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色五瓣葵口贴金箔碗中新沏的神泉小团色如铁绣,缕缕清香袅袅而出,竹楼之中另有一种气息,袁别鹤辨认出是凝神助眠的安息香燃后残留的气息,看来昨夜元秀睡得很不好,但这也不是意外的事情,包括采蓝、采绿两名大宫女都被打发到了门外,而他被召来之后,元秀捧着茶,沉默着注视着前方,像是根本忘记了面前还有一个人一样。

“贵主?”袁别鹤试探的问了一句。

元秀看似在发呆,但听了他开口,却立刻看了过来,目光锐利,神色冰冷,让袁别鹤心中微微一惊,元秀从前一直养在昭贤太后身边,他虽然是东宫侍卫出身,但因元秀年纪尚幼,宫禁之中偶然传出私底下的议论,这位公主自小被娇惯,然御下素来是宽厚的,哪怕是昨日在山下被垂死的蟒首惊吓后,元秀的脸色也不曾如此难看…

“袁统军,你算是本宫五哥的心腹了吧?”元秀闭了闭眼,慢条斯理的问道。

袁别鹤做好了被她兴师问罪的打算,闻言立刻拱手道:“回贵主,末将蒙圣人信赖,却…”

他早就打好了腹稿的认罪之言被元秀不耐烦的打断:“十几年前,你还只是嵩山上一个寻常学艺子弟,长安坊间的贫家少年郎,后禁军出缺,你阿姊为你报上名额,不久后,东宫侍卫少了一人,因你出身清白、为人忠厚,且武艺出色,先帝特选你入东宫,保护本宫的五哥,是也不是?”

“贵主说的是。”袁别鹤不知她的用意,茫然回道,“先帝与今上之恩,末将铭感五内!”

元秀却淡淡道:“恩?恩也不是白给的,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了,先帝选你入卫东宫,是因为你出身清白、为人忠厚,又武艺出色!这三条,少了哪一点,先帝也不会选你!出身清白,才不至于有谋逆之心,以至于选入东宫,反而引狼入室!为人忠厚,方能与同僚相处和谐,又不会教坏储君;武艺出色,才有能力尽侍卫之责…五哥当时身为储君,所行每一步,都万众瞩目,在这种情况下,先帝的恩,会白白的舍弃给你一个寻常坊间良家子?”

她不等袁别鹤说话,复道,“就是五哥登基后,扶着你在神策军中步步高升,难道也是你平白得来的?你若对五哥不够忠诚,他凭什么要扶持你?东宫戍卫的人有多少?其中不乏世家子弟,五哥惟独对你青眼有加,为的是什么?袁统军,你为人忠厚,但还不至于忠厚到了,连自己为什么圣眷不衰都不清楚吧?”

说着,元秀一眨不眨,盯住了袁别鹤,意味深长!

“贵主,末将愚钝,然对今上之心,日月可昭!”袁别鹤离座跪下,郑重的道。

元秀失望的垂下眼帘,淡淡道:“袁统军,你究竟还是太忠厚了些,本宫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质疑你对今上的忠诚!你以为仅仅是冯腾并崔南风这两个禁军士卒对本宫不敬,本宫就疑心到了你对皇家的忠心,甚至刚才那番话是为了威胁你?统军使的武艺或者很高明,可为官的技艺,却着实差了些!”

“贵主…?”

“今上为什么偏爱本宫?你可知道?”元秀放下手中的茶碗。

袁别鹤茫然道:“因贵主与今上一母同胞,比之其余的兄弟姊妹,自是更加亲近些。”

“说的不错,那么反过来,本宫若非失心疯了,可会对今上不利?”这个问题,元秀没用袁别鹤回答,淡淡的道,“自然也不会,哪怕不谈兄妹之情,单是任何人坐在紫宸殿上,都不会比今上待本宫更好,本宫只要没糊涂,总是希望看到今上的帝位稳固的,这个道理很简单,袁统军,你说对不对?”

袁别鹤定了定神,拱手道:“贵主说的是。”

“那么袁统军也该知道,单冲着你是今上心腹,而且还是他好容易安插进神策军中的心腹,本宫也绝不会为难你。”元秀盯着他,慢慢道,“这一回本宫离宫避暑,原本未必要统军亲自前来保护,今上这么做,用意是什么,袁统军应该也清楚吧?”

“末将…末将实在有愧皇恩!”袁别鹤尴尬的低下了头,然而元秀却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宫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自德宗皇帝因泾卒之边致圣驾几乎蒙尘后,对文官武将皆不再信任,反而认为宦人无嗣,比之文武更为可信,神策禁军的军权因此逐渐落入阉奴之手。”元秀眯起眼,悠悠的道,“远的不说,就说本宫的祖父怀宗皇帝时有王太清,本宫的父皇时也有曲平之并邱逢祥,曲平之因飞扬跋扈,被父皇设计除去!但邱逢祥却还在,如今神策军拱卫宫廷,说是禁军,调动之权却皆在了邱逢祥手里——你当初入选东宫,那三条固然都极重要,但武艺高强这点功不可没,况且你又忠心,原本你这样的人,今上都是会留在身边的,他特特放你去神策军,用意你可明白?”

袁别鹤嗫喏片刻,却还是那句:“末将有负皇恩!”

“你确实有负今上之望!”元秀一字一句道,“但这并不能全怪你,不是本宫要羞辱你,听闻你少年时不爱读书,专好耍枪弄棒,你的阿姊才决定送你上嵩山学艺!至今你也才会写自己的名字与看懂些许帐薄…你自称末将,若当真只是阵前一员将领,倒也无妨,自古以来,目不识丁的骁勇之将就不少,最有名的三国时吕蒙,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语,近一些前朝末时,瓦岗聚义时,里面就有好些个例子!”

她伸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几面,悠悠道,“只是统军,你要知道,你如今,并不只是武将,你还是今上的人!吴下阿蒙,你记着这四个字,回头好生去请教请教懂得的人!从古到今知文善识者地位崇高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吗?你若当真要为今上分忧,便应晓得这世上不是什么忧虑都是忠心二字可解的!”末了一句元秀说得尤其缓慢,目如闪电,盯住了袁别鹤。

袁别鹤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来,试探道:“贵主身边那叫做小九的内侍…”

“如今不是追究本宫身边人的时候。”元秀打断了他,“如今的问题,是在统军身边!”

“并非末将有意偏袒,但冯腾与崔南风性情跳脱,却绝不可能听从邱逢祥之令故意冒犯贵主。”袁别鹤听说元秀平淡语气下的杀机,顿时一惊!下意识的分辩道,他话音刚落,却见元秀的目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

袁别鹤被她看得讷讷不敢再言,方听元秀缓缓道:“本宫算是知道袁统军最大的毛病在哪里了!”

“自古有云,慈不掌兵。”元秀拿起几上的宫扇,轻声道,“袁统军,如今神策军拱卫宫廷,暂时没有需要上阵拼杀的地方,因此袁统军虽有统军之名,但或许从未想过…假如有一日,神策军受命杀敌,你素日亲近的士卒阵前违令,或者因言行不谨泄露军机,难道那时候袁统军也要打算这样替他们求情?”

她摇着头,“就是本宫这样养在深宫之中长大尚未及笄的女郎,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名将,无论治军手法如何,有一点却是必须做到的——令行禁止!先前统军点冯腾并崔南风陪本宫登顶览景,回到别院后妄传本宫一时之言,到这个时候,他们所犯之事并不严重,只因本宫当时也未想到让他们回来后不可将本宫与身边人的话私下传扬,而且本宫乃是女郎,与禁军无甚接触,统军身在军中,未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阻止流言,已经失职,接下来,谣言汹汹时,统军先处罚了他们,再来向本宫禀告,你可知道,本宫为何没有继续追究?”

元秀将宫扇转了一转,吩咐:“起来说话!”

“这是因为贵主要给末将脸面!”袁别鹤站起身,低声道。

“你说的对。”元秀平静道,“本宫因薛尚仪听信谣言,前一日与之闹翻,你道当真是因你下山去勘察狩猎途径,所以才到了翌日寻你过来过问此事?不过是为了给足你处置的时间…你可知道,传你来回话时,本宫最怕的就是你将人绑了,让本宫来处置!今上叫你带人来别院保护本宫,是为了给你一个展现的机会,毕竟长安承平日久,如今神策军军纪已有松弛之象,更不必说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你若是罚也不罚就把人绑了来叫本宫处置,却如何展现你自己的手段?”

“所以那日末将打了他们军棍后,贵主只是说了几句便揭过,甚至未同意将人遣返长安,正是要在别院的禁军面前给足末将脸面,让他们知道末将做主罚了后,贵主便不会再追究…”

元秀轻叹一声:“袁统军还是看差了一点——咱们如今虽然在终南山里,不在长安,但你若要当真为今上分忧,遇事就要时刻想一想长安——如今长安城里,任秋之案沸沸扬扬,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干涉到此案的发展!任秋之案之所以引起坊间热议,问题不在迷神阁也不在命案,甚至连孟光仪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无非是坊间传言他是本宫三哥的私生之子,涉及皇家,才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她勾起嘴角,冷笑,“任秋姓任不姓李,皇家一日不认,坊间也只能议论几声,作不得数…本宫可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当日峰顶上,本宫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话,袁统军就在旁边,不至于没听到吧?那冯腾与崔南风转过身来才几日工夫就添油加醋得不成样子,袁统军你心地宅厚得他们压根就不惧你,若放他们离了别院,你恐怕以为是不在本宫眼前放着烦心,本宫却不能不想到,他们若回了长安还不知道会编排出多么悚然听闻的话来,到那时候有心人加以推动,本宫便是现成的替那任秋担了坊间舆论的人!”

袁别鹤听着,脸色渐渐苍白,猛然跪倒道:“是末将无能!致贵主劳神!”

“这也不能全怪你。”元秀压住心中怒火,缓和了语气,和颜悦色道,“你出身坊间,性情又忠厚,进宫为侍卫后,先得先帝的赏识,接着又被今上青眼,总体来说可谓是一帆风顺,究竟考虑事情上面想得不够周全,因此本宫今日叫你单独留下,便是把话与你说开——今上的忧是要你来分,可单单凭着忠心能够为今上分的忧也就那么些!”

“末将谢贵主提点!”袁别鹤低声道——他声音十分沙哑,似在竭力按捺着复杂的情绪,元秀只作未见,恢复了常态,问道:“昨晚像是听说别院外有人求见,是谁?”

袁别鹤这回顿了一顿,急速的思索了下才回答,他不敢再问卢二十五娘求情,只中规中矩的回答:“是峰上东来庭里住着的卢家二十五娘,上一回贵主登顶时曾遇见过的那位女郎。”

“她的堂妹擅自进入本宫别院,且与崔南风一起非议本宫,你认为此事本宫该当如何处置?”元秀反问。

“崔南风本是纨绔子弟,且性情放纵,口无遮拦,末将以为除了处置外,此人不宜再留在神策军中。”袁别鹤沉吟道,“但为不扰乱长安局势计,这段时间暂且留他在别院,至于卢家姊妹,末将以为,念卢侍郎之面,不宜过于追究——毕竟主犯乃是崔十四——这都是末将对其放任太过的缘故!”

元秀淡淡的笑了笑:“本宫喝完这盏茶,卢二十五娘就差不多该过来了,袁统军先下去吧。”

袁别鹤见她不置可否,有些沮丧,行了礼,悻悻的退了下去。

采绿进来收拾袁别鹤所留下的残茶,见元秀眯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轻声问道:“阿家?”

“如今本宫算是明白为什么古人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了。”元秀长叹。

“阿家莫要烦恼,这袁别鹤既然扶不起来,五郎正当年轻,大可以再栽培其他人。”采绿劝道。

元秀冷笑:“五哥自小被当做了储君,受父皇亲自教导长大,本宫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他会看不出来?他这样不遗余力的栽培这袁别鹤,只能说明一件事——不是五哥私他,而是五哥身边寻来寻去,最靠谱的,也不过是此人!”说完这句话,她低叹了一声,疲惫的往后靠在了隐囊上,嘟囔道,“再过一刻再召卢二十五娘,让本宫冷静一下!”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翠微

[更新时间] 2012-05-23 22:52:46 [字数] 3873

卢二十五娘与宫中的卢芳仪同族同辈,生得不及卢芳仪秀美,但那种犹如魏晋高士的气度却使她远胜寻常贵女。即使在厅中被晾了近一个时辰,而奉命出来接待她的采蓝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依旧不骄不躁,仪态从容。

采蓝面上不显,但心里对她印象倒是好了几分。

锦梳隔着荷池招了招手,这边采蓝终于淡笑着对卢二十五娘道:“卢娘子,阿家请你到后面去说话。”

“多谢蓝娘了!”卢二十五娘微微颔首,她身后的使女觑着机会将一只羊脂玉镯子递到了采蓝手中,却被采蓝不动声色的推了开去,走快几步道:“别院路径复杂,且容奴为娘子引路。”

使女对卢二十五娘做了个眼色,卢二十五娘抿了下嘴,随即恢复平静。

主仆两跟着采蓝一路穿花绕树,又穿过了重重楼阁,经过修竹林,过了月洞门,方见到迎面的一排竹楼,采蓝还没往元秀所居的竹楼走去,便听卢二十五娘身后的使女惊奇的叫道:“咦,南诏的竹楼和天竺那边的梨竹林?梨竹在这儿可是怎么种活的?”

那使女叫出声后,顿觉不对,也不待卢二十五娘说话,赶紧屈了屈膝:“奴失仪了!”

采蓝摇了摇头,有些惊讶的望着她:“竹楼也就罢了…这梨竹,你怎会认识?”

“奴随娘子在长安西市见过这种竹子,原本娘子想买,但因它只在天竺才有,担心长安秋冬寒冷栽不活才作罢。”那使女尴尬的道,“娘子回府后还特特画了一幅梨竹图,奴当时在旁研墨,因此将它记了下来。”

采蓝再看卢二十五娘时不觉敬重了几分——即使风气开放如大唐,身份尊贵如望族之女,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见识的,这些梨竹是郭桐的得意之作,元秀才住进来时,薛氏特特说明过,还自豪此物就是长安,也非见多识广者不能辨认,采蓝还是听薛氏说了,又每日过来元秀身边伺候,才能够将它们与中土的竹类区分开来。

梨竹的果实与中土竹属不同,远较其他的竹类大,但因移栽的缘故,又植于峰上,结果的时候就变得不定,这时候还没有挂果,它的杆叶看起来和中土好几种竹类都十分相似,就是元秀自己,薛氏没说明前,她也是不认识的。

如今竟被卢二十五娘身边一个使女说了出来,范阳卢氏到底是望族,女郎身边的使女,也跟着眼界开阔,不比常人。

“阿家就在里面,请卢娘子入内。”到了元秀所在的竹楼前,采蓝轻声道,卢二十五娘与使女一起脱了丝履,踏过竹梯上去。

竹楼最进去先放了一张屏风隔挡,转过屏风,才是楼中正堂,中间放下了细竹密编的帘子隔断,楼中很是阴凉,散发着淡淡竹木清气并安息香燃烬的残留,帘子旁站了两个穿着一般石青色夏衫的小宫女,见到采蓝都屈了屈膝:“蓝娘姐姐!”

“阿家在堂上吗?”采蓝微微点头,轻声问道。

左面的小宫女细声道:“阿家正在里面,方才还叫绿娘姐姐出来说,若是卢家娘子到了,直接请进去就是。”

她回话时,帘后已经有人快言快语的问道:“锦水你在与谁说话?可是蓝娘带着卢家娘子到了?”

“卢娘子已经来了。”采蓝接上了话,那叫锦水的小宫女已经机灵的探起帘子,让三人进去。

卢二十五娘从从容容的进了正堂,却见一色竹制的堂上,对开着两扇明窗,皆挂了烟雾般的轻纱,她大族出身,当然认得出这两边的轻纱都是难得的鲛绡,这种传闻由鲛人织海水为成的轻纱即使在炎炎夏日,入手也是凉爽而不冰冷,更能驱使蚊虫远避,可谓是千金难求。

对于紫阁别院的来历卢二十五娘自是清楚的,这两块鲛绡也不知道是郭桐时就安上的,还是元秀公主这回过来时所装?这个念头在她心上打了个转便又抛开,人已经姿态优美的欠下身去:“臣女卢氏翠微参见贵主!”

“平身吧。”悦耳清脆的声音传来,元秀虽然与卢二十五娘在山路上面照过面,但今日才是头一回相见,略略装束了一番,她上穿荼白底襟绣翠色青鸾、袖绣豆绿牡丹的对襟夏衫,衫子不长,仅仅到膝,松着系带,露出里面杏子黄漫绣了几针飞鸿的诃子,下面系着描金粉绶留仙裙,乌黑的长发挽做了飞仙髻,发饰纯用玉石,犹以一支千瓣攒心碧玉步摇出色,那翠色欲滴欲流,映得旁边一朵羊脂玉芙蓉花都有一大半成了碧色。

元秀面施淡妆,眉心点一滴朱砂,贴星靥,唇染丹色,螺子黛新描远山眉,眉梢各如不经意般扫了一笔淡近乎无的彤色,淡淡的打量着卢翠微。

她记得那日山路上卢翠微几乎完全是素面朝天,这一回大约是因为是前来代其妹请罪,穿的是近乎礼服的杏子红联珠团窠纹对襟夏衫,下系郁金裙,发挽百合髻,红玉石榴花额饰下坠一挂五串儿水晶,中间一串最长,一直挂到了眉心,面上施着比桃花妆略淡一些的妆容,贴鹤子草,唇点绛色,首饰俱全。

元秀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道:“卢娘子所来为何?”

这是明知故问,卢翠微也不意外,复屈了屈膝,柔声道:“回贵主,是昨日听闻舍妹擅入贵主避暑的别院,惊扰别院中人,因此特来请罪,求贵主念在舍妹年少无知,及其母尚在病中,从轻处置!”

她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态度恭敬而不失身份,哪怕此刻四周都是宫闱之中久经场面的人,也不禁暗赞一句她气度出众,元秀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目光坦荡,淡淡的笑了笑,转头问采绿:“采橙她们扣下卢二十六娘可是为了她擅入的缘故?”

“回阿家,这怎么可能?”采绿笑着道,“卢娘子可也把咱们紫阁别院看得太小气了些,阿家在这儿避暑,若是其他人误入了,自然不可轻易放过,但卢二十六娘乃是卢侍郎的侄女,又是宫里卢芳仪的族妹,先不说这身份,单是与阿家一样身为女郎,以阿家素日的为人,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偶然闯进来,那问罪的也该是问别院的禁军不用心,又怎会去为难一个女郎呢?”

她说到这里,元秀嗯了一声,也不给卢翠微接话的机会,慢条斯理道:“那么采橙究竟为什么要扣下她?”

采绿作出微恼之色,道:“阿家不知,虽然执刃威胁娇弱稚女的是崔家十四郎君,说起来和卢二十六娘关系也不很大,可雪娘说了,之前崔家十四郎一直在和卢二十六娘说着对阿家不敬之语——采橙担心卢二十六娘偷偷溜进别院来,别有用心,这才不得先请她在别院里住一住,也是想问个清楚,因阿家心慈,若是知道了,定然早早吩咐咱们放了她,这不,采橙原是打算问清楚了,才来告诉阿家,谁想到东来庭到底与咱们紫阁别院是一处山峰上的,卢二十六娘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好呢,卢二十五娘就巴巴的赶了过来——也是昨儿阿家太过疲惫,回到别院后连晚膳都不想用了,这才没有告诉阿家。”

说着她笑吟吟的对卢翠微屈了屈膝,笑着赔礼道:“卢娘子莫怪,可不是咱们故意叫你在别院外干等,实在是昨儿阿家狩猎归来,累得极了,连晚膳都不想用,咱们忙着伺候阿家,却把这事给忘了,后来想起来时,阿家已经入睡,咱们自然不敢再叫阿家起来,你说对也不对?”

卢翠微受她这番挤兑,面色变也未变,平静道:“今日蒙贵主见召已是感激不尽,本就是舍妹之过,能够在贵主避暑时多得贵主教诲一二,也是她的福份,若不是其母正在东来庭中养病,臣女是断然不敢来求这个情的。”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说,挤兑她的是采绿,卢翠微却是对着元秀解释,这姿态便是表明了她无意与一个宫女争辩。

“这却是卢二十六娘的不对了。”依旧是采绿笑嘻嘻的说道,“看卢二十六娘的年纪也不很大,奴等还当女郎年少好动,到咱们别院里来转一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既然其母病重,她不尽孝床前,反而跑到阿家避暑之处与男子私会,这事做的可不像是卢家的门风啊!”

“贵主美貌之名长安远近皆知,舍妹在长安时,便十分向往,奈何樱桃宴上未能成行,这一回往终南山来,虽然是为了奉其母疗养,但卢家在终南山有几处别院,选择东来庭,也是因为听说贵主在此,想一睹贵主真容——方才说到的崔家十四郎,本是舍妹未婚夫婿的表兄,前不久,崔家十四郎冒犯贵主,因此受刑,因别院中伤药不多,他私下里托人至东来庭,请家兄带一些伤药与他,舍妹年幼好奇,便想借着送伤药之际,私窥贵主。”卢翠微轻叹了声,道,“这都是臣女身为长姊,未能管教好她,而婶娘却病重无暇他顾的缘故,若有族中长辈在此,定不至此!”

元秀眯起眼,望着她笑了笑,这卢二十五娘气度不俗,果然也是精明之人,卢二十六娘代替原本的卢二十一郎过来送药,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冯腾,卢翠微说来却把缘故掰到了元秀身上,并借机恭维了元秀的美貌,这一手不但将采绿方才故意指责卢二十六娘私会男子的声讨扭转,而且对于采绿指卢二十六娘不孝,并质疑卢氏家风,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其意不言而喻——范阳卢氏千年传承,不是区区几人指责就会坍塌的,卢翠微自始自终,只对元秀解释,心平气和,对于受元秀指使出面、言辞锋利的采绿,她并不藐视也不轻慢,却始终不接话,透露出她身为望族之女的傲气!

“卢二十六娘既然好奇本宫的长相,何不由卢娘子你陪同,由正门而入,光明正大的拜访?”元秀悠悠说道,“一来,本宫身在山间,姊妹们都不在,多个人说说话,你们不试过,又怎知本宫不愿?前不久,本宫还见过绿园里的李家娘子!二来,本宫的长姊平津公主,不但其母出自你们卢氏,本宫那甥女承仪郡主,所许的还是你们的族侄,说起来,比起绿园的主人,本宫才来时,还以为你们会立刻登门拜访…”她微微笑了笑,摇着宫扇对左右道,“想来是长安以讹传讹,将本宫的容貌传的太言过其实了些,卢家的娘子们从别处听到了实话,大失所望,却是不愿意来看本宫这张脸了!”

左右皆举袖掩口而笑,目露讽刺之色。

卢翠微忙起身道:“贵主实在太过谦逊,如今长安谁不知道昌阳公主虽然美艳无双,但贵主却国色天香,有倾城之貌?至于贵主才临紫阁别院,臣女等至今不敢登门拜见,皆因那日山路上,臣女一见贵主,自惭形秽,又听闻贵主此来,乃是为了薛尚仪惧夏之症,担心打扰贵主,这才不敢前来,若知贵主如此平易近人,臣女又岂敢失礼?”

说到这里,见元秀不置可否,她自嘲一笑道,“若是贵主的容貌还无人看,臣女这些人,怕是连人也没得做了。”

元秀嘴角噙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卢娘子这样会做人,又怎么会没得做?”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愚笨?

[更新时间] 2012-05-23 23:31:02 [字数] 2219

搁阴凉处溪水里湃过又镇进了掺着碎冰水里呈上来的瓜果由内到外泛着凉气,在暑时的午后入口委实是一重享受。

元秀捧着一片甜瓜慢条斯理的啃着,在她面前,踞坐着燕九怀,靛色袍衫的下摆被撂起随手塞在了腰间束带里,双手托了一大块西瓜,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直吃得汁液四飞,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元秀的衣裙上。

元秀也不以为意,她才吃完一瓣甜瓜,那边燕九怀眼疾手快,又拈了两串葡萄吃了下去,这才吐了口气,高高兴兴的道:“不愧是金枝玉叶,这些瓜果十六娘那儿什么时候给过我这般畅怀大吃的机会?我开始有点喜欢保护公主你了,若是你一直不回宫多好。”

“七月中旬就是本宫生辰。”元秀拿帕子慢慢擦着面,接着又擦了擦手,看了眼牙色罗裙上分明的瓜汁,道,“在那之前本宫就要回去的,燕小郎君可要失望了。”

燕九怀嗯了一声,笑眯眯的道:“我也只是说一说,公主知道我本是做杀手的,难得歇个几日叫我改行做侍卫尚可,若是一直要我做下去,恐怕我会忍不住重操旧业,公主可千万莫要当真。”

“本宫对燕小郎君的话一向听听就算了。”元秀很平静的说道,“燕小郎君尽管放心!”

“哦?”燕九怀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随手将沾满了汁液的手在旁边的鲛绡上擦掉,无视元秀蹙眉的动作,惊奇道,“既然这样,公主为什么还要突然把原本应该正在养伤的我叫过来,不但让人拿了一大盆我喜欢的瓜果放在这里,还不介意我将汁液飞溅到自己衣裙上,包括这个…”他指了指被他擦得一塌糊涂的鲛绡,笑眯眯的说道,“难道公主如此忍耐,不是为了想知道我昨日所得的来自长安的信笺里到底说了什么吗?”

元秀看了眼鲛绡:“那信是谁写来的?”

“公主,虽然今日的瓜果我吃得很是舒坦,但我若这么容易就套出话来,公主也不会如此讨厌我了,是不是?”燕九怀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那封外表仅有一枚私章的信笺,双手一揉,张手时已经只剩一团纸屑,簌簌落在了地上,元秀双眉一扬,目中闪过一丝怒色。

却见燕九怀施施然靠在了身后隐囊上,道:“公主既然连信是谁写来的都不知道,那么对信的内容就更加猜不到了,如今只有我能告诉公主,公主是不是该把价码开高些?”

元秀瞪着他,气恼的一拍几案:“本宫现在不想知道了!”

“公主没拆到我的信,这会食诱也没诱到,果然生气了。”燕九怀幸灾乐祸的摇着头,见元秀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忽然伸手抓住她裙裾,元秀走得急,差点被他拉着一个踉跄,扶了把手边的屏风才反应过来,怒道:“大胆!”

燕九怀眨了眨眼,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道:“公主今日请我吃瓜,正好我也藏了好东西,本打算独享,不知道公主要不要同去尝试?”

元秀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的该不会是蟒肉吧?”

“那条巨蟒生长多年,皮糙肉厚有什么可知的?”燕九怀低声道,“我幼时常被师父丢在山中磨砺,在山中寻觅珍味乃是强项,区区一把覆盆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必太麻烦,若真是珍味,你拿去庖下给采橙处置就行。”元秀哼了一声,便听燕九怀道:“公主若有这个胆子同去,我就告诉公主写信之人以及信中内容如何?”

元秀撇嘴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公主如此聪慧,我相信公主只要愿意,总有办法想出理由来相信我的。”燕九怀诚恳道,“至于我太过愚笨,如此伤脑筋的事,还是不要想了。”

元秀站在原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裙裾不放,足足半晌,才无语道:“燕小郎君,本宫从未见过比你更不要脸之人了!”

燕九怀顿时脸色一变:“公主这话说的太可笑了——靖安坊那老狐狸,脸皮岂是我等能比?”

他这么一说,元秀一噎,随即恼怒的跺脚:“一个曾以利刃加本宫.颈上的市井儿,本宫若还要相信你,你当本宫没有脑子么?”

“公主在宫廷中时,我且不去说,自到紫阁别院来避暑,正经的狩猎到这会才一次,我瞧来瞧去,整日里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盘算那个,身在终南却心在长安——我是看公主这样避暑十年,都不知真正的山野之乐,这才邀公主出行。”燕九怀遗憾的松开了手,“何况公主都能够容忍我以内侍身份近身伺候,难道不知我若对公主有敌意,恐怕公主还没看到人,就已经香消玉陨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

元秀看着自己原本只沾了几滴瓜汁,如今却印上了一个分明的掌印的牙色罗裙,面无表情的笑了笑:“燕小郎君说了这么多话的工夫,到底抓紧时间把手擦干净了?”

“咦?”燕九怀一脸惊奇,“公主居然看出来了?”他满面赞扬之色,甚至夸张的拊掌而叹,“这本是市井顽童之间彼此戏弄的手段,难得我还拿出了信笺为诱惑,却不想公主眼力如此犀利!看来,方才我夸奖公主聪明,却是说对了!”

燕九怀一本正经道:“如此说来,我说自己愚笨,真是谦逊已极,愚笨之人又怎能透过公主这样爱使小性.子又狡诈的本性,看到公主的聪慧之处呢?公主,你当真不想几个理由来信任我么?”

元秀一言不发的走了回来,背着双手,围着燕九怀转了一圈,忽然一抬腿,狠狠的踹向他背上,燕九怀轻轻松松的往前一扑让过,调侃道:“公主莫要动气…背上前日被公主亲自执剑打出的伤还没全好,公主…”

他正说得兴高采烈,忽然头上哗啦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一阵冰凉透心的冷!

元秀抖了抖完全空了的琉璃盆,见燕九怀呆若木鸡的坐在榻上,从头到脚,又是冰又是水,说不出的狼狈,尤其背上袍衫湿后映出里边裹缠的伤处血迹,顿觉心情大好!

她把琉璃盆随手一丢,也不管后者是否完好,哼道:“声东击西都不懂,愚笨的小子!”

重读了愚笨二字,手一背,施施然离开。

……………………………………………

小九子也就能嚣张这么几个场景了,咳咳

从苏如绘可知,吾家女主的便宜,从来都是不好占的。

^_^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沉潭…

[更新时间] 2012-05-24 21:27:52 [字数] 4208

篝火在潭边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火上的不知名肉类逐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火中除了柴禾外,另烧着避蚊驱虫的草叶,在原本只该有山间清新草木气息的空地上混合出古怪的味道。穿着与夜色几近融为一体的绛色圆领袍衫的燕九怀非常仔细的端详着肉块的色泽,不时将盐粒等物小心的洒上去,他的手法非常巧妙,当一串肉从火中被取出时,但见原本白皙的肉块都变作了焦黄,色泽均匀,未见一处焦痕,也不见一处生腥,哪怕是不饿,嗅到也不禁起了食欲。

他端详片刻,觉得满意,却没有自己用,而是笑眯眯的连着手中铁签递给身旁之人:“公主请用!”声音不高,但在不远处瀑布昼夜不停的隆隆声中却依旧清晰入耳。

元秀阴沉着脸,不理不睬——这是她到别院后和薛氏闹翻以来,头一回懊悔——若有薛氏在旁,哪怕是燕九怀,也不可能在入夜后将自己轻松掳出别院,一路急奔下紫阁峰,赶到这高冠瀑布前来尝试什么他私藏之物。

若燕九怀只是想捉弄自己一番,倒也罢了,元秀虽然心里不忿自己身为帝女,竟被一个市井儿戏耍,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这地方瀑布水声隆重,别说山里深夜四野无人,就是有人家,怕是自己呼救也无人听闻…这燕九怀正当年少,血气方刚,而自己的容貌是连贺夷简都吸引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纵然梦唐风气开放,但除了两情相悦的情人外,这般私下相会,她脸色不禁白了白——幸亏是火光之下看不出来。

只是元秀不动声色间,悄悄向离燕九怀远些的地方移了移——她决定回别院后,不管怎么说,都要把薛氏叫回身边!

“公主当真不试试?”燕九怀见她始终不肯伸手,遗憾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劝,缩回了手,自己咬了一口,随即满足的嘟囔了几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胃口显然极好,足足吃了四五串后,元秀见他并无其他动作,看向自己时满眼都是促狭和狡黠,却无猥琐之意,渐渐放了点心,到底还是年少好奇的年纪——不知道是肉的缘故,还是燕九怀手艺好,香味着实诱人——她清咳一声:“给本宫一串!”

燕九怀也不计较她先前的态度,他手边最后一串生肉恰好叼在了嘴上,闻言笑着就要起身去旁边溪水里取浸泡的生肉来继续烤着,然而元秀却一把抢过他手里才咬了一口的,燕九怀任她抢走,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这么做,若是叫其他人见到,可要想歪了!”

却见元秀举着肉串,凑近了火堆,慢条斯理的打量半晌,忽然从旁边摘了片叶子,用力将他咬过的那口扯下丢入火中,又在下一块上咬了一小口,随即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接着便享受的小口小口、却飞快的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了一串,才哼道:“燕小郎君狡诈无比,本宫可消受不起你特特为本宫准备的!”

燕九怀咦了一声惊奇道:“公主这话说的,这些肉可不都是我特意替公主准备的吗?”他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极了,“怕公主不愿意尝试,我才特特切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若不是要引公主下口,方才那点时间,就是四五十串也下肚了,公主几时见我吃东西速度这样慢了?”

元秀心中顿时警钟长鸣,她丢下铁签,瞪着燕九怀,沉声道:“这是什么肉?”

“公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燕九怀目光诡异,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沉飘渺起来,在这深夜的林间潭边,着实让人毛骨悚然,他悠悠的说道,“反正…不会是人肉!”

他不说人肉,元秀还不至于多想,一提人肉,联想到方才生肉白花花的…元秀脸色也是一阵惨白,只是她平素身子强健,这会虽然难受万分,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瞪着燕九怀的目光,只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了他。

燕九怀欣赏着她的神情,见元秀已经怒到了极点,这才一本正经道:“不过是几条蛇肉罢了,公主一向胆子大,难道还会害怕?”他很是遗憾的叹道,“这等野味,公主就是在深宫里再住几十年,怕也尝试不到的,何况我这烤蛇的手艺,这天下迄今尝过的也才五指之数,莫不赞我手艺了得,难道公主究竟见识广多,竟一点都瞧不上眼?”说话之间,一幅极为失望之象。

元秀气得一拉裙裾,这会也顾不得身份了,猛然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他脖子尖叫道:“你不是说不是蟒肉么?!你这个骗子!”

燕九怀好整以暇的任她掐着,他武艺极为高明,内力到处,元秀足以在七十步外十中八九的臂力仅仅只能掐出数道红痕,别说真正伤他,燕九怀连说话的声音都未变,带着分明的戏谑与笑意道:“公主这可太冤枉人了——我说了,这是蛇肉,不是蟒肉。”

他叹息着,只听语气,那真是说不出的伤心与难过,“日间公主言语之中颇为嫌弃蟒肉,为了叫公主喜欢,我可是入夜后在林中费尽千辛万苦才抓到这些蛇!有道是,蛇种越毒,其味越鲜,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等闲珍馐,想来都是不放在眼里,我方才烤的那些蛇,无一不是山中剧毒,常人被咬上一口,几乎立刻无治!这黑灯瞎火的,虽然我薄有武艺在身,但这番拼着性命不要,为讨公主你一时欢心的做法,难道公主不应该…”

说到这里,燕九怀低下了头,沉思数息,抬头时,目光炯炯,几乎是迫视着元秀,“不应该给我些比较珍贵的赏赐,比如说——公主此刻耳上的嵌宝金耳坠,那对宝在火旁依旧光芒奕奕,当是上品夜明珠吧?”

元秀今日几乎是睡下后被他强行拉出来的,离开竹楼时仅仅来得及披了件外袍,耳朵上这对坠子却是睡前忘记摘下,这对嵌宝金耳坠子白日里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金丝攒成四朵米粒大小的莲花烘托着正中一颗黄豆大小的宝珠,在白天看起来犹如猫儿眼,只有到了晚上散发出荧荧光芒方知是世所稀见的夜明珠。

这会虽然是深夜,但身旁燃着篝火,这珠子的夜光依旧明媚,也难怪燕九怀目光灼灼的盯住了不放了。

元秀瞪着燕九怀,松开了手——对此人,她简直已经不能生气!

燕九怀见她不答,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把话题转开道:“公主可还想吃覆盆子?若是喜欢,我再去替公主摘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