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说的是。”于文融立刻转了口,他话音刚落,后面的车队里忽然传来隐隐的叱骂之声,以及车马嘶鸣骚动,他吃了一惊,不及回头,赶紧把车向旁驱赶,只可惜他才赶了没多久,一阵在喧嚷之中依旧犹如雷霆的马蹄声已经席卷而至!

这一骑来得奇快无比,许多车马都被前后壅塞不及反应,便只望见一匹浑身漆黑的骏马上,一个红衣骑士飞扬而过!

那骑士卷过元秀的马车,后方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才堪堪传来:“兀那李家大虫!再不站住,待到了曲江之后,挨个搜过每间楼阁,某也非把你揪出来不可!”

“今日曲江龙舟争渡,最引人注意的两支队伍一出城南韦、一出博陵崔!另外其他几家大族都是早早在附近预定了最好的位置观看,你若真敢一间间搜过去,不怕惊动了太多贵人,我李绿艳倒也服了你!”那骑士速度不减,边灵巧的穿插过重重马车行人,边回嘴道,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笑意盈盈与藏不住的揶揄。

方才吼骂之人显是被气得急了,偏生他乘的是马车,想快也快不了,只得连连跺脚大骂,道上本就嘈杂,此人又正在怒中,他身边的友人大声劝道:“余光兄何必与一介女郎计较?便念在子反兄的份上,一笑了之罢!”

“这母大虫当真是可恨,某不过是让路让得慢了些,今日去曲江池的人多如牛毛,她也不看看这道上是何等壅塞?居然就因此抬手抽掉了某昨日才制好的新冠——这也罢了,那冠上青玉是这回杜三郎外放回都带某我的礼,结果被她正正好好一鞭抽出了一条裂缝!这叫某等会怎么见三郎?”那余光兄愤然说道。

元秀听到一个杜三郎,双眉一扬,隔着车帘问于文融:“这杜三郎是什么人?他外放刚回长安?”

“回道长,这杜三郎名杜野,本任邓州刺史,年初时五…圣人对山南东道有所调整,召回几位刺史回长安另行派遣,这杜野也在其中,他也是杜青棠的堂侄之一,听人说他在邓州时长袖善舞,与南阳使君十分交好,如今回了长安,因圣人暂时无暇召见他,所以这段时间赋闲在家,今日的端午之会,有一场是他发起的。”于文融生性伶俐又记性好,而且为了博取元秀信任,对长安上上下下的名门望族重要子弟皆打探了个清楚,此刻张口就来。

元秀哦了一声,她为了不引起丰淳怀疑,在这之前并未刻意打探杜家情形,因此还不如于文融对这些家族熟悉,这也是她冒险带上于文融的缘故。

至于于文融说今日约会有一场是杜野发起,元秀却未放在心上,今日曲江池边象样点的地方哪个不是被各大望族早早使了占了去?大大小小的聚会也不知道有多少场,她只当是杜家分别组织了两个聚会,一个发起人是杜野,另一个是杜青棠…

问过了杜野的情况,发现他与杜青棠似乎并没有太深刻的关系,元秀的心思却转到了别处去了…

马车艰难无比、差不多以挪移的速度,一直到了辰末,才挤到了曲江池外,这时候到处都是游人如织,于文融寻了半晌都没寻到合适的停车之处,元秀早在马车上就等得不耐烦了,她问守真:“帖子呢?”

一直沉默的守真乖巧的双手呈上拜匣,元秀吩咐:“你捧着,跟好我,咱们先过去,于文融,你左右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的,停好了车再去寻我。”

“道长,人太多了,若不小心挤着…”于文融话说到一半,便被元秀不耐烦的打断,“青天白日,你也不看看外面有几个不是甲第朱门里出来的尊贵女郎?有什么好担心的!方才那红衣女郎还在车马之间飞驰而过呢!”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杜家三郎

[更新时间] 2012-04-26 22:21:21 [字数] 2655

杜家请贴里所言的观澜楼地处曲江西岸,离水极近,坐在楼中,向东就可以看到龙舟经过,乃是今日观赛最好的几处楼阁之一。杜家因为杜青棠的缘故在宪宗皇帝时煊赫一时,即使同为城南望族的韦氏都要避让三分,但如今也同样因杜青棠不受丰淳待见,变得格外低调,因此能够占到这般好的地方,估计是早早就下了手。

观澜楼附近早被杜家的人看管了起来,只允许有请贴者入内,出入者皆着锦衣、从豪奴、饰珠玉,乍见到一袭麻衣、头梳道髻、襟插艾虎的元秀,并才十一二岁的道童守真,都有些诧异,但看清楚了守真递上的拜帖后,这些人的眼神却微妙了起来,为首之人试探道:“小道长原来是清忘观的仙师?却不知道道号如何称呼?”

“仙师二字愧不敢当,贫道道号守真。”元秀似模似样的稽首为礼,语声清脆悦耳,“观主修行已久,早不愿履足红尘,因感贵家主人盛情,特遣小道代为赴约。”

“原来如此,玄鸿元君清修多年,某家主人本还希望此次能够一聆仙音,却不想元君未能亲至,但道长既然能够得元君赐帖代为赴宴,可见修为亦是不俗!”那人点了点头,拱手道,“某等失礼了,还请道长楼上随意就坐!”

元秀回想着瑶光的做派,再次从容一礼,带着守真飘然登楼。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前脚才离开,后脚杜家的仆从已经议论纷纷:“清忘观竟当真有人来赴约?杜福,这张帖子究竟是真是假?”

“噤声!三郎亲自派某去送的,岂能有错?”方才询问元秀之人不悦的呵斥道,“何况玄鸿元君虽然早入道门,但她究竟是圣人姑母,何等尊贵?谁敢冒她的名?”

“可三郎当初着你去发那张帖子只是为了调侃五房的阿郎啊!”有人嗤笑道,“这么多年了,玄鸿元君几时赴过这样的宴会?这一回虽然没有亲自来,居然遣了观中子弟代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另有一人奇道:“清忘观乃先帝赐予玄鸿元君独自静修,除了元君当年身边的近侍,从来没听说过观中除了道童之外还有他人,方才那所谓的小道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必定不可能是元君当年的侍从,却不知道究竟与元君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够代她前来?”

“元君的事情,三郎可以玩笑一二,你我是什么身份?岂可如此放肆轻慢?”杜福呵斥,“又有人过来了,都不许闲话,若在今日众位贵人面前丢了杜氏的脸,不必郎君们说话,且看某如何收拾你们!”

他一番呵斥,众仆才收敛了些,嬉笑着下台:“某等也不是没规矩的人,不过是瞧见了清忘观的帖子,惊讶过度,这才多说了几句。”

他们正要散回自己的位置,却听一人从旁轻噫着问道:“什么?清忘观?”

杜福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戴石青儒巾、身穿同色圆领广袖儒衫、脚踏云头宝相纹锦履,腰上以五彩丝线系了一串装雄黄、朱砂的香囊,襟口还别了一支艾人的男子背负双手,施施然的从观澜楼中走了出来,笑吟吟的问道:“我出来迎一迎裴灼等人,他们还没到?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清忘观?该不会是玄鸿元君到了吧?”说着游目四顾,甚至还向花木茂盛之处探头探脑,显得说不出的好奇。

这男子年约三十许,生得鼻直口方、面白微须,他看了一圈不见人影,咦道:“人呢?”

杜家众仆对他的习性早有了解,对望一眼,纷纷散去,只留杜福叹着气解释:“三郎方才出来时可遇见了进去的一位小道长?”

“小道长?”杜野摇了摇头,“我是从雅间出来的,并没有看到…嗯,清忘观来人了?”

“不错,方才有位小道长持了三郎下给清忘观的请贴前来,说玄鸿元君不想前来,因此着她代之。”杜福道,“某等觉得好奇,这才在这里谈了几句。”

杜野眼睛顿时一亮:“此话当真?”

“帖子正在这里,三郎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等接了裴家郎君等人后去楼上找到人问一问。”杜福话音刚落,便见杜野拿过帖子扫了一眼,确实正是自己特意亲笔提写的那一份,立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屑道:“裴灼他们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不会过来吗?我也是闲得发慌才下来寻他们…如今清忘观来了人,我怎还有空在这里枯站?你在这里等着,他们到了,叫他们自己上来寻我!”

说着把帖子往袖中一塞,兴冲冲的回身就要去寻元秀。

杜福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是!”

………………………………

元秀依着杜福之言上了二楼,因今日车马太多的缘故,此刻到达的人却还不多,相比之下,反而是一干垂手侍立的杜家使女整齐成排的站在了附近。这观澜楼的二楼上面本是一间间雅间,因着今日被杜家包下了整楼的缘故,雅间全部都撤了去,只留了西面看不到龙舟的几间,其他座位却只拿了疏疏密密的竹帘来分开,那竹帘虽然一直垂到了地上一尺处,但因稀疏的缘故,隔席也能够看个模糊。

如今三三两两的坐了大约五六个人,多是携伴而来的知交好友,各自有伴,因此虽然有几人听见上楼的声音,挑帘发现乍然上来了一个年少美貌的女冠,目露诧异,但也没人起身,不过看了几眼,见元秀目光冷淡,便又放下帘子,窃窃私语几句。

元秀也不理会他们,看了看周围,径自挑了东面距离栏边不远不近的位置,掀帘进去。先前她挑选座位时杜家那些使女皆不作声,等她坐下,便有两名使女进来先行了礼,复请示道:“请问道长喝什么茶?或者夏时饮物,酪拌樱桃、瓜果也有。”

“不必麻烦,沏壶紫笋便可。”元秀一早从清忘观里匆匆而来,此刻正觉得渴了,依着她的性子定然是要上一盏乳酪拌樱桃,再浇上碎冰才畅快,可她如今到底是守真的身份,这酪拌樱桃虽是素食,但因是她平素爱食之物,此刻伪装成了应该清心寡欲的女冠,自是刻意不提。

那两名使女又问过了她喜欢的点心,刻意强调素点,元秀点了两样,又替守真要了梅子饮,使女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她要的紫笋并素点都装在了一只朱漆螺钿托盘里呈了上来,除了她先前所要之物,盘中又另外拿瓷碟装了两盘应景的五毒饼及一盆精巧的花色粽,并一只蛇颈青铜壶,想来应该就是雄黄酒了。

守真一眼瞧见了那盆粽子,目光顿时一亮,手动了动,却又看向了元秀。元秀不在意的道:“想吃便拿就是,我说了,不必拘束!”

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羞怯的一笑,先取了茶壶,从托盘里分出一只烧着锦鲤恣意游翔的秘色茶碗来,替元秀斟上茶水,又将元秀所要的素点摆到她面前,再将梅子饮移到了下首,轻手轻脚的取了一枚粽,为自己斟上梅子饮,小口小口的吃喝起来。

元秀清晨出观,到此刻也有些饿了,但她究竟娇生惯养,先拈了一块素点尝了尝,觉得味道尚可,这才继续吃了下去。

一时间她这道竹帘后,不闻人声,倒让那些看着她进来的人有些好奇。

元秀才吃完了两个素点,正拿帕子沾了沾唇,向茶水伸手时,她面前的竹帘忽然一掀,杜野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见到元秀有些惊讶的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却是戏谑,笑道:“小道长,听说你来自清忘观?”

他态度之中,难掩一丝轻佻,元秀顿时皱起了眉,淡淡道:“你是谁?”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红颜薄命

[更新时间] 2012-04-27 10:44:00 [字数] 2429

杜野只当她是玄鸿这几年新收的小道,心慕富贵,所以偷了帖子前来赴约,他在杜家子弟之中,虽然风流之名不及杜七杜留,在邓州外放数年,上下周旋下来,逢场作戏的事也没少做,见元秀反问,顺势便坐了下来,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她。

元秀今日穿着道家最寻常的麻衣,发挽道髻,只拿一支最最寻常的铜簪挽住,身上钗环摘得干净,这身道袍还是她昨日才到清忘观后,向瑶光讨来的旧衣,让采蓝连夜改得合身的,得益于韦造在紫宸殿上的提醒,为了不让珠镜殿上常熏的瑞麟香气曝露自己身份,她今日之衣皆拿千和香仔细熏过,务必尽量不露破绽。

只是她那过于光洁柔嫩的肌肤以及同样毫无瑕疵的双手落在杜野眼里,却让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迟疑,他敛起异色,笑眯眯的问道:“请问小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守真。”元秀微微蹙眉,淡淡的道。

“守真?”杜野重复了一遍,笑着道,“小道长可是玄鸿元君的爱徒?”

元秀淡道:“家师瑶光。”

“哦?瑶光道长是玄鸿元君座下最亲近之人,难怪小道长可以代替元君前来。”杜野笑嘻嘻的,道,“只是敢问小道长俗家是…?”

“观澜楼若不欢迎清忘观之人,贫道这便离去就是。”元秀见他盘问个没完,一皱眉,就要作势起身。

杜野自然伸手拦住,笑道:“小道长莫要误会,我并无他意。”

“你可是杜家之人?”元秀顿住了动作,淡淡问道。

“在下杜野,排行七,字霭生。”杜野含笑再次拱手为礼,风度翩然。

只是元秀见惯了长安风流之人,并不被他刻意的优雅所迷惑,反而冷淡的道:“也那就是今日此处邀约的主人了?如今楼上已到的客人,难道每一个都要跟杜家交代清楚底细,才能够留下?贫道倒不知道,原来那张请贴,如此烫手,也难怪观主,不愿意亲身赴约了。”

“小道长不知,今日所邀之人,皆为家中知交好友,惟独小道长面生,我好奇之下,才多问了几句,还请小道长见谅!”见元秀愠怒起来,杜野反而一本正经的赔起礼来。

元秀到底另有目的,见状又皱了皱眉,方继续坐了下去。

杜野见状,又就端午之日寒暄了几句,见元秀神色冷淡,终于识趣的寻了个机会,告辞出去了。

见他离开,元秀才哼了一声,自语道:“还以为是杜家哪个不成器的浪荡子,这般年纪做到了一州刺史,也算是年轻有为,却没想到…哼,难怪圣人要把他召回长安,另选贤才主持邓州,此人该不会是杜青棠昔年为相时以权谋私,才让他做到了一州刺史的吧?”

守真乖巧的在旁边就着梅子饮吃粽子,只作未闻未见。

那边杜野掀帘而出,又到了附近几席内寒暄一阵,接着便飞快的进了西面的一见雅间。

雅间内,已经有一人踞案而坐,正对着一面四折屏风自斟自饮,此人乌发以锦带缚住,黑压压的散在肩头,着一袭松绿交领宽袖袍衫,襟袖处皆以玄色丝线刺出繁复缠绵的穿枝花纹,他轻握着酒樽的右手指上,戴着一枚色泽温润的玉制韘环,几与手上肌肤成一色,腰间束了玄底绣有菖蒲图案的锦带,赤金嵌明珠带鐍,腰间悬五色丝绦,系着一连五只成串的香囊,皆为锦缎底绣着应景的五毒,顺着他视线望去,那四折屏风上却是一派浩荡的艳红之色,漫山遍野的艳杏烧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绝艳之感。

见杜野进来,里面的人转过头,笑道:“三哥为何要去招惹那女冠?”

“咦,我不是说要去迎一迎裴灼他们?”杜野一脸的惊奇,“你怎知道我去见了那女冠?莫不是你在门后偷看?”

那人哑然失笑:“此刻楼上人还不多,三哥也知道我的耳力远胜常人,便是想装作没听见你的足音走向也难。”

“你若没开了门偷看,如何知道有女冠前来?”杜野不信,坐到他身旁一拍他肩,懒散道,“偷看了就偷看了,那女冠虽然年纪小,瞧着实在是仙姿殊色,若非她是拿着玄鸿元君的帖子来的,我定然不会试探几句就出来。”

那人不动声色道:“三哥难道不是被赶出来的?”

“胡说八道!”杜野毫不犹豫的一口否认,大言不惭道,“我这般儒雅风流,那等年纪的小小女郎最爱不过,岂会舍得赶我出来?”

“那是女冠,不是寻常女郎。”

杜野一本正经道:“女冠又如何?前有李季兰,后有鱼玄机,我又何妨做一回陆、谢或温?”

李季兰与鱼玄机皆是本朝女冠之中的风流人物,前者生于山温水软的江南乌程,容貌俊俏,自幼天资过人,年方六岁便能指蔷薇为诗,有两句为: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其父因此恚怒,曾言其长成必失妇行,后果如此,李季兰为女冠时,与茶山御史陆羽并俗家名为谢清昼的僧人释皎然都过从亲密,传言之中她的入幕之宾甚至还包括了天宝年间的进士、河间刘长卿,南阳朱放并韩揆、阎伯钧、萧叔子等。

而鱼玄机却是只在几十年前的事,她本是长安人,小字蕙兰,自小生得美艳多才,只可惜出身倡家,幼年时便能与杜陵温八吟唱和,做《卖残牡丹》时年仅十岁,温八吟便是温庭筠,此人面貌不佳却文采斐然,对鱼玄机极为赞赏,鱼玄机堪堪长至破.瓜之岁,对他颇有心许之意,然而鱼氏美貌年少而温庭筠自惭形陋年长,将她引与望族子弟李近仁为妾,但因李妻裴氏不能见容,后只得黯然投于咸宜观中出家,终不能相忘,后因妒杀使婢绿翘,被处死时正当韶华,不过二十有七岁,可谓是红颜薄命。

“三哥知道我耳力好,你方才掀帘退出后那女冠说的一句话我可是听得清楚。”见杜野以这两人的宾客自比,那人轻笑着道,“你可知道她说了什么?”

杜野略一踌躇,想到此处也无外人,好奇道:“什么?”

“那女冠自言自语,道她本以为你三十许便官至一州刺史,定然年轻有为,却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甚至,还怀疑你那刺史之位,是叔父在宰相之位上时以权谋私,替你弄的。”那人淡淡一笑。

杜野咳嗽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一样,喃喃道:“真是奇怪,裴灼他们为何还不来?”

“那女冠年纪虽小,到底是清忘观过来的,玄鸿元君的人,三哥还是莫要招惹,否则元君一纸书信到了叔父案前,连我也帮不了你。”那人微微侧首,冠玉似的脸上,眉黑如墨,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灼灼发亮,带着一丝戏谑。

……………………………………

喵那个咪,起名时没注意,鱼玄机嫁的那个人,叫李亿,和书里设置的代王重名,默…

鱼玄机有个《迎李近仁员外》,貌似是为了这个人写的,我猜他可能字近仁吧?为了不重复就写这个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杜七

[更新时间] 2012-04-27 18:19:41 [字数] 3109

“说真的,裴灼怎来得这样慢?”杜野忽然收起眼中同样的戏谑,正色道,“他就住在安义坊,比其他人可近得多,就算今日往曲江池边来的游人众多,车马壅塞,也不该如此缓慢呀!那女冠都从清忘观里赶过来了!”

“也许车马拥挤之中裴灼的车坏了,或者马惊了,今日出门之人极多,总难免会有些意外,但裴灼并非娇弱女郎,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那人微微一哂,“三哥既不放心,何不叫人出去找上一找?”

杜野嘁道:“人这么多,怎么找?”

正在说话间,雅间的门却被大力拍响了,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夹杂着两人都熟悉的朗笑声:“三哥、十二弟!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居然还躲在雅间里面偷闲?这可是我杜家待客之道?”

“咦,七郎来了!”雅间内的两人对望一眼,被叫做十二弟的人长身而起,而杜野也开了门,但见门外已经站了一群人,大多是未加冠的少年,其中不乏女郎,为首之人堪堪加冠的年纪,面容狭长,眼带桃花,着一袭绯色锦袍,腰悬雄黄香囊,襟佩艾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杜野扫了一眼插艾簪花的人群,失笑道:“你来得迟了,十二弟都比你早到,你还好意思说?”

“来得只是比你们迟了些,却恰好赶上了客人到的时辰。”杜七振振有辞道,“你们两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名满长安的崔大郎君也敢丢在座中不亲自招呼,就不怕明日全长安的女郎到咱们杜府面前替崔大讨个公道么?”

他声音说得响亮,楼上顿时响起了远远近近的哄笑声。

元秀在竹帘后呻吟了一声,以袖掩面,低叫道:“糟糕,他们怎会请了崔风物来…”

却听不远处有个熟悉清朗的声音回道:“止白兄此言差矣,长安城中谁人不知止白兄风流倜傥,引得美人争相垂青,又何必取笑澄美?”

崔风物字澄美,止白却是杜七杜留才取的字,两人一般都是长安城中引人议论的郎君,只不过前者无论风仪还是为人都皎皎若月,洁身自好,虽然姿容倾倒了整个长安的女郎,甚至包括了深宫里的金枝玉叶,却鲜少传出与哪家女郎亲近之言;反观后者,却是叫长安上上下下的女郎们又爱又恨,杜留今年方及冠,但他这风流不羁的名声,却是十四岁上便有的,他的父亲杜黄衣为正家风不知道用过了多少方法,无奈杜留打死也不肯改掉这性.子,而且他善后的手段颇为高明,无论勾引了哪家女郎,事后总能够叫人家心甘情愿的息事宁人,久而久之,杜黄衣也索性眼不见为净,随他去了。

这一回杜家提前包下了观澜楼设宴,名义上是为了杜野外放多年终于回长安,借着端午的机会邀各处亲友前来相聚庆贺,实际上却与杜七大力怂恿不无关系,他怂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炫耀新到手的美人。

崔风物之言恰好勾起了众人的疑问,便听有人带着笑问道:“要说到美人垂青杜七郎,却不知道七郎今日为何单身一人?我们可是都听说了今日你会带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前来,此美人还是个才貌双全的妙人儿,端得是琴棋书画样样拿手,莫非事到临头,担心今日楼中人才济济,怕美人琵琶别抱?这可不像七郎你的气度啊!”

“韦兄,你这可就说错了!不是我等长七郎志气灭自己威风,今日楼上虽然人多,但除了澄美兄,谁敢说比七郎更能得美人芳心相许?”

先前的韦兄便问道:“既然如此,杜七郎你还不快快请了美人出来,好叫我等瞻仰一番?”

“韦兄、张兄何必心急?”杜留施施然笑道,“方才崔家女郎不慎弄污了裙裾,我那美人便陪着崔家女郎去更衣了,一会自然会过来!”

元秀正凝神听着,却听外面有人欢呼道:“崔家女郎,可是澄美兄的妹妹?想不到窈娘也来了!杜七郎,你的面子可真大!”

“这可不是我的面子!”杜留语带笑意,才说了一半,却被身后之人含笑看了一眼,他顿时有些讪讪,打个哈哈混了过去,推着身边的人道,“各位还请随意入座——方才下面小厮来报,龙舟可都放到了浐水之中,等会就要开始,观澜楼虽然看不到最后结果,却能够看到最长也是最曲折的一段,可别光顾着取笑我与澄美兄,误了今日正景!”

元秀听了,也抬头看了看东面,在她的位置倒是能够隔着竹帘看到曲江池面,只是一会龙舟过来,这楼上的人定然会全部拥到栏杆边去看,那却就要挡了她的视线了,她不由暗自撇了撇嘴角,心里奇怪:杜青棠为何还不到来?

外面在杜留的敷衍下,众客均纷纷散去,各自挑了空着的席位坐下。

元秀四周的座位逐渐满了人,座位之间仅以竹帘遮蔽,而每帘之间容纳的人有限,因此便有许多人因彼此相熟,吩咐杜家预备的仆人上前,将其中几幅竹帘高高卷起,或者索性拆去,将几处席位并做了一处。

“这位…”元秀还在思忖杜青棠会在何时出现,她身旁的竹帘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着翠绿衣裙、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十分伶俐的使女揭开帘子,白生生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正要说话,哪知道她才说了两个字,元秀下意识的转过脸,那使女便哎哟了一声,举手掩口。

元秀和她对望了一眼,还在一头雾水,那使女却已经扔下帘子跑到隔壁去了。

“我脸上可有什么?”元秀纳闷之极,连忙转头问身边的守真。

守真认真的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却肯定的摇了摇头。

元秀还在摸着脸郁闷,却见竹帘之后人影幢幢,接着帘子再次被飞快的打起又放下,一个穿杏子黄对襟短襦衬孔雀蓝齐胸罗裙、梳垂练髻的少女身手矫健的溜了进来,她鬓边斜簪的一朵涧仙红摇摇坠坠,芬芳扑鼻,压低了嗓子:“贵主?!”

打量着这个少女片刻,元秀终于明白先前那使女的反应是为何了——裴二十四娘!

“嘘!”元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裴二十四娘顿时心领神会,低声道:“贵主放心,我不会声张的。”

“你使女方才揭我帘子做什么?”元秀奇怪的问道。

裴二十四娘看着她身上的麻衣道髻,嘴角微微勾了勾,才道:“是这样的,我与附近几席都是熟识,便想着也和旁边一样将这些帘子拆了,因在外面看到贵主这里面有人,却不知道是否相熟,所以才叫人来先行探看,却不想到竟是贵主…可是贵主为何这般装束?”她在嘉善大长公主府里与升平县主并晋康县主都接待过元秀姊妹,当时她的使女自然也在侧,也难怪会认识元秀,只不过当日人多,元秀可记不得一个小使女了。

“呃…我…”元秀张了张嘴,目光瞥到了帘外,眼珠一转,道,“我想来看龙舟!”

“代王世子奉崔太妃包了对面的汀兰阁,视野比此处还要好一点,鲁王世子、郡主等宗室都在那边,贵主不知道吗?”裴二十四娘好奇的问道,因当年宪宗皇帝在立储上面犹豫过好几年,所以丰淳继位之后,准许叔父鲁王留在长安,但兄弟之中除了年幼的徐王外却都被他打发去了封地,代王的封地是在河东道,置府云州,崔太妃在宪宗皇帝驾崩之后去小住过一段时间,便因云州远不及长安繁华,向昭贤太后请求,重新搬回了长安代王府居住,代王便遣了世子李鋆陪崔太妃前来,侍奉祖母,丰淳也默许了此事。

元秀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脸色若无其事道:“是这样的,我昨天恰好到清忘观祈福,三姑那里有份请贴给了我,着我代她出席,我便假托了清忘观中女冠之名来了——外面要并席的人里可有认识我的?”

裴二十四娘眼珠转了转,同情道:“有两个人,贵主刚才在里面想必也听到了…”

“两个?”元秀还以为是崔家兄妹,却没想到裴二十四娘叹着气道:“一个崔风物,还有一个,自然是他的表弟柳折别!”

元秀抚额道:“怎么办?”

“贵主出宫看龙舟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非要…嗯,如此装束?”裴二十四娘很是不解。

“…今日宫中赐宴,我…逃了席,而且…”元秀张了张嘴,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道:“二十四娘,里面的是谁?可是咱们认识的?若是不成咱们就撤掉其他帘子也就是了,你怎的进去了就不出来了?”

“是认识的,我们正有些话要说!”裴二十四娘忙提声应了一句,复低声对元秀道,“好啦,贵主不愿意叫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惟有这样…我先出去,悄悄提醒崔、柳二人,对了,贵主假托女冠身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元秀定了定神:“道号守真!”

“…守真道长且稍等,我去去就来!”裴二十四娘掩袖扑哧一笑,起身掀帘而出。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冲突

[更新时间] 2012-04-27 22:04:59 [字数] 2939

半晌后,杜家下人撤去了附近几帘,空出了附近六席的位置,看到座中多出一个年少美貌的陌生麻衣女冠,并席的几人都是一怔,其中一个着朱膘色交领毂袍少年刷的一下抖开手中折扇,轻咦道:“二十四娘,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元秀听出他的声音,正是方才在帘外催促裴二十四娘之人,只听裴二十四娘瞟了他一眼,抿嘴笑道:“这位守真道长是清忘观观主玄鸿元君座下高足。”

“清忘观?”那少年偏头想了想,露出恍然之色,却奇怪的问裴二十四娘道,“你什么时候与永寿公主搭上边了?”

“卢九你管得着吗?”裴二十四娘一撇嘴角,坐到了元秀下首,替她引见众人,六席并没有坐满,今日来的都是各家郎君并女郎,按着排行年纪并身份,头两个便是崔风物与柳折别,他们已经得到了裴二十四娘的叮嘱,皆一派淡然之色,向元秀拱了拱手,元秀则稽首答礼,接着便是崔风物的一个族弟,名唤崔风裁,崔风裁身旁端坐着的着樱草色春衫、簪着洛阳锦牡丹的女郎是王家的十一娘,才过及笄,小字子故,跪坐的仪态很是端庄,但微扬的下颔透露出一抹傲气。而之前与裴二十四娘说过话的卢九自然是卢家郎君,名唤嘉行。

此外还有一名女郎,却是裴二十四娘的族姊裴二十三娘,二十三娘的容貌与裴二十四娘颇为相似,穿着姜黄色底纹宝相花对襟春衫,鬓边簪着珊瑚台,手里拿着一柄雪绢面底绘兰草生涧乌檀木柄的团扇,那乌檀木极黑,下面坠着寸长的黄色流苏,衬得她手指尖嫩纤细,听了裴二十四娘自称前段时间偶然去了清忘观并结识了元秀的话,拿起团扇半遮住脸,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元秀,似乎不太相信。

元秀也不在意,她已经看到裴二十三娘在卢嘉行询问之后本也打算开口,却被裴二十四娘借着广袖的遮掩悄悄扯了一把,立刻住了口,显然是个见机快的,不至于当场叫自己下不了台。

“我听说清忘观是先帝赐予玄鸿元君独自修行的所在,没想到元君虽然自出家后再未履足长安,却收了一个弟子代为赴宴。”等裴二十四娘将众人来历都解释了一遍,王十一娘王子故看了元秀几眼,淡淡的说道。

她有些高傲的态度让不远处的柳折别微微皱了皱眉,元秀心下有些不快,但随即省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清忘观里一个寻常的女冠,这王子故出身名门望族,端看她一身衣裙的料子与簪发牡丹都是非同凡俗,对自己这般麻衣道髻却能够与之同席,也难怪会有所不满。

便听见裴二十四娘伶牙俐齿的回道:“听十一娘的意思,倒是对玄鸿元君极为熟悉?我倒是听说元君出家时,十一娘你连路都不会走呢!”

王子故一皱眉,正要出言驳斥,柳折别忽然开口道:“两位裴娘子,可知道裴兄为何还未到?”

“咦,我等方才在芙蓉园外下车时就看见他的马车了,怎么他人还没有上来?”闻言裴二十三娘与裴二十四娘都惊讶的抬起头来游目四顾,前者道,“我还以为他被杜家七郎拉走了!”

“我与表哥是与杜七郎一起进楼的,并没有看见裴兄。”柳折别摇了摇头,他身旁的崔风物也微微颔首,道:“难道裴兄被其他人拉走了?”

“这不可能,六哥他早便心心念念着数年没有见过杜三郎,也有月余不曾与杜七郎照面,怎会跟着其他人走?何况六哥最重信诺,他既然答应了今日要来观澜楼,除非奉召,否则绝对不会食言而肥。”裴家姊妹双双摇头。

崔风物从容道:“圣人此刻应该正在宫中赐宴群臣,再说裴兄所领差事并无需要召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