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天光大亮,外面的日光炎炎,隔着窗纱照进来,连帐帘里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杜恒霜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胸前的玉兔儿饱满鼓胀,似乎又大了一圈。

身下没有那股黏糊糊的感觉,而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应该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身上甚至还有诸素素专门给她配的玫瑰膏脂的淡淡芳香。

杜恒霜撂开帘子,对着外面叫道:“来人!”

月洞门的帘子掀开,知数和知钗走了进来,笑着道:“夫人醒了?”一边过来把帐帘搭在帐钩之上。

杜恒霜怔怔地问道:“侯爷呢?”

“侯爷已经出去了,说夫人昨儿累着了,今儿要好好歇着,让我们不要打扰夫人。”知数抿嘴一笑,去给杜恒霜收拾今天要穿的衣裳。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捋了捋头发,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昨儿我不知怎么就在浴房睡着了,是你们过来服侍我的吗?”

知钗笑着道:“不是。昨儿侯爷在您房里歇着,不叫进,我们是不能进来的。”

杜恒霜便知道昨夜是萧士及给她洗的澡,然后收拾干净的,心里甜滋滋地,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就算外院的萧大管事过来回话,说已经换了慈宁院的看守婆子的事儿,杜恒霜都没有昨天那样生气,反而轻言细语地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以后那里的婆子,由我来管,萧大管事管着外院的事就可以了。”

萧义愣了一下,忙道:“是侯爷吩咐小人照看慈宁院的。”并不是他自己要插手柱国侯府内院的事。

杜恒霜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不是萧大管事的错。我会和侯爷说的。你放心,内院的事儿。终究是由我做主。”

萧义没有再争执,他知道对于侯爷来说,别人的话可能不听,但是夫人的话,是一定不会不听的。

过了几天,杜恒霜对萧士及说起慈宁院的事,萧士及既惊且怒,又觉得让杜恒霜无故背黑锅,很是过意不去,忙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还是让我来出面吧。”

杜恒霜又好气。又好笑。歪着头道:“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你揽在你身上,大家就不会说我呢?——你要知道,不管你做得好还是坏。这内院,始终是女人的事儿。所以好也罢歹也罢,你就交给我吧。”顿了顿,又道:“老夫人变成这个样子,你我都有责任。就让我来照看慈宁院吧,也算是为你尽一份孝心。”

“霜儿……”萧士及感激地握住杜恒霜的手。这个世上,也只有霜儿能够不计较得失,不计较他的家世,不计较他难缠的娘亲。一直不离不弃地跟在他身边。不管他是落魄还是得势,他身边心里也始终只有一个霜儿……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说着,又转开话题。“这几天,你很忙吗?见天就往外跑。”

萧士及现在很愿意跟杜恒霜说外面朝堂上的事儿,就道:“这些天,王爷一直闷闷不乐。毅亲王妃还亲自去了徐家一趟,看望徐文静的新夫人。”

“啊?他们家又请客了?”杜恒霜惊讶地道,又要叫知数过来问话,“我怎么不知道?难道徐家没有给我们下帖子?”

萧士及忙止住她,“不是,不是请客。——是徐家的新夫人病了。”

“病了?”杜恒霜大奇,“前些天还端端地,什么病?难道不是有身孕了?”

“当然不是。”萧士及苦笑。

“你怎么知道?”杜恒霜撇嘴,“难道你也去徐家看过了?”

“你这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士及苦笑着揉揉杜恒霜葱管一般的手指,“是徐尚书的新夫人晕迷不醒,已经好几天了,什么东西都不能吃,急死徐尚书了。所以毅亲王让王妃去看一看。好歹是毅亲王这一派的人,不去不是让手下人寒心吗?”

“晕迷不醒?这是什么怪病?没有别的症候?”杜恒霜更加好奇。

“听说是没有。这长安城的名医都请遍了,都说没有生病,是睡着了。可是不能吃东西,却是大麻烦。听王妃说,如今瘦了不少,只能给她喂水喝,暂时保命而已。”

杜恒霜沉吟道:“他们有去请素素吗?”

诸素素医术高明,但是她现在贵为国公夫人,一般人根本不敢去请她诊病。

不过徐文静跟毅亲王有这样的瓜葛,诸素素又欠毅亲王的人情,她不会不去吧?

此时徐家里,诸素素已经被毅亲王妃亲自邀约而去,给徐文静的新夫人穆氏诊病。

坐在穆氏床边,诸素素一只手搭在穆氏的手腕间,给她切脉。

脉相平稳,仍然在跳动,只是比正常人缓慢一些而已。

一般人进入熟睡状态,也是这个样子。

不同的是,她的睡眠,似乎怎么也醒不过来。

诸素素沉吟着,又拨开穆氏的眼帘瞧了瞧。

瞳孔也是正常的,并没有放大扩散的现象。

这个样子……诸素素看了穆氏一眼……有些像前世的植物人现象。

可是前世的植物人,有先进的医疗设备补充营养,是可以一直活下去的。

而在这里,就只有被活生生地饿死了。

“安国公夫人,我夫人怎样了?”徐文静眼巴巴地看着诸素素,很是急切地问道。

诸素素想了想,问道:“徐尚书,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夫人,请你把你夫人发病那一天的情况,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一点都不要遗漏。因为也许你遗漏的地方,就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徐文静现在只要能救活穆氏就好,顾不得毅亲王妃在旁边,就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毅亲王妃听到一半,就忙道:“我出去跟徐二夫人说说话。素素好好给徐大夫人看诊。”

徐文静忙拱手送毅亲王妃出去,自己又跟诸素素说起来。

诸素素听了半天,暗自琢磨道,这听起来,倒像是中邪的样子……

在她看来,用正经的医术是很难把穆氏救回来的。

既如此,为何不试试别的法子呢?比如巫术。这里原本的医学,就是巫医同源,巫医不分的。

而且她在这里也亲眼见过许多用巫术治好病的例子。

虽然不能用她知道的知识来解释,但是她也知道。她不懂的事情。不等于就是假的。

这个世上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最应该有海纳百川的心态,看待各种貌似不合常理的现象。

无论怎样,只要能救活穆氏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诸素素就暗示道:“不如,徐尚书给您夫人收收惊吧。”

收惊,就是要试试巫术的法子。

徐文静见连诸素素都这样说,便郑重考虑这个问题。况且前些天,他弟弟已经提议过一次要去请巫师做法。而他自己,这些天也总是恍惚不已,好像总是看见有人要夺走他的位置。下人中也议论纷纷,说家里有妖怪……

“有劳安国公夫人了。既然安国公夫人都这样说,那我们真的要试一试了。”徐文静送走毅亲王妃和安国公夫人之后。就连忙把自己的二弟叫过来,吩咐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去请巫师吧。在家里做做法,收收惊也是好的。”

就算是为了安定家里的人心,也要请一请巫师才好。

徐二老爷忙去筹备。

到了晚上。就请来长安城最负盛名的巫师,在家里做法。

徐文静穿着巫师给他的法袍,在夜间披发衔刀,跟着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走动。

那巫师确实有几分本事,几天之后,穆氏竟然就醒了。一醒来就说肚子饿,连喝了两碗米汤。

徐家上下当然一片欢庆,唯有一个人,气得在屋里将所有的纸人都付诸一炬。

穆氏醒了,也没有别的毛病,自然能吃能喝,很快就恢复过来,也能出来理事。

大房的内务,当然又从妾室春杏手里,交回到穆氏手里。

徐文静也很高兴,专门在家里摆酒,跟自己的二弟痛饮了一晚上。

两人喝高了,不免说了些不虞的话。

因永昌帝越发疏远徐文静,甚至连他的民部尚书都快被摘掉了,徐文静不敢抱怨直接永昌帝,直说是永昌帝如今最宠信的黄门侍郎王文林搞鬼,说到激动的时候,甚至拔出刀来,恨恨地道:“这辈子不杀王文林,我誓不为人!”

春杏正好过来想向徐文静告假,想回去看她哥哥嫂嫂,看见这一幕,眼神闪了闪,唇边带了一抹微笑,过来福礼道:“大老爷、二老爷。”

“你有什么事?”徐文静因穆氏终于醒过来,心情很好,对春杏也和颜悦色许多。再说穆氏卧病的这几天,大房都多亏了春杏忙里忙外。

春杏就说,好久没有回去看她哥哥嫂嫂了,想回去看看。

徐文静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回去多住几天,帮我向你大哥问个好。去跟账房说一声,支五十两银子带回去吧。”虽然很大方,可是那神情,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跟穆氏进门前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春杏忍着酸意和不甘,强笑着谢过徐文静,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春杏就包袱款款,回了她哥嫂家。

春杏的大哥只有这一个妹子,非常疼她。而且就因为春杏给徐文静做了妾,而且独宠了十年,她哥的位置才越升越高,如今已经从徐文静手下出来,转到黄门舍郎王文林门下,已经是他的得力助手。

王文林出自太原王家,当初以“论将”之道入仕,深得永昌帝赏识,如今常伴永昌帝左右,是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人物。

春杏的大哥在王文林手下做事,气势当然也大了起来。

“大哥,如今那新夫人进门,徐大老爷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在府里,连三等丫鬟都不如。”春杏一见自己的大哥。就哭哭啼啼诉起苦来。

本来她求了神婆弄了几个纸人,打算败坏穆氏的名声,让徐大老爷彻底厌弃她,可是不知道为何,菊花台一宴之后,她所有的纸人都失效了,再也起不了作用。而穆氏倒也昏睡不醒。只要她一直不醒,春杏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但是安国公夫人来了一趟,建议徐大老爷请巫师,居然就又把穆氏给唤醒了。

春杏又急又气。却再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将一腔怨恨憋在心里。回来跟大哥哭诉。

“唉,妹妹,当初我就说,不要与人做妾。你不听。非要去,如今这个样子……”她大哥也为难。

春杏怒道:“那时候,那徐文静说他不会续弦,我才决定做妾的。若是他答应续弦,我不会做填房么?谁愿意做妾?!”归根到底,还是死男人说话不算话……

春杏的大哥叹口气,拍拍春杏的肩膀,“好了,别哭了。让哥哥好好想想,能不能帮你一把。”

“帮什么帮?哼,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大哥你不知道,徐文静在家里请巫师做法不说。还放出狂言,说这辈子不杀王文林,他誓不为人!”

春杏的大哥倒抽一口凉气,“他真的这么说?!——王大人如何得罪他了?!”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春杏恨恨地道,“大哥,你是王大人的亲信,那徐文静却说要杀王大人,他还是看我们兄妹不顺眼啊!”

春杏的大哥倒是不认为徐文静针对王文林,是因为他们兄妹俩,但是既然徐文静明明知道自己在王文林手下做事,还要“不杀王文林,誓不为人”,就明显没有把自己这个亲戚放在心上,也可以想见自己的妹子在徐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他也没必要再帮着徐文静了……

“妹妹,你既然在徐家不快活,哥哥就赎你回来吧,不要在徐家做妾了。”春杏的大哥一边说,一边已经有了计策。

“赎回?”春杏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已经跟了徐大老爷十年。赎回的话,还有人要我吗?”春杏很是不安,她不想让哥哥嫂嫂养她一辈子。再说她也二十多岁了,在家里吃闲饭多不好意思。

“这你放心。你又没有给徐文静生孩子,回来之后,哥哥帮你找回好人家,你怕什么?那么多和离的,新寡的妇人都再嫁了,你又生得年轻漂亮,怎会嫁不出去?——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做正室,不做小妾。”春杏的大哥心疼地安慰春杏,又让自己的妻子来劝说春杏,自己便出去找人去了。

既然徐文静不想他们兄妹好过,他们也不必再为徐家着想!

第二天,春杏的大哥安排妥当,就先去徐家找徐文静,商谈将春杏赎回的事儿。

徐文静如今只有穆氏是宝,别人都不理会。再加上穆氏一向看春杏不顺眼,多次私下里劝说,让他把春杏卖了。但是春杏不是一般的妾室,她还有一个做着小官的哥哥,而且到底跟了他十年,他还是有些不忍心就这样把她卖给陌生人。

现在春杏的大哥过来说要赎她回去,徐文静当然求之不得,甚至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将当年春杏的卖身契换给春杏的大哥,并且和他一起,去官府将做妾的文书都销毁了。

春杏的大哥立即将春杏的卖身契烧了,才高高兴兴回家。

徐文静随后又命人将春杏在徐家十年积攒的财物都送回来了。

春杏看着自己的箱笼,心里百感交集,一时又有些心软,对她大哥道:“大哥,要不就算了吧。徐文静对我也算不错了。”

春杏的大哥冷笑道:“这就不错了?你忘了,他要杀王大人,就是要跟我们过不去!——王大人一倒,你大哥也要跟着倒霉!”

春杏这才不说话了,低头想着心事。

穆氏听说春杏不仅没被卖掉,反而被她大哥赎回去了,而且又择了好人家要出嫁,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一样难受。后来知道徐文静居然将春杏的东西都送回去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硬是让婆子去春杏住的屋子对账,查出来哪些公中的东西也被送走了,专门派了人,去春杏大哥家索要。如果不还,就说春杏是小偷,要去官府打官司。

春杏和她大哥眼睁睁地看着徐家的人在他们家里一顿乱抄,不仅将徐文静以前送来的东西拿回去了,甚至将他们家的东西也趁乱抢走好些。

徐家的婆子走后,春杏的大哥虎着脸指着屋里一片狼藉,道:“妹妹,你还想护着那只畜生?!”

春杏欲哭无泪,甩手道:“任凭大哥处置!”

第二天,春杏的大哥就将徐文静的事,一五一十跟王文林说了。

王文林大惊。他确实想要将徐文静挤下去,对于民部尚书这个职位,他们王家是志在必得。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徐文静说要杀我,其实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陛下。他真正不满的,是陛下!——这个人,反心已起,留不得了。你写个奏章,将这件事呈报给陛下,看看陛下怎么说。”王文林给春杏的大哥嘱咐道。

春杏的大哥便连夜赶写了一道奏章,说徐文静用巫师驱妖,还有心怀不满,以杀王文林“清君侧”为借口,实是有谋反之心,呈报给永昌帝。

王文林天天陪着永昌帝,帮永昌帝清理文书,自然能保证永昌帝看见这道奏章。

永昌帝看了奏章之后,久久沉默不语。

王文林趁机加了一把柴,道:“陛下,徐文静才能谋略确在众人之上,但他亲近毅亲王,不尊陛下,而且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今若赦他,必遗后患。——陛下定要三思啊!”

第460章 通房 (5k,含12月粉红2430 2460+)

王文林的意思,就是徐文静有本事,有能力,而且现在有怨怼,说明他就算现在不反,以后也会反。

“陛下,您忘了?徐尚书当年本来是力主立毅亲王为太子的人,现在让他坐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您就不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完全倒向毅亲王那一边?”王文林跟随永昌帝这么久,对这位疑心颇重的皇帝已经很了解了。

永昌帝果然叹口气,道:“朕当初就是担心老二功劳太高,赏无可赏,才有意压制他一下,只封了郡王,免得他有了非份之想。可是后来,在漠北将突厥人赶入大漠,这样的功绩,不赏不行啊,才将他升到亲王。”

“是啊,陛下。臣还记得,前些日子,就是在徐尚书的一力推崇下,陛下又加封毅亲王为天策上将,总管天下兵马。这……实在是太过了。就连东宫的太子殿下都没有……”王文林察言观色,见永昌帝似乎面色一沉,忙又止住话头,话锋一转,“当然,有太子在,毅亲王就算总管天下兵马也是无碍的。再说,陛下已经剥了柱国侯的军权。毅亲王徒有兵马,没有大将,也是枉然。”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些。

永昌帝不动声色看了王文林一眼,淡淡地道:“罢了,这件事让朕好好想想。——要不这样,就以你为主,去审审徐文静吧。”说着,转身回内宫去了。

王文林先还懊恼自己刚刚太急切了,似乎让永昌帝觉察到什么。但是永昌帝转身就让王文林去审理徐文静的案子。又让他欣喜若狂。

要知道,王文林本来是牵扯到这个案子的人,因为徐文静就是针对王文林发的牢骚,王文林是应该避嫌的。

但是永昌帝似乎忘了这一茬,又指使王文林去主查此案。

这是什么节奏?——这是要整死徐文静的节奏啊……

王文林欣喜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去崔家看望自己的妹妹王芳华的时候。

王芳华在去年崔三郎被射断胳膊之前跟他订了亲,今年五月已经出嫁了。

崔三郎就是被射断了胳膊,如今虽然拉不得弓,射不得箭,但只是身体文弱一些而已,没有别的毛病。

而且清河崔家的名头。并不是别家能比。

所以王芳华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欢欢喜喜嫁了。

如今她已经怀胎三月有余,胎坐稳了,崔家才给王家报了信。

王文林才代表王家正式带着礼物来见自己的妹妹。

来到屋里,王芳华跟王文林说了几句话。崔三郎就笑着进来。对王文林拱手道:“大舅哥。真是贵人事忙啊,这些日子都不登门,教妹夫着实想念啊。”

王文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道:“哪里哪里,陛下最近差我办了几桩事儿,我这不是刚办完,就来见你们了。”又道:“我妹妹刚刚有了身孕,还请崔三郎多多包涵。”

崔三郎忙道:“这是自然。芳华端方大度,又聪慧良善,刚坐了胎,就给我准备了两个通房,我说不要都不行。”说完哈哈大笑。

王芳华有些不好意思,道:“总是要准备的。夫君的身子要紧。”而且对于王芳华来说,她是真的不介意那些通房妾室。她很不理解,有些女子为何总是跟狼一样盯着自己夫婿的裤腰带,生怕有别人染指。

世家大族的这些小娘子,从小就是看着这些事长大的。她们家里父辈和祖辈都有小妾偏房。

同时她们也是看着这些小妾偏房由盛到衰。无论在男人面前多么受宠,可是在主母面前总是讨不到好去。

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这需妾的下场没一个好的。

除非能够巴结主母,伺候主母比伺候男人还要恭敬,到了年老的时候,才能过上比较体面的日子。

小妾扶正,甚至宠妾仗着男人的宠爱,跳起来打主母的脸这种行径,她们从来没有见过。

所以她们对妾室不以为然,也没有如临大敌。

对于王芳华来说,她看重的是自己原配正室的地位,还有自己的子嗣。对于夫君,她看重的是他给予的尊重和体面,当然,这些都有了,感情也是会有的。至于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她倒不是很在意。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夫君跟别的女人多睡了几晚上,自己就成了弃妇了……

王文林看着妹妹妹夫琴瑟和谐,甚是欣慰,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酒。

王芳华在旁边打横相陪,并没有饮酒,而是命崔三郎新收的一个通房过来伺候崔三郎和王文林吃酒。

酒过三巡,王文林的舌头有些大了,就把徐文静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事儿是他一手主导的,后来的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好,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崔三郎听了,心里一动,忙道:“如此说来,陛下真是器重大舅哥。就连这样需要避嫌的事儿,都毫不避讳地让大舅哥主查。那徐文静知道了,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

王文林仰天大笑,很是志得意满。

崔三郎就冲王芳华使了个眼色。

王芳华见哥哥受到陛下宠信,自然高兴,便轻声道:“若是我大哥酒上来了,还望夫君海涵。”

崔三郎忙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着,命丫鬟将王芳华送回屋去。

只留下那个通房小如在跟前伺候。

小如有些不自在,偎到崔三郎身边,轻声对崔三郎道:“三郎,奴也下去吧。叫个小厮来佐酒,行不?”

小如是崔三郎这三个月来最宠爱的通房,生得胸高腰细。腿长足纤,花容月貌,特别是一把好嗓子,不过是说话,还是在床上,都是莺声呖呖,让男人一听就上火。

王文林刚才就看了小如好几眼,也偷着摸过她的手和屁股。

小如一直指望跟着崔三郎,生个一男半女,好抬房做姨娘的。如果让别的男人睡了。她这辈子也别想做妾了。

崔三郎看了小如一眼。倒是有些舍不得。不过王文林直勾勾的眼神又看了过来,想到崔家的事儿,崔三郎又释然了。——不过是个贱籍通房丫鬟,给大舅哥玩玩也没有什么。如果有了孩子。就给王家送过去。也算是人情。他知道。王文林是今年春天成的亲,娶得是卢家嫡女,还没有身孕……

“你说什么胡话?好好伺候我大舅子。”崔三郎板起脸。然后转头笑着对王文林道:“我出去看看那道烤乳猪怎么还没有上,去催一催。”说着,起身往外头去了,还有意把房门虚掩。

王文林见这幅架势,便知道崔三郎是有意要把这丫鬟给自己享用一番。

世家大族都有这种豢养的待客的家伎,可以给客人随便睡的。

王文林便以为这也是那种家伎,就一点都不客气地拉脱了她的裙子,按在地上,架着腿入了进去。

小如见崔三郎一走,就知道自己完了,但是她也不敢反抗崔三郎,只得任他施为,也不敢哭。

她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天在夫人面前无论怎样挑衅,夫人都不置一词。

那时候,另外几个通房也只是冷眼看她,没有人提醒她。只有一个人曾经提醒过她,不要挑起夫人的脾气,夫人一怒,她就生不如死了……

那时候,她真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以为,只要在床上笼络住了崔三郎,再生个孩子,她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孩子,她悚然而惊。

她已经有快一个多月没有换洗了,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可是让王文林这样一弄,她有苦说不出,便连忙推着在自己身上的王文林道:“大舅老爷,奴是三郎的通房……”

“啊?你怎么不早说?!”王文林一惊,下面居然守不住,在她里面一泄如注了。

小如欲哭无泪地看了看自己身下,转身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王文林很是尴尬,讪讪地坐起来,系好裤子,道:“你下去吧。”

小如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穿上裙子,夺门而出。

王芳华坐在自己内室里,听着自己的心腹婆子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回道:“夫人,那小蹄子已经脏了身子了。三爷将她给了大舅老爷,显见得也没有怎么上心。”

王芳华淡淡点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一个床上的玩意儿,想跟原配正室斗,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她还是心软,只是让她伺候自己的大哥。若她真的心狠手辣,早让她去外院飨客去了,还能让她哭着拿乔?

“三爷呢?”王芳华嘴角翘了翘。

“三爷去陪大舅老爷喝酒去了,还让人把小如给大舅老爷送过去。——不过,”那婆子踌躇几分,“小如跟奴婢说,她已经有了身孕……”

王芳华的目光顿时一凝,回头看着那婆子道:“不是让你们每天给那些人喝避子汤吗?”

“奴婢当然遵命了。这小如心机太深,听说,她每日都要抠喉咙,吐出大半的汤药……”那婆子结结巴巴地道,很是尴尬,也恨小如不本份,故意让她们为难。

“她又不是一个人住的,这种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跟她同屋的人呢,怎么不来报我?!”王芳华有些生气,提高了声调。

那婆子忙道:“是另一个通房小梨。要不要奴婢叫她过来问话?”

王芳华在气头上,道:“不用了,一起打发了吧。”顿了顿,又道:“小梨让外院的人转卖出去。小如送到王家,跟管事说,就放在外院飨客,不要送到内院,给嫂嫂添堵就不好了。”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婆子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自专。毕竟小如是今天才跟大舅老爷有了那事儿,可她已经有了身孕。就说明那孩子肯定是崔三郎的。

王芳华想了想,“把三爷叫来,我就说一句话。”

崔三郎匆匆忙忙赶来,问道:“怎么啦?”

王芳华起身,对崔三郎福了一礼,道:“三郎,今儿是我大哥莽撞,我代我大哥向三郎赔不是。”又道:“三郎莫要伤心,我已经派人出去采买,再买一个比小如还要绝色的女子。给三郎做房里人。三郎觉得怎样呢?”

“是这事儿啊。”崔三郎笑着道,“夫人多虑了。我既然没有反对,这就是我的主意。小如能让大舅哥快活,是她的福气。我已经吩咐人把小如送给大舅哥了。”

王芳华放了一半的心。就又道:“不过。小如说她有了身孕……”

崔三郎面色一沉,“这么快?不是才跟大舅哥?”还以为是王文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