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出去看看。”锦梳接到采绿的眼色,将银盆放到一边,屈了屈膝,快步向外走去。

半晌她折了回来:“阿家,是采橙姐姐在外求见。”

“采橙?”采字辈的大宫女在元秀身边地位不低,即使元秀自己,若非太过分的事情也都是要给她们几分体面的,这会虽然感到疲乏,但沉吟了下,还是吩咐,“叫她进来。”

“采橙姐姐还带了一个小女孩子,似乎是郭总管的小女儿。”锦梳复道。

这回采绿也有点奇怪:“雪娘讨人喜欢不假,但采橙若无事不会将她带过来的。”

“都叫进来。”元秀皱眉。

锦梳出去,立刻带了采橙进来,采橙面上带着一丝微怒,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小女郎,这郭雪看得出在家中很是得宠,虽然只是一个别院总管之女,打扮得却不比长安富家女郎差——她上穿鹅黄色底绣苍色福寿如意云纹的对襟宽袖夏衫,敞开的衣襟中露出里面石榴红织成绣翠绿芭蕉诃子,腰上束着五彩丝绦,下面是一条浅绯红的裙子,因年纪小,还不到梳髻的年纪,拿红绸扎了两个羊角辫,脖子上挂了一个样式简单的赤金圈,下面坠了一把长命锁,臂上却戴着一对银镯子,她肌肤很是白腻,银镯戴着更显得玉雪可爱。

这一身装束无论样式还是面料都比郭旁素日穿的好上许多,人也生得秀美,圆圆的一张小脸,已经看得出柳眉杏眼桃腮樱唇的轮廓,眉心点了一滴朱砂,眼神有些怯怯,但行礼时的姿态尚可。

元秀打量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但很快丢到了一边,问采橙:“这是怎么回事?”

采橙因掌管厨房,平时在元秀面前的机会不如采蓝采绿多,她性情也要沉稳些,没事是不会来找元秀的,这会听了元秀询问,先向郭雪一指,面上怒色渐渐显出:“阿家可还记得,前两日,因禁军中有人胡乱议论阿家的戏言,结果被袁统军处了军棍?”

“嗯?”元秀蹙眉看着郭雪,“莫非,他们不服处罚,私下里又说了什么?”

“奴虽然在厨下但也听采蓝和采绿说,当日袁统军本是要将那起子多嘴多舌的小人送回长安,并且请问过阿家后还要重罚的,是阿家心慈,饶过了他们,结果阿家心善,却不想那起子小人心肠这般的歹毒,居然勾结了外人,意图谋害阿家!”差不多的话,元秀今日已经听了第二次,她摆手示意采绿止住梳发的动作,慢慢坐直了身子,脸色阴沉:“什么外人?”

采橙看着郭雪道:“你自己告诉阿家。”

郭雪怯生生的看了看元秀,见元秀也看向自己,却垂下了眼帘,见状采橙皱起眉:“阿家心慈,你怕什么?”

许是这话鼓励了郭雪,她复抬起眼来,抿了抿嘴,先向元秀屈了屈膝,然而小女孩儿到底紧张,竟将觐见公主之礼行成了家礼中的晚辈对长辈,元秀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放缓了语气:“雪娘可是见到了外人与别院中人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告诉本宫如何?”

她看了眼四周,吩咐采绿把一盆新洗净的瓜果取过来哄道:“你若说得好,这些便给你拿回去。”

“我…我原本在树上。”郭雪盯着果盘里一串水灵灵的葡萄看了看,小孩子到底贪嘴,声音也大了些,道,“结果忽然看到一个士卒匆忙走过,怕他发现我,就向树里藏了藏,不久后他带着一个女郎躲到树后,那女郎不是别院里的人。”

元秀忍住怒火,温言道:“那么雪娘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那士卒叫她做二十六娘。”郭雪虽然年幼,究竟也有八岁了,正是记性好的时候,当下不假思索的答道。

“二十六娘?”元秀眯起眼,“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郭雪讷讷道:“那二十六娘想要见一个叫做于飞还是腾郎的人,那士卒不肯,说…说阿家很凶,我听到这里,那二十六娘恰好站的位置面对着我,便发现我了。”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一丝惊色,下意识的抓向采橙的裙裾,采橙气急败坏的诉道:“阿家可知,那两个人,发现了雪娘,竟打算做什么?”

“打算做什么?”元秀森然笑道,“他们该不会,想在紫阁别院里灭口吧?”

谁知采橙气极反笑道:“阿家说对了,若不是雪娘的二姐霜娘恰好去寻她,见那士卒,不,那位博陵崔家的十四郎君,堂堂七尺男儿,竟拿着匕首爬到树上,恐吓一介幼女——奴这会说起来,都替崔太妃觉得丢人!若霜娘去晚一些,谁知道那崔家十四郎君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可会不会当真抹下去?”

采绿和锦梳都惊得目瞪口呆:“那…那崔十四竟然如此?”

“霜娘?”元秀皱眉道,“然后呢?”

“霜娘究竟年长一些,见状赶紧住了声,飞跑去寻了人来,才把雪娘从树上抱了下来,可怜见儿的,虽然说雪娘只是郭总管的女儿,究竟也是阿家的人,那崔十四分明就是不把阿家放在眼里!”采橙怒气冲冲道,“阿家还不知道那二十六娘姓什么吧?方才采蓝已经问过了,她姓卢,正是在峰上东面那边的避暑别院、卢家东来庭中住着的!”

元秀以指按住额角,楼中此刻只点了一盏灯,看不清楚她神色,只觉她声音冰冷:“卢二十六娘?她跑到紫阁别院来,可是为了与崔南风私会?”

“这倒不是,她想私会的却是那叫冯腾的。”采橙恨道,“她的阿姊卢二十五娘已经在外求见多时,被采蓝故意拦住了,让奴来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阿家,再决定见不见她。”

“嘿!”元秀放下手,闭目道,“今日本宫下山狩猎,这会累得连晚膳都不想用了,更不必说见她!”她招了招手,“本宫的别院,岂是那么好出入的?你过来,本宫有件事,要你去做!”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挑拨

[更新时间] 2012-05-22 21:06:09 [字数] 3801

袁别鹤阴沉着脸,大步走进跨院,到了门前,看守的两个禁军士卒一句“统军”声音未落,他已经一撂袍角,抬腿就是一下,狠狠踹开了门。

门上本只有一把小锁,这会连着门后门闩都被踢断,足见袁别鹤心中暴怒的程度!

砰!

一声巨响,门后一个着宝蓝圆领袍衫的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见到袁别鹤的面容,先是一喜:“统军你…”才说了三个字,惊觉袁别鹤脸色难看无比,崔南风顿时讪讪的住了声,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行礼道,“卑职参见统军使!”

“你做了什么?!”袁别鹤强自压抑怒火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阴郁。

崔南风面上一红,尴尬道:“卑职…卑职也是一时慌张!”

“勾结外人,意图谋害贵主!”袁别鹤怒视着他,一字字道,“这样的罪名,就是我想替你扛,也扛不了!你…”

“等一下!”崔南风原本低眉顺眼的垂手领训,此刻却蓦然抬起头来,不满道,“统军,我只是接了卢家二十六娘送来的一盒伤药,怎么就算上了勾结外人?更别说什么意图谋害贵主了!”

袁别鹤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崔南风略让了下,到底被他踹到些,踉跄着退出了几步才站稳,只听袁别鹤冷笑着道:“崔南风!崔十四!你很有出息啊,堂堂七尺儿郎,神策军中精锐、我亲自挑选来保护贵主的人,居然对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幼女执刃相胁!这件事情传到长安去,怕是连博陵崔都无地自容!那叫做郭雪的女郎虽然只是别院总管之女,却因年幼与生得可爱,向来得贵主身边众侍欢心,尤其你前番口无遮拦已经得罪过贵主,这会贵主身边的人,岂有不抓着机会去告诉贵主的道理?!”

他袍袖一拂,沉声道,“卢家二十五娘已经在别院外求见许久,贵主都不曾召她…”

“统军使!”崔南风气急败坏的叫道,“我岂是那等无品之人?好吧,原本我所托的乃是卢二十一郎带些伤药来,哪知卢家二十六娘因着惦记着冯于飞,所以接了她兄长的差使,因此我放她进别院后,就走到了树后略谈几句,也是将冯于飞的情况告诉她些,哪知道那小女郎居然爬到了树上偷听…当时我随口抱怨了几句贵主,自然怕她听到后去告诉贵主近侍,再加刑罚倒不怕,只怕连累了统军使!哪知道那小小女郎任凭我哄骗就是不同意不把那些话告诉采橙等人…我一急之下,便想吓唬吓唬她…我若当真要对她不利,还能等到她的阿姐叫人来么?到树上打晕了她,拖到别院外面,寻个悬崖丢下去,谁能怪到我头上?多半以为她小孩子家贪玩,自己跑出去的!”

“这话你不必来与我说!”袁别鹤咬牙切齿道,“我才厚着脸皮从贵主那里保下了你们,回头就惹出这样的事来!你知道么?贵主今日狩猎被身边侍从卤莽所惊,此刻心情极坏!”

崔南风忽然注意到他方才说的话,诧异道:“统军使说卢家二十五娘在别院外求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二十六娘竟被别院扣了下来不成?”

袁别鹤险些被他气晕过去:“你执刀威胁别院总管之女,你以为卢二十六娘在场,贵主人又不在别院,贵主身边那些人会顾忌她卢家女郎的身份不追究?”他见门外的禁军已经乖巧的退开一段距离,压低了嗓子,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这别院乃是当年文华太后的陪嫁,连如今的总管都姓着郭,文华太后因郭氏族没,难产而亡,此事一直都是今上的心病,你还非要惹上他们——”

他长长叹了口气,“我已私下派人将消息回报长安,只盼望崔太妃的面子,能够叫贵主息事宁人,否则…”

“不过是传递了一瓶伤药…”崔南风还要分辩,顿时见袁别鹤的脸色狰狞起来,狠狠一脚,这回他想闪避却未及,一直被踹飞出丈余,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爬起,嘴角已经有血迹,袁别鹤切齿道:“别院没有伤药?!卢家的药是金丹?幸亏贵主今日不在别院,否则,你说是伤药,有人以为是毒药怎么办?蠢货!贵主居处,又是才被罚过,一点记性也不长!”

“我本就是博陵崔氏中的纨绔。”崔南风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发现血渍,眉头顿时一皱,自嘲,“统军使又不是才知道。”

………………………………………………

卢二十六娘却是被单独看在了别院原本的一处空房内,她倒不急,只是盯着她的人目光太过锐利,饶是卢二十六娘出身大族,被看得久了也不禁心头微恼,把头一扬,清声问:“你是谁?”

那盯住了她一直打量的女郎与她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圆脸丰颊,面相甚是敦厚,惟独一双眼睛,犹如桃花,眼角斜挑向上,略微一转,便是无限风流,这女郎的身材容貌都很平淡,独这一双桃花媚眼使她显得生动无比,她身量高挑,为做事麻利的缘故,穿着粗布短装,乌发也仅以一支木簪挽起,踞坐槛边,手里拿着一串丝绦慢条斯理的打着如意结,目光却不错眼的盯在了卢二十六娘身上。

卢二十六娘问了一句,见她不答,有些动气,冷冷道:“你们这样把我关在这里,可有贵主的吩咐?若是没有,你们可担得起这责任?”

那女郎听了,嘴角翘了翘,似有讥笑之意,卢二十六娘越发恼了起来:“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范阳卢氏之女!我伯父便是门下侍郎卢确!”

“我叫郭霜。”那布衣女郎听到了这里,终于开口。

卢二十六娘虽然是跟着族姐卢二十五娘住在东来庭的,但对同处一峰的紫阁别院倒也有所知,知道郭家虽然倒了,但紫阁别院里的总管等人却是因为算作了文华太后的嫁妆,多年未换的,听到她姓郭,便大概猜到了其在别院的身份,撇嘴道:“原来你连贵主身边的人都不是,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把我关在这里?快快放了我出去!”

郭霜淡淡道:“这是采橙姑姑吩咐的,贵主发话,才能放了你。”

卢二十六娘一皱眉,她虽然也算是长安贵女了,但与金枝玉叶究竟是不能比的,尤其元秀又比别的公主与今上亲近,顿了一顿才不甘心的问道:“那么贵主打算关我多久?我也没有做什么呀!”

“贵主今日下山狩猎,晚膳前才归来,采橙姑姑说,贵主今日太过疲惫,所以就先不禀告了。”郭霜慢慢道,卢二十六娘顿时叫了起来:“什么?贵主还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见郭霜不理自己,卢二十六娘有心撒泼,但方才被对方一路拖着塞进这间空屋,也知道这郭霜瞧起来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因着在山间长大,时常协助父母的缘故,力气极大,自己可未必是她对手…何况她自矜名门之后,郭家虽然也算本朝名门,却已经是过眼云烟,再说郭家未倒时,论渊源,比起卢家来也是不成的,如今这郭霜还只是郭家当年的下人之后,卢二十六娘深觉自己若与她动手,委实是丢脸,只得悻悻问:“那么明日贵主应该就知道了罢?”

怎么说,自己也是范阳卢氏之女,就是不提伯父卢确的官职,元秀公主的长姐平津公主,论辈份还须叫自己一声堂姑,何况自己也不过是听崔南风那厮抱怨了几句元秀公主面慈心狠,却没有附和什么,元秀公主就算听了禀告心里不痛快,有心寻自己的不是,也断然没有为了些许小事,把世家之女当成犯人看着的…只是…卢二十六娘为难的看了看这间久无人住的房间,四面都落了薄尘,这还是因为元秀到别院来前通知了郭旁,宫里也提前派了一批宫人过来帮着打扫与按照元秀的喜好布置,这间屋子也才是元秀住进别院后,不打算用,这几日光景落的灰。

就是这样,没有使女在这里,总不会叫自己在这种地方过夜吧?

娇生惯养的卢二十六娘郁闷的想。

却见郭霜嘴角又翘了起来,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摇头道:“卢娘子可要失望了——采橙姑姑说,贵主今日狩猎归来,不只疲惫,看脸色也不太好,这时候可没人敢拿烦心的事情去怄她,到了明日,要是贵主心情好呢,姑姑她或许会寻着机会提上一提,若不然,还要请卢娘子在咱们这里多住几日,卢娘子尽管放心,虽然卢娘子不请自入,还看着崔家十四郎对舍妹不利,但姑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时候,主要是崔家郎君做的,卢娘子在这里时,饭食上边,姑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卢二十六娘瞠目结舌:“你们打算一直这样软禁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采橙姑姑说了,紫阁别院乃文华太后当年的嫁妆,太后甍后便传给了今上与贵主,有道是不请自入,犹如贼寇,何况是冒犯了帝威的贼寇?也是看卢娘子不似恶人,年纪又小,姑姑才没有多说什么,若不然,咱们别院旁的没有,打人用的笞杖,现成的竹林可以取材做,卢娘子该不会忘记,按着大唐律,抓着了贼人,先打一顿也是没什么的吧?”郭霜边笑边反问。

“你们…!”卢二十六娘气得直跺脚!

郭霜慢悠悠的说道:“其实说起来,卢娘子也确实有些冤枉——上一回,贵主才到别院翌日登顶去观景,路上遇见了令姊卢二十五娘,回来后还赞了几句令姊风仪气度,说不愧是卢氏之女…”

卢二十六娘听了,转了转眼珠,问道:“既然如此,想必贵主听到我是卢家女郎,也不会计较,就要放我回去的。”

“只是卢娘子运气不好,偏生放你进别院来的人是崔家郎君。”郭霜扑哧一笑,边结着丝绦边摇头道,“就是那回登顶,袁统军给贵主介绍终南山中猎物,贵主说了一句终南山深,怕是连大虫也是有的,结果崔家郎君多嘴,回到别院来,不出两三日,就传成了贵主欲亲手猎虎,这话叫贵主身边的薛尚仪听到,未免责怪贵主好高务远,害得贵主与薛尚仪怄上了气,袁统军为了此事,将当时陪同贵主上山的崔家郎君与冯家郎君都各处军棍三十,复去向贵主请罪,贵主虽然心里恼着,念着统军的颜面究竟没与他们计较…”

她说到这里,卢二十六娘顿时微微蹙眉,郭霜像是没看到,继续道:“这事才过去几天呢,崔家郎君又惹出事来,卢娘子你说,换做了是你,这一回可还肯轻饶了崔家郎君?金枝玉叶是心善,可也不是没脾气——卢娘子身份虽然不及贵主,也是望族之女,一个个都当贵主是什么,可以随意议论与轻慢吗?”

卢二十六娘以袖掩面,低叫道:“我被崔十四害惨了!”

郭霜犹嫌不够,提醒道:“崔家郎君可是说,是卢娘子你硬缠着他要进别院来,想去探望冯家郎君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来相决绝

[更新时间] 2012-05-22 22:49:05 [字数] 4221

元秀打发走了采橙与郭雪,倒有了胃口,晚膳用的正是她今日所猎之物,头一道就是脍鹿炙,这道菜肴却让她忽然想起了年初时到还是长公主府的平津府邸时情景,因此用过晚膳,她叫来采蓝,问起了平津近况:“大姐的封邑虽然并不偏远,离东都也是近的,但她到底是在长安住了多年,如今在封邑那边可好么?”

采蓝心思缜密,对与元秀有关的人与事一向留着神,这会元秀问起,便道:“封邑那边原本是按长公主的规制建的,平津公主带着承仪郡主才过去,就吩咐了人将逾越的地方拆了,那附近的官吏按着礼节过去拜见过,但平津公主以旅途疲惫为由并不曾见,上一回,卢涣进宫来,奴送他出去时问过几句,说公主与郡主一切都好,只是惦记着五郎与阿家。”

所谓惦记着丰淳和元秀,也就是说她们到底还是想回长安的,只是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台阶。不,台阶倒是有个现成的,时候也还不太远,元秀眯起眼,她七月生辰,今年恰好要行笄礼,如今因任秋之案,皇室几位公主的谣言,包括贺夷简恋慕元秀的消息都统统被抛到了一边,等到七月里,若丰淳点头,平津要回来也不难。

但元秀对这个长姐为人做事到底有些不放心,沉吟了一下,问道:“我记得大姐带承仪离开长安时,似乎是将那仙奴带了去的?那仙奴…”

“奴上回也问过卢涣了。”采蓝苦笑,“卢家令起初顾左右而言其他,后来奴说阿家没有问,是奴自己多了嘴,卢家令才答应偷偷的告诉奴——平津公主这两年越发不理会驸马,却对仙奴格外的上心,这一回公主带着郡主去了封邑,却把驸马留了下来,这事…”

元秀蹙起眉:“那你可问过他究竟是什么缘故?我怎么仿佛记得,当初大姐要与郑敛和离时,父皇可是亲自出面苦劝,甚至为此还斥责过韦造治家不严的,那时候卢丽妃还在,生生被气出了一场大病…大姐那时候和离难道不是为了韦坦,竟然真是为了这仙奴?”

她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梦唐承前朝大隋,而隋则接续了魏晋之风,本朝定鼎至今,因着科举制的缘故,阀阅不再如前朝那样高高在上,除了五姓七望固执着门当户对外,望族子弟迎娶或者下嫁平民之后也是时有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对平民——仙奴本是教坊出身,乃是乐籍,这一籍卑贱无比,连子孙都不得入科场,平津可是堂堂帝女!

金枝玉叶养几个面首,元秀虽然自己不这么做,但对于姑母、阿姊们的做法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对面首动了真心,却委实太过可笑了!

如今士族与平民之间固然鸿沟已经不再,但哪怕是平民,与乐籍之间,依旧天壤之别!所谓良家子,便是指籍属平民,至于乐籍,却是与娼户差不多…几十年前,名满长安的风流女冠鱼玄机,可不是正是因为娼户出身,即使幼年时便得了温庭筠青眼,最后也不过是嫁与了李氏为妾,即使为妾,李妻不容,说赶也就将她赶了出门,无处落脚,只得在玄宗皇帝之女咸宜公主当年所居的咸宜观中出家。

元秀脸色渐渐郑重起来:“卢涣可有说缘故?”

采蓝轻咳一声,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又替元秀斟了一盏冻饮,这才细声道:“此事,平津公主府中颜面无光,卢家令自然不肯多言,但奴旁敲侧击,倒是有个想法。”

“哦?”

“奴想,平津公主和离后下降韦坦,起初几年也是关系极好的,否则那时候先帝还在,本就是韦坦极为不满,若不是平津公主拦着,早便寻个由头,将他调离了长安!”采蓝这话说得委婉,实际上,因宪宗皇帝对自己的长婿郑敛极为满意,为了平津请求和离一事,当初连赐死韦坦的心都有了,奈何平津跪在紫宸殿上口口声声要与韦坦同生共死,宪宗究竟爱女心切,只得含恨忍了下去,若非那时候平津对韦坦一往情深,震慑诸藩、中兴梦唐的宪宗皇帝又岂会叫韦家一个浪荡子打了自己的脸?

元秀微微颔首:“我亦有所听闻。”那时候元秀还没出生,但她在宫中也隐约听见过平津对韦坦曾经是多么的情深义重——采蓝抿了抿嘴:“平津公主…虽然对驸马有心,但为母之人,最关心的,究竟还是自己的儿女…”

她尽力把话说委婉,元秀蹙眉,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大姐与驸马感情生疏,是蛮儿的缘故?”

“阿家,奴进宫时,先在文华太后身边伺候,那时候平津公主已经下降,太后时有赏赐分于宫中诸位殿下,那时候已经成婚开府的仅有代王与平津公主,也都使人将赐物送至府邸,奴那时候跟着姑姑们,却是往平津公主府邸里跑过几回的,平津公主与如今的开国县男郑敛相敬如宾,然奴有几回听公主府里的人议论,说郑敛待平津公主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平津公主又是先帝都十分钟爱的长女,自觉被郑敛冷落,心有不满,之后承仪郡主出生,按制,公主之女与诸王之女一般,只可为县主,惟太子女,方可为郡主,然先帝因承仪郡主乃孙辈之中头一人,又因平津公主素为先帝所爱,因此才越级封其为郡主,连封号都是先帝所拟。”采蓝道,“后来平津公主恋慕如今的韦驸马,先帝拗不过公主,答应了她,虽然这件事情叫先帝伤了心,但究竟是亲生女儿,也是时常使人探望,年节赏赐不断的。一直到了先帝驾崩后,平津公主才和韦驸马冷淡下来!”

“蛮儿实在胡闹了些,那仙奴身份何等的卑贱?”元秀皱眉,“她就算不喜欢韦坦,却也不能为此挑唆得大姐夫妇不和呀!”

却听采蓝在旁,幽幽说道:“阿家只在幼时靠在先帝身边见过郑敛一回,想是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不瞒阿家,那仙奴别处倒也罢了,那背影却是像极了郑敛!”

元秀吃了一惊:“居然有此事?”

“其实当初平津公主让仙奴住进了长公主府后,卢丽妃就向先帝哭诉过,道郑驸马冷落平津公主,以至于平津公主不得不收下背影与驸马相似的侍从为念,先帝为此还旁敲侧击,叫驸马多些时候陪伴公主。”采蓝低声道。

元秀蹙着眉:“这么说当初昭贤太后丧仪后,我们去大姐府邸里做客,蛮儿拿着仙奴编的花篮给我瞧,那时候还以为她小孩儿心性,对此人不甚在意,原来却是有意抬举他?”

她沉吟着,“父皇当年既然劝说那郑敛待大姐好些,难道他竟敢不听吗?”

“原本先帝看中了郑驸马的稳重,平津公主也喜他相貌威武,只是这位驸马性情沉默寡言,虽然得了先帝的叮嘱,时常回府中陪伴公主,但多数说是陪伴公主,还不如说是陪伴郡主,而且平津公主金枝玉叶,心性骄傲,先帝虽然不是当众叮嘱了驸马,可那时候有卢丽妃在宫里,这些事情也瞒不过她去,阿家想一想,平津公主乃是先帝爱如明珠的长女,生母卢丽妃出生望族,位居三夫人之一,自幼深受先帝怜爱,少年时候容貌虽然说比不上阿家,但也堪与昌阳公主相媲,就是没有帝女这一重的身份,难道还愁长安没有郎君用心吗?”因这会四周只有采绿留了下来与元秀一起听着,采蓝说话也不忌讳,压低了嗓子道,“平津公主若是不知道先帝叮嘱驸马多陪伴自己也还罢了,见驸马果然在府中待得时间长了,可却一直盯着郡主瞧,再一想先帝的嘱咐…哪里有不恼的?”

那时候的平津公主出身高贵又年少美貌,这两重里面随便拥有一重,都足以引长安少年竞相追逐了,偏生郑敛从成婚起对她总是不够亲近,平津公主自负遗憾之余,终于等来驸马经常留在身边,但接着却发现自己的驸马更多关注于女儿而不是自己,继而发现他之所以时常留驻府中,完全是因着宪宗皇帝私下的叮嘱,而非对自己的怜爱,这样的认知随便换了哪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都是无法接受的。

同为帝女,元秀略想一想,也能明白长姊当时的心情——也难怪,她会公然让娈童住进府邸,为了一个既无功名在身也无过人才华的浪荡子弟韦坦,不惜长跪御前请求和离——哪怕当时她已经与郑敛有了一女!

她叹了口气:“那为何父皇还要补偿郑敛?”这会,元秀却觉得是郑敛对不起元秀了。

采蓝和采绿对望一眼,巧妙的答道:“这都是因为先帝仁善的缘故。”

——真话便是,无论本朝多么优容公主,自古以来究竟是男尊女卑的,平津公主当时羞恼之下,将事情又闹得极大,哪怕有新城公主的例子在前,可这会平津公主一未过世二未重病,反而公然闹到了御前要和离,满城风雨同情的自然都是郑敛,宪宗皇帝其时正在削弱藩镇,正值用人之际,郑敛是他为自己心爱长女挑选的夫婿,其人本有才华,自然要安抚。

何况宪宗皇帝自己,也是男子。

元秀叹了一句,便不再追究此事,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方才采橙禀告之事上面:“扣下了卢二十六娘,先不要为难她,究竟是卢确侄女。”

“采橙使了郭霜看着她,那女郎瞧着是极有分寸的人,阿家但请放心。”采蓝忙道。

“哦?是雪娘的二姊?”元秀不太相信的问道,“她的幼妹今儿想是在崔十四手里受了惊吓,该不会趁机在卢二十六娘身上讨回来吧?”

“阿家放心,也不是霜娘一直看着,晚间自有人去换。”采蓝道,“再说霜娘毕竟是郭总管之女,不得阿家吩咐,不擅自做主的道理,她却是比有些人懂得多了。”

采蓝这话是明显在刺崔十四,元秀方才恼怒过了,这会也有点可笑:“堂堂郎君,恐吓幼女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亮出随身之刃——这崔十四好歹也是博陵崔氏族人,竟然这般的没有出息!”

“阿家不知,他可还是崔太妃的嫡亲侄儿,比之崔南熏只是崔太妃的堂侄还要近一层呢!”采蓝扑哧一笑,揭露道,“其父崔温礼,官拜司农寺卿,其堂叔崔温仪,也就是崔南熏之父,乃礼部尚书,这一位如今还只是禁军里边一个寻常士卒,若不是身手尚可,又与袁别鹤有旧,这一回护送阿家避暑,凭他那眼力与为人,哪里有他近身的份?”

元秀想起当初嘉善大长公主府里云州被算计的事,对博陵崔氏越发的没有好感,冷哼道:“那崔南熏或者比他能干些,然而也不似什么好东西!”

采蓝和采绿都是知道之前东平公主事的,薛氏为此还亲自出手教训了一番崔南熏,此刻都是抿嘴一笑:“许是崔卿与崔尚书忙于国事,到底没教好这两位郎君。”

“这些都是小事。”元秀郁闷道,“叫我心烦的是——这袁别鹤究竟能力不足,也不知道五哥手底下还有没有其他当用之人,否则这等人就是抬举了他做神策护军中尉又能如何?”

神策军是天宝年间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所置,安史之乱中渐渐崛起,广德元年,此军由当时的权宦鱼朝恩率领,护驾幸陕州的代宗皇帝回长安,自此成为禁军,后来鱼朝恩因罪而死,神策军交由本军兵马使统帅,奈何到了建中年间,泾卒之变致德宗皇帝出奔,德宗皇帝遂不再信任文武大臣,将神策军权分做了左、右厢都知兵马使,交与了宦官,后又置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因此此军名义上由大将军并统军率领,实权却一直握在了护军中尉手中——也因德宗皇帝此举,神策军自此军权一直辗转于宦官之手,从德宗皇帝以下,几次帝王废立,宦官干政,皆因拿住了此军!

原本元秀以为邱逢祥放任丰淳将袁别鹤扶到了统军的位置,是对皇权有所避让,如今看来,多半还是因为袁别鹤能力不足的缘故…

元秀叹了口气:“明日若卢家二十五娘还要求见,采蓝出去代我在正厅那边招待着,早膳后,先传袁别鹤。”袁别鹤或者能力不足,但至少他忠诚,若能够提点些,还是尽力而为吧。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善音

[更新时间] 2012-05-22 23:42:48 [字数] 2730

烈阳高照,经太液池折射,粼粼波光返明蓬莱殿上,将殿前牌匾映得尤其明光逼人。

与匾同样明光逼人的却是蓬莱殿人的脸色,个个行走带风,皇后王子节虽然从前也有过接连几日侍寝的事情,但为妇以来,丰淳还是头一回待她这般上心——这几日除了上朝与批改奏章,丰淳几乎住在了蓬莱殿,就是前两日裴才人使人来说不慎中了暑,丰淳也只吩咐了耿静斋去看。

韦华妃向来是不主动争宠的,如崔芳仪、卢芳仪进宫来虽然就得了高位,但也不是太受宠爱,她们都是望族出身,自然做不出如赵芳仪一日三回使人催请丰淳前去的事情。

何况,生有两子的赵芳仪昨日才受了斥责。

至于郑美人,她位份虽高于裴氏,宠爱却远远不及,反而抓住机会,用心绣了些东西送去蓬莱殿,孝敬皇后,倒是因此得了王氏与丰淳的称赞。

望仙殿偏殿里,午后气候明显比前两日炎热,以至于裴氏从小憩中热得醒了过来,伸手一摸,身上单丝罗中衣差不多全被汗水浸透了,旁边打扇的宫人倒是没偷懒,但宫扇一下一下扇在了身上,似乎更加躁热起来,她烦躁的翻个身,旁边贴身宫女善音忙问:“才人可要喝些凉物?奴这就去后面井里取上来。”

“井里?”裴氏迷迷糊糊的,反问,“怎么不用冰?”说到这里,她清醒了点,微怒道,“这样热的时候,怎也不多放些冰在旁边,没见我热得中衣都湿透了么!”

“尚寝局那边说因先前嘉城公主生辰并昌阳公主下降的缘故,窖藏的冰用多了,怕接下来七月里元秀公主的笄礼上不够,因此从本月起,除了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等,各处用冰都有所削减。”善音为难的道,“才人这里若是照先前那样用,怕是份例不够用到月底呢。”

裴氏听着,吩咐道:“拿帕子来我绞一绞脸。”

善音去取了帕子来,裴氏就着新打上来的井水擦了把脸,回过神来,冷笑:“什么冰不够!宫里新下降了一位昌阳公主不说,五月下旬时珠镜殿因薛尚仪惧夏,用冰用得最厉害,但昌阳公主婚礼才过,元秀公主就带着薛氏离开长安去别院避暑!单这两处就足以省下许多份子了,何况今年这三位公主的事,去年取冰时尚宫局难道就不曾想到不成?往年冰不够,尚宫局是怎么做的?”

听出她话里的怒火,善音小心道:“是派人登太行、王屋二山取冰雪。”

“无非是见中宫得幸,陛下这几日都没有召我侍奉,打量着我只是区区才人,又不似曹才人那样已有子嗣傍身,便露出来嘴脸罢了!”裴氏一甩帕子,恨恨的道。

善音安慰道:“才人且莫生气,许是尚寝局那边所剩之冰确实紧张,奴听说不单是才人们这里,就是宫里几位殿下那儿也减了些例子呢,还是皇后说殿下们年少,拿自己的份补上了些。”

“皇后啊还不是邀买人心?”裴氏挥手吩咐打扇的宫人退下,冷笑,“昌阳公主有胞兄齐王,还有生母杨太妃在,自己也是个性情泼辣的,元秀公主与五郎同母所出,听说脾气也是娇纵的,她身边的乳母薛尚仪少年时更是名满长安的难缠!这两位还在宫里时,一堆一堆的用着冰,尚寝局左不说不够,右不说不够,偏巧她们一个下降,一个去避暑,就开始减份例了!无非是因为嘉城公主一心向道,对这些都不在乎,琼王如今谨慎小心,更不敢为了些许小事向五郎进言,而东平、云州并利阳三位公主与徐王一样,都是没有同母所出的兄弟姊妹,连生母都没了的,五郎平时政务繁忙,哪里样样都有暇过问?这几位年纪也小,哪里斗得过皇后?先欺负了人,再补上一部分——少不得还要谢恩!”

善音低声道:“才人慎言啊,如今帝后和谐…”

“哼,我刚刚进宫时,五郎待我难道就不好吗?那时候别说皇后了,就是进宫前听说最得五郎宠爱的赵氏,说起五郎来,也要称一句大家,只有我,第一夜侍寝后,就能唤他做五郎…男人的心啊,就是这样的朝三暮四!哪怕你再美,总有贪图新鲜的时候!”裴氏酸溜溜的说道,“如今得宠又怎么样?皇后殿下嫁给五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到这会才得到五郎几日浓情蜜意,当真以为可以从此宠夺六宫了吗?谁知道过上几日,五郎他又会召谁侍奉?”

说着,恨恨的拿宫扇用力摇了几下,问道,“这几日承香殿的那三位还去蓬莱殿上闹吗?”

“听说晌午前,韩王以魏王身子不适,去蓬莱殿前跪了片刻,还晕了过去,结果皇后殿下懿旨斥责了赵芳仪,说她看顾子嗣不力。”

裴氏听了,手里宫扇停了停,不屑道:“赵氏好歹也是侍奉五郎的老人了,居然还是如此愚蠢!五郎的性.子,就是我这样才进宫几天的人都觑出了几分,他一心要护谁时,越有人搅扰他越是要护到底,再说她以为这样三天两头的编着理由往蓬莱殿跑,五郎他当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同一手段用得多了,终究会腻的!这等蠢货,偏生她命倒是好,居然生生诞了两子,若不是为着韩王魏王的缘故,我看啊她早就被皇后收拾掉了!”

“女郎!”善音本是裴氏的陪嫁,进宫后虽然把称呼改了过来,这会见她越说越不成样子,禁不住跺脚叫出了在裴家时的称呼,“这些事情,宫里其他人未必不知道,她们都装作不知道,女郎做什么非要都说出来!万一传了出去,女郎自己想一想下场!就是这会中宫不得宠,大家他照例每日到女郎这里来,那一位究竟是皇后!女郎如今才是才人,得罪了中宫,又有什么好处?!”

裴氏咬着唇,不满的嘟囔道:“…原本五郎许了我,元秀公主笄礼后便为我晋位,这会…他在蓬莱殿住得乐不思蜀,我看啊,他要是再不召我,就要忘记了!”

听到位份,善音也露出一丝惋惜,想了一想,建议道:“如今得宠的是中宫,女郎前去侍奉,也是应该,莫如学着隔壁的郑美人,好生奉承皇后,也许皇后瞧着女郎恭顺,在大家面前提起呢?”

见裴氏还是嘟着嘴,一脸不情愿,善音语重心长道:“女郎别忘记,就是大家想为女郎晋位,到底也是要皇后殿下下懿旨的!皇后殿下或许拦阻不住大家为女郎晋位,可若皇后趁机也为其他人晋位呢?三夫人之位,如今可只空了两个!”

裴氏一脸的委屈:“就是母亲去世后,跟着兄长们生活,嫂子们也没用我这样讨好过!”她是父亲的幼女,年纪比几个侄女儿还要小一点,虽然是庶出,但因长得美,又生性聪慧,算着年纪,恰好比丰淳小了十岁不到,裴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从小养着她就极用心,在家中时,当真是与嫡出的女郎差距不大的。

樱桃宴后也是不负家族重望,虽然因出身与门第的缘故,在礼聘五人中位份最低,但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最得宠的,哪怕韦相之女、位居三夫人之一的华妃韦徽端,侍寝的次数也不及她,裴氏从小一帆风顺,如今听善音竟要自己去伺候王子节,虽然那一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心里究竟想不通。

善音知道她脾气,也不多劝,只提醒道:“女郎别忘记,今上还年轻,今年只是礼聘了五人,来年若是采选,谁又知道又有多少新人入宫?新人里面又是否会有不逊色于女郎的人物?”

裴氏顿时微微变色,善音谆谆教导:“女郎可只有这一年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月,再者讨好皇后,总比讨好那赵氏好吧?”

“…赵氏那蠢妇,偏生子嗣缘分倒好。”裴氏咬着唇,恨道,“若我如今也有了身孕,又何必到蓬莱殿上去陪笑?!真真是恨死个人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一将难求

[更新时间] 2012-05-23 21:26:26 [字数] 4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