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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洛笑着拍了两下手,心想,章远班长,你是不是也要尽职尽责,带着班上同学游览市区呢?越想越是黯然,心一点点掏空,掐算一下,到期末考试结束还有三个半月,一百多天。

一百多天,想起他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不到四点,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沈列拍着胸脯说他知道一个绝佳的观景点,人少,角度好。“你可以看着国旗在朝霞中升起,漫天都是,然后远处是□还有延伸的宫墙作背景,绝了!”他在人海中挤着开路,还不忘比比划划,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同学解释。

“那边就是你说的好位置?”何洛看看面前无法翻阅的行道栏,“那我觉得□城楼上更好。”

“诶?原来没有这个挡着的啊!”沈列挠头,“我上次就在这儿。”

“上次?哪年啊?”

“呃,记不大清了。哦,肯定戴红领巾呢!”他扬着手,“我还解下来激动地挥,喊,‘国旗,国旗,您的一角在这里!’”

来来回回一耽搁,反而只能站在人群后,什么都看不清楚。回去的车上沈列一路道歉,何洛频频点头,实在是困得不行。到了宿舍楼下,他说:“我今天回家,三号就回来,如果你们谁想去颐和园,现在就报名。何洛,你统计一下女生这边吧!现在就去。”

“我回去问问。”只想回去补觉,叶芝真是明智。

何洛上楼开门,蹑手蹑脚拿了脸盆牙缸,刚要去水房,喇叭震天地响起来:“何洛,何洛在吗?!”楼长阿姨从不吝惜声带。

“不在!”叶芝腾地坐起,大声喊回。

“在!”何洛连忙喊一句。

“呀,你回来啦!”叶芝吓一跳。

“到底在不在?”楼长不耐烦。

“在在在,”一迭声地应着。

“谁这么早?”叶芝嘟嘟囔囔抱怨。

“沈列,让我统计女生谁想去颐和园,哪儿有这么快!”何洛把盆一放,“不过也不早了,九点了。”

“午饭之前都是早上。”倒头再睡。

“对,你的午饭还可以两点钟吃。”何洛笑着,轻轻带上门。

沈列正在举目四望,一会儿看看报栏,一会儿看看卫生评比公告。“这么快啊!”他问。

“不是你叫我下来的吗?”何洛奇道。

“我没有碍……”

“啊?!那……”

何洛忽然有一种预感,幸福的预感。这想法太美妙,令她一瞬间挺直了身体,却不敢回头。

早晨的太阳从大门左上角投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斜斜拉长。缓缓地,光路被挡住一线,颀长的身影推过来,无数纤尘在旁边明亮的光斑中飞舞。

“懒蛋丫头,刚起吗?”带了一丝疲倦的声音。

回身,逆光的,是风尘仆仆的他。

他就那么慵懒的站着,地上一个旅行包。一如记忆中沐浴朝阳的街角,就这样等着何洛,看她一步步走过来,踏着阳光铺就的纤尘之路。

真的是他,依稀又是梦里好时光。

“你这个大骗子!”她撅着嘴,抬眼望他。头发有些凌乱,有两撮儿倔强的翘着,下巴一层青黑的胡茬,笑得沉静而疲惫。何洛忍不住抬手,想把他立起的头发按下去。章远顺从地俯身,低头。熟悉的脸庞,倦容满面。

何洛一颗心像海绵,飞快地被幸福浸润,继而变得沉甸甸,坠得胸口都疼。

无比爱怜。

开心地想哭。她扁扁嘴,想去牵他的手。纤细的指头刚刚触碰到章远古铜色的手臂,便无法控制地扑入他怀里。

“怎么不吱一声就跑来了?”环住他的腰,双手相扣,怕一松开就不在。

“没点意外惊喜,你能这么主动投怀送抱么?”章远也抱紧她。

“你就痛快痛快嘴好了。”何洛低声埋怨着,“幸亏我没去野营,要不你就哭去吧!”

“你不在也好啊,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楼来来往往美女还挺多的,很养眼。”

何洛侧脸贴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轻笑时气流的共鸣,嗡嗡地震颤着。“你没机会了!”她小声嘀咕。

沈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绕着一楼门厅转了几圈,“咳、咳”,清清嗓子。

何洛惊觉还有同学在等,连忙站好。“沈列,我大学同学。”又歪歪头,“这是我男朋友,章远。”

“高中同学吧。”沈列问。

“碍……是啊。”何洛应着, “不如,就拜托沈列吧。”

“嗯?”

“住的地方啊,你找到了么?”何洛问。

“我有亲戚在紫竹院附近。我问他在北京什么方位,他说,西北角。我想你学校也在西北,应该不远,刚刚就特意从那边绕了一下。”章远说,“结果出租车用了半个小时,终于从北京城西北角,开到北京城西北角。”

“这儿比咱家那边大多了!”何洛咯咯地笑,转头问沈列,“对了,你要回家吧,能把床铺借我么?”

“借我,不是借你。”章远纠正。

何洛抬肘顶他肚皮,“你眼睛都肿了,还那么多废话。”

“你眼圈也黑了啊。真难看,熊猫。”

“你也不好看,金鱼!”何洛仰脸向他筋筋鼻子,肩膀微微一耸,俏皮地笑,

“哎哎,我借给你们就是了。”沈列说,“你们二位再互相说下去,我明儿都到不了家。”他挠挠头,“被褥枕头我都有,可是床单被套枕套……统统要带回家洗去,嘿嘿。”

“不是每人发了两套?”何洛问。

“一套一套的拿,多折腾我妈啊!”还振振有词。

章远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非常理解你。”

何洛掩嘴窃笑,“就知道你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拿我的好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砰”地推开门,忍不住兴奋地长声尖叫,“啊!……”

“怎么了?”叶芝一激灵,“耗子!又看到耗子了!”

“什么耗子,小心我打你!”何洛蹭地站在凳子上,推着叶芝说,“来了来了,他来了!章远来了!”眼睛熠熠闪光。

“啊?!真的呀。”叶芝也不睡了,“快快,让我看看一天写四封信的偶像。”

“没时间等你,我还要带他去男生寝室那边。”何洛蹦下来,开始翻箱倒柜,“沈列回家,章远就住那边,这两天多的是机会让你们看。”

“好呀好呀!”叶芝被感染地兴奋起来,“不过我还是想先睹为快,你一会儿在楼前拖住他,我从窗帘缝偷窥一下……你找什么呢?”

“拿床单被罩给章远。沈列的要拿回家去洗。”

“阿……”这回换成叶芝尖叫,“太,太,太……太暧昧了!想入非非啊!”

“你往哪儿飞?”何洛抱了一摞东西,又拎出一床新的凉被,回头瞟她一眼。

“让人浮想联翩啊!”叶芝抱着枕头,盘腿坐在上铺,“何洛的被罩,那可是何洛用过的啊,哎,带着少女的幽香……”自我陶醉,晃着头,下巴蹭着枕头,沙沙地响。

“去死!”何洛咯咯地笑,“顶多有洗衣粉的味道。”

“就怕某人不是这么想。”叶芝继续贼笑。

幸好田馨不在这里,何洛下楼时庆幸,原来女生八卦起来都这么可怕。

三个人一起走去男生宿舍。走出大门,何洛假装拿不住,停下来,“要掉了,枕巾要掉了。”想起来窗帘后还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她忍不住轻笑。

“头一次看何洛乐成这样。”沈列也笑,转身看她,“我们还都觉得你特别傲气呢。”

“她?小迷糊一个。”章远伸手,把一摞东西接过来,夹在身侧,“笑什么笑,说你呢,第一次看到逃荒的啊?”

“是挺像的。”何洛说,“大过节的,谁拿着这么多被子在学校走来走去?”一边伸手,拿过章远手中的旅行袋。

“算了,你还是拿凉被吧,这个沉。”章远说。

“里面放了什么啊?你又不是搬家!”

“哪个丫头说想看《天是红河岸》的结尾,又不知道北京哪儿卖,死磨硬泡让我去淘?”

“啊,我是怕脱销么。谁让你带来的?自虐吧。”何洛“哼”一声,“还嫌不够累!”

“既然我来了,带就带着吧。难道你不想早点看?”

“不想……”何洛抿嘴笑着,探身过去,小声说,“看你就够了。”

“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章远得意地笑。

大一的十月,他来到她身边,带着昨日未曾完满的幸福。

Chapter 16 浓情化不开

情越浓越会化不开看不清那未来

情越长越快要放开怕一拥抱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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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远把床单被罩放下:“长这么大,没干过这活呢。”又说,“早知道,应该把我妈也带来。”

“啊,那我来吧。”何洛把他推开,“整理你的行李去。”

章远坐下,把旅行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然后指指何洛,笑着对一脸惊讶的沈列说:“女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贤惠的机会。”

“男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偷懒的机会!”何洛冲他吐舌头,一边铺床一边问,“你到底怎么来的?买到票了?”

“走来的。”

“别开玩笑了!”

“真的是走来的!我一直在火车上走来走去。”

“啊?站票碍……”又开始心疼,十八个小时的旅途。

“错,少了一个字!”章远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片,“站台票。”

“你……逃票?”

“上车再补啊!我聪明吧。”他哈哈一笑,“还当了把雷锋,进站时帮旁边大妈提行李,检票员都以为我真的是送站的呢!”

“那你回去怎么办?”何洛蹙眉,“还要站回去吗?现在票也不好买。”

“我来试试看吧。”一直在翻抽屉的沈列抬头说,“我小舅妈就在铁路局工作,也许能买到退票。”又递过一个信封,“门钥匙、饭卡、澡票、图书证……都先放你们这儿,或许用得着。”

沈列家距离学校不远,他说拿到票后就赶过来。“也不用去排队,要是我小舅妈搞不定,那你头天晚上带着帐篷在车站等票也没用。”

“大兄弟,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的。”换上一口小品里的东北腔,“啥时候去俺们那嘎嗒,一起整两杯呗?”还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沈列走后,章远笑道:“你这个同学真是好人。”

“我也才发现。以前就觉得他贫嘴,又能显摆,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就出糗。今天早上看升旗,差点把我们几个带丢了。”何洛整理好被褥,问,“你饿不饿?在车上吃东西了么?”

“还好,买了车上的早餐,非一般难吃。”章远打个哈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困。”

“那你先睡一觉吧,醒了去找我。中午吃烤鸭,还是日本料理?还有批萨。”

“去食堂随便吃点吧。”

“好!食堂的炒饼和酱肘子一级棒!”何洛兴冲冲地说。

“可以啊,决定权交给你了。”微笑,语气平平。

沈列的室友江至尧推门进来,带了三五个同学,七嘴八舌讨论着十一游玩的路线。何洛不好意思在男生宿舍久坐,起身打个招呼,便要离开。

“我送你下去。”章远说。

“不用,四楼呢,多睡一会儿吧。”何洛扯扯他的衣襟,想要拽平衬衫上浅浅的褶皱,“你困得都没精神了,沈列一走,你话都不多。”

“话多,怕你觉得贫嘴么……”章远微笑,“的确困了,已经睡着了,我在说梦话。”

何洛走在林荫道上,总觉得章远有些意兴阑珊。真的是累了么?一夜奔波,的确看来憔悴很多,但初初相逢的拥抱,却是热情有力的。就是那一忽,他骤然低沉,虽然依旧说说笑笑,但神情闪烁恍惚。

在一起将近两年,何洛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有些纳罕,莫非章远不高兴自己和男生一起熬夜去看升旗?但他对沈列又似乎并无醋意。她想,沈列也是个清秀的男生,但比章远矮了小半头,举手投足也没有那样的洒脱;对于个人形象,章远应该有足够的自信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相信对方的感情和品性。

真是,想这些做什么?她希望是自己多心,章远只是累了,十八个小时的站票,下车后能坚持到现在才倒头大睡,已经很了不起,你还要求什么?

何洛回到寝室,简单洗漱后就直挺挺倒在床上。叶芝很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呢?以为你们会二十四小时长在一起呢!”

“啊,他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现在困得很,我让他先睡一觉。”何洛说,“正好我也熬夜了。”

“那你直眼瞅着上铺的床板干什么?”

“这就睡。”何洛侧过身,继续盯着白墙。

“你也真睡得着。”叶芝摇头,“看人家坐那么久火车,满脸胡子拉碴,还不就像和你多呆一会儿?”

何洛不言语。其实很想抓住叶芝,将心中顾虑疑惑一吐为快。但刚刚相处一个月,很窝心的话还是不能毫无顾虑的讲出来。

迷迷糊糊睡到中午,楼长又在大喇叭里喊起何洛的名字。她一激灵爬起来,喊着来了来了,忙乱地去抓镜子梳子 。叶芝说,“我先下去仔细看看,刚刚都没看清楚。”

“他说改天请你们几个吃饭,你着什么急?”何洛嘴里叼着发卡,含糊不清地说。

“我好奇啊,想先睹为快!”叶芝咯咯笑,“我去仔仔细细形容你的相思之苦。”

“别!”何洛一急,放开梳了一半的头发,“我可没告诉章远我生病了。”

“那我去夸他是个帅哥,你还不吃醋?”叶芝嘻嘻了两声,顺手提了热水瓶,“算了算了,我去打水,一来一回,能看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