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景却只看了秀珠一眼,便木木的回道:“你不必这样,往后还是一同伺候,并没什么不同。”

秀珠瞪大了眼睛,仙衣却差点喷笑出来,如果不是看到冬景那张冷硬硬的脸,仙衣还真以为冬景在讽刺秀珠,这虽然还是在一处,可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可二等丫头却只有半两,整整差了一半,怎么可能一样。

第九章

四个新来的三等丫头,云双的年纪最长,雨双、露双一般大,雪双是年纪最小,不过十岁上下,且还是府里的家生子,她老娘是厨房的薛娘子,父亲是外院管着车马的张管事,一家子在后街住着,雪双年纪小却很机灵,再加上和后院二等管事嬷嬷有亲,便趁着这机会送进来了,也算领了差事,日后总归多了一份银钱贴补家用。大厨房的人,仙衣大多都见过,有时候还跑去骗吃骗喝,厨房里主子们总有剩下的好东西,仙衣又是这个身份,模样漂亮,嘴又含蜜,有好处她自己没少沾,这也算是权二代的福利。

这四人仙衣在后头的日子里也接触过,云双温柔,瞧着宽厚,雨双懦弱大多只干活不爱说,到与冬景有些相似,只是仙衣瞧着出来,雨双是真正的胆子小没见过世面,而冬景似乎偏向孤傲,且有自己的想法,露双雪双到都是活泼,只露双偏于少女的热情洋溢,雪双则还是孩子心性,这么些个人再加上爱别扭的秀珠和大姐姐秋景,正房也算是热闹起来了。虽然之前也有不少的人,可仙衣毕竟没有当值,来往也少,多是和秀珠、曾经的冬景一起待在偏房,要么就是窝在家里懒得出门,所以远没有与如今因为工作关系,频繁接触的众人这般熟悉。

新人上任总要磨合,秋景冬景秀珠算是老人儿,仙衣又是实打实的差事,多是帮着看看补药,或是去大厨房催着膳食,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和厨房的药膳师傅或是秋景学学普通的医理,日子到是不算难过,到是那四个三等丫头,由于是初来乍到,总有那么些小错被秀珠或是秋景逮着,秋景还好,性子软和,说上几句,罚个站什么的,也就过去了,但秀珠一向气性小,这要是抓了错,手心里的板子是少不了了,有时候罚了晚饭都算轻的,丫头们自然私下里颇有怨言。这些仙衣只是看着,她既不会出手阻止,也不会在一旁煽风点火,其实在她看来,秀珠的法子更好用,做人奴婢如果连心态都摆不正,事事马虎,那主子以后还要如何放心。就拿前一阵子送洗衣服的事儿来说,明明秀珠让露双去送洗大夫人的莲花荷叶的褙子,可露双偏偏送了巧枝喜鹊的,结果正巧次日大夫人要去参加别人寿宴,巧枝喜鹊又是新衣,冬景到准备的时候才发现衣服正**还未干呢,当时大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连带着秀珠冬景都跟着一通受罚,露双就更别说了,罚了月利不说,还跪了一个下午,晚饭都没吃上。

至此之后,就算仙衣有老娘顶着,也越发谨慎起来。

眼瞧着立秋过后,沛国的天气就犹如被雨神定了居似的,一场连着一场大雨的下,整个屋子里被大雨弄的阴冷阴冷的,不说下人房中,就是正屋大夫人寝室里,都有股子阴霉的味道,连带着大夫人与众奴仆的心情都被搅合了,整日蔫蔫的看着窗外的大雨以及浓墨般的天际,盼着老天开眼,好歹这雨能歇一歇。

“虽说这立秋下雨利农事,可这雨下的也太丰了,就怕折了粮食。”陈嬷嬷掩上了窗户,又亲自走到茶几旁给大夫人添了茶道。

大夫人喝了口热茶,眉头才松了松道:“可不就是这话,不说咱们庄子上的,就说这京都旁多少的田地,若是再这么下下去,水溢则满,怕是要坏事。”

“夫人说的是,咱们这儿还好说,可越往南听说雨越大,就怕…那就作孽了。”陈嬷嬷叹了口气,这老天爷不让人好过,也就挥挥手的事儿,可怜那些个靠着田地吃饭的农民,还有临江而居的百姓。

“咱们府上虽说不至于吃不上嘴,但到底怕有个万一,你这几日便寻了外院的管事过来,除了咱们庄子上的以外,再按照府里的往例多添个二年吧。”大夫人喝了口茶,又没心思的放到了一旁。

陈嬷嬷赶紧应下了。

“哦,对了,昨日东西可送到我娘家府上了?”大夫人刚喘了口气,又坐直了身子问道。

陈嬷嬷笑着回道:“昨日奴婢亲自去的,还见着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不过回来时间晚了,到没和夫人回话。”

“我娘她身子还好吧?”大夫人这才忍不住露出点笑意道。

“看夫人说的,夫人前阵子才回去过,不过几日老太太自然健朗依旧。”陈嬷嬷掩口笑着,提起尚书府,陈嬷嬷也露出难得的神采。

“就是如此,静蓝姐姐也不该如此笑话我。”大夫人撇了陈嬷嬷一眼,竟如曾经未出阁一般与陈嬷嬷说笑起来。

说起来,陈嬷嬷虽然被称作嬷嬷,实则也不过比大夫人要长上几岁,未嫁人前一直在陈府的老太太房里伺候,后来到了十八被老太太做主嫁给了在外院姓姚的小管事,之后更是随着大夫人陪嫁到了金府,从开始人家还唤娘子,到如今却也成了嬷嬷了。

“奴婢哪敢笑话夫人,夫人如今可与原来做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了!”陈嬷嬷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大夫人也收起笑意,很是惆怅道:“可不是不一样了么,咱们都老了,眼瞧着林哥儿也要成亲了,我都要当婆婆了。”

“夫人也该享受享受儿女福了。”陈嬷嬷摆上金缠丝的香炉,又从红木匣子里拿出两粒泛着粉的香丸小心放进了炉子里,渐渐的,一股子干干的香气从炉孔里飘出,屋子里的湿气终于渐渐褪去。

“那老货如何了?”大夫人忽然问道,眼带不屑。

“还能如何?左不过是在院子里等死罢了,她儿子还在尚书大人手里攥着,再翻不起波浪来了。”陈嬷嬷如今想起大夫人的继祖母,语气也不怎么好,当年她在老太太屋里伺候,可没少受这位年纪比老太太还小,却整日里想摆婆婆款的继室的气。

想当初,陈家虽然是京城颇有渊源的世家,可尚书的父亲天资有限,不过一个地方的五品官,还早早死了老婆,只有尚书一个嫡出子,原本老头一直守着也没找什么填房,偏偏儿子都娶了媳妇,孙子都有了一个的时候,这老头也不知怎么得死活看上一家小寡妇,还巴巴的不顾儿子一家反对娶了回家,尚书当初还是个小京官,差点没给同僚笑死,老爹娶个比自己媳妇还小的后妈也就罢了,结果还弄出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嫡出幼弟来,更何况,打这位进门之后,原本祥和的陈府彻底被打乱了,后妈和媳妇是天天干仗,有老头在的时候后妈算是压上一头,连带着未出阁的大夫人都一直受着气。只是,人总归是要老的,原本尚书的爹就年纪不小了,再加上娶了这么个年纪又小又会折腾的主,老头在大夫人出阁没多久就去世了。从此之后,大夫人的爹娘终于重新掌控了陈府的至高点,而陈家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你瞧见嫣姐儿了么?”听了这话,大夫人顺了气,又想起自己送礼的目的,忙道。

“见着了,可别说,嫣姐儿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听范嬷嬷说,这位二姑娘颇有才情,往后啊,陈府福气大了。”陈嬷嬷瞧着大夫人的神色就尽往好的说,直说的大夫人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得意。

“那还用说,我娘调理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说到这里,大夫人又惋惜道:“若不是玲姐儿运气不好,这福气也能落到咱们家来。”

“夫人又说这话了,如今玲姐儿夫妻和睦,您都要有外孙了,这可不也是福气?”陈嬷嬷又劝道,她知道,大姑娘金巧玲进宫选秀结果大病一场无奈回家不光是大姑娘心里的病,也是大夫人心里的病。

“可不是么,只要嫣姐儿好了,咱们可不就跟着沾光么,等着明年如果事儿成了,咱们再送点东西过去。”只要能入了宫,那她就是宫妃的亲姑姑,这往后不论是金家大老爷,还是她的二儿子在官场上都会比现在顺足很多。

“对了,老太太还让奴婢捎个话来…”陈嬷嬷小心的看了看门外,又瞧了瞧窗外,才凑近大夫人道:“咱们老爷的事儿,大人已经着人问过了。”

“当真!我爹怎么说的?”大夫人眼眸一亮,又是紧张又是惊喜道。

“虽然不知道亲家老爷那事儿怎么知道的,可大姑娘传来那话确实没错,咱们老爷过了年是要动一动了,不过还是在刑部,一个郎中想是跑不掉了。”陈嬷嬷也觉着升官好,虽然只是从从五品变成正五品,但这一步,许多人是一辈子都没挪过。

“哎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呢!”大夫人喜得什么是的,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来回打着转道。

“这事儿要和老爷说么?”陈嬷嬷站在椅子后头犹豫道。

大夫人慢慢冷静下来,想起丈夫那德行,缓缓摇摇头道:“等着快要过年的时候再说吧,省得再出波澜。”

第十章

金员外郎要升官了,其他的人也许不知道,可是仙衣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她与陈嬷嬷想的一样,就算金员外郎从副到正,可这意味着,上头的人愿意提拔他了,也许是看在户部尚书金大老爷的岳父面上,也许是金大老爷平时人缘就不错,总的来说,主子们的地位上去了,那么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自然身份也跟着上去了。仙衣不会想的太远,她所希望的也不过就是母亲更得大夫人看中,而自己也能多得脸面,将来有个好的去处。

“你要记得,想要不被下头人糊弄,就要什么都知道一些,哪怕你没有她们精通。”陈嬷嬷让人买了粮食回来,仙衣陪在母亲身边,瞧着粮食进仓,仔细听着母亲教导。

要说陈嬷嬷,仙衣哪怕活过一世,也觉着比不上这个女人,在她前世瞧了那么多的宅斗文里,对于被叫上嬷嬷这个名词的陈氏来说,简直就是奇葩,她识字懂理,比一般女人稳重,眼光开阔,心性坚韧,她给大夫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军师”,虽然有些手段也不光明,可仙衣知道,陈嬷嬷并没坏心,也不会像曾嬷嬷一样为了邀宠,整日图谋着去害别人,就算姨娘们与大夫人是对立关系,仙衣这么些年也没见母亲苛待她们,就更别提暗地里使过绊子害过人家孩子,当然,这也和沛国的国情有关,庶出的孩子生的再多,只要不是被主母认到名下,那就是随便可以打发的玩意儿,起不到一点威胁,而宠妾灭妻在沛国是大罪,如若被人发现,白丁男子可获刑,而有官身的,不但自己丢了差事,怕是亲近三族的人都要受牵连。

仙衣与母亲回到家,她又看见母亲将怀里的银子拿了出来,便知道是这次粮食的油水,这也是陈嬷嬷有趣的地方,她不清高,也不算廉洁,只要没有触及到根本的事儿,好处也拿,能办的事儿也帮着办,想必大夫人也知道这点,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陈嬷嬷只有仙衣这一个女儿,等着女儿出嫁了,陈嬷嬷也需要留本养老。

“娘,我今儿听后门的婆子说,南方决堤了?”

沛国整体都在东南方,面积不大,类似古代江南地区,田地富饶,只是江湖不少,一遇到洪涝,损失也很可怕。

“这些个婆子嘴里也没个把风的。”陈嬷嬷灌了口水,举止却不见粗鲁,可见从小就是在陈府里严格教养的,而仙衣那一身的气质,自然也随了母亲。

“都是有亲戚在南边的,可不担心么?”仙衣坐在桌子旁,不由侧头看向窗外,虽然这几日雨水小了,可还是没停。

陈嬷嬷也跟着眉带轻愁道:“这天灾**的,咱们也没法子。”

“那会不会有难民上京啊?”仙衣撑着下巴,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好奇道。

“哪就有那么多难民能上了京来,这里毕竟天子脚下,朝廷也不会让事儿闹那么大的。”陈嬷嬷嗔了女儿一眼,转身去收拾账册了。

仙衣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下意识的抱紧了胳膊。

手有余粮心也不慌,这事儿就连府里老太太都十分赞成,难得的没有和大夫人吵嘴,而大夫人也让人看紧了庄子,粮食是不可能往外卖了,好些蔬菜什么的,除了之前联系的买家,之后也不接单子了,都统统往自家府里送,以免往后买不着东西。还有冬衣棉花什么的,陈嬷嬷也早早让人置办起来,甚至于还未入冬,就联系了好几家的炭火铺子,就怕到了冬天连取暖的好炭都买不上了。

买来的东西当然要置办,再加上前一阵子托了外头针线铺子给府里人准备的四季衣物,不论是正房里的丫头还是其他院的奴婢们,纷纷都忙活起来。这人一闹腾,难免有个磕碰,再有天气老这么阴着,人也心情不好,所以府里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纠纷,就连秀珠的脾气都比往日大了许多,每次见着冬景都是一番尖刻酸话,就连秋景都听不下去了,难得说了秀珠几句。

“你们只顾护着她,偏对我如此严厉,当真人的心都是偏的!”见秋景也帮着冬景说话,秀珠的眼眶泪水直转,忍不住背过身去。

其实要说秀珠今日也有些冤枉,她跟着春景管理衣和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正算起来冬景才算是半路出家,所以很多事情冬景真不如秀珠来的了解,就拿这次秋季的衣物来说,原本大夫人是不喜欢熏香的,可是近日来天气阴沉,在衣物上用些香料不但防潮,还能醒神,只是这事儿冬景本应该是更了解的,却不知她最近是忙忘了,还是心不在焉,竟没吩咐秀珠,以至于大夫人起身之后,发现衣服未熏,心情就有点不大高兴,再加上秀珠又不得她心,便冷淡的说了秀珠两句,秀珠自然委屈,想要分辨却被赶出了正房,这才引起了上午这一场争吵,可偏偏冬景也不解释,也不道歉,只冷着一张脸看着秀珠,到像是秀珠无理取闹一般。

仙衣站在一旁,拉过秀珠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心里虽然对冬景有些怨言,脸上却笑道:“都是误会,想是冬景姐姐这阵子忙的太多,衣服的事儿忘了吩咐,秀珠姐姐也是委屈,难免说话冲了一些。”

秋景这才看出自己莽撞了,只是秀珠平日里做人就刻薄,所以先入为主,到是错怪了人。

冬景抬眼看了仙衣一眼,还是那副表情,却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莫要嫉恨我,若是我愿意,我也不想当这大丫头。”

说完竟是自顾自的走了。

“这话浑说呢!”秋景眉头一皱,赶紧道。

仙衣却若有所思的看向冬景的背影,冬景原来叫翠珠,之前是看门婆子的孙女,也是家生子,后来看门婆子死了,管事见她伶俐就送到正房来做个三等丫头,几年下来被提到了二等,平日里就是个孤僻性子,很少能和人说到一处,虽然平日里做事很有分寸,但到底不合群,就连仙衣这样善于经营的,也与她不熟悉,不过听她那话说的,到像是有别的打算。

“刚刚冬景说的那话,你们可别传了,不然出了事儿,你们自己也要担着。”秋景难得严厉了一次,好在回廊这里只有她们几个,到不怕人乱说。

秀珠撇撇嘴,抽泣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场小小的风波过去没有多久,天气终于转晴,老天爷终于愿意收手,不再折腾这些可怜的众生,金员外府上上下下都露出了笑脸,大夫人还吩咐各院将铺盖衣物拿出来洗晒,去去湿气,于是,仙衣也跟着大伙搬搬拿拿,将正房窝了许久的东西都晒了个遍,原想着今日大夫人恩典,让她先一步回家将东西晒晒,却没想到还没走到后门,就瞧见两个小丫头在靠近大厨房不远处相互推搡,嘴里还叫骂着什么,仙衣原不想管什么闲事,可又怕人来人往再出了差错,这府里毕竟是她娘管着,总不好让这些丫头打了自己老娘的脸。

“你们干什么呢?”仙衣端足了二等丫头的气势走了过去,发现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一二的年纪,其中一个一脸的英气,而另外一个颧骨虽高,到也长得秀气,只是那眼珠乱转,看着就不是个好的。

“你又是谁?管的到是多!”那个秀气的姑娘,往后走了两步打量起仙衣来,满眼的不屑。

仙衣这才想起今日知晓要晒东西,特意穿了旧衣过来,头上也没带钗,到和普通的丫头没有太大区别,可到底衣料不凡,也可见这丫头是个没见识的。

“你是哪里的丫头,跑到大厨房来吵什么吵!”仙衣才懒得废话,咱上头有人,自然说话硬气。

“回这位姐姐的话,奴婢是韩姨娘身边的蟠桃,原是韩姨娘病了,奴婢来大厨房支应一声,顺便想要些清粥,谁知道她非说那炉子要给曹姨娘煮汤,可那么些个炉子,又不是饭点,这不是纯心糟蹋人么?”蟠桃开始还说的好好的,越往后越是气恼,眼眶都跟着红了。

“那炉子本来就是要给咱们姨娘炖补汤的,哪天这个时候不炖,再说了,曹姨娘是咱们老爷的心头宝,你们姨娘让让又怎么了?”秀气的丫头扭曲着脸,笑得得意。

仙衣这才看出来,这两人怕是这次送进来的丫头,送到了各位姨娘身边,只是曹姨娘身边的这个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

“住口!姨娘也是你们编排的?舌头都不想要了?”仙衣绷着脸,呵斥道。

两个小丫头毕竟年纪还小,就算那个秀气的一脸不服气,却压低了声音道:“你又是哪儿来的,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你说韩姨娘病了?可有叫大夫?”

仙衣想起那个阴冷的院落,以及一个老婆子,在这么坏的天气情况下,也难怪会生病。其实说起来,韩姨娘也算是谨慎过度,虽然大夫人不待见韩姨娘把她弄去那个小院,可吃穿用度都在陈嬷嬷手里把着,到也没克扣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派去过小丫头,结果韩姨娘整日里疑神疑鬼,小丫头被她弄走了不说,以她那脾气,下头的管事也能拿捏着住她,一开始陈嬷嬷还管过,只是时间长了,这位自己都立不起来,陈嬷嬷也实在没招了。

第十一章

韩姨娘这病说起来也不奇怪,长时间住在那样阴冷的屋子里,身子当然受不住,再加上她老是多疑,性子又抬不起来,还有这段时间的长时间降雨,韩姨娘的身子一下就垮了,按照蟠桃所说,如今竟已是起不来身了。

“姨娘说,请大夫要不少银钱,说只要喝点粥暖暖就好了。”蟠桃被仙衣的眼神越看声音越低,不自觉就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仙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府里叫大夫什么时候让姨娘出过钱,曹姨娘没病还找大夫过来请请脉呢,更何况韩姨娘都如此严重,不用说,要么就是韩姨娘害怕大夫人害她,要么就是她想象过度,害怕大夫来了找她要钱。

“你去前头二门管事那里说一声,就说陈嬷嬷请大夫来给韩姨娘瞧病。”老妈的名头不用白不用,若不是自己还是个姑娘家,让蟠桃拿着自己的名牌去就更便宜了。

“是…多谢姐姐,多谢姐姐!”蟠桃原以为今日不说粥喝不上,自己还要摊上一顿责罚,却没想到这位过来的姐姐竟是个好人,眼下姨娘到是有救了。

看着蟠桃一溜烟的跑了,留下那个秀气的丫头再蠢也觉得不对劲了,嘴皮子努了努,到底没敢说什么。

“你叫什么?”仙衣抬起了下巴,语气淡的令人心颤。

“奴婢…奴婢是曹姨娘身边的三等丫头粉荷。”那秀气的丫头身子一晃,颤着牙说道。

仙衣深深看她一眼,直看到这丫头几乎受不住将要跪了下去,这才挪开目光,冲着大厨房的方向喊道:“都看什么呢?一会儿大夫人的燕窝要是还没好,就找你们掌事的娘子过去回话吧!”

大厨房那里影影绰绰好些个人,一下子都散了出去,只有一个老婆子堆着笑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哟,这不是仙仙姑娘么?是大夫人来催了?”

仙衣一瞧是她,便也带上点笑意道:“吴嬷嬷也别着急,我不过路过此地,大夫人准了我先回家一趟,只是这青天白日的就这么闹腾,大夫人最近心情也不大好…”

“哎哎!嬷嬷我一准罚她们,真是两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了。”吴婆子恨不得赌咒发誓,见仙衣有了笑,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看这事儿…”

“不过两个小丫头拌嘴了,只是嬷嬷也要知道我娘的难处,虽说都是姨娘,可也是半个主子,万一吵到夫人那里,大家都不好看。”仙衣虽然揭开这段,可也不得不敲打一二,韩姨娘再怎么样,也不是这帮子下人可以作践的。

“是是!姑娘说的正是。”吴婆子眼珠一转有了计较,就赶紧告辞回了厨房,那叫粉荷的也借口给姨娘端补品,在仙衣的允许下,跟着溜走了。

仙衣转身回家先不提,只那曹姨娘身边的粉荷心惊肉跳,在大厨房里打探不到消息,就魂不守舍的回了曹姨娘处,几番反复之后,终是拉了曹姨娘身边的大丫头腊梅将今日的事儿说了。

“你怎得如此糊涂,那姑娘是好得罪的?”腊梅也被她唬了一跳,拉着她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

“平日里瞧着蟠桃那死丫头也不敢得罪咱们院的人,就大意了,可那姑娘瞧着穿着一般,头上无饰的,我以为只是个普通丫头。”曹姨娘得宠后院都知道,粉荷以为自己来了个好去处,平日里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没想到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上。

腊梅拿指一顶粉荷的脑袋,急骂道:“糊涂!你道她是谁?这府里没几个背景就敢在大厨房门口与你们掰扯?”

粉荷被戳的生疼,却也不敢多话,只拿眼睛瞅着腊梅。

腊梅叹了口气,才道:“也不怪你,你毕竟刚进府来,这位虽然是大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可她老娘却是管着整个后院的一等嬷嬷,在这后院,除了大夫人就是陈嬷嬷最大,你若是不想活了,可别扯上咱们姨娘。”

粉荷被吓的一个踉跄,她这才想起之前她来金府第一天似乎就见过仙衣,只是那时候仙衣一身新衣,头戴银饰,她光顾着瞧那些银饰了,根本没怎么看她的脸,她还记得当初张嬷嬷都要对这位恭敬三分,如今她得罪了这位,怕是以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仙衣可没想要找谁报复,像粉荷这样踩高捧低的奴婢在哪家府里都有的是,这次不过她碰上了,也不过上下嘴皮子动一动,若是粉荷能因此改过那是最好,若是依旧我行我素,那日后再撞到谁手上,有个什么结果,也与她无关就是了。

韩姨娘生病的事情仙衣也没怎么在意,说起来她这个性子也实在不像十四岁的女孩,或许也与前世她同年纪的女人不同,她很少好奇心,对什么都淡淡的,也没什么特别憧憬和愿望,寡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也许这府里除了自己的母亲外,就再找不到一个人能在她的心湖里留下一点点的痕迹。只是,她不愿意去参合这些事儿,却不代表别人不愿意,所以在次日下午仙衣准备去针线房的路上遇见了韩姨娘的儿子金风华。

还是那一身的布衣,还是看着外表羞涩,温润,却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避无可避,仙衣无奈上前行礼道:“给三少爷请安。”

“姑娘不必客气。”金风华一侧身,算是让过这个礼,耳尖微红,只拱手道:“昨日之事多谢姑娘了。”

仙衣微虚眼眸,想想那么长时间韩姨娘身边都没一个丫头,说不准蟠桃那丫头就是金风华做主留下的,再想起上次置办衣服的时候,金风华看起来软软弱弱,但却是个有主意的…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担不起少爷这声谢。”不论这人是不是表里如一,仙衣都没打算沾上,她可时刻没忘自家老娘是在谁跟前当差。

金风华微勾嘴唇,目中却闪过一道暗色,只道:“无论如何昨日之事我记下了,姑娘若是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仙衣无所谓的应下,之前也不过举手之劳,日后怕是更要避讳着点。

然而,两人刚要分开,就听得后头有人呼喊,仙衣一转头,就看露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头发都乱了,仙衣无奈,只好停下等她,可露双原本嘴里含着事儿,却在见到金风华之后,两眼发直,脚步虚晃,竟是站住不动了。

金风华到像是习惯了,颔首示意一下,便转身离开。

仙衣叹了口气,几步上前拽住露双问道:“可是夫人有事儿?”

谁知叫了三遍,这丫头都没有反应,仙衣只好重重拍了她一下,这才叫露双缓过神来。

“姐姐,刚刚那人是谁?”露双年纪不过比仙衣小几个月,可那活泼莽撞的性子吃了多少苦头,都没怎么收敛,此刻,她揉着胳膊,满脑子都是那如桃花仙一般的少年,布衣加身,却能穿出锦衣的风采,直让她内心如小鹿乱撞,眼前似有桃花飘散,香气余留。

“这府里的人能随便问么?你还嫌平时的时候被罚的不够?”仙衣虽恼她不成体统,却也知这丫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三少爷那祸国殃民的长相,不说他们这些新来的小丫头,就是老太太身边的豆苗都对他有点意思,其实若不是三少爷出身尴尬,又太过低下,怕是他那院子里早就塞满了人了。

露双也知道自己鲁莽,可一想起那少年,心肝就像被猫抓一下,挠的痒痒,于是她随着仙衣往外走几步之后,就又问道:“不会是哪位少爷吧?”

仙衣知道自己不说,这丫头迟早也会打听出来,就只好道:“是韩姨娘所出的三少爷,你可别随便靠近他,小心夫人不饶你。”

说起夫人,露双一哆嗦,自然也想起之前和婆子们闲聊得来的消息,这位三少爷很不得大老爷待见,就算排名也与其他少爷不同,人家都是木字辈,他却落了风华两个字,明显更似女子,到有嘲讽之意,也难怪那些个婆子口没遮拦,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有牵扯。

“你追我来做甚啊?”仙衣见她又沉默下去,害怕她多想,便高声道。

露双急忙道:“陈嬷嬷吩咐说夫人要准备几个荷包样式,不要往年的样子,让针线房出几个新样子,留着过年的时候赏人。”

仙衣想起新年过后大老爷怕是要升官,到时候风声肯定会出,也难怪大夫人一早就开始准备,便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独自去了,这往后越靠近新年,事情越多,再加上她今年领了差事,又是和进嘴的有关,如若不从现在开始打起精神,恐怕会连累母亲与秋景。露双却留在原地,一直看着三少爷消失的方向,面颊上的烫热久久不能消去,直到她觉着双腿有些木了之后,才跺跺脚不甘心的往正院跑去,只是那乱了心,再怎么掩盖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第十二章

韩姨娘的身体在养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渐渐平缓,虽然没有康复但总算是没有继续严重下去,期间陈嬷嬷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出手相助,但到底还是敲打了府中的奴才,就连今年的炭火份例,都暂时无人贪墨,韩姨娘也算在这深秋的日子里,过上了温暖的日子。除了韩姨娘,大夫人的小女儿真姐儿也不知是受了风还是转天体弱,竟也得了风寒,一天几碗的中药,让这个平日里性格跋扈的小姑娘脆弱的只能躺在床上哭泣,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夫人总觉的是因为前阵子江河决堤引来了祸事,便决定带上丫头去东山的天奉观祈福,希望能求得上天庇佑,趋吉避凶。于是,在这一年,大夫人要比往年早了一个月前往天奉观,而随行人员除了陈嬷嬷外,还有二等丫头仙衣以及三等丫头云双露双,以及雪双,其余包括大丫头在内都留在了府内,这让有心人一眼就瞧出,大夫人想要培养仙衣成为一等丫头,而云双露双自然可以接替二等的位置,至于雪双,她年纪还小,路上到可以逗个乐子。

决定好了人员,由于道观偏远,夫人要祈福又需时间,所以他们必定是要在道观里住上一宿,只是两个贴身的大丫头都不去,便只有仙衣挑起了大丫头的担子,不但衣食住行都要管好,还要约束三等的丫头不得出门丢了脸面。仙衣自己倒是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只跟着秋景将夫人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后,带了母亲的行李,最后还查看了三等丫头们的东西,这才叫人装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