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没边,简直比自家的铃铛还荒唐了,诅咒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黑暗时代的传说,季棠棠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那祖上呢?妈妈辈呢?祖母辈呢?”

季棠棠有点恼火,觉得这老头很有些耸人听闻,像是别有居心,她努力压服住内心的不悦:“那我就不知道了,老人们没提过。”

老头像是能窥心,反而笑起来:“你别气,我老头也有七十了,不会说浑话吓唬小姑娘的。要不是看你上道,也不跟你说这么多——诅咒这东西,太高深,我没那本事解,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这命格凶,绝对不是天生的,外头一定有人作怪,就我的了解,这么凶的诅咒,可能来自两种。一是苗疆的蛊,二是南洋的降头,尤其是黑苗的蛊术,那是能祸及三代的。我教你个巧儿,你晚上阴时,夜半十二点,对着镜子扒拉开你下眼皮,看看眼球下半边的眼白部分,如果有黑点,从镜子的眼球里又看不到你自己,那是中降头了。如果下眼白竖一条黑线,那就是中了蛊。不管你中的那种,我都解不了,但你自己得清楚,别哪天被人整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季棠棠愣愣的,风吹过来,饶是穿的多,还是全身上下都凉透了,那老头说完了就真完了,也不跟她啰嗦,打了个呵欠,饭盆里的钱钞往怀里那么一揣,垫布捡起来,居然就这么大喇喇走了,季棠棠就那么呆呆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郑仁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记,她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

郑仁满脸的沮丧,举了举手里两张盖了戳的票:“不行了,混不进去,说是最近查的紧,不能放水。”

季棠棠忽然就对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性质,先前怀了无数憧憬的九寨美景忽然就成了灰扑扑的山石堆砌和水塘罗列,她对郑仁说:“不想看了,回去吧。”

郑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跟女人打的交道多,对女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和主意转换很有些习以为常,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最有效,他把门票展示给季棠棠看,手指点了点票价的数字:“票不能退的。”

五星级的景区,门票加上环保车票,的确也不是个小数字,季棠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郑仁坐上了景区的环保车,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淡季,车上只稀稀落落几个人,第一站是熊猫海,下了两个人,郑仁原本是想下的,看季棠棠头抵着车窗在想什么,正想喊她,忽然从车窗模糊的映像中,发现她是在哭的。

郑仁吓了一跳,登时就不敢叫她了,板板正正坐在她边上,感觉坐的局促,手和脚放的都不是地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她了,就这样在车上晃晃悠悠,又过了两个中间景点的停靠站,末了司机赶人了:“终点站,镜海,下车了啊。”

郑仁装着没注意到季棠棠的表情,很是“兴奋”地招呼她下车,一下车就看到远处围了不少人,一个赤脚穿白色纱裙的美女正在摄片,郑仁猜到应该是阎老七他们:他们进沟进的早,算算时间也确实该拍到镜海这一站了。

季棠棠也注意到了:“那就是阎老七他们吧?”

难得终于开了个话头,郑仁赶紧接上:“是啊,要不要过去看看?记着那张脸,以后见着了,记得躲开。”

季棠棠笑了笑,说了句:“我还真挺想看看阎老七长什么样的。”

郑仁吁了口气,带着季棠棠凑到跟前,摄片的区域是一块,旁边搭起个大的帐篷,虽然只包三面,但是因为有自带的发电机,伴随着隆隆的机器声响,帐篷里居然是在打热风的,里头有两张大的帆布椅子,阎老七坐了一张,另一个浓妆艳抹裹了军大衣的模特坐另一张,帐篷后头停了辆商务车,估计重的设备什么的都是车子拉上来的,几个五大三粗保镖模样的有踱步的,也有凑在一起抽烟聊天的,其它工作人员都在摄片那一块,打反光板的、控机的、化妆的、还有抱着羽绒服在边上焦急等待的助理,要说这模特,敬业是真敬业,这么冷的天,穿那么薄的纱裙,对着镜头或笑靥如花或烟视媚行,一点都不带因冻失态的。

郑仁指阎老七给她看,声音压的很低:“那就是,一般车子是不能进景区的,估计打点的到位。据说现在开始做正当生意,要洗白,但是前头道上得罪的人又不少,所以每趟出来,保镖那都五个八个的配,亏得没让峰子进来,撞上了绝壁打残了。”

季棠棠嗯了一声,对着阎老七细看,阎老七这个人,长的还真是恶形恶相,眼白奇多,三角眼,属于相术里极不推崇的蜂目,脖颈偏短,脑部却耸起,又是摯鸟顶的形,确实也不是个善茬,郑仁觑着季棠棠没在意,赶紧掏出手机给岳峰发了条短信:“你女朋友有点不对劲啊。”

短信过去不到五秒钟,岳峰电话就过来了,郑仁怕季棠棠听到,眼神朝她示意要离开一下。

季棠棠点点头,又回头去看阎老七,他估计待着有些烦了,陪女人这种事,到底不如玩女人来的有兴致——几个呵欠打过,顺手拿过边上的报纸展开了看,从季棠棠的角度,可以看到正面的报纸名称《南城快报》,满版的汉字,藏区是卖不动的,而且从名称就看出大概只是在湘黔滇等南边的城市有市场,季棠棠撇撇嘴,正准备把目光移开…

一阵风吹来,报纸最外头的一页往外掀了掀,露出内页的社会版面,只是一两秒的功夫,又盖了回去。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夏城的照片,还有那个打在照片上的鲜血淋漓字体的标题。

季棠棠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嗓子里突然干的厉害,她推开挡在身前的看热闹的人,慢慢向着阎老七走了过去。

周围好像突然就安静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的腿有些发软,但还是一步步踩到实地,她穿过摄片的场地,控机的长头发男人愤怒地向她呵斥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两片快速开合的嘴唇,和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慢慢的,所有人都发觉出她的异样了,每个人都在看她了,阎老七也发觉了,他警觉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面色惨白越走越近的季棠棠,旁边的几个保镖互对了一下眼色,向这里走近了两步,其中一个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凸起物上。

这些人的紧张或是异样,季棠棠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份灰扑扑颜色的报纸上,颤抖着伸手去抽的时候,阎老七的保镖紧张极了,有两个几乎马上就要扑过来,却被阎老七的眼色逼退了。

阎老七毕竟历的事多,遇乱也稳的多,他虽然对季棠棠的举止很奇怪,但直觉一切都不是冲着他来的——季棠棠拿报纸的时候,他甚至很配合。

季棠棠慢慢摊开了报纸。

99第9章

眼前的铅字像是带着雾气,有时候模糊,有时候又扭曲的怪异,一个一个字读下来,每个字都认识,但是一整篇看完,居然理解不了文章的意思,再想看一遍,文字又突然陌生起来,像是从未认识过——季棠棠慌了,她抬头四下看看,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阎老七:“不好意思,你帮我看看,这说的什么?”

阎老七皱了皱眉头,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这女孩在拿他开涮,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他扫了扫那篇报道:“就是凶杀案嘛,死了个酒吧老板,因为死者生前私生活比较复杂,所以怀疑是情杀怨气撞铃。”

季棠棠哦了一声,但接下来问出的话让人觉得她根本没听懂阎老七的话:“人死了吗?是真死了吗?还是乱写的?”

阎老七没兴趣了,觉得她可能真的是脑子有问题:“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写的。”

他冲着边上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有一个人过来想把季棠棠给拉开,手刚碰到她身子,季棠棠整个人忽然就瘫了,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双膝一软,直接晕过去了。那个保镖吓了一跳,像是要撇清责任,赶紧说了句:“是不是生病了啊,碰都没碰她呢。”

不远处打电话的郑仁也感觉到这边有点不对劲了,伸头往这个方向随意那么一瞅,忽然发觉不见了季棠棠,疑惑地往这边走了两三步,远远那么一看,头皮都麻了,也顾不上岳峰在那头连连追问,电话往兜里一揣,拼命扒拉开人挤过来,一边挤一边大叫:“不好意思,让让啊,我朋友,是我朋友。”

围在前面看热闹的几个游客给他让道,还有人问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啊,你看脸上都没血色的。”

郑仁顾不上回答,赶紧把季棠棠从地上扶起来,一时间束手无策,有人在旁边支招:“掐人中掐人中。”

郑仁胡乱在季棠棠上唇掐了几下,也不知道是真奏了效还是季棠棠本来就没晕的太死,她慢慢又睁眼了,郑仁吁了口气,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棠棠,是不是有高反啊,那咱赶紧回去吧…”

季棠棠呆呆地看郑仁,这张脸也好像成了报纸上的铅字,明明熟悉,但忽然间就陌生的不敢认了,她害怕起来,慌乱地朝四面看了看,一说话就带了哭音:“岳峰呢?”

这话一出,旁人倒还了了,只有边上正坐回椅子里点烟的阎老七,闻言动作猛地一僵,再然后伸手就掐灭了冒着火星的烟头,上眼皮慢慢掀起来,阴鸷的目光锥子一样,先看季棠棠,然后转向郑仁。

猛然和阎老七的目光撞上,郑仁险些吓尿了,他结结巴巴妄图把水给搅混了:“棠棠…岳…岳雷锋他不在这…”

话还没完呢,忽然肩膀上一沉,阎老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俯子拍拍他肩膀,拍一下,郑仁觉得自己的身子就矮三分,再拍一下,又矮三分,阎老七意味深长地笑,伸手递过来一根烟,又啪的打开手中精致的银质打火机:“岳峰这名字听着熟啊,像是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郑仁还想打马虎眼儿:“不是,这位老板你听错了,他不叫岳峰,叫岳雷…”

话才到一半,掌心一痛,猛地缩手,才发现阎老七打火机的火苗是在他手心上走着烤的,郑仁骇的汗都出来了,阎老七还是笑眯眯的,和颜悦色说了句:“兄弟,你自己傻,可别当别人都是瓜。”

郑仁脸色一白,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遮掩的太拙劣,反而让精明的阎老七嗅出不对来了,阎老七指着季棠棠问郑仁:“这是岳峰什么人?”

郑仁不吭声,阎老七替他答了:“是女朋友吧,岳峰的艳福倒是一向不浅的,姓沈那娘么之后,就没闲过吧?”

末了拍拍郑仁的肩膀:“你去跟岳峰说,我请这姑娘喝杯茶。他要是有兴趣呢,就一起来,要是没种不敢来呢,这姑娘我就带走,权当填雁子的缺了,一个换一个,我也不吃亏。”

说完朝边上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人过来架着季棠棠起来,季棠棠大致是知道形势不对了,但是脑子乱哄哄的,又理不清楚不对在哪里,腿软软的没力气,也不想反抗,任由两个人把她架到帐篷后头的商务车里,趴在车座上一动不动,外头似乎是动静很大,摄片也不摄了,帐篷道具通通收起来,有些眼神活络的游客好像知道不对劲了,但是看阎老七一群人有钱有势的模样,也不敢管,只是互相交头接耳着走远,郑仁一个人站当地,眼睁睁看一群人都上了车,半晌才想起来要去给岳峰打电话,抖抖索索从兜里取出手机一看,居然还在联通状态,凑到耳边,能听到那边岳峰还在,只是一直沉默着,让人心里发慌。

郑仁试探性的问了句:“峰子?”

岳峰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

上车之后,阎老七一直在打量季棠棠,自从开始洗白之后,阎老七黑白两道通吃,做事情愈发小心,早不是原先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流氓头子可以比拟,季棠棠这个人,从一开始言行就透着古怪,被强行带上车之后,她也完全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的神情,像是完全当他们是透明的——这一点让阎老七心里有点捉摸不透。

他试着跟她讲两句话,但是季棠棠根本不吭声,阎老七又让人把那份报纸拿过来给他看,无非就是古城凶杀的报道,实在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分尸的手段或许有些残忍,但阎老七听多见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得,他猜想季棠棠可能认识这酒吧老板,到底是小女生,听到死啊杀的就吓懵了。

岳峰是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到的,事情过去有几个年头了,阎老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那么气了,但是真正见到这个人,埋在心里的那团火还是噌的一下焰头又窜起老高——当初这件事情,阎老七是始终觉得窝囊和憋屈的,他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被岳峰给撂倒了,女人丢了不说,鼻梁骨也被打断,后头几次手术,还是留了个畸形的鼻梁,忍气吞声收下那一万块钱,是因为当初岳峰朋友托朋友有不少人来说和,其中有几个还是他阎老七要上巴着的,权衡再三,先吞下这口气,卖个好,拿个钱,放个话,显得他阎老七大量,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么?总有算总账的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阎老七眯着眼睛看着走近的岳峰,他和急急迎上来的郑仁说了几句话,就越过郑仁直接过来,向着阎老七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看季棠棠:“棠棠?”

季棠棠愣了一下,手撑着座位爬起来,岳峰看她身上没有伤,知道阎老七没有为难她,暗地里松了口气,伸手给她:“来,棠棠,先下车。”

季棠棠点点头,伸手给岳峰,正想下车,坐在外座的阎老七腿一伸,直接就把季棠棠下车的路给挡住了。

岳峰笑了笑,他心里也猜到事情没这么容易:“七爷,咱们之间的事,就别牵扯不相干的人了吧,棠棠是我之后才认识的,她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你为难她,有些不地道吧?”

阎老七笑了笑,他指指自己畸形的鼻梁:“岳峰,依着我以前的脾气,不废掉你一条胳膊是不会罢休的,不过你运气好,我这两年做生意,信佛,知道人要结善缘,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岳峰知道阎老七的脾气,接下来多半还有下文,也就沉默着不说话,果然,阎老七话锋一转:“不过,就这么放你走了,我又不甘心,毕竟我姓阎的不是菩萨。再说了,今儿是你自己破的戒,你不出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偏偏又出现了——当我以前说过的话是放屁是吗?”

终于撕破脸皮,岳峰反而觉得轻松:“七爷,给个准话吧,你要什么?”

阎老七冷笑一声,伸手往后一摊,边上的保镖递了把尖利的水果刀在他手上,阎老七一手握了刀把,另一手的指腹在刀刃上磨了磨:“岳峰,当初你托人私了,我只要了一万块钱,你没觉得少了点吗?别说我丢了个女人,就这几趟整容的钱,海了去了,要你十万都不过分——我为什么只要一万啊,那是头款,尾款我还惦记着收呢,要你断根手指头,不过分吧?”

岳峰没吭声,整件事结合起来看,阎老七的要求的确不过分,但是断个手指头不是断根头发那么简单,不到走投无路,是绝不能照做的,他努力拖延时间:“七爷,你的要求好商量,不过,能让棠棠和我朋友先走吗?”

阎老七看着岳峰,意味深长的笑:“可以。”

他放下腿,季棠棠吁了口气,握着岳峰的手下车,一条腿刚迈到车子下面,颈后突然刺痛,阎老七阴恻恻的声音响在耳边:“小妹妹别动啊,不然我这手一抖,针筒摁下去,事情就不好说了。”

岳峰暴怒:“阎老七!”

阎老七笑起来:“岳峰你别吼啊,我胆子小,万一被你吓的手抖,出事了可不赖我啊。”

季棠棠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颈部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但是针尖细长的凉意,还是一丝丝渗到了周围的血液里,岳峰咬牙:“里头装的什么?”

阎老七轻描淡写:“也没什么,海洛因。本来也不想出这招的,不过你小子太滑头了,先把女人给支走,再给我玩阴的,我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你真心老实呢,现在就下手切,我这针筒也不会往下摁——这东西不便宜,不是逼急了,我不想破费。”

岳峰咬牙,今天这事,看来不见血是善终不了了,眼下只能顺着阎老七的意,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松开握着季棠棠的手:“刀子给我。”

阎老七把刀子递了过去,岳峰接过来,深深吸一口气,左手张开抵住车门,刀尖插到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季棠棠惊的嘴唇都白了,大叫:“岳峰!”

岳峰朝她笑了笑:“棠棠,闭上眼睛别看啊。”

阎老七手上加重了力道,语气中透着威胁的意味:“小妹妹,别乱动啊,他不见血,你这里就得要命了。你不怕死吗?”

季棠棠眼眶一红,她看着岳峰说:“我真不怕死。”

说着,头突然往边上一偏,右肘往上狠狠撞了一记,阎老七猝不及防,手里针管的头拔出了大半,胸口一阵闷痛,整个人往后跌在车座上,季棠棠随即就扑了上来,一手扼住他脖子,另一手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针筒,反手刺进了他的脖颈里。

两相处境的转换,只在分秒之间,边上的保镖慢了一步,掏枪抵住她脑袋的时候,阎老七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阎老七也知道自己先前是看走眼了,他尽量把脖子往后仰:“小妹妹,你冷静点,你头上也有枪指着,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同时收手好不好?”

季棠棠没有回答,她的手颤抖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想把阎老七给杀了。

阎老七死了,就不会再为难岳峰了,她得为岳峰做一点事情。

阎老七不是傻子,他被季棠棠眼睛里忽然出现的近乎疯狂的森然杀意给吓住了,慌乱之下,目光和岳峰相碰,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岳峰!她是不是疯了?你把她拉开!”

岳峰屏住气,冲着拿枪的保镖摇摇头,慢慢靠近季棠棠,问她:“棠棠,你干什么?”

季棠棠回头看岳峰,眼睛里忽然涌上泪,她说:“岳峰,我帮你把他杀了吧。”

岳峰被她的回答给吓住了,半晌稳住神,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拿针管的手:“棠棠你别乱来,你听我的,不要做错事。”

季棠棠倒是听他的,岳峰把她的手拿开,她倒也顺从了,阎老七看着她手离开针筒,噌的一下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拔出针筒,也不管这一管是不是价值昂贵了,狠狠扔在了车座底下。

岳峰把季棠棠拉下车子,手心里都出汗了,他回头看阎老七:“七爷,这事到此为止行么,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进沟之前,我怕出事,吩咐朋友报了警,我猜公安也快到了,到时候在这看到又是枪又是毒品的,不好收场。”

阎老七恨的牙痒痒,不过掂量一下轻重,也知道走为上策:“你小子狠,下次再让我见着,岳峰,你他妈等着千刀万剐吧!”

话还没说完呢,眼前突然一花,季棠棠又扑上来了,阎老七真心没料到她这么不知死,被她摁住头抵在椅背上,这才发觉季棠棠的手力大的惊人,她那么一摁住自己的头,真跟九阴白骨爪似的,整个脑袋似乎都在咯咯作响了,季棠棠沙哑着嗓子大叫:“你现在给我发誓,你这辈子都不能找岳峰麻烦,你看到他就得绕道走,你给我发誓!”

100第10章

岳峰问她:“为什么呢,咱们不是一直很好吗,又没吵架怨气撞铃。”

季棠棠没吭声,她绕过岳峰进了房间,把收好的背包压实,最后拉链收口,房间里很静,拉链拉上的声音刺耳而又熟悉——像极了原先无数次的收拾启程,季棠棠忽然感到踏实,其实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吧?

她对岳峰说:“岳峰,其实咱们俩都走错路了,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两个人忽然一起跑偏了,才错到一起来,到底也错不了很久的,咱们各自回去吧。”

岳峰盯着她:“你在景区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棠棠轻声回了句:“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突然想明白了。”

她要真是又哭又闹,反而好办了,岳峰怕的就是她这种平平淡淡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他尽量说的平静:“棠棠,你现在心情不好,这事咱明儿再商量行吗?大家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别冲动做决定。”

他说着就转身回房,才刚走到门口,季棠棠一句话就把他定住了。

她说:“岳峰,我跟你说分手,不是跟你商量,我只是走之前,告诉你一声。”

她弯子背包,有一段日子没背包了,肩膀被包的重量勒的生疼,她走到岳峰身边,不敢看岳峰的眼睛,低头去握他的手,眼泪滴到岳峰手背上,烫的灼人,岳峰的手颤抖了一下,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季棠棠说:“岳峰,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也不用多向你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能认识你,跟你度过一起的日子,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时候,真的。”

“我希望你明白,但凡我能没有负担地去喜欢你,除非你不要我,我是一定不会先放手的。我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了,真的。”

岳峰的眼前蒙上一层泪雾,问她:“真的这么糟?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季棠棠没回答,她抬起头看岳峰,看着看着眼泪又下来了,说:“岳峰,你以后少喝酒,少抽烟,交一个漂亮听话的正常的女朋友,也别把我全忘了,背着她的时候,偶尔想想我,我会高兴的。”

岳峰伸手抹了抹眼睛,忽然笑起来:“我早说了你煽情煽的厉害,靠,说的老子都要哭了…”

说到后来,声音有点哽,没说下去了。

季棠棠松开手,说了句:“那我走了啊。”

岳峰心里一沉,他想起和季棠棠认识以来,她总是偷偷的不告而别,但或是阴差阳错或是缘分使然,两人总是能再聚到一起,这一次,她这么坦然的告别离开,会不会真的就相见无期了?

季棠棠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了,说:“岳峰,跟我照张相吧。”

岳峰没动,季棠棠知道手机在他兜里,伸手掏出来,调到自拍模式,自己站到岳峰面前举着对焦,她个子没岳峰高,屏幕呈现的画面是仰角,总有点怪怪的,岳峰把手机接过来,示意季棠棠靠近点,对好焦,看着两个人依偎的画面,忽然就舍不得摁下照相键了,总想把时间拖的长点,再长点。

岳峰说:“你能笑好看点吗,难得跟我拍张照,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季棠棠瞥了他一眼:“你不要嫌弃我照的不好看,岳峰,你以后就明白了,想找个跟我一样好看的,也是挺不容易的。”

岳峰失笑:“脸皮还挺厚。”

顿了顿吩咐她:“我一只手不好操作,我举着,你去摁。”

季棠棠嗯了一声,伸手去触键,指尖将触未触,忽然有电话进来了,拍照的页面跳掉,切换出来电显示。

秦苗。

季棠棠缩回了手,有点发怔,又有点自嘲,她对岳峰说:“接电话吧,三更半夜的,没准有急事呢。”

说完了觉得再待着好像也挺傻的,慢慢转身离开,下楼的时候,还听到铃声一直在响,打开楼下大门的时候,夜晚的寒风迎面扑来,几乎是与否同时,铃声止歇,她听到岳峰接电话的声音:“喂?”

冥冥之中,一定是有老天在捉弄她,为什么苗苗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了呢?

下台阶的时候,她忽然又想通了,觉得苗苗的电话,来的太适合了。

或许她跟岳峰,真的只是彼此的一段插曲,岳峰的命定之人,一直都是苗苗,现在,岳峰只是又回到了正确的路上,像是开车开岔了那么一小段。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电影,岳峰的女主应该一直都是苗苗,她只是影片中间的一两个镜头或者片段,苗苗的电话,像是一个提示的标志,又像是一个界标,昭示着从此刻开始,每个人又回到了该走的路上。

岳峰和她,都各归各位了。

季棠棠用了好大一会,眼睛才适应了黑暗,面前是一条黑魆魆的幽长小道,像极了祸福未卜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季棠棠深深吁了一口气,把面罩拉到鼻子以上,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大步向外走过去。

既然重新回到孤身上路的状态,有很多现实的因素就必须考虑,比如夜半的安全、打算、可行性以及…

下一站。

季棠棠决定去古城,不管怎么样,送叶连成最后一程。

她在彭村外围的省道上等了好久,几乎没有走夜车的司机,想搭顺风车很困难,好在季棠棠不是特别在意,她满怀心事地坐在路边上,把背包竖在迎风的一面挡风,看到车子就赶紧起来招手,一般来说,单身的女性搭车比男人要容易许多,而且季棠棠也打定主意,上车之后,甭管司机要不要,尽量给车资,会看眼色行事的话,司机也喜欢,会帮着介绍搭下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