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华啼笑皆非,道:“不是。小如说,她早就有了身孕……”将“早”字咬得重重的。

那就是崔三郎的孩子。

崔三郎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罢了。她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吗?如何能怀上孩子?”

“她抠着喉咙吐了避子汤了。”王芳华淡淡地道,坐下轻摇团扇,不去理会崔三郎。

“什么?”崔三郎顿时怒了,“简直是贱人!”一时恼了,也懒得再为小如打算,挥挥手道:“我不管了。你帮我把她料理了。”

王芳华笑着应了,目送崔三郎出去。

她身边的婆子低声问道:“夫人,要不要把孩子做掉?”

王芳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摇头道:“不用了,如果能生下来,也是一条性命。就让她去吧。送到王家外院,让郎中给她诊脉,等生了孩子再飨客也不迟。”

小如在王家生下的孩子,当然就是王家的家生子。

崔三郎回到刚才喝酒的屋里,对王文林淡淡点头道:“小丫鬟不懂事,让大舅哥见笑了。”

王文林结结巴巴地道:“我不知……不知是你的通房。”

崔三郎笑道:“不过是通房而已,难道要当祖宗供着?——没事,没事,来,喝酒。”又给王文林斟酒。

王文林见崔三郎真的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才放下心,笑道:“三郎莫要心疼,我回去给你送个绝色的丫鬟。”

“你们家的丫鬟,还是免了吧,就算是你的通房,我也不敢收……”崔三郎哈哈大笑。

王家的丫鬟是出了名的丑,王文林的通房更是五大三粗,连王文林都避之唯恐不及。

王文林跟着笑了一回。

因对崔三郎有些歉疚,跟崔三郎说话的时候,王文林就不再吞吞吐吐,而是说了很多秘闻。

崔三郎就又问起徐文静的事儿。

“你刚才说,有人告徐文静谋反,可是在我看来,证据不足啊。”崔三郎试探着问道,“你看徐文静手中无兵,虽然有些权势,但是管着钱粮而已,不算大权。只要一道圣旨,就能让他无权无势,为何要查他谋反的罪名呢?——依我看,随便治他一个贪墨就差不多了。”

崔三郎根本不信,自己的大舅哥在陛下面前真有那么大脸面。就因为徐文静说要杀王文林,就能引申到徐文静谋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王文林见崔三郎这样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妹妹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很有些本事,只可惜啊……”瞥了崔三郎的胳膊一眼。

这是崔三郎的生平憾事。他狰狞地一笑,淡淡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主意。”

王文林点点头,就道:“你说得也有理,其实吧,我估摸着,陛下就是借这个幌子,斩断那位的一个臂膀……”

“你是说,这一位?”崔三郎在桌上用酒水写了个二字。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哪一个?当初就是徐文静怂恿,陛下不得已,才晋封那一位为亲王,还加封天策上将,总管天下兵马。你瞧瞧,陛下一直忍到现在,才对徐文静开刀。拿下徐文静,那一位的日子也不远了……”王文林笑着道。

“陛下虽然看咱们这些士族门阀不顺眼,但更重要地,是要防备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提前抢班夺权啊。”崔三郎很是感慨。幸亏王文林跟在陛下身边,逐渐让陛下打消了要彻底除去士族门阀的念头。

他们让永昌帝相信,同时让士族和寒门庶族并立朝堂之上,互相牵制,才是正道。

如果真的彻底把士族门阀打压下去,随之而起的寒门庶族,同样会占据以前士族的位置,形成新的门阀,同样对皇权不利。

王文林几次三番在永昌帝跟前这样说,才让永昌帝逐渐接受了这种看法。

而且崔家也顺势慢慢从朝堂里面退出。

崔大郎已经上了程表,要辞去吏部尚书一职。

他们崔家,要集中力量,在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

他们家的女婿卫星峰,就是他们选中的在寒门庶族中的代理人。

崔三郎听了王文林的话,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永昌帝用“谋反”的罪名对付徐文静,肯定不是为了王文林,也不会是为了毅亲王,想来想去,肯定是另有原因。

崔三郎送走王文林,就去了崔大郎的书房,跟他说起这件事。

崔大郎也认为有蹊跷,但是让崔三郎暂时按兵不动。

没过几天,黄门侍郎王文林就以“谋反”的罪名将徐文静捉拿下狱,同时抄没徐家所有家产,所有人都关入大牢,等候处决。

崔大郎这才对崔三郎道:“是时候了,你想法去牢里见徐文静一面。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会说出所有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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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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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密函 (4k,含粉红30+)

崔三郎忙应了,还对崔大郎道:“大哥,王文林说,他查来查去,其实没有查到谋反的迹象。连他这个局内人都说查无实据,陛下却认定徐文静谋反,一定要整死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崔大郎半闭着眼睛,沉吟道:“你说得对,应该是有别的原因。看起来,陛下要整死他的心,比王文林都要厉害。——应该是徐文静有妨碍到陛下的地方。你去牢房,要记得好好盘问徐文静。另外,记得别让人认出你。”

崔三郎点点头,出去筹备。

过了几天,崔三郎扮成一个送饭的牢头,进了徐文静的牢房。

放下手里的食盒,崔三郎恭恭敬敬对着徐文静躬身道:“请徐大人用饭。”

徐文静有些意外地抬头,道:“从来没有牢头对我这样恭敬过,你不是牢头,你是谁?”说着,站起来走到崔三郎身边仔细查看。

崔三郎抬起头,对着徐文静笑了笑,“徐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他们以前也是认识的,虽然不熟,但是彼此的样子还是记得住。

徐文静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

他背着手,叹了口气,轻声道:“三郎有心了。这是我的命,我认命了。”说着,一撂袍子,重新回到刚才的地上盘腿坐下。

崔三郎上前一步,还是弓着腰,轻声道:“徐大人。您自己是视死如归了,可是您想过您的家人没有?他们可是无辜受累啊……”

两人在牢房里一站一坐,看上去,就像是牢头在劝徐文静吃饭一样。外面巡查的人看了一眼,就走回去了。

徐文静这才惊慌回头,问道:“你何出此言?”

“徐大人,陛下给您定的是‘谋逆’的罪行。——谋逆,可是要满门抄斩啊!如今您全家上上下下数百人口,都已经关在牢里,等候处决啊!”崔三郎的声音压得更低。脸上是一片惨痛。

徐文静的脸色顿时灰败得如同破棉絮。一下子歪倒在地上,喃喃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原本以为,他一个人死了就行了,没想到永昌帝比他想象的还要绝情……

他被抓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家里人的消息。

“我不信!”徐文静猛然回头。瞪着崔三郎。

崔三郎笑了笑。“我有必要骗您吗?——不信的话,您一会儿自己去问别人,可以直接问您的主官王文林。看他怎么说。”

话说到这份上,徐文静不信都不行了。

他垂下头,双肩不断抖动着,低声啜泣起来。

崔三郎急了,“徐大人,您不能就只哭啊?也不想个法子?”

徐文静抹了抹泪,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一边从里面碰出一碗饭,一边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已经是阶下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有这样了。”

崔三郎听见这话,知道有门儿了,忙左右看了看,往前凑了一步,半蹲下来装作给徐文静整理食盒的样子,低声道:“徐大人,若是您信我们崔家,我们可以帮您保住您家人一条性命。——家产已经抄没了,但是无关紧要的家人的性命,我们崔家还是有法子的。”

徐文静就是在等着崔三郎这句话,闻言忙放下碗筷,对崔三郎道:“那就多谢三郎了。”然后又问他:“你有什么条件?”

崔三郎答应帮他,肯定不是无所求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一定是有条件的。

崔三郎笑了笑,“徐大人果然爽快。我也长话短说。我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对您赶尽杀绝?”

徐文静有些意外,认真看了崔三郎一眼,“不是说我谋逆吗?——谋逆不就要赶尽杀绝?”

“徐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说您谋逆,就连王文林都不信,全大齐,恐怕只有陛下相信,这是为什么,您能不能给我解一解惑?还有,您是太州元谋三功臣之一,当时曾经被陛下‘特恕二死’,也就是说,可以赦免两次死罪。就算您真是谋逆,也能被赦免一次。可是您这第一次‘犯死罪’,就要被处决了。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崔三郎的话很犀利。

徐文静闭了闭眼,沉吟半晌,道:“你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我也不瞒您。陛下对我们崔家是怎样的,您也知道。”崔三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这胳膊是怎么断的,您也一清二楚吧?柱国侯夫人一介女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射伤朝廷命官,之后只是赔了一桌酒菜了事,为什么会这样,不用我再说了吧?——若不是有那位在背后撑腰,她怎么敢?!”

听起来,崔家对永昌帝的怨怼,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徐文静微微地笑了,半垂下头,仔细斟酌着话语,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一句。陛下认为我‘谋逆’,不是因为长安的事儿,你应该往北想。”

“往北?”崔三郎一愣,“可否请徐大人明言?”

徐文静再次捧起碗筷,淡淡地道:“高鸟死,良弓藏,向来如此,我是自己想不开。若是你能以崔家的名义发誓保住我家人的性命,我就告诉你。”

崔三郎大喜,忙不迭地发了誓。

徐文静就低声说道:“当初,我们在太州起兵的时候,因突厥在北面虎视眈眈,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那时候的齐国公,也就是陛下,让我带着密信出使漠北……”又道:“前些天,有个商队带着许多布帛和粮食,金银,离开长安,往漠北去了。你要的东西。在漠北。”

随着徐文静的讲述,崔三郎越听越瞠目结舌,到最后,又恐惧,又欣喜,像是在窒息已久之后,终于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又像是前途更加艰险,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

从牢房里出来,崔三郎回到家。径直去了崔大郎的书房。

崔大郎正在屋里等着他。

“去密室吧。”崔三郎有些急切地道。

崔大郎点点头。带着崔三郎去了密室说话。

“大哥,徐文静告诉我,当年陛下还是前朝大周齐国公的时候,想要起兵。但是担心腹背受敌。就遣徐文静带着密函出使突厥。突厥的始毕可汗问徐文静。‘齐国公起兵,是想干什么?’徐文静就把齐伯世的密函给了始毕可汗。始毕可汗看完密函,就同意跟齐伯世合作。”

崔三郎又道:“徐文静还说。那封盖着齐国公印鉴的密函,就在突厥的始毕可汗手里。最近始毕可汗派人到长安和徐文静接头,陛下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这段黑历史,所以一定要整死徐文静。”

崔大郎恍然大悟,道:“难怪当初齐伯世突然实力大增,在所有义军中独树一帜,原来是有外力支援。”

崔三郎点点头,“从徐文静的话来看,始毕可汗立即同意和齐国公会盟,派遣大将康鞘利率领二千骑兵随徐文静而来,又献马一千匹。——没有这个助力,齐国公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大周天下。”

崔大郎听完这话,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果然天佑我崔家!陛下的这段往事,还有谁知道?”

崔三郎道:“徐文静说,只有他一人知道密函的存在,但是他出使突厥的事儿,好像有好几个人知道。”顿了顿,又道:“太子和毅亲王好像都知道。”

崔大郎捻须沉吟半晌,道:“这一次,我们依然要把大齐废立的权力握在手里,不能再让皇权倾轧我们士族。”

崔三郎拱拱手道:“大哥,到时候,萧家一定不能饶过了。杜恒霜那娘们儿,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崔大郎看了他一眼,“只要她男人不在了,她就是砧板上的肉,你何必一直念着她?——还是想法子让卫星峰早日接替军中要职为好。”

崔三郎神色一凛,忙道:“是,大哥,是我着相了。”

两人商议好后事,从密室出来,还没有坐稳,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焦急地道:“大老爷!三老爷!东宫有急事回报!”

“怎么啦?”崔三郎走过去拉开门。

那人满脸喜色,道:“恭喜大老爷!恭喜三老爷!咱们家大小姐刚刚生了个儿子!”

说的是在东宫做良娣的崔莲莲刚刚生下孩子。

“啊?大妹终于生了?!”崔三郎欣喜若狂,回头看向崔大郎,“大哥,这孩子果然有福气!”

崔大郎一向沉稳的脸上也满是喜色,忙道:“去给大夫人报信,让她亲自带人去看莲莲。”又道:“若是可以,让大夫人留在东宫,亲自照料莲莲坐月子。”

那人忙去内院向崔大夫人报信。

崔大郎对崔三郎道:“莲莲终于生了儿子,我们可以动手了。”说着,对崔三郎叮嘱道:“你带着人,去漠北走一趟,跟始毕可汗接洽,一定要拿到密函。——我倒要看看,这密函上到底写的是什么,让陛下一定要置徐文静于死地……”

崔三郎郑重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拿到密函的。”

“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清河崔家的存亡,你一定要小心。”崔大郎低声道,“因为事关重大,别人去,我都不放心,所以要你亲自跑一趟。你的身子还行吧?”

崔三郎傲然道:“就算我的两条腿都瘸了,我就算爬,也要从漠北找到密函爬回来!”

虽然崔三郎如此说话,崔大郎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们崔家笼络的能人异士还是不少,给崔三郎安排很多帮手。

崔三郎带着人手,很快就出了长安城,往漠北去了。

徐文静的家人,在崔家的暗中协助下,没有被判死刑,而是判了流放,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完成了崔三郎对徐文静的承诺。徐文静和他弟弟则都被处斩。

……

东宫良娣生的儿子洗三的时候,杜恒霜和诸素素约好了,一起去东宫凑热闹。

太子之前也有些女人,但是都没有名份。她们生的儿子,女儿,勉强算得上庶子庶女。

而崔莲莲生的儿子,是正经的良娣所生,虽然也不是嫡子,但是位置比普通的庶子还是高多了。

而且太子妃已经放话,说要把这个儿子记在自己名下。

如果成了,就是太子的嫡长子了。

永昌帝也很高兴,已经给这个孩子赐下名号和封地,甚至有立皇太孙的打算。

毕竟这个孩子的血统十分高贵,不仅有大齐皇室血脉,还有清河崔家嫡系的血脉,这可是永昌帝又看重,又忌惮的。

大家就更要去恭贺了。

东宫里面,崔莲莲这几天都闷闷不乐。

她刚生下孩子,太子妃就使人来把孩子抱走了。崔莲莲急得不行,身边的人却都只是安慰她,没人敢去太子妃那里把孩子要回来。

还是崔大夫人去了,太子妃才不情不愿地将孩子送回来。

太子开始的时候,还无所谓。不管这孩子养在谁名下,都是崔家女所生。可是当永昌帝说,有意要立这孩子为皇太孙的时候,他也有些心动了。

孩子洗三的那一天早上,太子亲自来到崔莲莲坐月子的月阁劝她,“……你还年轻,第一个生得这样快,以后还能再生。太子妃生女儿的时候,曾经难产伤了身子,很难怀上了,要不,你就把这个孩子给太子妃吧。记在她名下,就是孤的嫡长子,而且父皇还说,如果记在太子妃名下,就要封这孩子做皇太孙……”

听到这里,崔大夫人和崔莲莲都是心里一动。

别的也都罢了,但是能够直接封为皇太孙,却是好处太多了。

崔大夫人叹息着道:“这事儿虽好,可是到底是我们莲莲的亲骨肉。这做娘的,谁舍得眼睁睁地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有意要以退为进。

崔莲莲会意,也垂头不安地道:“殿下,让我多带他几天吧。——等他周岁了,再记在姐姐名下,行吗?”

太子摇摇头,“不行,不能等那么久。”

有邪,太子没有说。

他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很快就要到仁智宫政变了。他这些天正在东宫运筹帷幄,要反将毅亲王一军,将他彻底打倒在地,再没有能力翻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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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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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警告 (4k,含粉红60+)

太子恨不得马上就把这孩子带走,给太子妃养着。

“那……让他在我身边待到满月,行不行?”崔莲莲苦苦哀求着,很是伤心。

等一个月?太子暗忖还是等得起的,就折衷道:“你带在身边一个月,但是马上要记在太子妃名下,怎么样?”

“全凭太子做主。”崔大夫人和崔莲莲压抑着心里的高兴,故意愁眉苦脸地道。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又安抚崔莲莲几句,才起身道:“今儿洗三,孩子我先抱走了。”说着,就让跟他一起来的乳娘把孩子抱了出去。这个乳娘是太子妃那边的,并不是崔大夫人给崔莲莲准备的。

看着孩子被抱走了,崔莲莲还是有一丝不舍,恋恋地看着乳娘的背影逐渐远去,眼里又蕴满了泪水。

东宫洗三的大厅里面,已经挤满了长安城的贵妇。

杜恒霜和诸素素本来挤在最不显眼的地方,悄悄说话。

“你们家最近怎么啦?”诸素素悄声问道。

杜恒霜叹口气,拉着诸素素退到墙角的空地,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里虽然看着别处,嘴里却在跟诸素素诉苦,“……别提了。前些天陛下设天策府,封毅亲王为天策将军,总领全国兵马,我们侯爷也兴奋得不得了。可惜还没高兴几天,连天策府那边的人手都还没齐备,陛下转眼就把当初力撑此事的徐文静给看,而且抄没家产。全家流放。——这不是给了毅亲王府一记闷棍嘛?!”

诸素素倒抽一口凉气,忙道:“那萧大哥呢?毅亲王有没有给他派个好职司?”天策府总领全国兵马,这份权势,啧啧,简直是要赶超太子的节奏……

杜恒霜面上罩上一层阴霾。这是另一件她不想提的事儿。

她辗转得知,毅亲王虽然升任天策将军,正在给天策府配备人手,但是从流传出来的名单看,并没有萧士及的名字。

因为此事,萧士及将自己关在外书房。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出来。就连杜恒霜敲门。他都没有理,心情着实坏透了。

杜恒霜也很内疚。

先前因毅亲王也赋闲在家,杜恒霜就去拜访毅亲王妃,想帮萧士及一把。看看毅亲王有没有需要人手的时候。

萧士及听了杜恒霜的话。才日日出去陪毅亲王打猎玩耍。

如今人家真的要用人了。却把他排除在外。

陛下那边不用说,对柱国侯越发冷漠起来。太子自然是跟着陛下行事。

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柱国侯巴结毅亲王不成。又得罪了陛下和太子,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份屈辱和憋屈,就算是杜恒霜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萧士及本人?

杜恒霜因此对萧士及十分歉疚。

萧士及本来说过,他要做纯臣,只忠于陛下,不再是毅亲王的家将。

都是她考虑不周,才让萧士及在人前栽了这样一个跟头……

诸素素看着杜恒霜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怎么啦?敢是跟萧大哥吵架了?”

杜恒霜苦笑道:“……若是能吵架就好了。”萧士及没有吵,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外书房写字,写了满屋子的字帖,看着白茫茫地一片,很是瘆人。

“难道真的出了事?”诸素素很是惊讶,又道:“你别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惜我们家公爷不在家,不然也能帮帮你们。”

“别!”杜恒霜忙止住诸素素的话,“千万别让安国公插手。他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诸素素还想再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有个小娘子慢慢向她们这边走过来,便转了话题,笑着道:“明儿去我家玩,我家公爷……”

杜恒霜也瞥见有人来了,忙堆起一脸的笑,对诸素素道:“最近家里忙,暂时没有空。等家里忙完了,再去你家做客。”

诸素素笑得咯地,用团扇轻轻打了杜恒霜一下,道:“你能有什么事?趁早去我那里,明儿就去,听见没有?”

杜恒霜笑着做“受不了”的样子,“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嘛。我带三个孩子都去,到时候吵死你……”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她们俩跟前站定。

居然是穆夜来。

她穿着窄袖胡服,头上梳着望仙髻,插着一副蓝宝头面,麂皮小靴,底下扎着裤腿,很是英姿飒爽。

“柱国侯夫人,安国公夫人。”穆夜来彬彬有礼地给她们行礼。

杜恒霜和诸素素对视一眼,还了一礼,笑道:“穆三小姐有礼。”

穆夜来点点头,直言不讳地道:“柱国侯夫人,有邪,我想单独跟你说,不知安国公夫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杜恒霜没有做声。

诸素素也直言不讳地道:“不成。有话你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霜儿都不会瞒着我,一定会告诉我的。”

穆夜来看了诸素素一眼,似乎在默默权衡诸素素的份量。

仔细打量面前一高一矮两个女子,虽然很多地方不一样,可是她们俩之间那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不是外人插得进来的。

“柱国侯夫人,你真的什么都不瞒安国公夫人,甚至包括柱国侯的事儿?”穆夜来故意问道。

杜恒霜轻摇团扇,含笑道:“如果是你说的有关我夫君的事儿,我当然不瞒素素。”

“这是为何?——我说的话,你不瞒着她。那别人说的话,你就瞒着她了?”穆夜来故意钻杜恒霜言语中的空子。

杜恒霜失笑,用团扇掩在面前,道:“穆三小姐,你说的关于我夫君的事儿。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何不能让素素听见?——至于别人说的,这个范围太大,我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要向你交代吧?”说着,转头看着诸素素,“素素,要不我们去外面待会儿?这里的人太多,太吵了。”

东宫的内殿虽然大,可是今儿来的人也太多了,几乎全长安城六品以上的官夫人都来道贺了。

穆夜来又被杜恒霜噎了回来,不由咬了咬下唇。定定地看着杜恒霜。

杜恒霜挽着诸素素的胳膊。潇然转身,往殿外的廊庑底下立着去了。

穆夜来讪了一会儿,又跟出来,对杜恒霜道:“柱国侯夫人。我真的有急事。”

“有急事。你该去找你爹穆侯。不该来找我。”杜恒霜毫不犹豫地道,上下打量着穆夜来的装束,“你不是做了女冠。如何又这幅打扮?”

“做女冠又不是做尼姑,可以随意的。”穆夜来轻描淡写地道,神情却颇有些急切,“柱国侯夫人,我真的有话要说,是有关柱国侯的。——我知道他这些天很难受,我又进不去你们家……”

杜恒霜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被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这样关心自己的夫君,没有哪个女人会觉得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