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玉雪可爱的右足踝处,已经微微有些红肿,却越发显得那只脚小巧玲珑,莹润如玉,肌肤细腻,五个脚趾粉嫩得近乎透明,如同五只小小丰润的贝壳。

崔三郎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是只有这只玉足,有让他心跳、心悸,连呼吸都喘不过来的感觉。崔三郎忙转过身,靠在麟德殿外面的墙上,深深呼了一口气,平息自己起伏澎湃的心情……

“崔侍郎……”门口的宫女怯生生地打断了崔三郎的思绪,“要不要奴婢去给崔侍郎通传一声?”

崔三郎定了定神,点点头,“我有事要见你们太子妃。”

那宫女点点头,进去对太子妃回报。

太子妃仰头笑道:“是三哥来了。本宫出去看看吧。”她很体贴地站起来,示意诸素素给杜恒霜穿上鞋袜。

诸素素忙将鞋袜拿过来,给杜恒霜套上去。

太子妃来到麟德殿外,看着崔三郎笑道:“三哥来做什么?”

崔三郎将袖子里的药油拿出来,送到太子妃手里,“这是咱们崔家家传的好药油,对骨伤瘀伤有奇效,我的胳膊,就靠这个好得差不多了。你……给柱国侯夫人用吧。”顿了顿,又道:“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赐的,是宫里的药油。”

新太子妃是崔三郎的嫡亲妹妹崔莲莲,她接过药油,默默地看了崔三郎一会儿,摇头道:“三哥……”想要劝他。

崔三郎忙举起手,道:“行了行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歪了。”又背着手,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道:“杜恒霜射断我的胳膊,我怕我还没有来得及找她算账,她就被人折腾死了!”

太子妃唇边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低声道:“三哥,从小你就最照顾我,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我只有一句话,你曾经是我们清河崔家最出色的男子,那人……一箭射断我们所有的希望,族里的人不会放过她的……”

崔三郎眸色黯了黯,沉声道:“你错了。她没有射断我们的希望,她……给了我新的希望。我这人,其实不适合从军行武。总之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别插手。”

太子妃摇摇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在身边,就走到崔三郎身边轻声道:“我已经是太子妃,当然不会管崔家的事。不过,目下太子对她……怀恨在心,三哥若是真有想法,说不定能如愿以偿呢?她不过是寒门庶族出身,又曾经是个拖油瓶,定不会在乎正室还是偏房的名份的。”

崔三郎有些惊讶,看了太子妃一眼,苦笑道:“连你也这么想?——你们都想错了。我琢磨了她很久,我看得出来,就因为她寄人篱下的身世,所以她比别的人都要在乎名份和脸面。太子……唉,随便吧,太子想干什么,你也别拦着,横竖你已经有儿子了……”

第557章 表露 (4K5,含enigmayanxi和氏璧+)

新任太子妃崔莲莲看了崔三郎一眼,转了话题,“原来那位虽说被废了,可是太子也不说她现在是什么位份,就这样关在她原来的寝宫。”又道:“我现在虽然升了位份,是太子妃,可是住的还是以前的寝宫。”

崔三郎凝神沉吟半晌,道:“这倒是不妥。你和她的寝宫,本是不同的建制。她是太子妃的建制,你住的是良娣的建制。如今你是太子妃,理当由你住太子妃的寝宫。”

崔莲莲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儿。不过太子……太子对她还是心存怜惜,我倒不好开这个口。”说完悠悠地叹了一声。

崔三郎笑了笑,低声道:“昨天才废掉她,你今天就册封为太子妃,不要急,她蹦跶不了多久的。”

崔莲莲看了崔三郎一眼,也跟着笑了笑,道:“我进去了。”

崔三郎收了笑容,“进去吧。”想了想,又道:“这一瓶药油只有一半的量,我回去给你再送一瓶过来,你用你的名义赐给她吧。”

崔莲莲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进去了。

崔三郎侧身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杜恒霜轮廓精致的侧脸,高直的鼻梁,斜飞的柳眉,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隔着这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崔莲莲握着药油进去,并没有直接给杜恒霜,而是坐下来闲话几句,才道:“本宫记得以前这里有上好的药油,对骨伤瘀伤最是有效。你们且等一等,本宫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杜恒霜和诸素素忙欠身表示感谢。

诸素素还道:“不用忙了,我的医馆有药油。”

“安国公夫人给的,是安国公夫人的心意,本宫给的,是本宫的心意。还请两位不要推辞。”崔莲莲笑着起身,往麟德殿另一边的屋子去了。

杜恒霜和诸素素面面相觑。

“……我觉得怪怪。”杜恒霜悄声在诸素素耳边道,“她可是崔家二房的嫡女,还是崔三郎的嫡亲妹妹。我可是知道,我射断她三哥的胳膊,他们崔家二房上下恨死我了。”

诸素素点点头,轻声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她不主动害你,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如今对你这样殷勤,真是……”想了想,诸素素颔首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杜恒霜噗哧一声笑了,推了诸素素一把,“说得真难听。——不过,也有那么些道理。”

两人说着悄悄话,有宫女已经咳嗽一声,走了过来。

诸素素忙站起来。

那宫女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瓶,递到诸素素手里,道:“安国公夫人是杏林国手,这药油您先看看,能不能给柱国侯夫人用。”

诸素素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太子妃崔莲莲居然也顾虑到他们家和杜恒霜的关系,担心她们不肯信她,不用她的药油,竟然主动给诸素素查验。

不过诸素素也没那么容易打动,她接过药油,笑着道:“多谢了。我现在没法查,回去一定好好看看。”

那宫女没有说话,弯唇偏了偏头,躬身离去。

崔三郎本来正待转身要离开,可是看诸素素这个样子,肯定是不打算给杜恒霜用这个药油了,忍不住走了进来,在诸素素面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道:“拿来!”

诸素素一愣,下意识握紧手里的药油瓶子,站到榻上坐着的杜恒霜前面,将她挡在身后,警惕地对崔三郎道:“你要做什么?你可别胡来,这是在东宫,不是在你们崔家!”

诸素素知道崔三郎跟杜恒霜有宿怨。杜恒霜射断他两条胳膊,断了他们崔家想要染指大齐军的念想,崔家二房上下对杜恒霜很不待见。

而崔三郎一贯在外面也对杜恒霜没有好脸色,不是视若无睹,就是对她恶言相向。前不久,杜恒霜同母异父的弟弟许言朝被崔五郎所累,掉到太液池的时候,杜恒霜还和崔三郎又冲突过一次。

往事历历在目,想要诸素素相信崔三郎对杜恒霜没有恶意,简直比让她相信安子常是真心爱她还要难……

崔三郎沉声道:“你既然不想用,就把那药油还给我。那是我崔家传了数百年的药油,与其让你糟蹋,还不如我收回去自己用!”

乜?

诸素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崔三郎的每个字她都听见了,但是就是没法子组成一句她听得懂的话。

“你只是被射断了胳膊,不会脑子也被射出毛病了吧?会不会说人话啊?!”诸素素毫不客气地推了崔三郎一把。

崔三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诸素素竟然没有推动他……

=_=真是太丢人了!

诸素素记得崔三郎被杜恒霜射断胳膊之后,明显就有些虚弱,她记得杜恒霜每次对付崔三郎,都挺容易。杜恒霜一逮着崔三郎,崔三郎就动弹不得,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居然连推都推不动了!

崔三郎手一伸,从诸素素手里强行将那药油夺了过来,然后就把诸素素推到一旁,站到了杜恒霜坐着的长榻前面。

“站住!你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杜恒霜一点都没把崔三郎放在眼里。这男人两次都是她手下败将,就算她现在崴了脚,徒手也能把这男人打趴下!

崔三郎看着杜恒霜充满怒意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眸,还有她全身戒备的架势,刚才因被诸素素怀疑他居心不良而产生的满腹怒气突然烟消云散。

“……这药油没有毒。若是你不信,我现在就擦给你看。我的胳膊,就是擦这药油擦好的。”崔三郎举起胳膊, 冲杜恒霜晃了晃。

杜恒霜愣怔一瞬,越发觉得崔三郎怪里怪气地,但是又觉得这是东宫,众目睽睽之下,他主动给她送药油,不会真的是要害她吧?——他如果想害她,还要这样多此一举吗?

诸素素回过神来,看了看崔三郎专注看着杜恒霜的眼神,又看了看杜恒霜满脸迷糊的神情,突然张大嘴。——不会吧?这崔三郎不会吃错药了吧?被*还虐出火花了这是……

崔三郎没有再说哈,他挽起袖子,露出有些精壮的胳膊,扒开药油瓶的盖子,往自己胳膊肘的地方倒了一滴,然后放下瓶子,用手揉着他的胳膊肘。

诸素素明显看见,崔三郎肘弯的地方,有一个已经愈合的圆形伤疤。不过伤疤虽然愈合,里面的骨头也已经长好,但是被断掉的筋脉却不容易接上。除非,他这个药油,真的有帮助筋脉愈合的功用。

这也不是不可能。

诸素素知道,有些古早的草药,其实含有一些很少量的激素的成分,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媲美现代的很多外科手术接续的功能。

她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诸素素身为医生的好奇心发作了。她不知不觉走过去,问道:“能让我瞧一瞧你的伤患处吗?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愈合了?”说着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按一按崔三郎的肘弯伤处。

崔三郎斜了诸素素一眼,眉头微皱,觉得这安国公夫人怎地这样着三不着两?

杜恒霜看见诸素素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又一心只想着医术了,就放软声音,帮诸素素求道:“崔侍郎,素素是个郎中,请你……”

杜恒霜的话没有说完,崔三郎已经把胳膊伸到诸素素眼前。

诸素素忙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在他肘弯伤疤的地方仔细按过去。

骨头愈合得不错。

诸素素用力拽了拽崔三郎的胳膊。

崔三郎瞪了诸素素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将胳膊夺过来,不让诸素素继续拽下去。

诸素素抿嘴笑,点头道:“这胳膊果然恢复得不错。行动自如,还有弹性,筋脉应该也续上了。”又问崔三郎:“请问崔侍郎,你还能拉得弓?射得箭吗?”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痊愈,他的胳膊应该跟以前一样没有差别。

崔三郎倒是摇摇头,道:“以前能拉三石弓,现在只能拉一石弓。”

诸素素拍手笑道:“那也不错了。我连一石弓都拉不开。”

崔三郎的脸黑了一半,扭过头不去理她,而是看向杜恒霜,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温和,“……这药油没毒。你早些用,脚能好得快些。不然拖久了,会伤到筋骨。”说完转身就走。

崔莲莲听说崔三郎还是闯进来了,忙从旁边的屋子出来,却看见崔三郎已经出去了。

只有杜恒霜和诸素素有些尴尬地一站一坐,脸上的表情都是怪怪的。

崔莲莲只想抚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她刚才还装模作样说这是宫里的药油,三哥这不是当面戳穿她的谎言么?

看见崔莲莲讪笑着过来,诸素素和杜恒霜忙颔首道:“太子妃殿下。”

诸素素从榻上将崔三郎刚才放下的药油收起来,托在手里,拿到崔莲莲面前站定,笑着道:“太子妃殿下,这药油……”

崔莲莲讪讪地笑着道:“……反正是一样的东西,才刚也是担心你们不敢用。”说着,又正色道:“确实是好东西,如果你们真的不敢用,还是还给本宫,本宫可以给需要的人去用。”确实不想糟蹋了这好东西。

他们清河崔家传承千年,有这些东西虽然不奇怪,但是也架不住好东西被人糟蹋。有些东西,是用一点,少一点的。

诸素素倒是很想看看这药油里面都是什么成分,但是也知道崔家是不可能给她配方的,只好收了药油,道:“我就信太子妃一次。”

崔莲莲点点头,“本宫不敢保证一定有奇效,但是能保证这绝对不是毒药。”

她知道,杜恒霜和诸素素不放心的,无非是这药油有没有毒的问题。

杜恒霜也觉得没有大问题,再说既然崔家有讲和的意思,她也无所谓再咄咄逼人了。

“素素,我想应该是没事的。你把药油给我,我回去让知数每日给我上药。”杜恒霜笑着说道。

诸素素点点头,“那就多谢太子妃殿下了。”

崔莲莲松了一口气,又闲话几句,就听见外面有宫女回报道:“太子妃殿下,太子吩咐,说外面的筵饮已经散了,安国公和柱国侯来接他们的夫人回府。”

崔莲莲站了起来,笑着道:“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说着,让到一旁。

太子带着安子常和萧士及走了进来,对杜恒霜歉意道:“今儿伤了柱国侯夫人,是孤的不是,还望夫人不要在意。”

杜恒霜笑了笑,扶着诸素素从榻上站起来,欠身道:“不敢不敢。今日的事,跟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有关系,只是意外而已。两位能不追究恒霜今日的僭越之处,恒霜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太子摸了摸鼻子,笑着道:“哪里哪里,柱国侯夫人过谦了。”

萧士及走过来,从诸素素手里接过杜恒霜,偏头看了看她的右脚,微一凝神,就把杜恒霜打横抱了起来。

杜恒霜吃了一惊,待要挣扎,一来脚不舒服,二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忒难看了,只好闷头不做声,一手握着手里的药瓶,一手抱着小白,被萧士及一路抱出东宫。

东宫外面,太子体贴地给他们送了大车过来。

杜恒霜和萧士及,还有安子常和诸素素就各自上了太子送的车,出到皇城外,才换上各自的车回府。

诸素素临走的时候,对萧士及千叮万嘱:“霜儿的脚崴了,你要记得每日给她揉药油。”

萧士及点点头,放下车帘,让钱伯赶车回府。

等大车走了一段路,离开皇城,拐上去崇康坊的小路的时候,萧士及才轻声道:“你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下南宁亲王和太子的面子,也不怕他们真的一翻脸,你就吃大亏了?”

杜恒霜看了萧士及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一时性子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可是给你添麻烦了?”其实她是有倚仗,才敢公开跟南宁亲王齐孝恭和太子叫板。

因为她知道尹德妃是一定会帮她的。尹德妃在后宫孤身一人,光靠永昌帝的宠爱,还不足以保全她自己和她娘家。而杜恒霜是她最信任的人,而且杜恒霜现在还是柱国侯夫人,有萧士及这个幌子杵在那里,尹德妃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帮她在永昌帝面前说好话。

二来,对于永昌帝来说,无论是他堂弟,还是他儿子,都不能冒犯他的权威。杜恒霜说的事情,明明就是指出太子和齐孝恭之间走得太近了,近到已经在联手糊弄永昌帝的地步。

就是因为她知道她今天的做法,就算惹恼了太子和齐孝恭两个人,伤害程度也是可以控制的,所以才敢公开跟太子和齐孝恭两人叫板。反正只要上面的永昌帝不恼了她,她的情形就不会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太子和南宁齐孝恭两人能使出的招数,杜恒霜简直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

首先,他们一定会想给杜恒霜一个下马威,所以最可能的做法,是参她一个“犯上不臣”的罪名,除去她诰命夫人的封号。这个请求,永昌帝大概是不会拒绝的。因为永昌帝既要敲打太子,又要维护太子的权威,为了同时达到这两个目的,她这个“马前卒”,肯定就会被永昌帝拿来做筏子。

其次嘛,他们能给杜恒霜添堵的事情,也无非就是给萧士及塞女人了。

想到这里,杜恒霜撇了撇嘴,只盼望这两人行动快些,不要让她等得太久……

第558章 明白 (4K, 粉红270、300+)

萧士及被杜恒霜的话噎了一下,默默地别开头,看向车窗外头,良久才低声道:“……我也是担心你。如今我没了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只有一个空壳般的柱国侯,军权也都上交了,江陵又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顿了顿,又道:“他们没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自然不会对你客气。”

杜恒霜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士及一眼。他居然也能想到江陵仗打完了,永昌帝和太子就用不着他了?——好吧,也不算完全的不可救药……

杜恒霜定了定神,还是缓缓跟他解释:“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倚仗的。宫里的尹德妃,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说着,就低声把尹德妃的事说了一遍。

既然说到尹德妃,肯定就要提起穆夜来。

“我不知道穆侯府追杀尹德妃的事,跟穆夜来有没有关系,但是穆贵妃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不想尹德妃进宫分她的宠,才出此下策。”杜恒霜悄声道。

萧士及自从江陵回来之后,就一直跟杜恒霜在争吵中,还没有这样静下来好生说过话。

听杜恒霜说起原来宫里永昌帝的新宠尹德妃是她的手笔,萧士及很是惊讶,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你为什么要帮她?”

杜恒霜一愣,“什么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她在宫里给自己安插给帮手,不是很正常的吗?

萧士及皱眉道:“宫里是非多,咱们能不插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他这一次,可是栽足了跟斗。虽然帮毅亲王做卧底,弄到的内幕消息不少,但是却被太子和皇叔齐孝恭联手坑了一把,让他最终还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作为一个武将,这大概是仅次于蒙冤不雪的委屈了。

杜恒霜却没有听明白,道:“还好吧?宫里的人。也不都是洪水猛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里一里地,这不就上来了?人情人情,总是要对人有恩。才能积攒下人情的。”说着。又忍不住想起穆夜来,打趣道:“比如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帮你这么多次。你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是不是?”

萧士及的眉头皱得更深,一直没有再说话。

直到两人回了柱国侯府,带着三个孩子吃了晚食,又哄孩子睡了之后,萧士及才拣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边半跪在杜恒霜身前,给她在脚踝上揉着药油,一边悄声对杜恒霜道:“你莫要再提穆夜来好不好?”

杜恒霜坐在妆台前面卸妆,听了萧士及的话。不以为意地道:“怎么啦?为何不能提?”语气中已经完全不带一丝情绪。

萧士及抬头,看着镜子里杜恒霜一张无暇的美颜,苦笑着低声道:“……我也不算什么好人。我知道,我总是利用了她对我的……一片心,可是,我又无以为报。”

杜恒霜顿时大怒。手里一时收不住劲,将一支碧玉发簪生生折断了。她也懒得收拾,索性往妆奁匣子里一扔,回手将萧士及的手从她脚上推开,站起来冷声道:“你无以为报?你送了十万银子。赔上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你还无以为报?!”

萧士及抿了抿唇,本不想跟杜恒霜再吵起来,可是听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又有些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一步,道:“那是还她的救命之恩,你不要搞混了。”

“那除了她的救命之恩,你还有什么要报答她的?”杜恒霜不依不饶地问道。

萧士及走到一旁的紫檀木摇椅上躺下,没有再说话,拿一本书盖在脸上,前后摇晃起来。

杜恒霜看见萧士及这个样子,更是冷笑道:“是了,你刚才说了,是她对你的一片心无以为报。我倒是忘了。”说着,杜恒霜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走到月洞门前,将门拉开,指着门外道:“你出去!你去报答她的一片心。你别在这里尽恶心我。她对你一片心,你无以为报,那是我挡着你们的路了。——你给我出去!”杜恒霜的声音尖利起来,在夜空中回荡,格外清晰。

在外间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值夜的两个大丫鬟知数和知钗忙走出大门,反手把大门关上了,两人不顾夜间还有些寒气,就站在廊庑底下出神,不许下人靠近这边的上房。

这样主子在里面屋里吵架,外面总算是听不见了。

萧士及将书本从自己脸上拿开,瞪着杜恒霜道:“你又发什么疯?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起身向她走过来,伸手道:“快回来!你的脚今儿才崴了,你还不好生将养,这样使力,不怕以后成个小瘸子?——乖,快过来,别闹了啊……”

杜恒霜板起脸,“谁跟你闹?!我跟你说正经的!——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啊……你过来,小心我不客气!”

萧士及在她身前两尺远的地方站定,苦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以后再不提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歪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哼,你就别为自己找借口了。你为了她,又是内疚,又是可惜。她无论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反而是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既然这样,你何必要跟我在一起过日子!这种日子,你过得下去,我还过不下去呢!”杜恒霜说着,一撂帘子,就要一瘸一拐地从月洞门走出去。

萧士及身形闪动,跨了两步,就拉住杜恒霜的胳膊,一手将她带入怀里,一手关上月洞门,转身背靠在月洞门上,将杜恒霜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又带着几分无奈,道:“你就不能好生说话吗?一说这件事,你要发脾气,你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我说了多少遍了,你的脚刚崴了,不能这样用力的。”

杜恒霜背对着萧士及,被他箍在怀里,一动不能动,忙用手推着萧士及箍在她腰上的铁臂,恼道:“你才是不肯好好说话!一说你就动粗!——快放开我!”

萧士及窒了窒。慢慢松开胳膊,看着杜恒霜从他身前一瘸一拐地挣开,转身面对他,面若寒霜地道:“你既然要好生说话,我们今儿就把话说清楚。”顿了顿。又道:“天天吵。你烦了,我也腻了。何必呢?”

萧士及的脸色缓和下来,点头道:“是。你坐下来再说话,你的脚不能用力的。”

杜恒霜瞪了他一眼,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一瘸一拐走到床边坐下来。

萧士及也忙走过来,坐在她边上。

“对于穆夜来,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次说她。”杜恒霜清了清嗓子,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气。她讨厌死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唉,又要说她,你就不能不提她?我对她真没有一点心思。”萧士及叹息道。往后一躺,睡到床上。

杜恒霜见他这幅样子,更增恼怒,拿拳头敲了敲床,“你给我起来!起来说话!”

萧士及只好又坐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带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只胳膊搭上来,想要圈住杜恒霜的肩膀,道:“好好好,我这不是坐起来了嘛……夫人有话就说。为夫这边洗耳恭听!”

竟然还有心情打趣。

杜恒霜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跟这种人怄气,你就算怄死了,他还以为你是吃醋酸死的……

刚才的盛怒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杜恒霜没了想跟他理论的心情,低头闷了一会儿,淡淡地道:“算了,没啥可说的了。无论怎么说都回不到从前,我也不想强求。留得住你我的人,留不住你我的心。”说着,便换了话题,“嫣然的婚事该定了。她年岁不小了,再不给她找婆家,她就真的只能给人去做填房了。”

本来萧士及得封检校荆州刺史的时候,就连五姓七望的旁支都有人来给萧嫣然提亲,当然,萧士及的官儿一没,那些提亲的人就销声匿迹了。本来有一家都说好等萧士及一回来,就要来下聘的,也不再提这件事。前些日子,把萧嫣然的庚帖都送回来了,当然,也把那家子儿子的庚帖取走了。

杜恒霜就对萧士及把萧嫣然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士及一边听着,一边想着杜恒霜刚才说的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之处。想了半天,又想不出别扭在哪里。

等杜恒霜说完话,说口渴的时候,萧士及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捧在手里。

杜恒霜就着他的手喝了,萧士及顺手拿了枕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那样熟极而流的动作,自然而然的默契,让杜恒霜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忙别过头,缩了腿到床上,看自己刚擦了药油的脚踝。

萧士及将杯子放回去,才想起如何回应杜恒霜刚才说的话,就坐到她身后,从后面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心里真没有别人,你别再闹别扭了。——相信我,我这辈子除了你,不会有别的女人。”

杜恒霜没精打采地推开他的手,闷闷地道:“你别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妹妹的婚事吧。”

“你还是不信我?”萧士及不知道该怎样对杜恒霜解释,“我对穆夜来……”

“你不要再说她了。你都说了你对她的一片心,今生无以为报,就表明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她。既然你心里有了她,又何必说你心里只有我呢?你这不是明摆着骗人?”杜恒霜回头看着萧士及,脸上一片清明。

萧士及终于听明白了杜恒霜的意思,真想抚额仰天长叹。——女人女人,不仅会钻牛角尖,还会抠字眼儿……

“霜儿,你听我说,我真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她对我的心,不仅你我知道,全长安城都知道,这你不能否认。”萧士及正色说道。

“我没否认。我不仅没否认,还要成全你们呢……”杜恒霜在心里暗暗说道,只是她的准备还没有做好,不能让萧士及察觉她的意图,所以她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萧士及见杜恒霜没有再暴跳如雷,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很是欣慰地接着道:“但是这只是她对我的心,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你不能因为别人对我的好,就定我的罪。——我对她没想头,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头。我只是……”萧士及挠了挠头,有一丝心虚,“我只是利用了她对我的这份心,有些……内疚罢了。这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在萧士及心里,本来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是穆夜来实在为他付出太多,多到他都不忍心再利用她的地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虽然没有被穆夜来打动,但是对她的心防,确实一日日变浅了。

杜恒霜冷冷地看着萧士及,嗤笑一声道:“那我还得感谢她主动退让?不然的话,你的内疚,总有一日,会转为对她的怜惜,然后又会转为爱恋了?”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萧士及瞪了她一眼,看着杜恒霜一脸不屑的样子,萧士及又有些心软,抓住她的手道:“我从记事开始,就知道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心里有第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就是我心里的女人。这么些年,我确实没有变过。——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你真的没有变?”杜恒霜摇摇头,冷冷地道:“你不过是处在变与不变的十字路口罢了。你有意无意地把我和穆夜来摆在一起进行比较,难道是想择优而录?——萧士及,我跟你说,我杜恒霜从来就不跟别人争!若是有人心爱你,心爱到你觉得比我好的程度,你大可以跟她去过。我杜恒霜绝对不会为了赢得你的心,就同别的女人争宠!这种事,我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萧士及不知道怎么跟杜恒霜解释,她才相信他的真心,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什么时候比较过你们俩?”

“你还说没有比较?你说她比我大度,容忍她当着你的面骂我是‘无知蠢妇’!这些难道还不够?你还要怎样?!”杜恒霜恼道,对萧士及这种矢口否认的行径十分不齿。

萧士及愕然,道:“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外面的公事,怎能跟私事搅在一起?”说着,仔细想了想,向杜恒霜道歉,“她说那些话,确实不应该。我当时没有阻止她,我也有错。你别生气,以后我再不会允许她在你面前出现,惹你生气。”

萧士及想起那一次穆夜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确是没有注意过杜恒霜的反应,因为他的心思完全在琢磨太子和太子妃的用意上头,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话,会对杜恒霜有怎样的影响。

“我知道错了。那时候,我确实是没有为你着想。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萧士及再一次安抚杜恒霜,说完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白道:“不过我本以为,你是明白我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穆夜来无论说什么话,我都没有往心里去过。你这样反复纠缠不放,也不应该。”

萧士及也有些微的失望。他本以为,杜恒霜是跟他心意相通的。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心里想什么,杜恒霜都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杜恒霜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要故意跟他闹?现在想来,好像杜恒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明白他?所以才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

第559章 换人 (5K,含enig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自动忽略了萧士及后面抱怨的话,揉了揉眼睛,往床里面爬去,一边拉了被子盖在身上,一边道:”好了,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再说吧。——明天把嫣然叫来,跟她说说亲事的事。”

萧士及一回头,看见杜恒霜已经身子朝着床里头睡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脱了鞋袜上床,却发现杜恒霜把整个被子都压在她身子底下,根本就没有给萧士及盖的地方。

“你让一让,把被子分我一半。”萧士及叹口气,低声道。

杜恒霜头也不回,越发裹紧了被子,“床脚还有一床被子,是给你的。我脚不舒服,想一个人盖一床被子。”

萧士及一想也对,若是在一个被子里面,晚上睡着了,他不小心踹到杜恒霜的伤脚就不好了。

想了想,萧士及索性抱了被子来到南窗下的长榻上,对杜恒霜道:“我这阵子就睡在这里,等你的脚伤养好了再回来。”

杜恒霜没有做声,沉沉睡去。

第二天,萧嫣然跟着知数进来,给大哥大嫂见礼。

萧士及就对萧嫣然道:“这阵子,大哥不在家,让你受委屈了。婚事迟迟不定,是大哥大嫂的错。”

萧嫣然一听就傻了,忙摆着手道:“大哥快别这样说!大嫂为了嫣然的亲事简直是操碎了心,大哥怎么能说嫣然受委屈呢?嫣然一点都不委屈,一点都不!”很是惶恐不安的样子。

萧士及一窒,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忍不住看了杜恒霜一眼。

杜恒霜没事人一样,笑着对萧嫣然招招手,“嫣然过来,大嫂跟你说句话。”

萧嫣然见杜恒霜没有生她气,才松了一口气,嗔了萧士及一眼。道:“大哥,我要跟大嫂说私房话,你出去吧。”其实她是害羞,不想跟萧士及说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儿。

萧士及一笑,起身道:“那我先去外院看一看。你跟你大嫂好好商议。等中午我回来吃饭的时候再议。”

萧嫣然和杜恒霜一起起身。目送萧士及出去。

等萧士及出去了,两人才又坐下。

杜恒霜看着萧嫣然,有些不忍心。但是再一想。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萧士及的爵位大概也保不住了。毅亲王为了让太子放心,肯定会跟萧士及划清界限,要进一步主动出击打击萧士及,从而让太子对萧士及深信不疑。

这种情况,对萧嫣然的婚事却是有很不好的影响。杜恒霜就决定将萧嫣然的婚事延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