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业嘿嘿嘿笑起来,神情又是扭曲又是诡异,看的秦守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你不是问我一大早的想什么吗?我就想着怎么样对付这小子呢,骨头这么硬,那么着打都敢骂我,他是没尝着什么叫真痛,我得好好教教他。”

秦守成心头瘆的慌:“那你…想到了吗?”

“哪用得着费劲想啊,法子太多了,中国老前辈出了多少能人啊,吕雉你知道吗,她怎么对付戚夫人的?砍了四肢扔在粪坑里泡着啊,岳峰不是骄傲吗,不是觉着自己挺帅的么,我就让他比这世上最脏的还脏;他不是总觉得自己挺男人的吗,我让他当不成男人怎么样?我找人他怎么样?这种人骨头硬、不怕死,没关系,那就折他的精神,精神一折,自己看自己都想吐,整个人也就垮的跟一摊死肉没什么两样了。跟我犟,他犟的起吗?我有的是法子对付。”

秦守成打了个寒噤,他觉得秦守业整个人都已经走到了精神变态的疯狂边缘了。

天亮起来,楼上楼下陆续开始有人起,人声一多,秦守成和秦守业这边的话题就不好进行了,秦守成干咳了两声,寻个借口下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秦政上来了。

秦政算是秦守业的心腹,当时在古城,秦守业就是让他带的枪,秦守成冲秦政点了点头,拐下去的时候,忽然多了个心眼,侧在楼梯下面听他们说话。

“大伯,那头给回复了,说是可以提供,但要这个数。”

秦守成看不到秦政比划的数字,但想来是可以接受的,因为秦守业几乎没提价钱:“管用吗?”

“说是毒性杀神经的,每一针加大剂量,一针下去大面积肌肉萎缩,肌力就算达不到0级完全瘫痪,也不离十,恢复不了的。”

“什么时候送到?”

“中午之前,他们也需要时间,说是可以先配三针,接下来还要的话,再议。”

“送到之后,先给他打一针。就打折了的那条腿,我要叫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腿是怎么废下去的,我改主意了,我不要他断腿,我叫他一辈子拖着一条废腿,天天看。”

——

秦守成走到一层右首边尽头的那间工具房门口时,一颗心还为刚才所听到的狂跳不已,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下神来,这间屋子没窗户,秦守成拧了拧门把手,确认开不了之后,去到旁边的客房门口敲门。

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秦彪:“二叔,这么早啊?”

秦守成朝隔壁那扇门努了努嘴:“钥匙,我进去看看。”

秦彪汲拉着拖鞋,踢踏踢踏走回去从枕头下摸了把钥匙出来交给他:“都打成那样了,跑不了的。”

秦守成心里有气:“跑是跑不了,万一死了呢?你大伯不叫他死,留着他就是有用,你以为让你看人只是为了防他跑?猪脑子!”

秦彪让他这么一说,心里头也不安起来,原地僵了两秒,抬头看到秦守成已经开门进去了,赶紧三两步也跟过来。

工具房里堆着不少木料家什,加上没窗,光线暗的很,秦守成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揿开,幽黄色的灯光笼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木头边角料、旧纱窗网、不用的落满了灰的折叠椅子,干涸的发黑的血迹…

岳峰靠在墙角,头垂着,听到动静,身子微微动了动,他左半边脸上全是血,已经干了,血痂结在肿的睁不开的左眼上,右眼倒是还能看的,看到秦守成的时候,居然还笑了笑,沙哑着嗓子说了句:“怎么,还打上瘾了是吧?”

秦守成嗓子里咳了咳,上前一步蹲下,想了想掏了根烟出来点上,直接递给岳峰,岳峰伸手想接,胳膊动了一下,手没抬起来,秦守成索性直接递到他嘴边,岳峰凑过来狠狠吸了一口,又仰回去,盯着秦守成看了半天,突然嘴一张,一口烟气直喷在他脸上。

秦守成被呛的直咳,秦彪大怒,过来一巴掌就甩在岳峰脸上:“Cao你妈的,还敢横。”

秦守成摆摆手:“你出去,门口看着,待会叫你再进来。”

秦彪悻悻的,又不敢说不,骂骂咧咧出去了。

岳峰挨了打也只是冷笑,秦守成看了他半天,说:“岳峰,我以小夏父亲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话。”

岳峰看他:“你也配?”

秦守成也不生气:“你骨头硬,我心里佩服,只不过做人要识时务,刚刚你那一喷,换了是我大哥,剜你个眼珠子都有可能,事实上,要不是你运气好,昨晚早卸了你一条腿扔出去喂狗了。”

这话不是瞎讲,昨晚上秦守业发狂的时候,的确声嘶力竭地大叫“拿斧头过来”的,但凡当时真有斧头,岳峰一条腿也就跟身子分家了——幸好这工具房放的只是木料和旧家具,旁边的人也一直劝:“大伯,这三更半夜的,哪找斧头去啊,再说了,咱们一行人出去借斧头锯子的,也说不过去啊…”

于是秦守业就上手打了,没头没脑的,整张椅子抡起来往岳峰头上砸,也亏了他自己是断了条腿的,不得劲,打了几下自己反而绊倒了,情况乱作一团,后来是秦守成出来发的话,让几个人把秦守业架回房休息,岳峰这边锁起来,有事第二天再说。

真细论起来,昨晚没死在秦守业手里,还真有赖秦守成的出面。

岳峰不想听他叽歪:“落到你们手里,我也没什么活的指望,让人死个清净行么?”

秦守成笑笑:“你一来就跟我大哥杠,你是死的痛快了,想想小夏,她在外头等着你呢,你死了,她多难过。”

秦守成忽然谈起季棠棠,大大出乎岳峰的意外,这一日夜的,如秦守成所说,他几乎是卯了全身的力气去跟秦守业硬碰硬,明知道碰不过,碰到头破血流,还是图个解气痛快,但是秦守成忽然提到棠棠,软肋上戳了他这么一小下子,登时就放开他的气门了,难受像潮水一样一层层往上淹,淹到咽喉,迫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腿被打折,疼的整晚睡不着,他也没叫过一个痛字,但现在是真痛,心痛。

秦守成说:“年轻人,不要太过冲动,任何时候,活着才有指望。你现在受点罪,活着出去了,能跟小夏见面,说不定以后成了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你拼一口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剩小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你的尸收不到。得为以后打算,得看长远,韩信忍不了跨下辱,就没有后来的大将军;勾践不放低姿态,一辈子也复不了国,你懂吗?”

岳峰看着他,末了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你有病吧?”

秦守成想笑,但是笑没出来,眼泪先出来了,岳峰是该觉得他有病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可他没办法,他就是想说,掏心掏肺的说。

这一刻看岳峰,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他是真把他当成小夏的依靠在看的,像任何一个不放心女儿的操心的父亲一样,他有那么多话要交代,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积攒的所有经验,一股脑儿教给这个要带走女儿的人。

岳峰这小伙子是不错,对小夏真心,够义气,也够男人担当,但忍字上还是缺了那么点火候——人生这条路难走的很,那么多起步就摔了的,早年就折了的,想把路走顺了,除了运气,技巧也很重要,而在诸多技巧中,忍字最难。

都说忍字心头一把刀,能先对自己下刀子,外头的明枪暗箭也就等闲视之了,又说忍一忍风平浪静,既然浪能静,又何必要跟风浪博个你死我活呢?到头来,只把自己拼成水底阴森森的一副白骨架子。

这一点上,小夏做的比岳峰还强些。

他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小夏叫了他一声“爸爸”就天真的以为女儿真的原谅他,小夏是为了岳峰在忍,在权宜,在放软膝盖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秦守成有多心酸,就有多欣慰:这个女儿已经成长的这么好了,普通的恶风恶浪已经伤害不了她了,她不是当初那个被人骚扰就躲在教室里锁着门哭的小姑娘了,她也再也不需要他这个只会口头说说“任何时候,爸爸都会保护你”的父亲了。

他回头看了看门口,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中午之前,我找个机会放你走。”

岳峰愣了一下,居然笑起来:“秦守成,你又搞什么把戏?耍着人好玩是吧,你被人打成这样,你能走?”

外头传来人声,不知道是不是秦守业在下楼,秦守成不好多待:“你做好准备,我知道你不方便走路,但爬也要爬出去,这一次走不掉,你等着一辈子交代在这吧。”

——

秦守成走了之后,岳峰想了很多,他找不到秦守成要救他的理由,毕竟,面对叶连成的时候,秦守成可是半点没手软,但是同样的,他也找不要秦守成要耍他的理由。

自己已经是这个处境了,再耍他有什么意义呢?不见得秦守成想来一套捉放曹的把戏去赢得他的信任吧?也不见得是要放他到一半又捉回来图个开心,秦家人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他试着挪了一下伤腿,钻心的痛迫的他脸上的神经都僵了,岳峰脱下上衣,深吸几口气之后,咬着牙把上衣裹在伤腿上。

秦守成可能会真的放他走,但绝不可能找个担架来抬他,话糙理不糙,爬也得爬出去,这条腿估计用不上,但绝对不能坏事。

——

秦守成意识到,偷偷放走岳峰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了。

从早上开始,这院子里就没短过人,秦守业放话说是这两天大家伙都累了,休整半天吃了饭再走,只秦守成心里知道,他应该是等“那头”送针剂来。

秦守成知道,自己得抢时间了。

他先去找秦守业,看似随意地提说这些日子大家都够呛的,他去外头饭店里联系下,中午让做顿丰盛的送进来,休整嘛,索性休整的彻底一点。

秦守业没反对。

饭店那里,秦守成同样看似随意地说了句:早点准备,大概11点的时候能上桌。

饭送过来的时候,秦守业有点奇怪,说:“这么早啊。”

秦守成笑笑:“是啊,广西这边吃饭早。”

于是也就没再提什么,留了秦彪在后面看着岳峰,其它人都到前院的大厅吃饭,吃到一半时,秦守成拿餐巾纸擦擦嘴,说:“我去换换小彪,别你们吃肉,小彪啃草的,不厚道。”

一桌子的人哄笑,还有人说:“谢二叔啊,破费了。”

秦守成很镇定的往外走,步子不快,但腿不直觉地打颤,一直到确信走出所有人的视线了,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

一听说有的吃,秦彪乐坏了,交了钥匙拔腿就往前头跑,秦守成先去到秦彪房里,把之前收了的岳峰的手机给拿上,然后又沉下心等了等,确认前头吃的正稳,迅速到工具房前开门。

还是紧张,开锁的时候,手都在抖,门打开,岳峰已经听到动静了,正挣扎着想攀着墙壁站起来,秦守成几步过去架起他,说了句:“赶紧,没时间了。”

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前院穿过来的推杯过盏的声音,离着这么近“作案”,秦守成一颗心都快跳出来,直觉当年带着盛清屏私奔都没有今次这么紧张,他带着岳峰从后门走,门一推开就是上山的坡路,秦守成掩上门,明知道没旁人在听,声音还是低了三分:“山上树和洞子都多,好藏。”

岳峰不吭声,他痛的一直出汗,脑仁都铿锵铿锵的,一时间没心思想别的,只知道借着秦守成的力快走,走了一段停下来歇气,回头看看旅馆有段距离了,才问他:“你没安排车?”

“什么车?”

岳峰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头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你没个计划?我这样的能爬山吗?就算爬上去了,你们秦家人一搜山,我逃的掉吗?你把我弄出来,就只是让我上山藏着?”

秦守成不安地舔着嘴唇,试图给他解释清楚:“来不及,时间太紧,我对坝镇不熟,离开了去安排这事不现实…总之,先走,脱身了就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岳峰听的眼前直发黑,心里头暗暗叫苦,什么叫“走一步看一步”,他要还囫囵着也就算了,现在根本废人一个,没秦守成搀扶着他都挪不了步子,让他上山,这不赶兔子进圈一样,一抓一个准吗。

想了想,他摇头:“不行,我不能上山,一旦发现人没了,秦家一定搜山,我得往他们想不到的地儿走…”

他回头看来路:“我往住户走,秦家不至于嚣张到搜每户人家的屋子,我只要待下来,拖点时间,联系上我朋友就行,我手机…”

秦守成赶紧从兜里掏了递过去:“这,但是你这副样子,一露面就有问题,万一人家瞎吵吵,惊动了大哥他们,就全完了。”

岳峰反而镇定了:“见机行事吧,这么走活面大点。秦…叔,你是跟我走还是…回去?”

秦守成愣了一下,他的确想的不周到,样样都仓促,自己的退路也没铺,跟岳峰走吗?太荒唐了,要么还是回去吧,最多被秦守业劈头盖脸骂一顿,再不济打一顿,总不至于杀了他,想动手的话小辈们也要拦着的,他毕竟是叔字辈的…

正要说什么,旅馆方向忽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叫声,回头看,远远的都能看到院子里人头攒动,秦守成脸色骤变,也是人有急智,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就有了主意,俯子就去解岳峰腿上绑着的外衣:“衣服给我,我穿你的衣服往山上跑,算是帮你拖一阵子,你记着,爬也爬出去,往另个方向…”

紧急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岳峰紧张的连腿疼都不觉得了,他坐到地上帮着秦守成一起解:“我口袋里有钱包,钱给我,我可能用的上,钱包你拿着,上山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扔,他们追到了你发现不是,有可能再被钱包引着追一阵,多为我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秦守成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不自觉地咽唾沫:“行,行,你爬的动吗,得快点。”

岳峰笑笑:“部队里我练过匍匐前进,不慢的,其它的看老天吧。叔,谢了,有的拖帮我多拖会。”

说完了他也不磨叽,牙关一咬挨着地面的丛草往另一侧下的地方爬,这个时候真正时间就是生命,运气主导,也亏的他练过,胳膊肘有力,加上高度紧张,速度真不比当年练的时候慢,爬出十来丈远时,忽然听到秦守成说了句:“岳峰,你记得要对小夏好啊。”

话说的凄凉又难受,岳峰忍不住回头,秦守成已经没站在原地了,他一边往上跑一边套岳峰的衣服,跑了三四步时,远远把钱包往另一边扔了出去。

不管平日里是多么恨秦守成,这一刻,岳峰心里对他,真的只有感激,他忍住内心激涌上来的复杂情感,一咬牙继续迅速往边路爬,几乎快爬出正面的视线时,他听到了山下杂沓而上的脚步声,幸运的是,这声音不是向他这个方向的。

他抬头向上看,高处的林子里,若隐若现着一个蓝色的身影,有些角度,能很明显看出是撑着杖子在走,一跛一跛的,岳峰先还奇怪,后来才反应出秦守成这是学他,他被打折了腿,健步如飞才会惹人怀疑。

这镇上的屋子都是背着山建的,从山这头过去,真还没遇到人,岳峰挣扎着爬到一户人家后头,后窗是开着的,里头应该在看电视,能听到电视里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不合时宜的声音,岳峰真是哭笑不得,他强撑着力气支起上身,捡了块石头就从窗户里砸进去,也不知砸到哪了,有个男人大叫:“妈的小兔崽子想死…”

窗户口映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脸上愤怒的表情在看到窗户底下的岳峰之后全然转作了惊愕和手足无措。

岳峰说:“大哥,救个命,我被劫了,还要杀我,行行好,趁他们没来,让我躲躲,要多少钱你开口,我这也是买命。让我进去打电话报警,我一辈子都谢你。”

——

岳峰暗自感激自己是遇到好人了,当然总体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点。

男主人出来半拖半架把他弄进去的,但是看出来是小门小户的谨慎人,紧张的要命,让他进屋之后就关门、关窗、拉灯、拉窗帘,连电视都调了静音,生怕发出一点异动,岳峰想笑的同时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只要进了住家,他就安全了。

不管人家要不要,岳峰先放了五百块在台子上,问了主人家的地址,然后开机,他换了号之后,联系人没几个,这时候洁瑜是靠不上的,毛哥对广西不熟,还得找光头。

电话通了,没等光头寒暄,岳峰直入主题:“光头你听好了,我现在情况不好,见红了都,指着你救命,是真救命。”

光头被这几句话吓的一激灵,在那头当场汗就出来了。

“我现在在坝镇,这个时候你赶过来也没用,我知道你这边人面广,你打电话,不管什么办法,朋友托朋友,派几个可靠的过来接我,只有这样速度最快,接出去了我也就安全了,实在没办法再报警。”

说到这,手机余电不足的警示音已经起了,岳峰赶紧先把地址报出去,手机自动关机的时候,他看到顶栏显示有未读短信。

算来算去,联系人也就那几个,估计不是洁瑜就是毛哥发的,以后再说吧。

打完电话,全身的痛劲才上来,伤腿的神经好像痉挛一样,连带着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地颤,岳峰攥着椅背强自忍着,抬头看到男主人看他,只好客套地笑了笑。

男主人问:“怎么不报警呢?”

岳峰说:“劫人的看着像有来头的,不知道是不是能通关系,大哥你别笑我,我外地人,就怕惹到的是地头蛇…”

说到这,远处忽然传来一记声响,啪的一下子,岳峰浑身的血一下子就僵了。

那个男主人还在一边使劲点头:“可不是,电视里不是放过么,警匪勾搭那是,外地人是得小心…”

啪,又是一下子。

男主子也听到了,他纳闷地侧着耳朵又听了半晌:“哪家大中午的放鞭炮啊?”

岳峰的心底深处掠过一阵寒噤。

那是…枪声。

——

除了有两三个留在秦守业身边之外,其它的几乎都上山去追了,远远地看,那抹一瘸一拐的亮蓝分外刺眼,秦守业一直看着,脸上的肉都簌簌地在动了,突然就说了一句:“放枪。”

秦政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阻止:“大伯,这大白天的,万一多事的看到,麻烦啊。”

秦守业冷冷斜了他一眼:“有麻烦也追不到你头上,放枪。”

秦政没办法,掏了枪出来瞄准,这不比当时在古城,大白天的,毕竟忐忑,秦守业虽然说有麻烦追不到自己头上,但是万一呢,真追究起来,自己什么货色,全然舍卒保帅的卒啊?

这么想着,手有意无意就太高了些,第一枪意料之中的没中,似乎打在石头上,山壁上腾起白灰,他想着,姓岳那小子知道这头开枪,怎么着也得躲躲吧?山上树这么密,他往下一趴,神仙也瞄准不到了,到时候就不是自己的事了,横竖自己是没杀人的…

正寻思着,手里突然一空,秦守业劈手就把枪给夺了过去,稳稳沉住了手,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视线里,隐隐血花暴起,秦政心悸,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听到秦守业冷冷的呢喃:“怎么可能跑这么快,扒了皮,看看你是哪路鬼。”

——

秦守成心慌慌的,底下喊追的声音越来越近,待会他们发现追的不是岳峰而是他这个二叔,要怎么收场?自己要怎么去圆?怎么给这群小辈们交代?

越跑越慌,到后来也顾不上装瘸装跛,偷空朝山下望了望,到底是有点心理安慰:应该是没人去追岳峰的,这小子,也不知道跑没跑出去。

这一趟到底是值的…

正这么想着,有什么东西擦着头顶就过去了,嗖嗖的,感觉头发都燎焦了几根,那东西打在前方的石壁上,哗啦啦直往下掉碎石子。

秦守成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视线所及,突然间如遭雷噬。

石壁下头站着的,那不是…盛清屏吗?

她这身装束,他这辈子都记得,私逃出八万大山的那天晚上,她就穿着这一身,手臂上挎着个老式方巾打结的包袱,他急匆匆地拉着她往山下奔,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停下,眼泪汪汪地看他:“守成你发誓,我抛下家跟你走了,你发誓,不能骗我,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秦守成嘴唇嗫嚅着,看石壁下站着的盛清屏,她静静站着,那么哀怨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发誓,守成,你发誓。”

那天晚上,火烧火燎的,他随口就发了个毒誓,他怎么说来着?

他说:“屏子,你还不信我么,我要真骗你,这辈子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