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穆夜来知道,若是萧士及上场,卫星峰给他提鞋都不配。

看见这熟悉的马球场,穆夜来深吸一口气:今儿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等她的马球能耐传遍长安的时候,萧士及一定会以她为荣!

组队的时候。穆夜来紧紧盯着杜恒霜那边,见她绑了头发和袖口。手里拿着一根马球杆下了场,顿时大吃一惊。——杜恒霜居然也会打马球!

这样一想,穆夜来想要下场的心就更加迫切!

她不仅是要打出名头,还要打败杜恒霜!

她要让萧士及看一看,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太子妃殿下,我想下场跟柱国侯夫人比试比试。”穆夜来在太子妃耳边悄声道。

太子妃也知道萧士及给穆夜来送了十万两银子,心里又高兴。又犯酸,但是也明白自己有了更好的去处。就帮穆夜来一把吧。反正能让杜恒霜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那好,你就代本宫下场吧。”太子妃笑着道,吩咐自己的侍女:“去跟平乐公主说一声,就说,本宫的女官要下场。”

那侍女忙去跟平乐公主通传。

平乐公主看了杜恒霜一眼。

杜恒霜敲了敲手里的马球杆,笑盈盈地道:“让她来吧。”

平乐公主便允了,让穆夜来加入了另一组,跟杜恒霜对阵。

咣啷一声锣响,比赛就要开始了。

两队队员,一队三个人,一共是六个人、六匹马在场上厮打。

两队人骑上马,来到场中央,互相致意。

穆夜来笑着拱手道:“柱国侯夫人,我可不知您会打马球。——您要知道,球场无父子,等会儿若是得罪了,还望见谅!”

杜恒霜笑着举起马球杆,“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说话间,再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一个侍女将马球踢入场中。

穆夜来急忙催马跟上,往马球落地的方向奔过去。

杜恒霜却已经超出她一个马身,一手勒着缰绳,横插到穆夜来的马头前面,另一手举起马球杆,同时纵身跃起,往那正从空中往下掉的马球上重重击去!

那马球跃过穆夜来这边三个人的头顶,呼地一声往她们的球门那边砸过去!

成功地先得一分!

穆夜来铁青着脸看向杜恒霜。——这一招鱼跃击球,明明是萧士及的绝技,怎地杜恒霜也会!

一想到萧士及也可能教杜恒霜打马球,穆夜来的心里顿时如同被虫蚁噬咬着,再也平静不下来。就像自己一直珍而重之的珍宝,发现居然是赝品一样焚心噬骨般难受……

她看向杜恒霜,此时已经像在看仇敌。

杜恒霜对她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马球杆,不屑地笑了笑,驱马继续去追马球。

穆夜来憋着一口气,奋力驱马往前跑去。

杜恒霜的一个队友正好挡在她前面,穆夜来趁着观众视线被挡的关口,毫不犹豫一杆往前面那马的马腿上击打过去。

那马长嘶一声,突地跪地不起。

幸亏马上的那人骑术不错,迅速跃起,往旁边躲去。

穆夜来看见杜恒霜正要回马救人,索性勒马往那人身边冲过去。

杜恒霜见穆夜来竟是要赶尽杀绝一样,不由大怒,一提缰绳,也纵马往穆夜来这边直冲过来。

穆夜来眼角的余光见杜恒霜紧绷着脸飞快地往她的马这边横撞过来,赶忙打马往旁边一溜,躲过杜恒霜的偷袭,怒道:“你无耻!竟然偷袭……”

话音未落,杜恒霜已经一手捞起地上的队友,让她坐到自己身后,一手挥动马球杆,卷起地上的马球,往穆夜来面上狠狠砸去!

穆夜来刚好回过头来,在大叫“柱国侯夫人作弊”,一个硕大的马球夹杂着草地的泥土和腥味儿,结结实实砸在她面上!

穆夜来顿时鼻血长流,鼻梁上肿起一个大包,双泪长流,形状十分狼狈。

这一番击打,只在电光火石当中,只有两边的裁判看得清清楚楚,忙向平乐公主请示。

平乐公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笑道:“打马球嘛,这种事在所难免。穆三小姐也是会打之人,今日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

杜恒霜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来到穆夜来跟前,冷笑着道:“胡旋,你跳不过我。骑射,你比不过我。马球,你打不过我。我就不说样貌人品和本事了。——穆三小姐,请问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能抢我的男人?!——我今儿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就算是我不要了的男人,也轮不到你染指!”

第518章 告状 (4K,含粉红450+)

春日的阳光下,穿着大红牡丹绣胡服的杜恒霜面容如同她身上的牡丹绣一样美得恣意盎然。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听得周围的人暗暗叫好。

穆夜来被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脸上的刺痛,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大声道:“是,你除了出身不如我,什么都比我强。你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会跳胡旋,比我通骑射,甚至比我会打马球。但是这又如何?我虽然样样不如你,但是萧大哥就是心悦我!你再好,萧大哥不喜欢你也白搭!”

诸素素背着药箱从场边冲过来,担心杜恒霜把穆夜来打出个好歹,穆夜来索性就赖上萧士及一辈子了。可是听见穆夜来的话,诸素素又禁不住停下脚步,看了杜恒霜一眼。

不管穆夜来这个人怎样,诸素素觉得她这番话对杜恒霜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因为只有诸素素知道,杜恒霜对萧士及的感情有多深……

这样情深爱重的一个人,却被别的女人奚落,说就算她再好,她的男人就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打击,诸素素不知道杜恒霜能不能承受过去。

杜恒霜却毫不在意地右手一抖,横过马球杆,往左手敲了敲,嗤笑一声道:“我这辈子可不是为了男人活着的。他喜不喜欢我,既不关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你要抢,尽管放马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做,可是要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穆夜来心头大怒,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斗败杜恒霜!杜恒霜不想要她和她争,她就偏要争给她看看!

“哼,你就别放大话了。”穆夜来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心虚了,才要借打马球之际,专门打我的脸!因为你被萧大哥在全长安城的人面前打脸!——和萧大哥为我做的事情相比,你这一棍子。我受了!为他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什么自尊都能放下!请问你做得到吗?!”

杜恒霜愣了一愣,手心里敲打着的马球杆慢慢停了下来,一双闪亮黑沉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穆夜来。良久。唇边绽出一个笑容,反问道:“原来你技不如人,是因为我心虚?这个理儿我却是不明白……”

杜恒霜的话语一缓。穆夜来就觉得自己终于镇住了杜恒霜,心里一喜,觉得脸上也没这么痛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道:“你有功夫,还不如多去关心自己的丈夫,不要就知道在外面争强斗狠。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既没风度。又给萧大哥惹麻烦!”说着,又学着杜恒霜的口气咯咯笑道:“你也别说我没提醒你,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柔媚温顺的女子,像你这样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又霸道自私的女子,男人玩玩都嫌碦手!——你要再这样。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真心爱你!你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若是以前穆夜来这样说,她肯定要气得跳起来,一箭把她射死算了,如今她只觉得无动于衷。

“穆三小姐。请问你这辈子有过几个男人?怎么天底下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都晓得?——你这样阅男无数,你家里人知道吗?”杜恒霜毫不客气地拿穆夜来开涮,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一直传到场边的看台上,顿时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你家里人知道吗?”这话是诸素素经常说的,倒是被杜恒霜学去了,还学得恰到好处,诸素素暗暗竖起大拇指,夸杜恒霜学得快。

杜恒霜冲她飞个媚眼,一副顾盼神飞的样子,衬得满脸是血,双目肿胀,鼻梁上一个大包的穆夜来越发面目可憎。

夏侯元和柴嗣昌在平乐公主的隔子间看台上听见这话,都乐不可支直拍腿,笑道:“真是没看出来,这柱国侯夫人这样伶牙俐齿,柱国侯在家吵架肯定吵不过她……”

平乐公主也忍俊不禁,低头要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柴嗣昌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平乐公主像是要喝茶的样子,忙把自己手里温了许久的茶杯递过去,温言道:“这茶滚了三滚, 此时喝正好。”

平乐公主看着他,嫣然一笑,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柴嗣昌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手里的茶杯几乎端不稳。

夏侯元忙用手捂住眼睛,往隔子间门口走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说着,溜下看台的最高层,往马球场走去。

穆夜来见杜恒霜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她“阅男无数”,生怕这话传到萧大哥耳朵里,可就把她素日的苦心都白费了,一时急得怒火攻心,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她,而且细想她刚才说的那话,确实有些含糊不清,难怪就被杜恒霜钻了空子。

穆夜来使劲儿地要想话来将杜恒霜反驳回去,却不料她鼻血流得太多,脑子里早就昏昏沉沉地,哪里再经得住她拼命用脑?只见她两眼一翻,腿脚一软,整个人就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幸亏是砸在松软的草地上,不然后脑也得出一个大包。

诸素素这才奔过去,给穆夜来验伤。

先翻过来她的后脑摸了摸,没有摸到破损的地方,甚至连鼓起的大包都没有,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再检查她面上的伤痕,发现除了鼻血需要及时止住以外,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在家里养两天就好了。——连皮相都没有破。

诸素素送了一口气,拿出银针,对着穆夜来后颈的穴道扎进去。那里的穴道对止鼻血有奇效,果然一针扎下去,穆夜来的鼻血立刻就止住了。

只是先前流出来的鼻血太多了,还是将她的衣衫和她附近的草地都滴得血迹斑斑。

太子妃铁青着脸走过来,命自己的侍女把穆夜来抬下去,对杜恒霜恶狠狠地道:“你给我仔细!若是我的女官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一定要你坐牢!”

杜恒霜扬了扬眉,诸素素的声音却比她更快,对那些过来抬人的侍女大声道:“放下她!——谁碰她一下,她要有个好歹,就全在你们身上了!”

那些侍女迟疑着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怒道:“本宫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诸素素冷笑道:“太子妃殿下,如果你现在把她带走,她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就不要怪在我们头上!”

太子妃刚才还放话,如果穆夜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要杜恒霜好看。可是现在诸素素却说,如果太子妃把穆夜来带走,穆夜来有什么三长两短。都不关她们的事!

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忙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嘱咐过……”

太子妃回过神来,知道这是平乐公主的公主府,不是她可以颐指气使的地方,便深吸一口气 ,道:“东宫也有御医,带她回去,自然有好的御医照料她,总比去你的黑店被你敲诈要好。”

诸素素莞儿。两手一摊,道:“那好。不过身为郎中,我要跟大家说一声,这穆三小姐是鼻血流多了晕厥,没有别的问题。她脸上的伤口也都是皮外伤,既不会破相。也不会传染。——太子妃找御医来瞧,可一定要把我的话传到。还有,您把她带走了,御医若是治不好她,再来找我。我可是要诊金加倍的。”

太子妃平静下来,叹息道:“她这个样子,若是柱国侯回来看见,不知有多伤心。”说着,眼神闪烁地看了杜恒霜一眼,对自己的侍女扬了扬下颌,道:“抬走吧。穆三小姐也是个苦命人,就让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苍天不负苦心人,你终究会苦尽甘来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躺在地上的穆夜来说的。

太子妃的侍女抬着穆夜来,匆匆忙忙离开了公主府。

诸素素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对杜恒霜耳语道:“你也太性急了,逼她太紧,你难道不怕她狗急跳墙?你这一杆子若是把她打得破相了,她肯定要赖上柱国侯一辈子了。——你看,你不是在火上浇油是什么?”

杜恒霜却淡淡地道:“我就是要让她跳墙。”她只有故意激怒穆夜来,才能加快穆夜来在穆侯府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步伐。

“她跳墙你有什么好处?”诸素素不解。她自己虽然也经常把人气得跳脚,但是她从来不把人逼到绝境。因为人在绝境之时的反扑是拼尽全力,很难抵挡的。

杜恒霜笑了笑,“当然要激怒她,不然我永远就处于被动的状态。我不能让穆夜来从从容容地挖别人墙脚。再说她既然敢挖,就要承担挖得太狠,结果围墙倒塌反而把她埋了的风险……”

诸素素恍然,暗笑这是不是就是上帝欲其灭亡,必先欲其疯狂的古代版……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继续!”夏侯元在场边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从下人手里接过铜锤,往铜锣上又敲了一记,马球比赛继续比试下去。

平乐公主就穆夜来和太子妃都不在了,才欣欣然下场,和杜恒霜淋漓尽致地比了一场。

比试结束的时候,平乐公主虽然败北,却非常畅意,直夸杜恒霜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两人约定下半年金秋九月的时候再比试。

杜恒霜打了一场汗流浃背的马球,身心俱畅,心底的阴霾似乎随着汗水的奔流冲刷得干干净净。

回到柱国侯府,她一边照看三个孩子,一边仔细盘算自己近来的目标,知道下一步,她就要筹划让尹桂儿得宠了……

入夜,东宫太子妃的寝宫依然烛光高照。

穆夜来悠悠地醒过来,觉得口干舌燥,出声要喝水。

太子妃的侍女过来扶起她,给她喂水。

“穆女官醒了?”太子妃听说了,放下手里的书本,忙过来看她。

穆夜来才看清楚自己是太子妃寝宫的偏殿里,一时十分惶恐,忙要从床上起身给太子妃磕头。

可是她失血过多,身子略一动弹,就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浑身摇摇欲坠。

“好了,你别起来了,就躺着吧。——御医来给你瞧过了,说你脸上的伤没事,都是皮外伤,过几天消肿就没事了。就是有些失血过多,要将养几天。本宫这里阿胶血燕都有,已经让下人给你熬上了,等下端来给你喝。”太子妃和颜悦色地道。

看着穆夜来,太子妃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毕竟上一世,她们同属一个男人,同爱一个男人。在她上位之前,萧士及最宠的就是穆夜来……

穆夜来却摇摇头,道:“我可以等下再喝。不过太子妃殿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要做什么?”太子妃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穆夜来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写信,给萧大哥写信!”

太子妃默然半晌,道:“你想去告状?——男人不一定喜欢听你诉苦的……”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喜欢女人做小鸟依人状,但是并不喜欢女人真正什么事都靠他们。

穆夜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道:“我知道。我只想写信让萧大哥知道,他为那个女人出生入死,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她却在家里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当然,我还要告诉他,那十万两银子的情份,我记住了,我身无分文,但是我会用我的一辈子还给他……”

太子妃心里一动,仔细看了穆夜来半晌,方点头道:“好,本宫去跟太子说说,问问太子也没有法子。”说着,命人给穆夜来在床上摆上小桌子和笔墨纸砚,服侍她写信。

太子妃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太子,总之第二天,一封给柱国侯萧士及的密信,就从太子的秘密渠道送了出去。

萧士及在江陵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

看见是穆夜来的信,萧士及哑然失笑,知道定是穆夜来写的感谢信。

毕竟十万两银子眼都不眨就送了出去,天地下没有几个男子做得到。

同时想到杜恒霜,心头满满地都是畅意。——像这样二话不说就为自己的男人送出十万两银子,天底下也只有自己的霜儿才做得到。

第519章 干戈 (5K,enigmanyanxi和氏璧3、4+)

萧士及伸着一双健硕的长腿,懒洋洋地靠坐在船头的夕阳下,暖风的吹送中,慢慢展开了信笺,眯着眼,唇边带笑,垂眸看去。

“……君盛情相待,妾无以为报,唯有今生以身相待,此生惟君为念,朝朝暮暮,相伴左右,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萧士及笑着摇摇头,喃喃地道:“……真是个傻姑娘。”他的十万两银子,是为了还她的救命之恩而已,哪能这样还来还去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真是太傻了……

接着往下看。

“……君之妻与夏侯氏世子过从甚密,彼此熟稔,以‘霜儿’称之,长安人人皆知。妾不忍君为之所蒙,特写信告之。非挑拨也,实为君担忧尔。君在外出生入死,以命搏富贵,君之妻轻慢怠之,妾心犹怜。望君勿以君妻为望,自重其身,纵被天下人负之,妾必不负君。挂之念之,寤寐求之,忧心烈烈,行道迟迟,杨柳雨雪,盼君思归……”

看到这里,萧士及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将那信笺举到亮处翻来覆去地细看,双唇越抿越紧,幽深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

每看一遍,他的心里就都多一份焚心蚀骨的痛楚。

怎么回事?

霜儿怎地还在和夏侯元来往?

他不是写信叱责过她,警告过她?她怎能不听他的话?!

他知道她姿容绝世,光看她的样貌,就有不少男人垂涎。纵然她没有身家不菲的嫁妆,也有不少男人愿意将她养为禁脔。

那些男人,有谁是真心待她的?!不过是要她的身子,把她当玩物而已!

自己出生入死地在外征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不被人觊觎?不被人强占?!——她怎能这样对他?!

萧士及心里有一股火熊熊燃烧起来。他一把将穆夜来的信撕得粉碎,纷纷扬扬扔到船下的江水里面,然后纵身跳了下去。在江水里疯狂地游动起来。

冰冷的江水将他全身浸得透湿,也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在江水里转个身,仰躺在江面,双臂无意识地交替划动着,双腿慢慢蹬着水。思绪又回到穆夜来的信上。

他虽然撕毁了信。但是信的内容早已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

不可遏制的焦虑过后,他开始仔细思考起信里的内容。

对于霜儿,他还是很信心的。他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是,自从他出征以来,霜儿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似乎有些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说她不在乎他吧,她后来也低头了,还给他送来情深意重的赤金脚铃和亲手给他做的里衣和鞋子。如今他把杜恒霜送来的赤金脚铃放在身上的袖袋里,无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说她在乎他吧。可是又渐渐地不听他的话。他要她往东,她却偏要往西,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这样一想,萧士及又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霜儿的感受了。——她在撒娇,在拿乔、在吃醋、在嫉妒!

因为他给穆夜来白送了十万两银子!

霜儿虽然按照他说的做了。给穆夜来白送了十万两银子,但是以她的小心思,肯定存了个疙瘩,以为他格外看重穆夜来,再不肯就这样白白原谅他……

所以她故意做一些他不让她做的事情。并且弄得尽人皆知,好让他生气、烦恼,这样她才会高兴、得意!

虽然这样想,萧士及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只是觉得满心的焦虑。

真的是这样吗?

他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这样想是对的,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里面总有些对不上的地方。

夕阳落了下去,天色渐渐黑了。

月亮慢慢升起来,深蓝的天幕上还挂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像是情人思念的眼眸。

萧士及仰躺在水面上慢慢游动,过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怎么样,他是该回去了。

只有他回去,他才能弄清楚霜儿到底是怎么啦。

他没有想过霜儿会因此离开他,离开这个家,毕竟他们还有三个孩子。

但是如果霜儿心里不痛快,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以霜儿的性子,她绝对会闹得鸡犬不宁。

他不喜欢争吵不休,他在外面已经不是自己了,回家还要压抑自己,那样的日子,实在让他觉得很疲惫。

就像他出征之前的那一段日子,他甚至宁愿在外面的酒楼喝酒,也不想回去听霜儿翻来覆去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穆夜来、穆夜来,她就知道叨唠穆夜来。

自己说了多少遍,他是为了做戏,为了取信于太子,绝对不会跟穆夜来有什么的,他都出了十万银子了断此事,难道霜儿还不明白他的想法?

而且对于穆夜来,他确实亏欠良多,她的这一番盛情,他这辈子根本还不了,也没法还!

霜儿怎么就不明白呢?怎么就想不通呢?!

不行,他得马上回去,不然这个误会越积越深就不好了。

萧士及在江水里翻个身,迅速游回自己的战船,攀住船舷,飞身从水里跃了出来,对自己的亲兵道:“去把各队的将领找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五个月了,先前因为南宁郡王齐孝恭一意孤行,在小胜之后被萧铣军队大败。幸亏永昌帝迅速把齐孝恭召回去了,不然自己这里还要难做。

领兵在外,最忌令出多门。

虽然出征的时候,永昌帝和太子都说皇叔齐孝恭不谙军事,一任军务,都委托给自己。

可是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统帅。不是统帅,指挥起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总是差了一层。而且齐孝恭在打了几次胜仗之后,就自大起来,再也不肯听自己的意见,甚至企图把自己架空。凡有战事,就让自己留守后方,齐孝恭带着人在前方打仗,一直到他遇到强敌,他亲自带的水军全军覆没。又折损了近千艘战船。才终于让他收敛了一些。

而齐孝恭走后,自己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留下的烂摊子捋清了。又将齐孝恭留下的人马全都清除出去,才能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畅通无阻的在全军执行。

这一番耽搁,自然让萧铣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趁机在江陵巴蜀一带招兵买马,又将江陵外城水域添加了数千艘战舰,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萧士及这边的大齐将士却刚刚从一场水土不服的瘟疫中恢复过来,还正是在恢复体力的时候。

如果选择现在强攻,其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是萧士及真的等不及了,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说家里的事儿,就连长安毅亲王那边,他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毅亲王的天策府成立有三个多月了,但是还局限在长安。本来他们是打算让陛下同意他们搬到洛阳,这样可以避开陛下在长安的耳目。悄悄去洛阳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是陛下那边朝令夕改,一会儿同意天策府搬去洛阳,一会儿又说不可以,让毅亲王也很恼火。

太子那边最近倒是稳扎稳打,已经让毅亲王在长安节节败退了。

他是毅亲王唯一在太子那边的耳目。他不回去,毅亲王那边的劣势就太明显了。

于情于理,于国于家,他都应该早点结束这里的征战,回返长安了。

萧士及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在自己的船舱里挂着江陵一带的水域图,跟大家分析起形势来了。

萧铣这边也没有闲着。

大齐的雄兵就在他们五十里开外的水域,其实已经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之前一战把齐孝恭打倒了,本来他们还挺高兴,结果齐孝恭因为战败被永昌帝召回,就换得萧士及做主帅,他们才追悔莫及……

早知道,那一仗就给齐孝恭留点面子了。他一走,大齐的水军实力立刻大涨,萧铣这边再也钻不到大齐水军以前那些脑残决定的空子了。

这一个月的僵持,大齐水军虽然大部分在病中,他们大梁军队依然不是大齐的对手。

大齐虽然直接进攻还不可能,但是防守大梁的水军,却是绰绰有余。

萧月仙也心急如焚。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越拖,大齐的兵士们恢复得越多,就对萧士及越有利。他们跟大齐打了那几仗,凡是萧士及做领兵大将,他们大梁都输了。凡是齐孝恭做领兵大将 ,他们大梁都赢了。

可惜他们当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白白做了萧士及手上的刀,被他利用过来,赶走了齐孝恭……

如今是萧士及坐镇,他们真的很难讨到好。

“皇太女,您派去刺探萧士及奇兵的探子回来了。”萧月仙的心腹手下悄悄回报道。

“哦?在哪里?快让他们进来!”萧月仙急切地道。

对于萧士及的用兵手法,萧月仙研究过很久,都没有个头绪。似乎很多时候,他都只是顺势而为,从来没有拘泥过什么阵法兵法要诀。

就是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因为他的每一次出招,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他本人又勇猛无匹,既能运筹帷幄,又能身先士卒,难怪当初在漠北,能打得突厥人哭爹喊娘……

萧月仙对萧士及手上的兵力打探了这么久,很多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但是还有一支奇兵,她始终摸不透到底有多少人。她派了无数个探子前去打探,大部分都有去无回。这一次居然能回来五六个,实属不易。

“拜见皇太女!”五六个探子走过来,一起给萧月仙跪下行礼。

“行了,免礼,起来吧。——你们说说,到底打探到什么情形?”萧月仙坐在紫檀木的条案后头,威严地问道。

那些探子的头儿苦着脸抬头道:“皇太女,你真的确信萧士及有一支奇兵在手?”

“当然,这还有假?——他屠戮那些不肯归顺的巴蜀土族,就是用的那支奇兵。怎样?你们探听到什么消息?”萧月仙炯炯有神地问道。

那几个探子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奇兵,一定不是人!”

“这是怎么说?”萧月仙抬高了眉毛,诧异地问道。

“我们奉了皇太女的命令,费了好大的力气,在晚间游到那个特殊的水域里。往那里停着的三艘楼船看去。您知道怎么着?——里面乌漆墨黑。完全看不到人影!我们后来还冒着暴露的危险,特意弄了个火折子扔进去,还是看不到一个人!都是乌黑乌黑的!”几个探子七嘴八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