士族扯上关系,不说兰陵萧氏主动接纳萧士及一门,就算不主动。自己主动凑上去联宗做亲戚的人都说不清。

许绍真不觉得萧士及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提议。

看着萧士及目瞪口呆的样子,许绍莞尔,问道:“怎样?是不是欣喜若狂?”

萧士及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喉咙里面口干舌燥,忙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又主动去拎小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再一次喝下去,才觉得好多了,抹了抹嘴,对许绍道:“许大人,这件事太蹊跷了。”

这时轮到许绍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萧士及居然是这般反应。

别说那些出身寒门庶族的人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士族里面钻,就说他自己,作为洛阳许氏的族长,如果家族能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如果兰陵萧氏真的要接纳萧士及一门进族谱,则萧士及就攀上了兰陵萧氏这棵大树,他在朝堂里面,就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而兰陵萧氏有了萧士及,更是如虎添翼,可以直接跟清河崔氏抗衡。

没想到萧士及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事太蹊跷”。

在这样重大的利益面前,他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这份资质,当真是不容人小觑。

许绍既感慨,又忌惮,看着萧士及俊美无俦的面容,他的双眸幽深晦暗,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兰陵萧氏,在士族门阀里面何等尊贵。如果你能成为兰陵萧氏的族人,别说是我们许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清河崔家,也不敢再小觑于你。你们全家大小,都能得到更好的保障,你还说什么蹊跷?这件事对你们家族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许绍笑着将这件事的好处给萧士及一一说清楚。

被兰陵萧氏接纳,就意味着萧士及这一门萧姓,也正式踏入士族门阀的行列。而他圣眷又浓,本事高强,很快就会被陛下再度委以重任,借助这两股东风,他们萧家一定能成为显赫世家,光宗耀祖。

萧士及却总有些不放心。他跟兰陵萧氏从来没有瓜葛,既没有恩,也没有仇,对方为什么要给他占这样一个天大的便宜?

他是商户出身,萧祥生以前老念叨着的一句话,就是上赶着不是买卖。

而萧士及从军多年,也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美好。

就像那一年,他带着一队士兵出去探路。走到大漠深处,看见一个地方看着火红的花,花旁有一个极清澈的小池塘,是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在大漠极为难得。

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下命令,那些渴疯了的士兵狂奔过去,要去那有花的池塘边喝水。

结果他们刚一跑到,就一个个陷进流沙当中,被沙子活活憋死。

而突厥人马队也从对面的山坳里转出来,对着他们冲杀过来。

原来那好看的花,和清澈的池塘,都是突厥人埋下的陷阱。

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毒性大。

比如色彩斑斓的蛇和蘑菇,都是最毒的。

萧士及就是这样看待如兰陵萧氏这件事。

看上去很美好,太美好了,简直不像是真的,让他忍不住去想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算计。

“我跟兰陵萧氏一点交情都没有,他们为什么会做这种看上去只对我有利的事情?”萧士及淡淡问道,要是他亲爹是兰陵萧氏的族长,他可能还会相信这件事。可惜他爹早死了。

当他爹冤死在牢里的时候,兰陵萧氏在哪里?

萧士及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对许绍道:“如果是兰陵萧氏托许大人做说客,许大人可以转告他们,萧某福薄,消受不起兰陵萧氏的好意。还请他们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举动。”

第325章 施恩

许绍笑了笑,端起茶盅送到嘴边,低头闭目品那茶香,缓缓地道:“兰陵萧氏还不至于找我做说客。”

萧士及愕然,“不是找的许大人?那大人为何说这番话?”

许绍轻抿一口茶水,在嘴里打个转,缓缓咽下,任那清香的茶汤润泽五脏六腑,“我听说,崔家在跟兰陵萧氏接洽。如今才初二呢,崔家老大夫妇就带着重礼亲自登门造访中书令萧禹,甚至传出要跟萧家结亲的消息。”

萧士及:“……”这能说明什么?许绍想得也太远了吧……简直有异想天开之嫌。

许绍看见萧士及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以为然,便又道:“他们登门造访萧家,主要就在谈论他们兰陵萧氏,跟你柱国侯萧士及,是不是同气连枝的关系。”

萧士及很是意外。没想到许绍的耳目那样多,连崔家和萧家谈话的消息都能探听得到,简直是“稳、准、狠”,有带军大将的风范。

许绍站起身,走到自己书桌跟前,取了一本小册子过来,放到萧士及面前,笑道:“不是我厉害,是陛下厉害。我身为京兆尹,当然要对长安的里里外外都有所掌握。再说,崔大郎也是故意的,不然以他们的手段,怎么可能随便做客说句话,就让外人听去了?——他们是有意在给你递口风,同时也是做给陛下看的。”

萧士及低下头,伸手翻阅许绍放到他面前的册子。那是一本兰陵萧氏的族谱,当然是翻抄过来的。

“这是兰陵萧氏的族谱。你别问我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就在这里看一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本族谱,想把自己名字摆在上面的人可不在少数。”许绍敲了敲桌子。

萧士及慢慢看着,却只看到镇守江陵的大将萧铣那一页。就住了手,笑着道:“萧禹是中书令,跟萧铣是什么关系?”

“萧铣跟萧禹虽然都是兰陵萧氏,但并不是近亲。已经出了无服,同族而已。”许绍意味深长地道,“江南的情形,我相信你也不陌生。萧铣蠢蠢欲动,萧禹为了保兰陵萧氏不被族灭,只好出此下策。他如果真的能把你拉入兰陵萧氏,至少能保一半族人的性命。”

萧士及心里怦怦乱跳,用尽全身力气,才镇定下来。

江陵大将萧铣蠢蠢欲动的消息。他从海西王杜先诚那里也听到过风声。这也是杜先诚改变主意。不肯下江南的原因。

“……萧铣那边。真的到了如此地步?”萧士及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了眼,笑着道:“这谁也不知道。萧禹这样做。也是未雨绸缪。不管萧铣那边出什么事,先拉你入伙再说。”

许绍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就是崔家的用心。

对于清河崔家来说,杜恒霜射断崔三郎的两条胳膊,陛下永昌帝却是轻描淡写地和稀泥,不肯惩处杜恒霜,固然是看在萧士及面子上,不肯伤了手下大将的心,但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彰显陛下要铲除“崔半朝”的决心。

而“崔半朝”,代表着士族门阀对朝政的掌控。

陛下当然不愿意看见在他的朝堂之外,还出现另一个小朝堂。

而且因为士族门阀对大齐普通百姓这么多年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如今永昌帝的政令根本传不出长安。

要跟士族门阀对抗,当然要扶植寒门庶族出身的官员。

萧士及便是永昌帝要扶植的寒门庶族第一人。

如果,崔大郎能够说服兰陵萧氏,将萧士及也拉入士族门阀的阵营,势必要给永昌帝好看。

看永昌帝还会不会继续扶植萧士及。

到时候永昌帝骑虎难下,萧士及肯定会被边缘化。

被边缘化的萧士及,就算跟兰陵萧氏扯上关系,也不再是崔家的对手。

崔大郎就能一边抽陛下的脸,还能一边借助陛下的手,将萧士及打压下来。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萧士及的妻子杜恒霜,就连萧士及本人,就等着被崔家整吧……

这些弯弯绕绕,许绍没有打算对萧士及说得明明白白。

对于他来说,他把这件事提前告知萧士及,已经是大人情了。

如果萧士及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能做出正确选择。

如果他不能想明白,就让他先吃个亏,自己再出手帮他一把,到时候雪中送炭,更能让他铭记在心。

萧士及当然没有他想得远,但是有崔家介入,准确地说,这个提议完全是由崔家推动的,他就更要怀疑这件事背后的用心了。

“多谢许大人提前告知士及。不然的话,到时候在朝堂上突然被陛下问起来,士及可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萧士及躬身,诚心诚意地谢过许绍。

许绍笑着摆摆手,不肯居功,“我也是瞎猜的。事实到底如何,也要看以后。”

萧士及心事重重,在许家吃晚食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杜恒霜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吃完晚食,杜恒霜带着杜恒雪、萧士及,还有两个孩子告辞离去。

回到柱国侯府,萧士及对杜恒霜道:“你带着孩子先回去,我去娘那里说说话。”

杜恒霜想起昨日的事情,知道萧士及嘴里虽然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毕竟是她出手整了龙香叶一次。

但是她不打算道歉,也不后悔。

她跟龙香叶相处这么久,对龙香叶的脾气人品早就心知肚明了。

这个人就是那种你退一步,她就能蹬鼻子上脸,往你脸上吐唾沫的那种人。

但是如果你进一步。她又马上偃旗息鼓,做出一幅被迫害的可怜兮兮的样儿,再加上她的年纪和辈份在那里摆着,若是说出去。杜恒霜做的事就更不在理。

不过杜恒霜已经不在乎了。

对她来说,是做一个“人人称赞”,但是被婆母肆意欺压羞辱,只能忍气吞声的媳妇。还是做一个“恶妇”,但是能够挺直腰杆做人,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的媳妇,根本就不用选择。

她不想委曲求全。

而龙香叶,也不是一个知道见好就收的人。对龙香叶来说,你委曲求全,她不会觉得你善良识大体,反而会觉得你好欺负,不欺负白不欺负。

你不把她的气焰打下去。就等着她由着性子来折腾你吧。

当年这种苦。她又不是没尝过?

若是吃了苦还学不会乖。那真是活该她被人“害死”了……

当然,也许是她的性子不够圆滑,弯不下腰吧。

有些女人就能把龙香叶哄得眉开眼笑。不住口地夸她好的,比如那个抱着萧士及的牌位也要成亲的陈月娇。就跟龙香叶处得极好。

杜恒霜想到这里,轻轻叹口气,看着萧士及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出了一回神。

平哥儿和安姐儿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沉默地站在杜恒霜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爹爹萧士及远去的背影。

知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杜恒霜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轻声唤道:“夫人……天黑了,进去吧。”

杜恒霜回过神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

平哥儿和安姐儿都是一脸怔忡的样子,仰头看着她。两双晶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充满了说不出口的担忧。

杜恒霜心里一软,弯下腰握握他们俩的手,“咱们进去吧。今儿娘亲给你们沐浴好不好?”

平哥儿和安姐儿脸上露出笑容,使劲儿点点头,跟着杜恒霜进屋。

萧士及心事重重来到龙香叶的慈宁堂。

一进院门,就被满院子的大红灯笼吓住了,忍不住叫了梅香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大红灯笼。

梅香苦笑着行礼:“侯爷,老夫人说她的运道不好,今年要转运,就要多点大红灯笼,一直要点到正月十五。”

萧士及无语,挥挥手,“下去吧。老夫人在做什么?”

“刚吃过晚食,这会子在跟二爷和二太太说话呢。”梅香往旁边让了一步,让萧士及进去。

“二弟和二弟妹也来了?”萧士及大步走进屋子,看见萧泰及和龙淑芝正坐在龙香叶身边说话。

龙淑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说话间扶着腰,一幅气喘吁吁的样子。

“大哥!”看见萧士及进来,萧泰及忙站起来行礼问好。

龙淑芝也扶着腰站起来,对萧士及福了一福。

萧士及点点头,“天晚了,又下了雪,路上不好走。二弟,你媳妇身怀六甲,这阵子就在屋里好好歇着,晚上就不用出来了。要说孝顺,也不在这上头。——是吧,娘?”对萧泰及说着话,后面一句话却是对着龙香叶说的。

龙香叶站起来,一脸祥和地道:“老二,你大哥说的有理,以后也不用过来请安,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萧泰及忙道:“淑芝可以不用过来,不过我是一定每天都要来的。”

龙淑芝也捂嘴笑道:“正是呢。我们二爷一天不见娘的面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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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享福 (绿葱小茶和氏璧+)

萧泰及和龙淑芝都一派识大体的样子。

龙香叶也在旁边慈祥地笑着。

萧士及脸上露出笑容,“这就好。一家子和和气气地,比什么都强。”

萧泰及见萧士及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 ,肯定是有话要说,便扶着龙淑芝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又对龙香叶道:“娘,您好好歇着,我明儿再来看您。”

梅香忙上前叫了一个小丫鬟,命她提着灯笼,送二爷和二太太回去。

龙香叶抬头看了看萧士及。

大红宫灯下,萧士及的眉头紧皱,眉间拢成一个“川”字,心事重重。

龙香叶有些心疼,伸手往萧士及的眉间按了按,想要按平那个深深的“川”字,“老大,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烦难事吗?”

萧士及笑了笑,轻轻将龙香叶的手格开,扶了她的胳膊,坐回暖炕上。

梅香送上茶,还有几碟小点心。

萧士及挥挥手,“你下去吧,我陪老夫人说说话。”

梅香便知道萧士及有话要说,就赶紧倒退着出去,索性一个人守在月洞门外,不让别的下人靠近。

暖阁里面温暖如春,龙香叶脱下鞋子,缩回到暖炕上面的被子里,笑着道:“娘的脚有些不舒服,今儿放肆了。”

萧士及想到昨天杜恒霜用雪给龙香叶“擦脚”的事儿,叹了口气。

一边是挚爱的妻子,一边是生养他的亲娘,他可真不想选一边站着。

萧士及从袖袋里拿出两个小瓷瓶,放到龙香叶面前,“娘,这里一个是抹冻疮的蛇油膏,一个是抹烫伤的獾油膏。都是上好的,毅亲王从宫里弄来的。”

龙香叶眉开眼笑地将两个晶莹润白的小瓷瓶捧在手里细看,似乎不经意地道:“哎哟,这可不错。我等你走了,我就抹上。你别说,你娘我还从来没有生过冻疮。以前我在娘家的时候,家里虽然不算豪富,可是嫡母对我们还算厚道,吃喝穿用上从没有苛刻过。后来嫁了人,跟着你爹。就没有吃过苦。再后来你爹没了,我有你这个能干的大儿子,日子过得更是红火。不仅没有吃苦,还熬到如今有了诰命。——可以说,我这辈子,从娘家到婆家,一直就是享福的命。年轻的时候。有自己男人宠着捧着,老了,有自己的儿子孝顺着。所以我也想得开,就算在媳妇缘上差一点,我也认了。”

萧士及窒了窒,两只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想了又想,试探着问道:“娘这样说,儿子真是无言以对。”又道:“娘。其实霜儿是个极好的女子。您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十倍回报于您。”

龙香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一脸怜悯的看着萧士及,轻声道:“老大,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的。我知道。我这个婆母,是碍了她的眼。我也不多求什么。只望你看在你爹份上,让我这个老婆子安安份份过完这下半辈子吧。”说着就哭了起来,“……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不会再说一句重话,一定像供菩萨似的把你媳妇供起来,好不好?”

萧士及的眉毛忍不住又拧了起来,忍着不顺,道:“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昨儿你媳妇那样待我,我有说过她一句不好没有?——你还想我怎么做?”龙香叶抽抽噎噎的地道,拿帕子抹了抹眼泪。

萧士及淡淡地道:“娘,您用不着在我面前给霜儿上眼药。她为了我,可以去死。这样的女子,我这辈子是不会跟她分开的。”

龙香叶听了,心里一窒,抽泣的声音略微小了下来。

“再说昨天的事,错也不全在霜儿。若不是您突然让她给您泡脚,她也不会出此下策。”萧士及说着说着,一颗心忍不住偏到杜恒霜那边去了。

龙香叶心中大怒,但是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在萧士及面前大吵大闹。

很多次事实证明,大吵大闹只会让萧士及对她更加反感,反而将他往那泼妇一样的小蹄子那边推。

“是是是,这事儿是我不对,委屈你媳妇了,我明儿亲自去给赔不是。”龙香叶以退为进,满脸柔弱歉疚的样子。

萧士及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默默坐了一会儿,道:“娘,霜儿跟我门当户对,杜家跟我们萧家是世交,她是我从小订婚的原配正妻,还给我们萧家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也是柱国侯府的侯夫人,就算是做人媳妇,可是这样的媳妇,一般人家都会给她留几分脸面。再说,以前祖母是怎样对待娘的,娘将心比心,只要能做到祖母的一半,霜儿都会对娘感恩戴德的。”

听到这里,龙香叶实在忍不住了,忙低下头,免得萧士及见到她嘴角的讥诮。

果然儿子娶了媳妇,这心都歪到胳膊肘儿去了。

什么都是媳妇好,连“留几分脸面”的话都说出来,不就是怕她再拿出做婆母的款,让杜恒霜下不来台?

可是谁让她是做人媳妇的呢?

做人媳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受婆母的气。

若是受不了,就不要做人媳妇。

龙香叶在心里对杜恒霜极是鄙夷,低声道:“我知道了。唉,其实,你不懂的。你祖母在的时候,你还小。我那时候怀着你,大着肚子,还天天去你祖母那里晨昏定省,你祖母虽然说不让我伺候,可是她是婆母,怎么会不想让媳妇伺候?就是客气说说罢了。我当然没有当真,一直做我的本份,你爹也对我极是满意。后来,我破水的时候,还在给你祖母端茶送水呢。”一边说,一边悄悄抬起眼眸,打量萧士及的神色。

萧士及从来没有听见这回事。他只记得,从他记事的时候起,就没有见过娘亲去祖母的院子请安。平日里跟祖母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记得听有些丫鬟婆子说过,说是因为二叔萧瑞生还跟祖母一起住,龙香叶是借口嫂子小叔子什么的不方便,所以从来不去祖母的院子里请安。

现在龙香叶又说自己大着肚子伺候祖母,甚至破水都在祖母的屋里,说得活灵活现,萧士及也不仅犹豫起来,疑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想了良久,萧士及只好道:“娘是长辈,就多担待一些吧。霜儿若有什么不好。就是性子太直,不会低声下气地委曲求全。但是她也从来不会故意欺侮别人。只是别人惹到她头上,她是不会隐忍的。”算是小小的跟龙香叶说清楚。反正他也不求什么了。如果娘亲能跟妻子井水不犯河水,那已经是上上签了。

龙香叶抬头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今儿巴巴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萧士及摇摇头。“当然有别的事。”说话间,已经拿了主意,道:“娘,太祖母是不是还是一个人住在洛阳?”

许是太久没有人说过这个人,龙香叶一下子没想起来,愕然道:“你太祖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你爹这一脉的萧家别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哪里还有人?”

萧士及追问一句,“真的没有人了?我记得太祖父曾经有个填房,比他年岁小很多呢。”

龙香叶的眼珠转了转。才想起这个太婆母杨氏。

当年她和萧祥生刚刚成亲的时候,萧祥生还专门带她去洛阳的那个尼姑庵,给杨氏磕头。

“你说杨氏?这么多年,她还活着?”龙香叶脱口而出。

萧士及定定地看着龙香叶,缓缓地道:“娘。那是太祖母,您称她为‘杨氏’。实在太不敬了。”

龙香叶有些尴尬,忙道:“我这不是刚刚想起来嘛。”说完看见萧士及一脸不赞成的样子,又强自给自己找借口,“再说,她又不是正头娘子,不过是个填房而已。”言语间很是轻视。

萧士及“哦”了一声,站起来道:“这样啊,娘早些歇着,我回去了。”说着,对龙香叶行礼退下。

萧士及没有回正院,而是去了外院,找萧义说了今天的事,让他准备车子和人手,他要亲自去洛阳一趟。

萧义忙应了,下去料理。

萧士及就在书房翻看自己的东西,默默盘算萧铣什么时候会动手。

杜恒霜给两个孩子洗完澡,送他们回房睡下。

两个孩子今天精神紧张了一整天,晚上回来洗澡,累得不行,回到自己住的厢房,倒头就睡。

杜恒霜坐了一会儿,见萧士及还没有回来,又知道他从慈宁院出来,就去了外院,知道他定是有事,自己也睡不着,就去百草堂看杜恒雪和诸素素睡了没有。

杜恒雪也刚沐浴出来,正坐在妆台前跟诸素素闲话。

杜恒霜走进来笑道:“你们居然还没睡?”

诸素素抬头,看见是杜恒霜,有些诧异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说着,坏坏地笑,“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啊。你这不是白瞎大好春光吗?”还对杜恒霜眨眨眼,一幅心照不宣的样子。

杜恒霜失笑,“素素,大正月的,你可别再口无遮拦了。”

诸素素忙改口,问道:“听说萧大哥去看萧伯母了?怎样,是不是为了昨晚的事?”说完又嘟哝道:“真不懂这些人,为何把孝顺看得这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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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后路 (4K,粉红780+)

这个世间人,似乎把孝顺看得比天大。

有些男人能因家里老娘不喜欢自己妻子,就算妻子什么过错都没有,也能将妻子休弃。

如果男人执意站老娘那一边,为人媳妇人,除了忍让,似乎没有别出路可走。

好一点男人,也许会人前对媳妇不好,让老娘满意,但是人后还是会对媳妇百般体贴,很是歉疚。

可以说,如果嫁了这种男人,已经是上上签了。

而萧士及,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年丧父,完全靠自己外面打拼,撑起这头家,恐怕他也会和那些男人一样,人前处处维护自己娘亲尊严,逼自己媳妇低头。

能做到萧士及这样,已经是极难得了。

杜恒霜想了想,心里郁结渐渐消散,对诸素素道:“你不知道,男人孝顺,不止是他们真敬重爹娘到骨子里去了,而是有很多别考较里面。”

“别考较?”诸素素不明白,“除了让他们老娘心情舒畅,还有什么好处?”

杜恒霜咯咯笑道:“素素,你知不知道,男人要做官,除了家世以外,重要途径是什么?”

“科举?”诸素素有些迟疑地道,除了拼爹,另外一个途径不就是科举?

杜恒霜顿了顿,“科举才出现没几年,算不得重要。”

诸素素:“……”现不重要,以后就会成为唯一做官途径了……当然诸素素没有说,她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杜恒霜笑道:“从古早以来,男子要做官,需要有人举荐。而举荐重要标准,一个是孝。一个是廉,又称‘举孝廉’。”

诸素素大大出了一口气,大力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有些男人怎会如此‘愚孝’,就跟没长脑子一样。——原来不是没长脑子,而是脑子大大,‘愚孝’能给他们带来莫大实际利益。”

杜恒霜淡笑着点头,“儒术声称为人立身当以孝为本,而任官从政。则要以廉为方。所以,孝廉就被当做是举荐做官重要途径。科举出现之前,举孝廉是那些男子入仕唯一路子。”

诸素素嗤笑道:“原来如此。我敢说,若是没有‘举孝廉’,能做官这件事。就算儒术说破天,这些男人也不会一门心思到‘愚孝’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