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新买的宅子?你哪里来的银子?”穆夜来可是知道,封俭明明是住在南城一个破旧的小屋子里,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样精致小巧的院落?而且还是在西城……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昨儿才给封俭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不由咂舌道:“你就是用我给你的银票买的?你的手脚也真快……”

穆夜来有些悻悻地又看了那宅院一眼。她确实存着心思,打算把封俭那里的消息榨干之后,就把那一千两银票再要回来。她有的是下人,到时候打封俭一顿,他就得乖乖把银票原样奉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转身就把银票给花了!

这个封俭,行事怎地变得滴水不漏了?

穆夜来的眼睛眯了眯,扶着那丫鬟的手进了封俭的院子。

来到正房,封俭让自己的丫鬟上茶,又把她和穆夜来带来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才得意洋洋地道:“二夫人,多谢您的银子。如今我有瓦遮头,还有人服侍,有碗饭吃,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穆夜来撇了撇嘴,道:“废话少说,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封俭笑嘻嘻地又拿出一张纸,道:“二夫人,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你没啥信义。上一次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坑了我一辈子不说,你还不承认,让我沦落至今,我实在是不放心你。所以,你在这里画个押,以后每个月给我二十两银子用度,我不但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还帮你一起解决问题。”

穆夜来听了大怒,将封俭写的东西一把撕碎,站起来道:“你有病啊!诈了我一千两银子不够,还想再要?你当我是什么?银楼吗?”

封俭的这个协议,也是那老头子教他写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吃定穆夜来,她既然害封俭被赶出封家,当然要负责封俭一辈子。

封俭被那老头子说动了,又加上之前听了那老头子的话,已经弄到一千两银子,马上日子就过得不一样了,因此这第二个主意,他也是言听计从。

穆夜来表示反对,也在那老头子的预计当中,也帮封俭演练过要如何对付穆夜来。

封俭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可以不画押,可以不给我银子。不过,我也就无可奉告了。——请吧,好走不送!”竟然把穆夜来昨日对他说的话,原样奉还!

穆夜来气得牙根直痒痒,但是封俭这样频繁要价,不肯松口,穆夜来又担心封裴敦那边真的是大事。如果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以后的损失,可是难以计数的。

想来想去,封俭这边的条件,还是值得她冒险的。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而已,不说她手里握着的几万两银子的私房,就说她现在的月例,已经是一百两银子一个月,说实话,比她上一世在萧士及柱国侯府里的月例要高二十倍……

封裴敦在岭南经营十几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穆夜来深吸一口气,盯着封俭,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是有真的消息,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一边说,一边对封俭伸手,“你再写一份,我画押!”

封俭心头狂喜。有了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他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封俭马上进里屋,重新拿了文房四宝,又写了一份契约,拿出来让穆夜来画押。

穆夜来瞧了瞧,见没有写什么过份的东西,只是说她每个月资助封俭二十两银子。这样的话,纵然以后被封裴敦知道了,也是无碍的。——封裴敦只会认为她在接济他表弟而已,不会想到别处去的。

穆夜来面无表情地画了押,跟封俭两个人一人收起来一份契约,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封俭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堂哥,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穆夜来在这边跟封俭讨价还价的时候,老胡头已经去了杜恒霜的铺子,对候在那里的杜恒霜回报:“……都按东家吩咐的做了。如今已经签字画押。”

第715章 遮掩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1)

穆夜来听了封俭的话,简直脸都气黑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用手指着封俭道:“这也叫消息?也值一千两银子?!——你趁早给我把银子吐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封俭愣了一下,跟着站起来道:“怎么啦?这怎么不算消息?我不说,难道你会知道?”

穆夜来啐了他一口,恨恨地道:“我不用打听就知道老爷在外面有了人,谁要你说这个?——若是你知道那人是谁,外宅在哪里,我还高看你几分!就说一句老爷在外面养外室,就想挣一辈子的银子,你脑子被驴啃了吧?!”

封裴敦不去她那里,在邵氏那里也只点个卯,这十几天每天都往外跑,好几天都夜不归宿,不是外面有人了还是什么?哪里还需要别人说?!

封俭往旁边敏捷地一闪,躲开穆夜来,笑着道:“原来是说这个。这是当然,我要不知道到底是谁,又在什么地方,怎会上门来找你要钱呢,是吧?我有那么蠢吗?”

穆夜来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蠢不蠢,看你能说些什么东西出来。”

封俭哈哈大笑一场,然后走到穆夜来身边,神神秘秘地道:“其实那人,我认识,你也认识,大家是熟人,你不用这样如临大敌好不好?”

“谁?!”穆夜来心里一沉,有了一个隐隐不好的猜想,但又觉得不可能。

穆夜来飞快地睃了封俭一眼。不会吧?那人元红早失,又生过孩子,会把封裴敦迷成这样?再说,论身份,那可是封裴敦的堂弟妹吧……

“你不会告诉我,那女人是你的妻子,梦儿吧?”穆夜来试探着问道。

“啊呸!”封俭大大地照穆夜来脸上啐了一口。

穆夜来心里一喜,拿帕子拭了脸,笑道:“原来不是……”

“她什么时候是我妻子?你不要胡说八道!”封俭义正辞严地道。

原来否认的是这句话?穆夜来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梦儿不过是个婢女,就算跟我睡过又如何?照样是麻雀。变不了凤凰!”封俭冷笑着道,背起双手,看向穆夜来,“不过,她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是,她确实是我大堂哥的外室。”说完便仔细端详穆夜来的脸色,眯起双眼。

穆夜来怔怔地坐回椅子上,难以置信地道:“居然真的是她……”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又摇头表示不信。“封俭。你说大话也要看看对谁。你说别人也就罢了。梦儿?凭什么?!她早被你睡烂了,又怀了孕,生了你的孩子。不管你有没有跟她拜堂,她都是你的女人。也就是说,她事实上是老爷的堂弟妹。试问老爷并不是没有纲常伦理之人,他怎会……跟自己的堂弟妹搭上关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穆夜来死活不肯相信封俭说的话。在她看来,封裴敦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有的是银子,而且一表人才,虽然在样貌上比萧士及稍有不如,但是中年男子。更有男人气概,更会疼人,已经弥补了那些不足。

这样条件好的男人,怎会去养梦儿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封俭听了穆夜来的分辩,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穆夜来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跳动地更加厉害,嘴硬着道:“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封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拿袖子抹了抹眼角,咧着嘴道:“你那都什么道理?我跟你说,你那说的是女人看女人,不是男人看女人。——男人挑女人,又不是挑原配正室,有几个在乎还有没有元红?又有几个在乎是不是生过孩子?总之只要让他睡得舒服,就算是娼妓婊子,男人都能抬回来养做外室。明白了吧?我可是说的实话。你要不信,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去瞧。不过,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去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被我堂哥看见了,他可不想让你们晓得。”

穆夜来眼神闪烁着,低头想了一想,觉得封俭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她的理智和感情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她来说,她一向认为任何男人只要有了自己,就不会再看上别的女人了。她对男人的心思了解得比男人自己还透彻,怎么可能有男人在拥有她之后,再看上别的女人?——她是谁?她是穆夜来!就连杜恒霜那样的绝世美女,都曾经败在她手下,不得不自求下堂以全脸面!

梦儿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和她抢男人!

穆夜来一边想着,一边冷笑道:“好吧,就算是她,那我倒要问你,你可甘心自己的女人被你堂哥强占?那梦儿不是还给你生了孩子吗?孩子呢?”

封俭有些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垂头丧气地道:“孩子没了,生下来没几天就没了。至于梦儿……”他嗤笑一声,耸耸肩膀,“我们俩连饭都没得吃,只好把她卖了。不然我们俩都会饿死。”说着,封俭抬头,看着穆夜来,露齿一笑,“现在可好,我们两人都活过来了。她有了大靠山,我也有大靠山。”

穆夜来被封俭噎得几乎吐血,却也没有再跟他争执,只是道:“把外宅的地址告诉我,我得闲去看一看。”

“你记得要小心。梦儿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是我大堂嫂那样良善的人,你斗得过大堂嫂,却不一定斗得过梦儿。”封俭一边把梦儿的地址写下来,递给穆夜来,一边警告她,“所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别让她晓得了,提前在我大堂哥面前上眼药,就跟你当初似的。”说完乜斜着眼睛看了穆夜来一眼。

穆夜来一看这地址,就在崇康坊不远的一个里坊里,立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扶着腰道:“……我过两天去看一看,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别想着两面卖好,我要知道可不依的。”她担心这件事是封俭跟梦儿一起做局,对封俭的话也没有完全相信。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从封俭那里得来的消息。比从伯爵府得来的多多了,她的一千两银子花得不冤。

封俭笑着送她出去,道:“你放心。她也恨我卖了她,你说,我会不会吃饱了撑的,拿草棍儿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儿?”

穆夜来点点头,“你真的卖了她?卖到哪里去了?”

“万花楼。是一个歌舞坊,她在那里坐女先儿,听说头一次接客,就是我大堂哥。他们俩可真是有缘啊。”封俭一面说。一面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穆夜来却看着封俭的样儿就心烦。挥了挥手道:“好了,以后每个月,我不错日子让人给你送银子过来,你不要去伯爵府找我。有事送信过去,我自会来找你。”

封俭点点头,送了穆夜来出去。

穆夜来走后,老胡头从外面溜了进来,来到封俭的屋子,笑着道:“如何?我的主意不错吧?”

封俭见是这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大喜过望,过来给他行礼。

老胡头捻着胡须道:“别说谢字,给我一百两银子就行。我这人不是白做工的。”

如果老胡头不要银子,封俭还会怀疑他的用心,但是对方开口要了银子,封俭便立刻放下心来,道:“我只剩两百两。给你一百两,剩下一百两我还要吃用,你可不能再要。”

老胡头嗤笑一声,道:“你还能每个月从那位二夫人手里拿二十两银子,当我不知道?”

封俭有些脸红,嘿嘿笑着,亲自去里屋取了一百两银子过来,装在褡裢里,给老胡头送去。

老胡头也不客气,把褡裢搭在肩上,对封俭道:“我家就在那边拐弯第二个门。有事你去找我,我每帮你一次,你给我十两银子,咱们银货两讫,怎样?”

“没问题!没问题!”封俭不住口地答应着,又送老胡头出去。

这边穆夜来离开封俭的屋子,想着拣日不如撞日,就命车夫把车赶到那外宅所在的里坊。

当然,她没有把车停到那外宅附近,而是远远地停在一个小巷子里观望。

到了黄昏时分,她看见封裴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个小厮从巷口走过。

穆夜来忙下了车,扶着丫鬟走到巷口靠墙的地方,探出脑袋往前面看。

她看得清清楚楚,封裴敦将马扔给小厮,自己上前拍了拍大门。——正是封俭告诉她的那个地址的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青色腰甲,蓝色宽腿绸裤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对封裴敦眉开眼笑道:“老爷来了,可把我们姑娘等急了,快来吧,羊肉汤已经滚了好几滚,正等着老爷呢!”

封裴敦哈哈笑着,推开门走进去,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唤着里面那人的名字。

依稀仿佛听来就是“梦儿”两个字。

穆夜来搭着手站在墙边,手里恨恨地抠着墙皮,只听咔哒一声,她刚留了两寸长的指甲都折断了。

果然是有了新人。

穆夜来冷笑着暗道,我看你能乐呵多久。男人养外宅,本就是养个玩意儿,还当自己是男人心坎上的人呢,别做梦了!等我生下孩儿,再来收拾你!

一边想,一边忍了怒气,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回车上。

那丫鬟是穆夜来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让她跟着过来。

见到那情形,那丫鬟也明白了,不由为穆夜来不平,在车上低声道:“二夫人,老爷这样对二夫人,实在是太过份了。二夫人还怀着胎呢,老爷就能丢下二夫人不管,去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寻欢作乐,真是……”

“住嘴!”穆夜来啪地一声,抽了那丫鬟一个耳光,“老爷也是你这贱人能说三道四的?——男人三妻四妾多了去了,不过养个外宅而已,至于竭竭嗷嗷倒了醋缸吗?再说了,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老爷,正好让那女人帮着分分忧,我只感谢她,哪里会怪她?你不要用你的小心思,来揣摩我。我跟你们不同,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外面的花花草草。”

那丫鬟被打得脸颊红肿,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躲在了车里面,不敢再跟穆夜来打照面。

穆夜来一路盘算,想着这件事,她不能出头。封裴敦刚得了梦儿没有多久,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再说,她不能服侍封裴敦,如果没有梦儿,她就不得不把身边的丫鬟送上去。可是她身边的这些丫鬟,她一个都不想抬举,一直装聋作哑。

现在封裴敦在外面有了人,她其实应该高兴才对。

之前她很忐忑不安,是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封裴敦看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现在知道了是梦儿,她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梦儿绝对是上不了台面。

就凭她跟封俭生过一个孩子,她就绝对进不了伯爵府的门。

穆夜来越想越放心,回到伯爵府,马上去给邵氏回话。

来到邵氏的正房,穆夜来灵机一动,特意挑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的机会,对邵氏道:“姐姐,今儿我出去买线,回来的时候,居然让我碰巧看见了大老爷。”

邵氏看了穆夜来一眼,笑道:“是吗?大老爷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穆夜来摇摇头,“大老爷没有看见我。”

“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也不怕生个孩子说话结巴。”邵氏毫不留情地取笑穆夜来。

穆夜来大怒。她最恨别人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笑,可是说笑的是邵氏,不管封裴敦是不是远着嫡妻和嫡子,现在的邵氏,既有身孕,又有身份,不是她能随便挑衅的,只好压下心头的怨气,强笑着道:“姐姐,我是不好意思说啊。大老爷要谁不好,居然跟堂弟妹扯到一起了,这要被二伯母知道了,还得了?”

“堂弟妹?”邵氏十分不解,“不可能吧?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穆夜来窒了窒,低头道:“是,也不能说是堂弟妹,但是她以前是封俭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这一点,是没法遮掩的。”

第716章 挑唆 (4K,粉红1150、1200+)

“对哦,我记得梦儿是有孕在身的,应该已经生了吧?那孩子呢?”邵氏很是好奇地问道。

穆夜来一窒,在心里咬牙切齿:大夫人你搞错重点了吧……

面上笑得都快僵硬了,“……孩子啊,听说没了,生下来没几天就没了。”

邵氏有了三个月身孕,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听了十分同情,点头道:“真是个可怜人。”

穆夜来只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可怜个头啊可怜!她才可怜好不好……

“姐姐,您看,到底怎么办呢?”穆夜来轻声问道,还不死心。

邵氏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老爷既然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误会。我们这样贸贸然去问也不太好。”

“那怎么办?”穆夜来有些着急,“难道就放任不管?”

“咦?老爷的事,我们什么时候能管了?妹妹,你一向最懂规矩的,今儿怎么倒是忘形了?”邵氏笑吟吟地敲打她,“男主外,女主内。既然那女人不在咱们家里,你管谁筋疼呢?——快回去养胎吧。”

“姐姐——!”穆夜来不死心,还想挑唆邵氏上门去闹。

邵氏因穆夜来用了吕家的事做比,反倒因原配嫡妻的身份和生有嫡长子而在封裴敦面前成了劣势。封裴敦事事防着邵氏,只依靠穆夜来。所以邵氏之前斗不过穆夜来,直到她在诸素素的帮助下,再一次成功有孕,才挽回了一点劣势。

邵氏斗不过穆夜来,只是因为封裴敦的心偏了,并不是邵氏没有本事。

穆夜来在封家混得风生水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不是因为她就比别人更聪明。

因此在封裴敦外宅这件事上,邵氏看得比穆夜来清醒。

“你别说了。如今你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不要再出去乱跑,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下不为例。——好了,送你们二夫人回房去。”邵氏淡淡地吩咐道,端茶送客。

穆夜来有些失望地离开了邵氏的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

“二夫人,奴婢觉得,大夫人说得对。”穆夜来的一个贴身婆子悄悄劝道,“爷们儿的事,咱们女人拿不了主意的。既然拿不了主意,索性当不知道就行了。兴许老爷过两天就腻了,自然就不去她那里了。再说。那封俭不是还在二夫人手里吗?随时可以用封俭。让那女人好看……”

穆夜来眉梢跳了跳。心里一动,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便暂时把梦儿的事情放下,专心养胎。等生了孩子再做计较。

……

这边梦儿使出浑身解数,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都服侍得封裴敦舒舒服服。

她是被特意教养过的,而且是针对封裴敦一个人的习惯和脾性教养过,因此在服侍封裴敦这件事上,她做得非常出色。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婢女出身,做小伏低是行家里手,比穆夜来故意的做小伏低要自然,比邵氏的端着架子要小意殷勤。至于封裴敦府上别的侍妾,连穆夜来都比不上,自然也不能跟梦儿比。

封裴敦将梦儿养做外宅,虽然才一个多月,可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不过也仅此而已。他还没有昏头到把梦儿接到伯爵府的意思。

梦儿这一次也很有自知之明。因她上一次跟封俭的时候,就是痴心妄想那些本来不属于她的东西,才落到那般下场。再加上在万花楼的时候,席妈妈也经常指点她,让她想明白很多事情。所以自打封裴敦将她接到这个外宅,她一心想着的,不过是让封裴敦把这宅子送给她,写上她的名字,这样就算以后封裴敦不要她了,她也有瓦遮头,不用再去万花楼迎来送往,做那卖身的勾当。

这一日,封裴敦过来吃了晚食,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跟梦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梦儿手里拿着一件中衣,坐在他旁边低头做着针线。

“你这是做得什么?”封裴敦好奇地问道。

梦儿含笑道:“是给老爷的中衣,等我收好线,老爷可以试穿看看。如果觉得好,在我这里的时候,可以换上,倒是不用带回家去了。”

封裴敦笑着点点头,等梦儿收了线,过来试了试。

用的是天竺棉布,细软干爽,还特别吸汗。

封裴敦在长安住着,最不习惯的就是夏天。

“这中衣不错,多谢你了。”封裴敦笑着道谢。

梦儿整了整他的衣领,道:“不用谢我。这料子是老爷拿过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我拿来的只是布,你拿出来的却已经是衣裳了,我当然要谢你。”封裴敦笑着道,又问她:“你要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梦儿不肯说,抿着唇笑了笑,道:“不用了,老爷这里什么都有,我还要什么呢?”

“真的不要?我许你一样东西,只要你要,我就给你。”封裴敦笑着问道。

梦儿眼珠一转,道:“如果老爷真的想送我样东西,不如把这宅子送我吧。”

“哦?只要宅子?”封裴敦饶有兴味地坐直了身子,“为何?你不想要别的东西吗?比如说,进我封家门,做我的三房夫人?”

梦儿笑了笑,摇头道:“那成什么体统?就算老爷要求,我也不会去的。——就在这里挺好的。我只是担心,老爷以后腻了我,不来这里了,我希望还是能够住在这里,不至于老爷一离开我,我就没了地方住,又要上街乞讨了。”

封裴敦听了十分感动,将梦儿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放心,这间宅子当然是留给你的。除了宅子,我还在银楼给你寄放了一笔银子。等明儿把房契和印鉴一起拿过来给你。以后,就算以后我不来了,你也不用回到那种地方。”

梦儿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十分欢喜,拿了美人捶过来给封裴敦捶着腿,看着他慢慢睡过去。

……

柱国公府里,萧士及在跟手下说话。

“梦儿现在如何?跟封裴敦处得怎样了?”

那人回道:“封伯爵已经决定把房子给梦儿。还给她寄放了一大笔银子在银楼。梦儿下半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萧士及点点头,“要一里一里来。人嘛,都是得陇望蜀的。现在只是满足于房子和银子,等再过些日子,她就不会满足这些东西。我得推她一把。”萧士及想着,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晚上才回来,跟夫人说,我晚上不回来吃晚食。让她带着孩子自吃。”

那人忙出去找人去内院传话。

杜恒霜也刚从外面回来。

老胡头定期给她通报封俭那边的情况。

从老胡头那里。杜恒霜知道。封俭已经跟穆夜来搭上关系,成了穆夜来的耳目,帮她探听梦儿和封裴敦的消息。

不过穆夜来因有孕在身,倒是暂时偃旗息鼓。没有跟梦儿死掐,杜恒霜不免有些失望烦躁。

欧养娘偷偷劝杜恒霜,“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夫人该当谨慎小心些,不要心急才是。”

杜恒霜闷闷地道:“看她又要生孩子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算了,让她生吧。谁知道这一次生出什么东西。”欧养娘轻蔑地道,“封大夫人也有几个月身孕了。人家生的是嫡子,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杜恒霜却是笑了笑。她知道封裴敦这人有些奇怪。别的男人,不管喜不喜欢,都是看重嫡子,但是封裴敦却因吕家的事被穆夜来挑唆着。开始防着正室妻子和嫡子,也不知道这人脑袋是怎么想的。就跟做皇帝的时时防备太子和皇后一样,简直是不反也被他逼反了……

“也是。都是有孩子的人,还是再等等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杜恒霜叹口气。

她想到,穆夜来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本是早产,差一点就生不出来的。但是那时候,杜恒霜不能直接用轩辕弓和灭魄箭杀了穆夜来,所以特别害怕穆夜来跟以前的陈月娇一样,一时看上去是死了,其实又能活过来,怎么死也死不了,不知道活在谁身上,那才是要命了。所以她不敢让穆夜来死,求着诸素素一定要让穆夜来母子平安。

她不能和杀重生成太子妃崔真真的陈月娇一样,能够当胸一箭射死她。而且是正大光明地射死她,不用担心律法和权威。

因为成王败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反而现在束手束脚,只能从封俭那边入手,慢慢谋划。

欧养娘见杜恒霜听了劝,很是高兴,道:“正是呢。咱们先别管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主动挑衅的。”杜恒霜笑着道,便把此事暂时放下。

萧士及出去忙了几天,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居然让他把封裴敦回岭南的事情办了下来。

永徽帝终于点头同意,让封裴敦先回岭南,点齐岭南大都督府的兵马,等候差遣。

封裴敦闻之大喜,专门到柱国公府重谢,和萧士及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酒,席间几次询问萧士及,想知道陛下怎么突然又同意让他回岭南了。

要知道,他已经在长安消磨了两年多的日子了……

萧士及笑道:“陛下此举当然有深意。你先回去,好好拢齐你手里的兵马。过一阵子,恐就派上用场了。”顿了顿,又道:“陛下让你即日启程,马上离京。”

“这么着急?”封裴敦愕然,“难道真的有大事发生?”

“你先回去再说吧。你离开岭南大都督府两年,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样呢,你还是赶快回去,把兵都带好。”萧士及催封裴敦赶快回去。

封裴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有孕在身,一时半会恐怕还走不了啊……”

萧士及眉梢轻轻一跳,暗道,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可算是说了……便含笑道:“你的子嗣不多,她们的身孕还是更重要些,你不如把她们留在长安?等生了孩子之后再回去也不迟。长安的郎中,好歹比岭南强点……”

封裴敦重重地叹口气,点点头,道:“好吧,她们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宜跟着我去岭南。”而且听萧士及的口气,他这一趟回岭南,可不是什么回家的好差使,而是有重任在身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妻子儿女犯险。

“不过你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留在长安,这一路上可有人照顾你?”萧士及故意问道,“你岭南府中可还有妾室?”

封裴敦笑道:“当然有。岭南家中还有十几房妾室,我倒是不愁没人照顾。”不过这一路上嘛……封裴敦摇摇头,还是不想带梦儿走。

因为太危险了,他隐隐觉得,这一趟回去,他有可能会跟人打一仗……

“检校扬州刺史的位置已经被陛下收回去了。楚家的两兄弟被判了流放,也要去岭南,你就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吧。”萧士及淡淡地道,对封裴敦使了个眼神。

封裴敦会意,笑道:“没问题。岭南那地儿我熟,就让他们跟我走吧。”

离开柱国公府,封裴敦过家门而不入,反而先去了崇康坊外头的外宅。

梦儿本已睡下了,听说封裴敦来了,忙披了衣裳起来迎他。

“老爷怎么这么晚还来了?外面都宵禁了。”梦儿笑着帮他宽衣。

封裴敦去洗了澡出来,抱着梦儿躺下,对她道:“明天我就要离开长安,回岭南大都督府了。你自己关紧门户,好生过日子,等我回来。”

梦儿一惊,看着封裴敦,结结巴巴地道:“什么?老爷要走?那……那……梦儿怎么办?”

“你在长安好生过日子啊。”封裴敦不以为然地道。

“那大夫人和二夫人呢?她们跟你一起回去吗?”梦儿躺了下来,琢磨半天问道。

封裴敦闭上眼睛,道:“她们有孕在身,这一次不回去,就在长安待产。”

梦儿心里一喜,想出个主意,轻声道:“你一路上有人照顾吗?不如我陪你回去一趟吧。”顿了顿,又强调,“就算去了岭南,我也不会去你家的,你把我安置在客栈就行。等你办完事,我们再一起回长安,你说好不好?”

第717章 拆穿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2)

梦儿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声音那样柔和,而且这样小心翼翼,完全是为了他着想……

封裴敦一瞬间对梦儿怜惜无比,他笑道:“只要你不嫌弃岭南是化外之地,愿意跟我回去,我自然是愿意的。”路上总得有人照应。他如果不带着梦儿,也得带些婢女和婆子,总是要用人的。

再说梦儿一点都没有想过要进他的门,很是规矩,从不做越雷池一步的事情。她知道他的伯爵府在哪里,但是自从被他养在这所外宅之后,梦儿真是足不出户。说起来,梦儿比穆夜来其实更有士族小娘子的风范。

因梦儿是在他们封家长大的,穆夜来……却是昭穆九姓的后人。

昭穆九姓从安西而来,习俗礼仪本就不能跟中原的士族相提并论。

“好吧,你收拾收拾东西,我明儿过来带你一起离开长安。”封裴敦笑着说道,起身离开外宅,这才回伯爵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