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来十分欢喜地摇了摇穆侯的胳膊,娇笑道:“谢谢爹!”

穆侯夫人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不由在旁边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听说不是有十万银子?这看上去,没有那么多啊?”

穆夜来一窒,低声道:“大哥帮了我不少忙,没有大哥,我这五万银子都没有,所以我给了大哥五万两。”

穆侯夫人听说,倒是有些意外。——还知道兄妹情份?也不算太糟……就闭口不再故意为难穆夜来。

穆侯笑呵呵地道:“好好好!这下子咱们可是不缺银子了,来,今儿我就在这里歇着了。”

石姨娘又惊又喜。她已经失宠好久了,没想到今儿穆侯的态度有了这样大的转变,在心里暗夸女儿好眼光,转而想到女儿之前那样辛苦地追着萧士及,谁也不肯嫁,今日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果然是女追男,隔层纱啊……

穆侯夫人撇了撇嘴,甩着帕子出去了,盘算着要进宫一趟,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她就看不来石姨娘的轻狂样儿,不过是几两银子而已,看她那副嘴脸,已经恨不得马上把她女儿塞到萧士及床上去了……

“侯爷,您慢聊,我今儿要进宫一趟,看看我们贵妃娘娘去。”穆侯夫人故意道。她虽然没有亲儿子,可是她有亲女儿,而且这女儿,还是大齐唯一的贵妃。大齐没有皇后,只有贵妃最尊贵,但是可惜,贵妃也是妾。这是穆侯夫人最最惋惜的地方。

穆侯听穆侯夫人说要去看贵妃娘娘,想起一事,道:“你且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有件事。你帮着问问贵妃娘娘的意思。”若是萧士及真的这样看重穆夜来,他们也该盘算嫁女儿了。

和石姨娘不同,穆侯不想让穆夜来做妾。他是想着,萧士及既然如此心爱穆夜来,而穆夜来又非萧士及不嫁,他们穆侯府也不是一般的世家,他们是昭穆九姓之一,以前是安西王族出身,这样的身份,配萧士及一个寒门庶族绰绰有余。而且他们宫里还有一个得宠的贵妃娘娘。让她出面说合。让陛下赐婚并嫡不就行了?

到时候。萧士及起码要拿二十万银子做聘礼才行……

而且萧士及娶了穆夜来,可是跟陛下连襟,这样的好事。他是断然不会推开的。

以前穆侯以为萧士及不喜欢穆夜来,担心强扭的瓜不甜,就算陛下赐婚并嫡,萧士及也不会心甘情愿娶她,他心疼女儿,所以没有开过口。

如今看来,确实可以盘算盘算。

萧士及的原配夫人杜恒霜是个没爹的寒门女子,娘又是改嫁的妇人,现在还失宠了,没让她下堂。净身出户,已经是他们穆侯府厚道了……

但是这个主意,必须要跟贵妃娘娘商议清楚。因为要说动陛下,只有靠贵妃娘娘。

穆侯夫人有些惊讶,“侯爷有什么事?”

穆侯笑着跟石姨娘和穆夜来道别,跟着穆侯夫人走回正院,一路上,就把这件事跟她说了。

穆侯夫人半晌没有言语。她当然不喜欢穆夜来,更不愿意穆夜来嫁得好。若是要去柱国侯府做妾,她是一点 意见都没有。可是要跟人家的原配夫人并嫡,她却有些不高兴。——凭什么石姨娘的女儿倒能做正室,自己的嫡女如今却在宫里做妾……

别说什么贵妃,贵妃也是妾,只有皇后才是跟皇帝一体的妻子……就推脱道:“这样不好吧。人家已经有原配正室,都生了两个儿子了,柱国侯连嫡长子的世子位都封好了,咱们强要塞个人进去,就不怕得罪别人?”

穆侯不以为然地道:“得罪谁?柱国侯的原配连爹都没有,更不是士族门阀出身的贵女,你还怕得罪她?真是笑话!不让她下堂已经是我们慈悲为怀了!——你听我的,去宫里问问贵妃娘娘,看看此事可不可行。若是可行,咱们就把这件事筹备起来。等柱国侯从江陵凯旋归来,陛下一边封赏,一边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穆侯的话,把穆侯夫人憋屈得跟吃了苍蝇一样,半晌道:“我去问问,你也别太上心。如今的陛下,不是很喜欢赐婚的人。”

“不是吧?那卫星峰卫都统,不就是陛下赐婚的?”穆侯诧异问道。

“那卫星峰又没有妻儿,陛下赐婚,是他的体面。柱国侯可有个糟糠之妻,而且是诰命夫人,你难道想陛下自己打自己的嘴?——你还想人家下堂,也不好好想想,你有本事让一个诰命夫人下堂吗?就算她自己想下堂都不成啊……”穆侯夫人越说越流利,倒将穆侯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啊,我好好想想吧。”穆侯长吁一口气,甩着袖子回石姨娘的院子了。

穆侯夫人就进了宫见穆贵妃。

结果还没有说上几句话,穆贵妃已经心神不宁地好几次探头往宫门口看,似乎在等着什么的样子。

穆侯夫人好奇,问道:“怎么啦?娘娘有心事?”

穆贵妃看着穆侯夫人,脸上一副厉色,道:“娘,你知不知道,陛下正在采选,我听宫里的人说,今年有个叫尹桂儿的女子,极是出众,我是万万不能让陛下见到她!”

第510章 收服 (5K,含粉红330+)

看见自己女儿如临大敌的样子,穆侯夫人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抓住穆贵妃的手,低声问道:“不会吧?难道那女子生得国色天香?比柱国侯夫人还要美貌?”不可能吧……

穆贵妃反手抓住穆侯夫人的手,叹息道:“娘,你不知道,如果她只是美貌,我也不会如临大敌。我在宫里这几年,深知美貌是后宫妃嫔最没用的东西。甚至对男人来说,就算美貌能让他们一时心动,但还不足以让他们专心一辈子。因为再美貌的东西,看久了也就如同马棚风一般。男人天性贪新忘旧,娘是最清楚的。”

穆侯夫人听了女儿的话,顿时心酸起来,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微微颔首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没有我女儿看得透彻。”

穆贵妃嫣然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整了整身上绣着飞凤纹的披帛,低声道:“这不是娘的错。若是娘当年也入宫,不过半年,也能想清楚这个道理。——后宫本就是天底下最能给女人教训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天真不知事的女人早就尸骨无存了,能活下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我纵然当年不懂,这些年,也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这样,我的儿,你又何苦去关注什么尹桂儿、张桂儿。”穆侯夫人摇摇头,想到自己女儿比穆夜来大不了多少岁,却已经一副历经沧桑的未老先衰样儿,而穆夜来……这个石姨娘生的庶女。却终于苦尽甘来,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眷宠,甚至远远超越那个男人的原配夫人。难道这就是命?

想到石姨娘也是十几岁就给穆侯做妾,不说独宠。但也是被宠了二十多年,穆侯夫人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系的如意百结绿丝绦,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既然不论怎么做,男人都会喜新厌旧,那又何苦做这些事情呢?——倒还不如积点福德,求菩萨保佑,来世求个不喜新厌旧的好男人吧。”穆侯夫人的话越发沧桑。

穆贵妃微微皱了眉头,她这才明白过来。穆侯夫人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香味儿是什么味道。——原来是佛前檀香的味道。

“娘。话不能这么说。我说男人的心不会因为美貌而长久。并不是说男人一定会喜新厌旧。喜新是肯定的,但是厌旧却未必。”穆贵妃顿了顿,拉着穆侯夫人走到自己的小佛堂。让穆侯夫人看那一张挂在自己小佛堂的画像。

“这是先皇后欧阳紫的画像,如今就陛下的寝宫,还有我这里可以供着 ,别的地方,都不够资格供奉先皇后的画像。”穆贵妃叹息道。

穆侯夫人当年听说过欧阳紫,但是对她不熟,从来没有见过真人,在穆贵妃这里见过几次画像,也算是看熟了的,便点头道:“陛下是个长情的。先皇后过世这么多年。陛下都不续弦,可见得男人当中,也是有情真意切的。”

穆贵妃听了,却冷笑道:“娘这话说差了。先皇后不过是因为去的早。您又不是没看见,陛下当年说永不立后,难道真的是为了先皇后?——当然不是!明明是为了那一位……”穆贵妃压低声音,往万贵妃当年住的寝宫方向努了努下巴。

穆侯夫人明白过来。万贵妃出身太低,就算欧阳紫死了,万贵妃都不够资格扶正。但是陛下那时候想必不想让他的亲亲小妾再受大妇的气,所以来了一招“围魏救赵”,宣布永不立后,然后立他潜邸时候唯一的妾室万小娥为贵妃。因为宫里不会再有皇后,所以万贵妃就是后宫第一人,没有皇后的名份,但是实际上坐着皇后的位置。

不过就算陛下为她打算得这样周到,也不妨碍陛下后来又纳了数个嫔妃,同时因为欧阳紫入葬的事儿被揭发出来,才对万贵妃彻底厌弃。

当年的宠妃一下子就被打入冷宫,最后一杯鸩酒了结残生。

万贵妃到底是如何失宠的,穆贵妃比谁都清楚。正因为她清楚,所以她对有可能入宫的尹桂儿非常重视。

“娘,你不晓得,我听去采选的宫人回来说,那尹桂儿生得明艳照人,眉梢眼角却又有股姣媚之气,更像先皇后欧阳紫和万贵妃两个人合起来的样子。特别是那些见过先皇后欧阳紫的宫人更是一口咬定,陛下如果见了尹桂儿,最少也要封她淑妃。——您听听,一入宫就是淑妃啊!我当年进宫都是从贵人做起的。”穆贵妃咬了咬下唇,眼底有股不服输的气焰。

穆侯夫人听得一愣一愣地,忙道:“那可怎么办?要不要家里帮你一把?我回去跟你爹说说,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穆贵妃抓住穆侯夫人的手,道:“娘,让三妹进宫一趟吧,我想向她讨个主意。”

穆侯夫人皱了皱眉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过了许久,方悠悠地叹口气,道:“你三妹,确实是能耐人啊。你知道吗……”就把她向柱国侯萧士及借银,萧士及直接送了她十万银子的事儿告诉了穆贵妃。

穆贵妃听了,也是又高兴,又犯酸,道:“三妹确实是有本事。柱国侯那会子跟他夫人好得蜜里调油,听说还是青梅竹马,他夫人幼时对他家还有大恩情的,如今也看得马棚风一般了。娘,你看,我没说错吧?论容貌,三妹给柱国侯夫人提鞋都不配,可是她的苦心,终于将柱国侯这样的铁石心肠也打动了。”

穆侯夫人听了心里更加难受,撇了撇嘴,悻悻地道:“依我看,未必就那么好。那柱国侯如果真的是个好男子,为何会对自幼青梅竹马,还对他家有恩的原配糟糠弃若敝履?你说他是好男人,我看还不是跟你爹似的。喜新厌旧而已。”

穆贵妃想了想,觉得也不无道理,点头道:“娘说得也在理。他的原配夫人毫无过错,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儿。又是青梅竹马,他都能这样狠心,对三妹,大概也就是一时新鲜。娘,你回去可得好好跟三妹说说……算了,让她进宫,让我跟她说吧。柱国侯这男人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我听陛下说,他在江陵对待巴蜀的当地土族,手段极为狠辣。才震得那些人不敢作反。能当兵领将杀人如麻的男子。没有谁是真正怜香惜玉之辈。”

穆侯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爹不这么想,他还想你在陛下面前吹吹风,求陛下下旨。让你三妹跟柱国侯夫人并嫡呢。”

穆贵妃听了,也有些不舒服,半晌道:“陛下一般不肯给人赐婚的。上一次卫都统的事儿,就是万贵妃拼了命求来的,只是求来之后不久,万贵妃就被赐死了。——娘,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妥。就算想并嫡,也先等一等,观望一下吧。我瞧着柱国侯那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未必坐得稳。”

穆侯夫人又紧张起来,问道:“怎么啦?如何会坐不稳?”

“我是听陛下嘀咕了两句,说最近这些天,有人参柱国侯呢。当然具体是什么事儿,我却不知。只听说是跟刺史的位置有关。说实话,他没有根基,这个位置确实是很难坐得稳的。”穆贵妃说着话,突然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穆侯夫人回头,看见一个宫人快步走上来,在门口跟穆贵妃说了两句话,然后屈膝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穆贵妃转身进来,已经是满身欣喜,道:“娘,解决了。那尹桂儿已经被涮下去了。”

采选入宫的女子要经过三四道筛选,最后才能站到永昌帝面前,让永昌帝御封。

很多女子在前面的筛选都过不了,直接就打包回家了。

“啊?不是说大家都看好她的?”穆侯夫人不解。

穆贵妃横了穆侯夫人一眼,“大家看好她,我却不看好她。她惹了我,还想进得来?”

穆侯夫人讪讪地笑了,道:“我看你本事多了,你三妹都不如你,做什么让她进来?她的腿刚好,暂时先养一养吧,进宫来又淘气。”

穆贵妃本来是担心没法子把尹桂儿弄出局,才想着让穆夜来进宫给她出点子。

现在尹桂儿已经被弄出去了,但是穆贵妃还是担心尹桂儿会再次入宫,毕竟就尹桂儿的样貌,有她这样嫉恨的,也就有人奇货可居,便笑着道:“娘说得对,让她好生养着吧。——但是这件事,娘还是对爹说一声,让他想个法子,帮我一劳永逸地解决尹桂儿吧。”

穆侯夫人从宫里回家,悄悄跟穆侯说了尹桂儿的事和穆贵妃的嘱咐。

穆贵妃要“一劳永逸”解决尹桂儿,难道是想要她的命?

可他们是在长安,现在的京兆尹许绍十分精明强干,将长安城治理得很是得当,一般的打架斗殴都很少见,如果要把一个刚从宫里退选的良家子给杀了,他不能保证许绍不会查到蛛丝马迹……

穆侯很是拿不定主意,晚上在石姨娘的院子里吃晚食的时候,正好碰见穆夜来过来跟她姨娘说话,就把这件事跟穆夜来说了。

穆夜来听了大惊,想了又想,悄悄提醒穆侯道:“这件事可大可小,爹爹要不要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置?”

“你想怎么做?”穆侯看了穆夜来一眼,“京兆尹许绍可是个狠角色。”

“我是女子,当然不会斩草除根要她的命,娘娘不是要一劳永逸吗?这个极容易。”穆夜来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但是想起一事,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来。那一次不知怎地,居然失手了,这一次,她一定要确保尹桂儿失去清白……

大齐宫中女子的来源,跟前朝大周一模一样,都是分采选和礼聘两个渠道。

采选入宫的女子,跟礼聘入宫的女子当然不一样。

礼聘入宫的女子都是高门贵女,不需要验身。更不介意是不是处女。因为皇帝礼聘高门贵女入宫,本来就是制衡的一种手段,别说不是处女,就算死了男人的寡妇。只要出身高门,照样可以入宫。

而采选入宫的女子,却只是一般的良家子,就需要个人条件特别过硬,不仅有容貌体态的要求,更要求是处女。不然在验身那一环就被剔除了。

尹桂儿,听穆侯刚才的口气,似乎并不是高门贵女,那就必须得通过采选这道程序。

“爹让大姐放心吧,把尹桂儿交给我。她以后一定不会出现在大姐面前。”穆夜来笑着道。轻盈转身离去。

穆侯看着穆夜来的背影。满意地笑了,再一次感叹穆夜来不是男儿身。这股子毫不留情的杀伐决断之意,真是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此时柱国侯府的正院上房里。尹桂儿正一脸郁色,坐在杜恒霜旁边的锦凳上,低声在说着白日里过最后一道采选时候的事儿。

“……吃午食的时候,我本不喜欢吃芹菜,可是那宫人说,只有芹菜,还说,宫里的规矩,分发的饭菜都要吃光,不然就是大不敬。我不敢不吃。忍着恶心吃了下去。吃完之后歇了午觉,然后下午去见采选女官的时候,她让我们都脱了上衫,举起胳膊,闻我们腋下的味道。我一抬起胳膊,就知道坏了,一股好恶心的味道从我腋下传来,我自己闻了都要作呕。那宫人立刻捂着鼻子,说我有狐臭,身上不洁,终身不得入宫。”说完这话,尹桂儿快哭了。

杜恒霜坐在她上方,也能闻到尹桂儿身上那股难闻的带些麝香的味道。——这股味道,确实是狐臭。

“夫人,您以前是见过我的,我身上哪里有这股味道?!再说,就算我真的有,第一关我就过不去,怎地到了最后一关才被人发现?——明明就是有人故意害我!”尹桂儿终于捂着帕子哭出来。

杜恒霜笑了笑,坐在一旁不做声,让尹桂儿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然后道:“没什么的。你的事,我本来也没有想着能通过采选的法子入宫。”

以尹桂儿的样貌,只要在宫里一露脸,一定会引起有关人的兴趣。——所以尹桂儿一定要露一脸,这样她才能展开后手。

杜恒霜知道,采选是后宫穆贵妃主持的。穆贵妃现在独得圣宠,自然是不会喜欢尹桂儿这样的人入宫。所以她一定会做手脚。——这正是杜恒霜的目的。

杜恒霜就是要穆贵妃做手脚,就怕她不做手脚!

所谓做多错多,要扳倒穆贵妃,当然要如同扳倒万贵妃一样,一样样积累她们在永昌帝心里的恶感。

而穆贵妃现在所做的一切阻拦尹桂儿入宫的事儿,在尹桂儿最终得宠之后,都会成为永昌帝心底的刺……

为了尹桂儿的安全,杜恒霜已经在宫里买通了几个要紧的宫人,让她们保证尹桂儿的生命安全就可以了。

只要尹桂儿能活着出宫,就是她赢了。

现在尹桂儿活着出来了,就连杜恒霜最担心的,穆贵妃会让尹桂儿毁容的事儿都没有发生。

只是让她得了似是而非的“狐臭”而已……

这就是银子的功劳,再加上某些不得意的宫人企图和杜恒霜一样,行“奇货可居”之举。

“狐臭不是什么问题。你本来没有,听起来,是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才有的。明日我带你去安国公府,见一见素素,她是杏林国手,一定有法子治好你。”杜恒霜安慰尹桂儿。

“真的?夫人?——您真的有法子治好我的狐臭?!”尹桂儿又惊又喜,扑通一声跪在了杜恒霜面前。

她本来正在绝望当中,以为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进宫了,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跟她说,有机会去掉她的狐臭!

尹桂儿自此才真正对杜恒霜死心塌地,彻底倒向她这边。这件事,也让尹桂儿真正明白过来,宫里的形势,是多么波诡云谲。不管她再小心,再机灵,没有外力帮衬,她也很容易着别人的道。如果她有外力帮衬,那些人想给她使绊子的时候,就不会这样肆无忌惮了。

杜恒霜察言观色,知道现在正是收服尹桂儿的时候,就缓缓地道:“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到底怎样,也要看素素怎么说。罢了,今儿天晚了,你在我这里歇着吧。”又道:“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回家了,就在我们柱国侯府住着,你的家人,我明日会让他们搬走。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出宫之后,一定有人不放过你的。”

这种临时染上的狐臭,只能让尹桂儿一时退却。宫里那个不想她分宠的人,一定不会让尹桂儿平安回家的。

所以杜恒霜在接到尹桂儿被涮下来的消息之后,迅速派了钱伯出去,用一辆不起眼的大车偷梁换柱,将尹桂儿悄悄接到柱国侯府。

夜深人静的时候,穆夜来接到自己手下人的回报:尹桂儿不在尹家,不知所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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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卖肉 (4K,enigmayanxi和氏璧2、3+)

“不在?!”穆夜来大吃一惊,“怎会如此?她从宫里出来,没有回家吗?她家里人知道她被涮下来了吗?”

那人低声道:“我们的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的人,就赶紧回来了,担心有变,没有多做停留。”顿了顿,又道:“我们是担心和上次一样。上次那个弟兄,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兄弟们这一次就格外小心一些。”

穆夜来皱眉沉吟,觉得有些东西好像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她也知道,看来有人早就盯上尹桂儿,她要再轻举妄动,很可能就落入别人的圈套了。

穆夜来是个很当机立断的人,上一次她发现栽了以后,也是立刻雌伏,将痕迹洗刷得干干净净,至今对方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

这一次,穆夜来知道,她也得赶紧收手,就立即吩咐道:“那好,跟你手下说清楚,不要再去尹家探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此事放下。咱们等着,那藏了尹桂儿的人,一定不会只是要救她的命。——想奇货可居,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到最后一句话,语句中很是带了些阴狠。

那人点点头,悄没生息地退了下去。

穆侯府曾经是安西王族出身,自然养有一批打手之类的护院随从。以前在安西是他们穆侯府的私兵,现在都改做护院了。

穆夜来在几件重要的事情上帮了穆侯的大忙之后,穆侯就不掩饰对这个庶女的欣赏。将他一部分手下交到穆夜来手里。

昭穆九姓中的女子本来就同中原的士族和寒门都不一样。她们个个通骑射,擅弓马,虽然没有男儿那样彪悍,但是比中原女子的武力值还是要高多了。

当年穆夜来就是靠着这一批手下。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偷偷去漠北小镇,救了萧士及一命。

这一晚,穆夜来坐在灯下,一晚上没有睡觉,一直在猜测到底是谁将尹桂儿弄走。

第二天,穆夜来决定进宫一趟,去见她姐姐穆贵妃,看看在宫里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试试能不能从宫里头寻到蛛丝马迹。

结果她把信送到宫里面。她姐姐穆贵妃却推说她的腿伤刚好。让穆夜来在家休养,等过一阵子,她再宣穆夜来进宫。

穆夜来没有法子。只好待在家里,一边想着如何再给萧士及送封信,表示一下自己海枯石烂心不变的决心,一边已经开始给自己绣嫁妆了。

杜恒霜在柱国侯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听自己派在尹家外面暗中监视的人回来回报说,昨晚有人夜探尹家,像是在找人,后来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跟踪的人一直跟到穆侯府。才失去他们的踪迹。

杜恒霜心下了然,知道穆贵妃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在命令自己的娘家寻找尹桂儿。

她慢悠悠地吃着早食,想着对方夜探尹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是想要尹桂儿的命,直接一把火把尹家全烧了就行了,可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发现尹桂儿不在家,就立即全身而退,可见他们的目标只是尹桂儿一个人,目的也不是要她的命。——那是要什么呢?

杜恒霜想了想,觉得对方无非想做两件事,要么,将尹桂儿毁容,要么,让她失去清白。因为只有这两件事,才能彻底断掉尹桂儿进宫的可能。

吃完早食,杜恒霜不打算带着尹桂儿出门了,而是命人去请诸素素过来。

诸素素匆匆赶来,在柱国侯府外院一间看守特别严密的客房里,看见了尹桂儿。当然,她也闻到了尹桂儿身上那股“如兰似麝”的味道,便抿嘴笑了笑,道:“这个招儿可真够损的。不过好在我还有些东西,你外服内敷,再加上针灸,三日就好了。”

尹桂儿大喜,忙要给诸素素磕头。

诸素素当然不敢受她的头,忙闪身避开,笑道:“哟,您将来可是贵人,我真的受不起。”

杜恒霜对诸素素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尹桂儿道:“我本来想将你在这里藏一阵子,但是昨夜就有人去你家夜探,想找你出来。”

尹桂儿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家里人怎么样?他们还好吧?”

杜恒霜笑道:“没事。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没有动你的家里人。”说着,又哼了一声,“大概他们也是不敢太猖狂。如今的京兆尹手段非常,他们若是真的想对你和你家下毒手,小心把自己折进去!——这些昭穆九姓之人,当真以为陛下只想对付士族,不会对他们下手么?!”

尹桂儿这才稍稍放下心,道:“那我就等三天,三天之后,希望我身上的这股味道就散了。”

诸素素向她保证,三天之后,一定会退的。

杜恒霜就让尹桂儿好生在这里养着,特别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知数在这里伺候她,然后带着诸素素回内院。

结果在二门上,她看见背着手站在二重垂花门前面的安子常,便抿嘴笑道:“安国公如今成了亲,居然就转性了。素素才在我这里多会儿,就等不及来接她了。——来,我把她还给你。”说着,拉了诸素素的手,放到安子常的胳膊上。

诸素素顺势挎着安子常的胳膊,笑着对杜恒霜道:“好了,你别装没事人了。——咱们进去说话。”说着,跟安子常一起居然反客为主,跨过二门,带着杜恒霜往她的正院上房行去。

杜恒霜在后面估摸着,这两位应该是来问昨日那十大车银子的事儿,心下有些忐忑,又有些赧然,更有些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的感觉。——昨日那白花花的十大车银子。将她素日里同萧士及的恩爱衬得就像假的一样……

但是她既然决定这么做,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果依着萧士及的话,偷偷给穆夜来送银子,穆夜来照样会把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造成强大的舆论压力,不止对萧士及,更是对杜恒霜。她会让杜恒霜相信,萧士及对她有多深爱,然后坐等杜恒霜继续去跟萧士及争吵不休。

不得不说,穆夜来深知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在面对丈夫有可能、或者已经移情别恋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她不仅懂,而且很懂,所以推波助澜站干岸、推倒油瓶不扶。样样精通。都是全挂子的武艺。

在她穆夜来眼里。萧士及是一个绝世好男人,是杜恒霜死也不会放手的香饽饽,所以穆夜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在萧士及心里树立“我比杜恒霜厉害,我比她更适合你”的形象。——杜恒霜不放手不要紧,只要萧士及也觉得穆夜来比杜恒霜强,自然就是穆夜来的胜利。

只是她不知道,杜恒霜已经被萧士及气得麻木了,打算断然抽身,不肯再陪她玩“谁更适合萧士及”的游戏。

凡事喜欢跟别人比较的人,都是喜欢争抢的人。

杜恒霜不屑这种比较。如果萧士及是因为她比别人强才喜爱她,她不齿这种喜爱。

情衰则爱驰,这句话不仅是针对男人。也是针对女人。

杜恒霜从这股昏了头的爱恋中挣脱出来,就将穆夜来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对萧士及更加愤怒。

不过愤怒之后,她还要面对来自亲朋好友的问询,这是整件事里,最让她觉得难堪的地方。因为她根本无从辨白。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跟在安子常和诸素素身后讪了一阵子,到了自己的上房坐下吃茶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盈盈地道:“两位今日可要在寒舍吃顿便饭?若是有空,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几样素素爱吃的菜。”

诸素素拉长脸,一脸严肃地道:“霜儿,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我好好坐下!”

杜恒霜莞儿,歪着头道:“好了好了,这么严肃,真不像你。”说着,转头对知钗吩咐道:“跟厨房说一声,就说安国公夫妇今儿要在家里吃饭,让他们准备一些安国公和夫人爱吃的菜。以前素素在我们这里住过一阵子,他们应该晓得的。”

知钗忙去传话,顺便把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和婆子都带出去了,等在外面的廊庑底下。

安子常抿了一口茶,等这些人都去了,才道:“……外面求官的人少了一多半,都去哪儿了?”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诸素素问她有关送银子的事也就罢了,她可受不了安子常问她,那该多尴尬?她不想跟安子常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的牵扯。

以前安子常帮她良多,又两次救了她的命,她无以为报,只希望他能和和美美跟诸素素过一辈子。

再说诸素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更应该跟安子常保持距离,不能因为安子常以前对她有意思,就故意跟他牵扯不清,在人家妻子面前做出欲语还休的样儿。

她不是这种人,更见不得这种事。

诸素素也是深知她的品行,才一点都不在意,待她一如从前。

安子常也是很知道避嫌的人,而且诸素素是他妻子,不管他以前对杜恒霜是什么感情,在他娶妻之后,这些就都成为过去。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你不给它发芽的机会,它就自动枯萎。

所以情不自禁这种话,只是某些人掩饰自己不负责任的一种矫饰和放纵罢了。

诸素素横了安子常一眼,转头看向杜恒霜道:“说吧,那十万两银子,真的是柱国侯送给穆夜来花用的?不是因为我从穆侯府要了五万两银子的诊金,他们才想出这种不要脸的招数吧?”

杜恒霜一窒。这里面的弯弯绕和牵扯实在太多了些。如果真的要论源头,也只能怪穆夜来为什么要觊觎别人的丈夫吧……

如果不是她汲汲营营搞出这么多事,她就不会断腿,她不断腿,当然素素也不能敲诈她五万两银子。若不是穆侯府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现银,快要过不下去了,逼着穆侯夫人拿嫁妆来养一大家子人,穆侯夫人也不会和穆侯大公子一起想出一个让穆夜来去找萧士及借钱的天才主意,更不会去借机把石姨娘的私房一票给剿了。

当然,这个主意发展到最后,让杜恒霜看清了萧士及对穆夜来的感觉。这股感觉,深深刺痛了杜恒霜……

所以才有了杜恒霜的灵机一动和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

“说啊,在我们面前,你还有什么顾虑?!”诸素素很是不满。

安子常却淡淡地道:“别问了,素素,有什么好说的。你给穆夜来治腿,她理应出诊费,你又没多收她一个铜钱。反正她身娇肉贵,一身肉都能卖钱,不妨再给她一个机会去卖肉挣钱。既然她能用断腿的机会,弄来十万两银子,我再去打断她两只胳膊,素素你可以再赚一笔,看她再能从柱国侯那里弄来多少银子。”说着,又看向杜恒霜,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了,柱国侯夫人,原来忙乎半天,我们素素挣的,都是你们家侯爷的钱。”

杜恒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被安子常的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深深地垂了头,声音里带着些哽咽道:“……不管怎么说,穆夜来是士及的救命恩人。给她十万银子,对我来说,是要了结这个救命之恩的事儿。”

“了结?你都给了银子了,还能了结?”安子常嗤之以鼻。

诸素素也跟着附和道:“正是呢,霜儿,你知不知道,现在全长安城都在传柱国侯凯旋的时候,就要纳穆夜来进门了,还说那十万银子,其实是聘礼,比你当初的聘礼还要多呢。”

杜恒霜露出一个笑容,对这些毫不在意。她要的就是这种谣传穆夜来是萧士及未来宠妾的效果,不传得沸沸扬扬,怎么能让门前求官的那些人转投穆侯府,还有让背后兴风作浪的那些人浮出水面呢?!

“霜儿你别这么笑!我看你应该给柱国侯写封信,问他是不是不想过了!”诸素素义愤填膺地道。

第512章 亲朋 (4K,含粉红360+)

杜恒霜淡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那边战事紧急,还是让他专心把江陵拿下再说。”她对萧士及的打仗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特别是现在他又不是马前卒一样的小兵,而是领兵大将,况且江陵的萧铣更没有突厥人那样凶残勇猛,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士及没有拿不下江陵的时候。

如果说得刻薄一点,看萧士及在百忙的战事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敷衍穆侯大公子,甚至还有功夫“怜惜”小妾和庶女在正室的威压下过得不容易,同时给妻子写信,吩咐妻子拿出十万两银子送给他的“救命恩人”,杜恒霜就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担心战事会出问题。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柱国侯真的移情别恋?你干嘛要这么忍!——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儿的!”诸素素很是不满杜恒霜无动于衷的样儿。

杜恒霜很是感激诸素素对她打抱不平。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她受委屈的时候,她只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二话不说就站在她这边。她的做法对不对可以另外商讨,但是支持的态度一定要鲜明。她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小女子,她需要的是来自身边人的鼓励和肯定。换做她自己,她也会对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样做。

她喜欢帮亲不帮理,对人不对事。

如果是真正的亲人朋友,最好不要一上来就“大义灭亲”,叱责她都做错了什么事,她不需要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道理。再说她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祸国殃民的事儿。她只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自己孩子的权利而已。

“我当然不会忍,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一切还是等侯爷凯旋回来之后再说吧。”杜恒霜慢悠悠地道,便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安子常道:“安国公,你刚才说,外面候着的人少了一半?”

安子常先只淡淡地看了杜恒霜一眼,便垂眸沉吟去了。

听杜恒霜问他,他抬眸扫了她一眼,点头道:“正是。”顿了顿,又道:“难道萧兄真的要纳妾了?”

杜恒霜有些囧,窒了窒,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人要是真的离开了我家门口。倒也是好事。这些日子。真是堵得我每次都要走后门出入。真是很不方便。”

诸素素见杜恒霜无动于衷,气得不行,又觉得有些失望。她原以为杜恒霜是不一样的女子。她不会接受隐忍大度的凑合,更不会是那种用自己的“妇德”感动渣男回头的女子。可是现在看来,她跟那些女子真是没什么不同,忍不住又想说话。

安子常见状,马上悄悄踢了她一脚。

诸素素吃痛,瞪了安子常一眼,但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知钗上来回报道:“午食准备好了,夫人看看摆在哪里。”

杜恒霜道:“就摆在上房吧。”又道:“平哥儿、安姐儿也要下学了。让他们一起过来吃午食。”

知钗忙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