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车门,心里咯噔一声,季棠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裹着被子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听到动静,她抬头看了看岳峰。

她这么平静,岳峰反而有点慌,顿了顿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一边说一边顺手把车里的灯打开。

季棠棠点点头:“有点饿了,也特别累。”

岳峰朝街上张望了一下:“那吃点东西吧,你想吃汤面还是炒菜?”

“我们先谈谈吧。”

岳峰愣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会,上车关好门,转过身去看她:“你想谈什么?”

“你一下车我就醒了,我想了很久你跟我讲的事情,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这个说法让岳峰很意外:“什么两种可能?”

“第一是,你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很荒唐,但是想想也合理,秦家这种大家族,制定出个二十年三十年的计划也不奇怪,我爸爸确实是秦家的人,他和我妈妈结婚是有目的的,我走上这条路都是被设计好的,秦家一直知道我在哪里,干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叹了口气,骂了句“妈的”。

岳峰等着她说下去,她没有立刻继续话题:“给根烟吧。”

季棠棠居然一直继续抽烟,这是岳峰完全没想到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车前屉里掏出烟盒和火机给她,季棠棠的动作特别娴熟,她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微微仰头,吐出一串烟圈。

“但是其实还有第二种可能,也就是说,我的设想依然成立,你是秦家的女婿,为秦家做事。你们合起来编了一个特别合理特别完美的故事来骗我。”

岳峰懵了,下一秒钟他就急了:“那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别急啊,让我说完。”季棠棠又抽了口烟,声音特别平静,“目的呢就是让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你,秦家这么做也有道理,眼线都插到我边上了,掌握起来更方便了是吧。什么时候想下手了,吩咐你一声,你刷这么一下…”

她用手在喉咙边上比划了一下:“我也就完了是吧。”

岳峰无言以对,顿了顿齿缝里迸出两个字:“荒唐!”

“是挺荒唐的,”季棠棠弹了弹烟灰,“那第一种可能性呢,就不荒唐吗?一个做爸爸的,杀了老婆,又要设计女儿,不荒唐吗?两相对比,哪个更荒唐一点?换了是你是我,你是选择怀疑自己的亲爹呢,还是选择怀疑一个…都不怎么熟的人?”

说的很有道理,怀疑的也很有分寸,岳峰看了她很久,开口问她:“所以两相对比,你还是选择相信你爸爸是吧?”

季棠棠摇头,她看着岳峰的眼睛,轻声说了句:“我选择两个都不相信。”

岳峰有点明白过来了:“那你势必要冤枉一个你明白吗?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图什么呢?我这么辛苦忙前忙后,无非是想帮你,最后落这么一个收场,你觉得公平吗?”

季棠棠眼圈红了,她说:“对不起啊岳峰,我也想过这个。但是你也为我想一想,生你养你的人都不能信了,还能信谁呢?”

岳峰心里特难受,他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这样的选择,可能会冤枉朋友,但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保全自己的办法,你知道了秦家的阴谋,也避免了未来我对你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挺好,挺理智的。”

烟蒂烫到了手,季棠棠鼻子一酸,慢慢低下头。

岳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反正吧,没事了就行。我这趟来,本来就是想把秦家的事告诉你的,现在也算功德圆满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打算,我爸杀了我妈,我想为我妈报仇,难道要去杀了我爸吗?突然间就没了方向了,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先歇一阵子吧。”

“准备去哪?”

季棠棠没吭声,岳峰反应过来,自嘲的笑笑:“也对,总不能把要去的地方再告诉我,又暴露行踪了不是?”

季棠棠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啊岳峰,我会记得你的。”

她把被子搡到一边,低头把鞋穿好,跪在车后座上把背包从后面拽出来,然后打开门下车,岳峰一直没有动,看着她背起包向前走,走到几十米外的时候,在一个包子铺边停下来,摊主拿着塑料袋帮她装了几个包子。

岳峰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下车叫她:“棠棠。”

季棠棠愣了一下,岳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过来一下。

季棠棠过来的时候,岳峰从后座底下拽出一个黑皮包来,一边拉开拉链一边问她:“身上还有钱吗?”

“有,还有两三千,不够的话卡里还有。”

“卡里的不能用了。”岳峰抬头看她,“你的银行卡名字也是季棠棠吧?取钱也是有记录的,跟住店登记身份证让秦家找到你一个道理,你的卡不能再用了。”

他拿了两个很厚的信封给她:“我不多给你了,多了你也不要。三万块你应该能撑一阵子,用完了自己得想着挣钱。这钱就当我借你的,你以后要还想跟我见面就还我,不想见的话就帮我捐了,拿着啊。”

季棠棠没伸手接,岳峰帮她拉开背包的拉链,硬塞了进去,塞完了心也空了,感觉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居然无话可说了。

两人就这么在晚饭后忽然热闹起来的人来人往的街上站着,季棠棠忍住眼泪,她觉得挺对不住岳峰的。

她说:“岳峰,我没死的话一定还你。死的话也留遗书托人还你。”

岳峰补充一句:“利息也得还啊。”

季棠棠含着泪笑了一下,岳峰想了想又问她:“我送你一段吧,上午开车随便转道,你出去找车也不方便。我送你出去,找个地你下就行,你想去哪?今晚还在敦煌住吗?”

季棠棠摇头:“我想离开这里,要么你送我出市吧,在国道或者省道放我下来就行,我搭车往西走。”

岳峰点头:“那上车吧。”

——

敦煌市区不算大,很快就到了出市的收费站,收费站的这头那头,简直是两个世界,一边灯火辉煌,另一边是漆黑的314省道,收费站的女警似乎头也不抬,收钱开闸放车,等车开过了,她才抬头看了眼车牌,一边看一边拨手边的电话,拎起话筒说了句:“是那车,刚出去。”

岳峰又往前开了一段,慢慢停下来,前后的车道都黑洞洞的,车皮跟柏油沥青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季棠棠就在这里下车了,岳峰在车上没动,季棠棠走过时,他把车窗摇下来,问她:“这么晚了,这么黑,你一个人搭车,没事吗?”

季棠棠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放心吧,再说了,一般人想放倒我,也挺困难的。”

这话是实话,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眼看着她就快走到车灯照不到的地方,岳峰忽然又叫住她:“棠棠。”

季棠棠走回来,站在距离车子一丈来远的地方:“还有事吗?”

岳峰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下去:“棠棠,我想跟你说,就算你爸爸骗了你,设计了你,你也不要对所有的事所有的人绝望。这一辈子,你总得去相信一些人的,如果你觉得全世界都是敌人,那你就得跟全世界斗,你马上就会垮的。保护自己当然很重要,但是把自己保护到怀疑全世界,你不觉得活着太难受了吗?棠棠,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吧,能开朗一点,试着去交一些朋友,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他们帮的上你的,至少有个小灾小病的,有人照顾你吧?最后我想跟你说…”

说到这,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低头在方向盘上靠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最后我想跟你说,我真没骗你,真的。”

季棠棠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听你的话的。”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刚一转身,眼泪刷的全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特别混帐,她慢慢走出车灯照射的范围,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又不断地同自己说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做是对的。

岳峰跟她不一样,她是家破人亡了,但岳峰有家有业有朋友有牵挂,岳峰帮她就等于是在和秦家作对,秦家人多狠啊,连这种改头换面同床共枕然后痛下杀手的事都做得出来,怎么能把岳峰也牵扯进来呢?她这么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以后可能也遇不到了,这唯一的一个,一定要保护好,好好保护起来。

一定要保护好,季棠棠闭上眼睛,默默又对自己说了一遍,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了,皮肤有点裂,被泪水一浸丝丝的疼,眼前的省道还是黑漆漆的,春假期间,连路上的车都少了,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搭到车了…

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的季棠棠毛骨悚然,一股不祥的预感刹那间攫取了整个心脏,她猛地转过身去。

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巨大的货车停在当地,车射灯一闪一闪的,就在射灯的闪程之内,岳峰的车已经整个被撞翻了。

76第16章

季棠棠骇的魂都飞了一半,拔腿就往回跑,起步差点摔了——她的包太重,骤然跑起来平衡不了,她半道上把包给扔了,跑到岳峰车前面时,腿一软,直接跪地上去了,车里头的灯一明一灭的,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岳峰整个儿翻了个个,头歪在边上一动不动,好在安全带是绑着的,没有出现她设想中的被挤压变形的悲惨情形,季棠棠去掰车门,也不知道是里头锁上了还是被撞坏了,怎么都掰不开,她只好拼命拍车窗,拍着拍着,后方突然灯光亮起,刺的她睁不开眼睛,季棠棠心里咯噔一声,扶着车底座站起身来。

后方是那辆大货车,奇怪,撞到人了,为什么司机不赶紧下来看呢?难道是想肇事逃逸?

货车往后缓缓倒了一段,忽然又往前开了,等季棠棠明白过来它想干什么时,已经迟了——货车的车前杠撞上了岳峰的车屁股,铁皮和地面的刺耳摩擦声,岳峰的车又被往前撞了一下,车子整个在路上横过来了。

季棠棠尖叫:“停车!停车!”

声音沙哑的不像是自己的,不知道货车的司机听到了没有,他在驾驶室里龇着牙朝季棠棠笑了一下,伸手朝她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指头间还夹着烟。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肇事司机的反应,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了:难不成,他是故意撞的?

货车又一次倒车,然后再一次往前开,像是抓到了猎物要戏耍个够的变态,季棠棠想把岳峰的车给推开,实在是推不动,眼睁睁看着货车又要撞过来,眼睛都充血了,只恨自己不能把货车给掀了,极度的愤怒之下,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她向着货车直冲了过去!

货车司机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刹车——季棠棠踩住车前杠跳上了车前盖,几步冲到驾驶室前视车窗,狠狠一拳砸在挡风玻璃上。

手骨摧心裂肺一般的痛,从关节到肘,整个都麻了,挡风玻璃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司机先是下意识往边上一躲,意识到凭她的力量是不可能把车玻璃捣碎之后,又乐得全身发抖,他吸了口烟,向着车窗外季棠棠的脸喷了一口,抬手时,衣袖往下滑了滑,季棠棠看到了熟悉的半截纹身。

她感觉到车子在动了,回头去看,岳峰的车像是被撞瘫的一团废铁,季棠棠的眼泪夺眶而出,想到岳峰今天可能就会这样死在这里,死在眼前,她觉得整颗心都被活生生扯开了,她额头抵住车窗,两只手似乎要抠进玻璃里去,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我要杀了你!”

那个司机还在笑,笑到最后,脸色忽然变了一下。

他看到季棠棠的其中一只眼睛,眼白突然全部变成了红色——那不是普通人眼睛里冒了血丝或者是充血,那是陡然之间,刷的全部变红,几乎分不出瞳仁的颜色。

司机疑心自己是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想去看时,目光忽然被季棠棠身后的东西吸引了——有什么东西正快速从半空中飞过来,不像是夜鸟,也不像是路人扔的物事,那是什么玩意儿?

——

绝望之中,季棠棠听到了铃声,路铃的铃声。

声音起的急促,来势很快,像是尖利的哨声,转瞬间风声已到脑后,季棠棠下意识往后去看,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过去,紧接着撞上挡风玻璃,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无数条裂纹在玻璃平面上快速延展开,然后整面玻璃轰然塌下,季棠棠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司机已经骇叫起来:“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季棠棠也呆了,那是她的铃铛,莲叶形的铃盖紧紧扒住司机的头顶,而另外的古钱撞柱,像是绵软的触手,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异形,一根一根,都延伸到司机的脖颈,然后紧紧卡住,从季棠棠的角度,可以明显地看到司机的脸开始充血,青筋一根一根暴起,还有他的惨叫:“救命,救命…”

伴随着一声难以形容的奇怪声响,像是颈骨的折断,又像是嘭的迸破,司机的头,活生生被从脖子上拽了下来,鲜血从短颈之中井喷而出,喷到驾驶室顶又溅开,季棠棠呆若木鸡,被喷了满脸,失去头颅的身子居然还怪异地四下痉挛,两只手在方向盘上猛打,车子偏了方向,向着路边缓缓撞去,伴随着车身巨震,季棠棠也从车前盖上滚了下来,砰的脑袋撞地,脑子里的所有东西撞成了一片空白。

但是她居然还没晕,眼睛直勾勾地看天,几秒钟后,身体的疼痛排山倒海,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

紧接着,记忆迅速回归,一个个熟识的人物,像是电影里的快进镜头一样在眼前闪现,但奇怪的是,每一个人都像是从哈哈镜里走出来的,要么长要么短要么斜着要么拉宽,先看到叶连成叫她“小夏小夏”,又看到母亲惊恐着压低声音对她说“快走快走”,然后是父亲,拖着沉重的旅行箱诡异地朝她笑,一边笑一边解释“出差几天”,紧接着是苗苗,指头几乎戳到她的脸,质问“你是谁是谁”,然后是岳峰,整个身体扭曲在被撞烂的车里…

最后一个场景让她浑身一个激灵,风冷飕飕的,黑暗中,大货车侧在国道的护栏上,一边的车轮滑稽似的掀起,季棠棠撑着手臂想站起来,骨头软软的没力气,好在滚落的地方离岳峰的车不远,爬了几步也爬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撞的缘故,车门居然松动了,季棠棠拼尽力气把车门拉开,弯着身子从入口爬了进去,车里的光很暗,她擦了把眼泪,又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伸手去拍岳峰的脸,问:“岳峰,你死了吗?”

没有回音,想到只是几分钟之前还在跟他说话,季棠棠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她把头埋在车座里哭,哭着哭着,忽然听到岳峰说话:“这不对吧?”

季棠棠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哭都忘了,腾地就抬起头来,愣愣问了句:“哪不对?”

岳峰没有睁眼,他勉强动了动身子,声音很虚弱:“没有一开口就问人家死了没的吧?”

季棠棠想了一下:“好像是的,一般都是问,你还好吗…”

她说到后来,忽然就痛哭失声,岳峰睁开眼睛看着她,想伸手拍拍她,才发觉右臂卡住了,一动钻心的疼,只好劝她:“别哭了啊,哭的挺丑的。”

季棠棠骂他:“你妹,还嫌我哭的难看!”

她擦擦眼泪,问他:“能动吗?哪撞着了?你试试看动一动。”

岳峰动了一下,随即就痛的直嘘气,顿了顿回答她:“还能动,腿现在没知觉,胳膊卡住了,应该没大事,老子的车怎么着也是陆地巡洋舰,连人都保不住也太睟了点。”

4500是许多国家野外科考队的标准配车,以可靠性极高著称,尤其是在新疆、西藏这类荒无人烟的地方,4500属于政府和部队配车,藏民称之牛头车,季棠棠对车不大懂,但听岳峰把这车叫做陆地巡洋舰,也知道应该不错,她吁了口气:“那我把你弄出来吧?你这样不舒服吧?”

她说话间就要去解岳峰安全带,岳峰急了:“别…别。”

见季棠棠一脸茫然,岳峰真想敲她:“你有急救经验没有?这种情况下你就让我这么待着,别我其实没什么事,让你这一拖一拉搞出事来。”

他这么一说,季棠棠也不敢动了,想想也有道理:她不知道岳峰被撞的怎么样了,万一脑子里撞出个什么来,让她不分青红皂白乱拽一气,爆了血管什么的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想了想问他:“你手机哪呢?我报警吧,打110和120。”

岳峰没吭声,顿了顿问她:“撞我那孙子呢?跑啦?”

季棠棠没吭声,岳峰看出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季棠棠小声说了句:“死了。”

岳峰哦了一声:“他什么破车啊,QQ吧?不对啊,QQ能把我这车给撞翻?”

“货车,大货车。”

岳峰正要说话,季棠棠嗫嚅着嘴唇来了句:“他不是撞死的,是…被我的铃铛弄死的。”

岳峰愣了一下:“你的铃铛?”

季棠棠鼻子一酸,声音都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我来了这,很多事情都不受我控制了…我先报警吧岳峰,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以前不是骨钉杀人吗,铃铛怎么也能杀人了?”

季棠棠眼泪啪嗒啪嗒掉:“不知道啊,我都没拿着它,它自己飞出来的。”

岳峰看她的样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想了想问她:“死的恐怖吗?”

季棠棠点头,努力不去想当时的画面,但是那一幕在眼前,始终挥之不去:“整个头被拽掉了,血喷的整个驾驶室都是…”

岳峰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靠过来点。”

季棠棠朝他身边靠了靠,岳峰伸出还能动的左手,摸了摸她的脸,帮她擦了擦眼泪,说:“丫头,你听好了啊,有几件事,你照我说的做。”

“你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你的铃铛,你的包,在下一辆车来之前,你要离开现场。听懂了吗?你不能打这个电话报警,你没有到过这里,听懂了吗?”

季棠棠含着泪点点头,然后摇头。

“挺精明的丫头,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楞呢?”岳峰无奈,“我是一个人开着车,被后面的车追尾的。翻车之后我就晕了,至于后面的车出了什么事,司机出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懂吗?是后来路过的司机报警的,他到现场的时候,我还晕着,我卡在车里不能动,货车的司机死了,怎么死的不知道,你明白吗?从头到尾,就没你这个人。”

季棠棠大概听懂了:“那你…在这,没事吗?”

“你最好期待我伤的重点,我伤的越重,我的嫌疑就越小,我总不能跑出去杀了那司机又把自己塞回车里…而且棠棠,这事对你只有好处,翻车是大事,待会公安、急救都会过来,估计记者也会来,事情上了新闻,闹的越大越好——秦家原本怀疑我了,事情一闹开,他们就会知道我没跟你在一起,从我身上查你这条路也就断了。总之,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你先走。”

季棠棠轻轻点了点头:“那…你进了医院之后,我再想办法去看你。”

岳峰松了口气:“总算有点良心,我真怕你说,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就此别过,来世结草衔环徐图以报什么的…”

季棠棠扑哧笑出来:“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跟说书似的。”

岳峰也笑:“还有,铃铛的事,你别多想,你就喜欢瞎想,一想多了就容易钻牛角尖。这事先缓缓,以后我帮你想。你那铃铛,还有骨钉…”

说到骨钉,岳峰忽然反应过来,这骨钉应该就是秦守成口中秦家的鬼爪了,可是用鬼爪收集怨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还没想明白,现在这样的情势,就更加说不明白了:“你那铃铛还有骨钉,都先别用了,等咱们汇合之后,再商量这事。”

季棠棠点头:“行。”

她说了之后,还是不想马上就走,就这么在车里待着,直到地面隐隐有了震动——远处似乎是来车了,必须要走了,季棠棠眼神一黯,正想出去,岳峰又叫住她:“棠棠。”

他看着季棠棠的眼睛,轻声说了句:“你勇敢一点,千万别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别怕啊,千万别怕,我在这呢。”

季棠棠不说话了,她愣愣地看着岳峰,岳峰有点窘,刻意避开了季棠棠的目光,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是因为发生了铃铛杀人的事,他怕她又受刺激,还因为现在帮不了她,又要让她一个人躲躲藏藏,她一个女孩子,表面上装的再厉害,到底是会害怕的,他就是想让她明白,这世上没什么可怕的…

岳峰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了,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明:“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后盾明白吗?坚强的后盾。”

季棠棠含着泪笑出来:“我知道,我这后盾多坚强啊,像个烤鸭一样倒吊在这里,撞车之后继续坚强,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可见是皮厚不怕撞…”

岳峰气的差点晕过去,他瞪着季棠棠吼:“你妹的你才烤鸭,你全家都烤鸭…”

后面的话没说完了,季棠棠忽然凑上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很柔,很短,凉凉的,美好的触感,她没有再说什么,很快离开,临走时,把车门给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