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恭恭敬敬走进来,看见慕容兰舟歪坐在上首,诸素素正坐在旁边给她诊脉。

“皇后娘娘怎么了?”杜恒霜忙上前问道。

诸素素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拿开搭脉的手指,道:“娘娘,就这几天了,您还是多歇着吧。今二的朝贺,大家就朝您的凤椅行礼就行了。您实在是不易走得太远。——孩子随时会出来。”

慕容兰舟还没有说话,她身后就响起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个胖胖的小婴孩从她背后爬过来,攀着她的腿,扶着她站了起来。

“二皇子已经能站起来了!”杜恒霜欣喜地道。

慕容兰舟怜爱地将他抱到怀里,道:“他就是生得胖,不然像他哥哥一样,早就能站了。”

二皇子是永徽一年正月所生,他出生后三个月,慕容兰舟就又被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样频繁的怀孕和生育,在大齐人看来,是有福气的象征,诸素素却知道这样对做母亲的女人并不好。

因为太频繁的怀孕和生育,对女人来说,实在是太损伤身体了。

孩子生得女人老得快一些,就算不用自己带孩子,可是在孕育孩子过程中,母体营养的损失是非常惊人的。

一般生完一个孩子,等一两年再生第二胎最好。

诸素素很是可惜,但是她却不能提出这个建议。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皇宫里面,皇帝的雨露,是绝对的风向标。

他跟谁睡得最多,谁就是皇宫里最受宠,最有权势的女人。

别管你是皇后,还是妃嫔,甚至只是宫女,只要皇帝跟你睡觉的次数最多,你就是当之无愧地老大。

每次想到这一点,诸素素就有汗流浃背之感。她只能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在这个皇帝,也就是当初的毅亲王身上下太多功夫。

若是真的让她攀上了当年的毅亲王,她如今,也是这深宫里头等着皇帝偶尔临幸的一个妃嫔吧……

而在慕容兰舟的绝对优势下,她们这些女人,只能从慕容兰舟手里接点她不要的“雨水”罢了。

“皇后娘娘最近需要静养。”诸素素含蓄地道。

慕容兰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诸素素话里的意思,大概只有慕容兰舟听得出来。

她是在提醒慕容兰舟,不能再带着身孕侍寝了……

但是她能拒绝吗?

永徽帝虽然妃嫔不少,但是他还是最爱来慕容兰舟这里。哪怕她大着肚子怀着孩子,他也要过来跟她说说话,陪她歇息。

而他们一到床上,永徽帝就忍不住要动手动脚,将慕容兰舟“放倒”一次……

好在她已经怀孕了,所以也不用担心会马上再怀上。

慕容兰舟苦笑着道:“本宫知道了,你放心,就这几天了,我会好生静养的。”

诸素素点点头,“娘娘要保重身子。身子是自个儿的,别的东西都是虚的。”一边说,一边收拾药箱。

杜恒霜坐下来跟慕容兰舟闲话两句,就道:“士及单独去见陛下了,娘娘也歇着吧。我跟素素去旁边的偏殿候着他们就行。”

这一次初一,慕容兰舟不会出去接受大家的朝拜。

杜恒霜她们只会等人来齐了,对着慕容兰舟的凤椅行礼参拜,就可以回去了。

两个人便坐到偏殿候着。

杜恒霜道:“初三我们家请吃年酒,你一定要来。封大都督的大夫人想见你一面,想让你给她儿子诊个平安脉。”

第707章 发现 (4K,含see_an仙葩缘+2)

“平安脉?诊什么平安脉?——有病就治病,无病就一边待着去。她以为她是皇后娘娘?要我去给她诊平安脉?”诸素素翻个白眼,很不以为然地道。她对封家一家大小都没好印象,就凭穆夜来那个贱不偻叟的贱人也能在封家混得风生水起,她就正眼都不愿意看他们那一窝魑魅魍魉。

杜恒霜笑,“你越发脾气大了,真是有底气,有骨气了哈……”

“那是!”诸素素挺了挺胸,乜斜着眼睛看着杜恒霜,“霜儿, 你知不知道,我老家那里有句话,说女人都是拿她所有的,换她没有的。而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不需要再委屈自己,拿自己的东西去换别的东西,自然不用鸟那些贱人。你也是,不是我说你,你还怕什么呢?有你这样的本事,还有皇后娘娘的后台,你不得在长安横着走?!”

杜恒霜偏头想了想,笑道:“也对。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挑事。除非他们惹到我头上,我都是能躲就躲。至于封家,封伯爵的正室夫人还是不错的。那封伯爵吗,我只能说,他就是个男人而已。男人该有的毛病,他都有,不能指望太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既不是我们的亲戚,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你管他怎么做人当家呢?是吧?”

“你说得也有理。是啊,我管他们封家闲事呢?——若是我为封大夫人的孩子看诊,也是看在你份上。若是没有你这一层关系,我理都不理。”诸素素拍拍杜恒霜的肩膀,“初三我一定到。你既然这样特特地说了,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啊,是吧?你不会那么滥好人,瞎好心吧?”

杜恒霜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过来请她们,说人都到齐了,让她们一起出去。跟那些贵妇汇合,给慕容兰舟的凤椅行礼朝拜,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一行人朝拜之后,又奉上礼物,就离开皇后的宫殿,去举办筵席的大殿上候着。

杜恒霜和诸素素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听到萧士及和安子常一时半会不会回去,就自己先走了。

回到柱国公府,杜恒霜忙着查看明日的筵席准备。

明天是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萧嫣然刚刚出嫁。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年初二回娘家。自然要准备得妥妥当当。

又因吕家的事。杜恒霜为了给吕家撑腰,对萧嫣然和吕二郎回来拜年的事情更加重视。

因事情准备得齐全,第二天一整天都进展顺利。

萧士及快天亮了才回家,洗了把脸就要在门口迎接妹妹和妹夫回府了。

萧泰及是二哥。他也来了。

不过龙淑芝没有来。

因顺哥儿回家后,就有些拉肚子,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晚上又开始发低热,吓得龙淑芝重金请了不少郎中过来诊脉,没心思去琢磨柱国公府的事情了。

因此萧嫣然的大年初二回娘家过得十分愉快。

就连吕二郎心情都好了许多。

两人中午的时候就离开柱国公府,回吕家去了。

因萧嫣然是新媳妇,第一次过新年,不好在娘家耽搁太久。

他们离开柱国公府之后。萧泰及也告辞而去。

不过他刚走出崇康坊,就看见一个小厮过来,请他去附近的酒楼说话。

“萧二爷,我们主人有请。”那小厮彬彬有礼地道,伸手做了个“请”字。

萧泰及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厮。闻言忙笑道:“大过年的,你们大小姐也有空出来?”

那小厮笑道:“我们家主人最是看重萧二爷。这年嘛,过不过都一样。”说着话,已经将他带到附近的酒楼二楼包间。

萧泰及推开门进去,见一个一身青蓝绸衣的美貌女子坐在窗前,正在自斟自饮。

“见过县主。”萧泰及拱手说道。

那女子回头看他,笑道:“来了?坐吧。”

正是绥元县主齐月仙。

她现在还在守孝阶段,不过马上也快脱孝。

两年前,哦,不,应该是三年前了,她家国被毁,茕茕孑立,无家可归。本来想嫁与萧士及,结果又被萧士及挤兑得要给亡父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她无法出去做客,更无法去纠缠萧士及。她不甘心白白荒废时光,又得了废太子妃崔真真的指点,就盯上了萧士及唯一的嫡亲兄弟萧泰及。

只是没想到,废太子倒台地这么快,居然连崔真真一起,都被杜恒霜这个贱人收拾了。

齐月仙本来从来没有把杜恒霜放在眼里过。

直到两年前夺嫡的那一夜,杜恒霜单人执弓,同时射杀废太子和废太子妃,才让齐月仙警醒过来。她明白,原来自己看走了眼。

这杜恒霜,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现在的新帝和皇后,都可以说是杜恒霜的后台,齐月仙不由得更郁闷了。

本来萧泰及这一边,只是她的一条暗线,她以前没有想过萧泰及能起多少作用。

但是在新帝夺嫡登基之后,齐月仙发现,她只能依靠萧泰及这一条线了。

她的别的举措,已经统统都不起作用了。

就连她名义上的义父南宁亲王齐孝恭,都不愿意再支持跟她杜恒霜和萧士及对着干。

齐月仙心里越发苦闷,跟萧泰及的联系也越来越多。

萧泰及在齐月仙面前坐了下来,笑着道:“县主怎么一个人在饮酒?”

“我这不是找你做伴来了吗?”齐月仙笑了笑,给萧泰及斟了一杯酒。

萧泰及一仰脖喝了,也给齐月仙斟了一杯酒,问道:“县主这个年过得怎样?”

齐月仙不想说自己的事,顾左右而言他,问道:“你大哥那边,这个年是怎么过的?我怎么听说,腊月三十还闹了一出戏?是怎么回事?”

“县主也知道了?”萧泰及有些惊讶,又想到齐月仙的本事,她盯着大哥的府上也有些日子了,想必有些内线。就释然了,把那一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齐月仙听了,手里晃荡着酒杯,看着酒杯里面金黄色的酒水,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你家小子捣鬼。他才多大?真是一肚子坏水……”

“县主过奖了。我儿子不过是机灵聪慧一些而已。他也是个小孩子,转身就被我那好嫂子设了个套,吓得他有些不舒服,在家病着呢。唉,我那大嫂,实在是心眼太小了。简直是睚眦必报。这么小的孩子说个笑话。她也不放过。非要让他好看,唉……”唉声叹气地,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齐月仙的反应。

齐月仙虽然极力忍耐,但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她看杜恒霜不顺眼……

凡是听见别人说杜恒霜不好。她就高兴。

萧泰及跟齐月仙私下里来往也有一阵子了,对齐月仙的秉性也摸得越来越清楚。

“她出身不好,虽然在洛阳许家长大,但是从小当‘拖油瓶’,被欺负狠了,那许绍也没有真心待过她们姐俩。你想想,她妹妹非了多大劲儿,才把许老二那个傻子给套住?”齐月仙轻描淡写地道,嘱咐萧泰及。“好生跟你大哥打好关系,只有让他对你没有戒心,我们才好行事,知道吗?”

萧泰及连连点头,又打趣道:“若是县主能做我嫂嫂。就再好不过了。”

齐月仙一笑,轻抿一口蜜酒,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太上皇的旨意还在那里呢,只等我出了孝,我自有法子做你嫂嫂。”说着很是自得地一笑。

萧泰及的笑容却很勉强。

若是齐月仙执意还是要嫁他大哥,那他跟她合谋,又有什么意义呢?——齐月仙只要进了柱国公的门,转身就能把自己卖了……

从酒楼出来,萧泰及心事重重,就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被人盯梢的踪影。

……

“国公爷,二爷从国公府出去之后,被人带到附近的酒楼。我们的人乔装成跑堂的过去瞧了瞧,见是绥元县主齐月仙在那里跟二爷吃酒。”

萧士及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后头,缓缓点头,问道:“他们说什么没有?”

自从腊月三十的那件事之后,萧士及就觉得不能再对萧泰及一家放任不管了。

他原以为,分了家,并且让萧泰及一家搬了出去,离得远远地就没事了。

结果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是嫡亲兄弟,他要真的把萧泰及完全拒之门外,老死不相往来,外面的人不会说他不好,却会说是杜恒霜的错。——因为萧泰及不敢跟别人说是他这个大哥不理他们了,只会说杜恒霜不贤惠,吹枕头风,离间他们兄弟之情。

为了杜恒霜的名声,萧士及也不能不让萧泰及上门。

但是上门之后,却又搞风搞雨。

萧士及的心更凉了,就开始派人跟着萧泰及,看看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胆子,把手伸到他的国公府里。

结果一跟,就跟出了妖蛾子。

还真有人在背后给萧泰及撑腰!

那人低着头,躬着腰,犹豫半晌,还是道:“……绥元县主说,她快出孝了。出孝之后,太上皇先前那道并嫡的旨意,她还是有法子的。”

“心思倒真不小。”萧士及嗤笑一声,挥手让这人下去,然后自己回了内院,跟杜恒霜说话。

“霜儿,我跟你说件事。”萧士及坐到杜恒霜身边,把他派人跟踪萧泰及的事对杜恒霜一五一十都说了。

杜恒霜一直低头不语,没有出声。

“还有齐月仙,她跟二弟居然过往甚密。两人盘算着,要打我们府里的主意。”萧士及重重叹气,看着杜恒霜的侧脸出神。

杜恒霜嘴角微勾,转头斜身看他,“她既然这样死不放手,你不如收了她算了?——一了百了,不然怎么样呢?”

萧士及苦笑着摇摇头,“你别逗我了。我怎么可能要她?——我只是在想,她既然不罢休,我也不能再等着她出手了,我再还击。那样太被动了。不如,我们主动出手吧。免得这些人闲得,三天两头打我们的主意,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杜恒霜静静地看着萧士及,问道:“你真的想对付齐月仙?”

“自然。其实要依我以前的性子,我早就一刀杀了她了。只不过现在,她是县主,又住在南宁亲王的王府里,我要真把她杀了,担心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趁机对付我的家人就不好了。”

萧士及现在做事,也能考虑方方面面,不再像以前一样,顾头不顾尾。

杜恒霜凝神想了想,道:“你果真这么想,就是我和孩子们的福气了。”顿了顿,又道:“我支持你。这件事,是不能再等他们出招了。凭什么事事都让他们占先?我们就该站着挨打?纵然我们能打回,可是先被打了,到底是吃了亏,我可再也受不了了。”

萧士及莞尔,“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对付她,我们要不要仔细商议一番?”

杜恒霜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跟我商量?你外面的幕僚呢?”

萧士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幕僚啊?那是办大事的。这种小事情,不大好让他们知道。”说完嘿嘿地笑。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你还知道不好意思?那你能怎么办?”

萧士及笑道:“我不是说,要给二弟娶个并嫡的妻子吗?”

“给你二弟娶并嫡之妻?”杜恒霜恍然。那晚腊月三十,龙淑芝借机挑拨她和平哥儿的母子之情,让萧士及怀恨在心,一直说要给二弟两口子一点颜色看看。那时候,萧士及就说,要给萧泰及先娶并嫡之妻,再纳美貌妾室,然后还要让他养个风骚的外室!

“你是说……让齐月仙嫁给你弟弟做并嫡之妻?!”杜恒霜猛地明白过来,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心,“可是她是县主,你就不怕,让你弟弟娶了她,你二弟如虎添翼,更有实力来跟你抗衡?”

萧士及笑着道:“你想,我是做大哥的,当然希望弟弟妹妹都过得好。我帮他娶了绥元县主齐月仙做并嫡的妻子,是帮衬他呢。谁都不能说我对兄弟不好了。而且,当他有了县主做并嫡之妻,他不一定还看得上我的这点子东西。”

第708章 对比 (4K,粉红750、800+)

杜恒霜想了想,县主的丈夫,就是仪宾了,也就比萧士及的正一品要低两个品级,是从二品,跟县主的品级是一样的,和杜恒霜这个正一品的秦国夫人相比,也是要低两级。

这样一来,虽然比他们柱国公府纵然不如,但是对萧泰及这个白身来说,可是鱼跃龙门了。——从没品到从二品,可不就是鱼跃龙门了吗?

况且因为比他们要低两个品级,也不用担心萧泰及有了靠山,转脸会下狠手整他们一家人。

当然也绝了齐月仙的后路。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也莫欺美人的一时落难。美人总是比别的人更有机会东山再起,而且齐月仙名门士族之女,想娶她的人,其实也是很多的。万一她要嫁了更厉害的人家,然后撺掇那家人来跟他们萧家作对,他们真不一定吃得消的。

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人现在都明白了。皇帝和皇后虽然对他们还不错,但是这一辈子还这么长,真的不能保证就能一直恩宠下去。而皇帝翻脸的成本实在太低了,所以他真没有必要一心为臣子考虑。

再说若是有一天,他们的利益跟皇帝的利益对立起来,就是他们要靠自己的时候。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能希望有能力跟他们做对的人越少越好,同时恨他们,跟他们有仇的人也早都被他们收拾了,才能让他们专心做自己的事。

所以让齐月仙嫁给萧泰及并嫡,怎么想都是一招好棋,而且就现在的局面来说,对萧士及的名声还有着莫大的好处。

因齐月仙本来是兰陵萧家的嫡女,还曾经是萧铣的皇太女,正宗的士族门阀之后,配萧泰及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你的算盘打得虽然好,可是那齐月仙会愿意吗?再说太上皇的圣旨,可是将她赐于你做并嫡之妻的。”杜恒霜很是怀疑。不说萧泰及怎么样,就看齐月仙一直以来的目标是萧士及,杜恒霜都不信齐月仙会愿意嫁给萧泰及。

萧士及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谁问她愿不愿意?——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咦?那你想怎样?”杜恒霜奇道,“她不愿意,难道你还能强迫她嫁?”

萧士及冷笑道:“她使手段,让太上皇下旨跟你并嫡的时候,可没问我们愿不愿意,我们为何要问她愿不愿意?”

杜恒霜默然。这番话,她一点都不奇怪。对于萧士及来说,他的心其实是很硬的。你看他对付齐月仙的手段和心机,就知道凡是没有让他动心的女人,他收拾起来都是毫不留情的。

唯有穆夜来。

跟齐月仙一比,杜恒霜越发觉得穆夜来在萧士及心里是不一样,不由得更加难受,脸上自然也带了出来。

萧士及一直留神看着杜恒霜的脸色,很快就发现了她情绪的轻微变动。

“怎么啦?”萧士及连忙问道,“是觉得这样做不妥?”

杜恒霜摇摇头。不管萧士及如何对付齐月仙,杜恒霜都是没有意见的。她有意见的,是他为何对穆夜来是不一样的……

“那你为何不高兴呢?”萧士及又问了一句。

杜恒霜一窒。她没料到萧士及察觉到了,便把头一低,淡淡地道:“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真的没有?”萧士及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仔细查看她的神色,“还说没有。我看得出来……”他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有事要互相商量?今天我跟你商量呢,你怎么能不说话呢?”萧士及又道,缩回手,静静地看着杜恒霜,“有什么话,你就跟我说吧。”

萧士及转而握住杜恒霜的手,另一只手掌在她柔嫩的小手背上轻轻磨蹭,珍而重之。

“我知道你有心事,我……”萧士及本来还想再问,突然他就想到了那一天,安子常给他机会,让他能够听见杜恒霜真正心里话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士及无限感慨。曾几何时,杜恒霜的心事,只对他一个人说。他本来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渐行渐远了呢?

他一度被自己的事弄得无比焦躁,也懒得再去听她的心事。

她也就慢慢把那扇门对他关闭了。

如今他想要再进到那扇门里面去,可是要付出比以前更大的代价、精力、和心思。

不过这都是他该受的。既然他以前做错了,现在弥补过来,只希望还不太晚。

萧士及一瞬间福至心灵,想杜恒霜情绪突然变坏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在乎他的态度?

杜恒霜却看了看萧士及,也在心里踌躇着,要不要跟他再说一次。

可是她实在是不想再提起穆夜来的名字。

杜恒霜反手握住了萧士及的手,还是对他说道:“……我是在想,你对齐月仙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

她说得实在太含蓄了。

萧士及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

一直到第二天的年酒筵席上,他看见封裴敦过来给他敬酒,又说道:“夜来又有了身孕,今年的年酒她不能来了,让我向你道歉。还让你不要责怪你夫人,你夫人虽然没给她送帖子,她也不在意的,更不怪她的。”顿了顿,又道:“夜来是个大度善良的女子,当年她能不计任何得失救了你的性命,就知道她的人品性子了。”这是在提醒萧士及,不要忘了穆夜来对他有救命之恩。

萧士及这时才明白过来,杜恒霜昨晚的情绪变化是怎么回事。

杜恒霜说的“别人”,大概就是穆夜来了。

她在说他对待齐月仙和穆夜来两个人的不一样。

而且不仅杜恒霜是这样想的,穆夜来本人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看穆夜来敢让封裴敦过来传这种话,明晃晃地在他跟前上杜恒霜的眼药,就知道穆夜来自己也认为她在萧士及心里是不一样的……

穆夜来这种姿态着实把萧士及恶心坏了,也把他郁闷坏了,更让他难受坏了。他想到昨夜杜恒霜心里肯定比他更难受,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这么一个表里不一、恶毒装样的人,他当初居然还认为她是个可怜人,对她还生起了几丝怜惜之意,还想着要她过得好了,自己才能过得好!

卧槽!他都想暴粗口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都想回到自己犯蠢的那个时候,将那个犯蠢的自己直接灭掉算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萧士及木着脸,端着酒杯道:“……呃,我们本来也没打算给你小妾送请帖。今儿请年酒,只有正室能出来应酬。你莫要偏听偏信,对我夫人有误会。”

封裴敦也愣了,他竖起耳朵,惊讶地道:“真的吗?你们只请正室?”说着又摇摇头,喃喃地道:“是了,她是二房,确实是……身份不如人,出来应酬是自取其辱。我还是应该想法儿让她并嫡。不然她的孩子就都是庶出,实在是不好看。”

萧士及也愣了,他冰块一般的神情都维持不下去了。微张着唇,长眉轻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穆夜来还真是有本事……

难怪当初能把杜恒霜气得天天跟他闹……

萧士及又想苦笑了,拍了拍封裴敦的肩膀,“封老兄,这样不好吧?你又不是没有嫡子?并嫡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你想想,她爹是被太上皇处斩的。她姐姐……秽乱宫闱,让太上皇蒙羞,在宫里死得不明不白。这样的女子,你确定要让她做你的正室?你要知道,做偏房,无论什么人都使得,就连陛下宫里,也有前朝大将的亲妹妹做他的妃嫔。但是正室不行啊。你们封家会答应么?”

一番话说得封裴敦又踌躇起来。

他在岭南待得时间长,对士庶之分已经不太在意了。

再说岭南土司家里,还是多妻制,几个大老婆并立的情况比比皆是,他也是耳濡目染之下,对并嫡之事看得不如中原的人那么重要。

对于他来说,只要他老丈人不反对,他可以马上把穆夜来并嫡扶正。

当然,萧士及这样一说,他还是想起了那些利害之处,便笑着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你知道这些娘儿们,就知道闹。成日里在家,不是争衣裳首饰,就是争份例私房,烦得死人。”又问萧士及,“听说你还没有妾室,要不要我帮你物色几个绝色女子?哈哈,当然,像你夫人那样的绝色是没有,但是你夫人也年纪大了,再绝色,看这么多年也看腻了,我给你弄几个十一二岁,水灵灵嫩生生的小娘子怎样?养在外头,保管你夫人不知道。”

萧士及又囧了,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这人不好女色。再说我家里穷啊,养不起这么多的女人。”

封裴敦愕然,“你穷?你不是有名的大财主吗?当初我听说,你还送了夜来十万两银子,说是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那件事,简直是萧士及一生的耻辱,封裴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士及恼道:“是啊,就是因为那一次送她十万两银子还债,我就精穷了。我跟你说,我用这十万两银子还她的救命之恩,长安城人人都知道的,你不用见一次就提一次吧?”

封裴敦自己是不差银子的人,不觉得十万两银子就能让萧士及精穷了,他看了看这中堂的摆设,笑道:“柱国公,你不厚道哦。看你这一家上下的用度,怎么可能……”

萧士及一本正经地道:“你家小妾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夫人的陪嫁满长安城都找不到第二个人比她更丰盛的。我们府里,如今都靠她的陪嫁度日呢。你说我有没有那么无耻,用妻子的陪嫁在外面养小老婆?”

封裴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着哈哈道:“哈哈,没关系。柱国公没银子花,有的是人要送你银子,别着急,别着急……”一边说,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别人喝酒去了。

穆夜来的大哥穆大公子如今跟着封裴敦做随从,今日是跟他来柱国公府吃年酒的。

封裴敦跟萧士及说话的时候,穆大公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吃酒,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