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抿了抿嘴,权当默认。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错误

[更新时间] 2012-06-23 23:58:40 [字数] 2960

这时候魏州蝉鸣连绵,午时的节度使府主人们大抵在小憩,下人都将动作与脚步放得轻而缓慢,整座府邸因寂静与蝉声显得格外幽静,贺夷简背负双手站在窗前,隔着窗棂望着外面的骄骄烈阳,缓缓道:“我自小但有所欲,大人无不应从,但有所学,无不深得诸师称赞,是以,我一直都认为,即使是金枝玉叶的贵主,我也未必配不上。”

他身材高大,站在窗前挡住了许多天光,纵然是正午时分,室中仍旧因此显得有些昏暗,客榻上端坐着的是师如意,脸色被贺夷简拖下的影子所笼,看不分明,只听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漠然道:“今上不及宪宗皇帝甚多,你若尚主,前途忧矣,连带性命亦如此,到那时候别说自己,恐怕还会连累到贵主!”

“如意也以为我不靠姻亲无以执掌魏博?”贺夷简悠悠反问。

师如意淡然道:“六郎,你可知道你与今上,其实在犯一个错误?”

贺夷简似对他这个说法有些意外,哦了一声:“我倒不知我与丰淳有什么相同之处,你且说上一说?”

“杜青棠之才天下咸知,即使宪宗皇帝被誉为英主,也对其极为倚重,可以这么说,若无杜丹棘,则宪宗皇帝未必能够顺利继位,若无杜青棠,宪宗皇帝也难脱王太清、曲平之等宦官之手。”师如意并非世家望族出身,他的父亲虽然是贺之方旧部,却早已过世,之所以能够与贺夷简一起长大,正因为贺之方看中了他足智多谋,遇事冷静,特特栽培,以便将来为贺夷简所用。

对于贺夷简迷恋元秀公主之事,他早已想了不知道多少套说辞,只是在长安时,贺夷简整日惦记着如何与元秀见面,压根就不给他时间听,如今到了魏州,他才找到这个机会,一字字道,“想必节帅也告诉过六郎,当初宪宗传诏讨伐淄青葛氏对长安不以礼之过,节帅原本无意参与,毕竟河北与淄青相近,而魏博与淄青犹如邻舍,从前德宗皇帝欲弱河北,三镇起兵时若非联合了淄青,也未必能够迫得长安兵败,使德宗下罪己诏,这才有我河北三镇迥异其余诸镇、使长安不敢小觑!”

“然而节帅虽然以一己之力,得魏博五州之权,但与杜青棠一会,却从此对此人忌惮万分!”在师如意看来,贺之方最大的长处,就是果断与有自知之明,当初贺之方的叔父为节度使时,因自己膝下无嗣,最后选择了贺之方的兄长为嗣,结果贺之方知道这个消息后,毫不手软的将自己兄弟侄儿屠戮一空!迫得他叔父不得不立他为嗣。

后来察觉到自己叔父对自己不满,贺之方又极为果断的让那位老节度使“病故”。

贺之方夺嗣之事,且不去论其狠毒,然从他这般弑兄杀弟、谋害叔父、不恤子侄,如今却牢牢掌着魏博可见,贺之方在动手前,理应自忖能够在做下这些事后,还能够压制与收服自己叔父并兄弟的部属,以及魏博五州那些骄横的兵将——否则,即使其叔父将节度使之位传给了他的兄长,贺之方至少也能继续锦衣玉食,若不然,一旦事败,他就是身败名裂、妻子难全之局。

同样的,当他与杜青棠一会后,察觉到后者的手腕与可怕,贺之方立刻态度大变,不但对杜青棠恭敬万分,使快马向长安进表以示忠心,甚至不惜贺家与葛氏从前颇有渊源,亲自带兵为唐军先锋——也正因为他这些举止,让宪宗皇帝打消了解决淄青后立刻收拾他的念头,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别处。

“杜青棠之能,这些日子大人与你,都已经说了许多遍。”贺夷简淡淡的道。

师如意道:“六郎曾去过长安,虽然未见过杜青棠,不过以六郎如今的年纪与城府,恐怕即使与杜青棠当面相谈,也未必会觉得此人可怕。”

贺夷简没有在意师如意这明显贬低之语,只是微哂道:“老狐狸耳。”

“六郎可知,杜青棠如今年岁几何?”师如意忽然问了一句似无关的话。

贺夷简也愣了愣,方道:“听说此人面目苍老,想来与大人年纪仿佛?”

“六郎在长安时,想必心神都放在了贵主身上,对旁的事,却是半点儿也不曾上心。”师如意淡然一笑,“杜青棠乃是杜丹棘之弟,比杜丹棘足足小了一岁,而杜丹棘留有一遗腹子由杜青棠抚养长大,虽然杜丹棘得子极晚——然而杜丹棘去世时不过二十七岁,杜青棠的这个唯一的侄儿,六郎是见过的,他如今才十七岁,尚未及冠!”

“也就是说,杜青棠方四十三岁,未知天命!”师如意微笑着道。

贺夷简一怔——他在长安时确实没有与杜青棠当面接触过,即使他到过玢国公府,但也只是杜拂日出来招呼,只是杜青棠名气极大,贺夷简自然也打探过他的形貌。

“节帅曾经说过,若无杜青棠,当初他别说自请为先锋讨伐淄青,就是那封表书都懒得动笔!长安积弱已久,如今咱们虽然依旧称其为帝都,但皇室威信也只在关中最盛,越到边镇越是衰微,诸藩惶恐的,与其说是宪宗皇帝,倒不如说更怕杜青棠!他与杜丹棘固然都是惊才绝艳之人,但长年劳心,岂有不加倍衰老之理?”师如意冷笑道,“可笑如此能臣忠臣,今上却囿于私愤,不但不能如宪宗皇帝时一样倚重信赖,反而一再打压、意图置其于死地!”

“如今若是梦唐鼎盛之时,人才辈出、四方来效,倒也罢了,盛世之时臣下无需太过聪慧,反而以稳重为上。”

“但自安史之乱起,梦唐逐渐衰微,尤其玄宗、德宗二帝都宠信宦官,致使堂堂皇室,性命安危竟全交与阉人之手!对于长安来说,太宗皇帝时所定的十五道三百六十州如今小半已不存,这还是如我等河北这样名义上臣服与之、实际上却各行其是的地方也算进去的情况下,实际上,依旧奉长安之令的,如今十五道所存不过半者罢了!”

“当此之时,出了杜家兄弟,这本该是梦唐气数未绝之兆——先前宪宗皇帝从未驳斥过杜青棠任何政见,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与忠诚!今上登基之后,竟妄图以韦造取代之——”

他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贺夷简,慢条斯理道:“六郎你所犯之错也是如此!今上所面对的局面是梦唐太弱了,必须有一位强臣辅佐,才能够扭转大局!可今上却对这位强臣心有怨愤与忌惮,不敢也不愿用他!而你面对的魏博,却太强了,强到即使你是节帅唯一的亲子,即使整个天下都知道节帅定然是心心念念要将魏博传给你的,但你却未必能够拿到它,在这种情况下,你也需要借助他人之力,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杜青棠何等手段?当初他前来魏州,随行只带了三五从人,轻车简装,听孙先生与花婆言,当时杜青棠始终谈笑风生,未有一句疾言厉色,却使得魏州上下,不知不觉便冷汗津津而下,甚至有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然今上逼其退位时,杜青棠却无任何反对之意,甚至杜氏子弟受到牵累,他也听之任之,绝不与今上之意相违!”

师如意深深看了一眼贺夷简:“即使此刻,只要今上一道诏书,哪怕不复其位,只是听其议,恐怕杜青棠也不会拒绝为今上献策!只是今上却偏偏一意置杜青棠于死地!”

贺夷简笑出了声:“我也如此,娶李家十七娘,前路早有大人与尔等为我铺好,魏博五州定然可以顺利交入我之手。”

他转过身,烈阳返照之下,面目煌煌,年轻的眼睛闪烁着骄傲的光彩:“但我偏偏选择了阿煌,长安衰弱,不能也未必肯为我掌握魏博提供帮助…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今上不用杜青棠,便治不好这天下,我不娶李十七娘,却未必掌不了区区五州之地!”

师如意默然片刻,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方才也说了,你自小到大,节帅从来没有逆过你半分意思,难道这一回就回害了你不成?”

“大人可以为我计一次,两次,难道还能为我计一生?既然他没有旁的亲生儿子,又不愿意将基业交给长兄,那便只能相信我。”贺夷简淡淡的说道,“当初他对我宠爱万分千依百顺之时早该想到,自幼如此,我岂是肯委屈自己之人?”

师如意默然,他知道已劝无可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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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那个剧,这章刚才和皇家的番外贴错了。

还好发现的早…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章 中宫之喜

[更新时间] 2012-06-24 22:02:10 [字数] 5116

在宫里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郑美人小产之事经丰淳亲自下令着元秀公主彻查尘埃落定,元秀最后交上去的罪魁祸首却不是裴氏,而是裴氏的近身陪嫁使女善音,公示六宫的事情经过,则是善音不满裴氏带其入宫,使其韶华之龄空老宫廷,加上自皇后与丰淳和好之后,诸妃备受冷落,裴氏原本盛宠之时,善音并不敢怎么样,如今裴氏也已多日不蒙丰淳召见,善音便选了这个时机欲对裴氏下手——只因她是裴氏的陪嫁,若裴氏入宫不足一年便去世,一般来说,皇后问过身边人自己的意思,若有想出宫嫁人的,都会应允的。

而郑美人却是代裴氏受过了——善音原本打算分几次投毒让裴氏不动声色的死去,哪知道郑美人怀有身孕,如此才曝露出来。

因此元秀处置的结果是凶手善音杖毙,裴氏虽然冤枉,但她御下无方,所以被丰淳一怒之下夺去的位份并不归还,暂准居于望仙偏殿,禁足抄写经文为郑美人祈福三月。

这边罚过了裴氏,那边郑美人也当安抚,丰淳与皇后都赐下了大批器物药材,虽然未升位份,但想来也是因为郑美人进宫不久,而芳仪已有三位的缘故。

至于赵芳仪当初的小产,那是与原本的结论一样,是她自己贪凉所致,而这回郑美人小产之所以太医会得出与赵芳仪一样的结论,那是自然是因为善音想借宫中有赵芳仪小产事在前,意图混淆视线,所以用了凉性之药,再加上当时郑美人喝的乌梅饮里本就加了冰——后来那只琉璃盏在太医抵达前就下了水洗过一回,也是善音的吩咐,因未能在盏中查出什么,加上当时周围人的证词,太医难免先入为主,这才诊断错误。

如此当初赵芳仪大闹蓬莱殿之事,便告以段落,皇后王子节自然是无辜的,因彻查结果出自赵芳仪竭力推荐的元秀公主,赵芳仪听罢结果虽然极不满意,但也只得忍气吞声的去蓬莱殿上向皇后请罪:“都是妾身愚钝,也是因为小产心疼子嗣,心里格外难受,这才昏了头冤枉了皇后殿下!还求皇后殿下念在了韩王与魏王年纪尚小,需要妾身照拂的份上,从轻处罚!”

赵氏心有不满,即使请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透着挑衅皇后的无子,王子节此刻一如往常的和蔼道:“为人之母自然关心子嗣,本宫又何尝不是?如今有了阿家佐证,想必芳仪也不至于继续误会,这样便好。”

原本话说到了这里,皇后这般不计较,赵芳仪再客气几句也差不多过去了,只是赵芳仪心里不畅快,听了皇后的话却冷笑着道:“是呢,皇后殿下一向最慈悲仁善不过,虽然妾身已经险些做了三个子嗣的生母,可论到了体恤却还是不及皇后殿下,说起来皇后殿下这般宽柔慈仁之人,却不知道为何始终不能为我梦唐诞下嫡子?可见善有善报的说法总是假的。”

其时除了卧病的华妃、扭了脚的崔芳仪并小产的郑美人外,包括裴氏在内的其余诸妃都到了蓬莱殿上听元秀宣布彻查的结果,这会见赵氏再次倚仗有所出藐视皇后,甚至公然说到了子嗣的话题,顿时神态各异,元秀最不耐烦看这些,她如今与皇后之间也是淡淡的,见状便不冷不热的打断道:“若无其他事,本宫还要练习弓马,就先去靶场了。”

“阿家且留步。”王子节听了赵氏这番极为不敬之言,却只是淡淡笑了一笑,心平气和的叫住了元秀,元秀虽然因王子瑕的缘故对她不喜,但当着众人的面到底不能不给中宫面子,便站住了脚步问:“皇后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见她不再叫自己五嫂而是改成了皇后殿下,王子节目光一黯,随即微笑起来,道:“这一回郑美人小产之事多劳阿家明查秋毫,才使本宫洗脱罪名,说起来本宫还没有谢过阿家。”

“本宫查此事是受了五哥所托,何况如赵芳仪当初所言,小产了的两个子嗣也是本宫的侄儿,本宫为他们尽一份力是应该的,何用皇后殿下谢?”元秀不冷不热的道。

见她这般反应,宫妃们的神态都有些异样,王子节碰了一个钉子,也不气馁,只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请求道:“说起来,本宫如今还有一事想求阿家,不知阿家可否答应?”

元秀蹙起眉:“还请皇后殿下明言?”

她昨儿才从杜拂日那里听到了王展之事,正琢磨着王子节究竟会求自己什么,却不想王子节以手拂腹,面色微绯,笑道:“本来此事不该劳动阿家,只是如今韦华妃还没有好,本宫昨儿派了人去探望,说她不将养个月余怕是不成的,崔芳仪扭了脚也是,原本本宫倒想托付给赵芳仪与卢芳仪,毕竟赵芳仪是宫里老人,卢芳仪虽然进宫不久,可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想来是乱不了规矩的,两人看着也成,可听了赵芳仪方才的话,倒是提醒本宫不可因此疏忽了韩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了…”

她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什么事,但以手抚腹的动作却让殿里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赵芳仪,这会也顾不得仪态,死死盯住了王子节的肚子,生怕她说出那句话来。

元秀也微微变色:“皇后殿下的意思是…”

王子节究竟笑吟吟的在满殿注视里说出了结果:“本宫已有月余身孕,耿静斋说此刻不宜劳神,因此本宫想请阿家代管一段时间宫务可好?”

这话说出,王子节眼角眉梢都是难以掩饰的衷心喜悦,几乎是要流溢下丹墀去!

蓬莱殿上足足寂静了三四息,还是元秀最先反应过来,以她的身份无需像宫妃那样殷勤,因此满面惊讶道:“当真?”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如何会不知道假冒妊娠之罪?何况本宫入宫多年无子,几时做过这样的事?”王子节含嗔带笑的说道,末了意味深长道,“不过也不怪阿家惊讶,若非耿静斋所断,就是本宫也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妾身恭贺皇后殿下!”经过元秀与王子节这么一问一答,宫妃们终于都如梦初醒,就是赵芳仪也被贴身的宫女珊瑚用力拉了一把,满心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的跪到了殿上随众道贺。

王子节笑容满面的让众人起身,心情极好的复请求道:“还望阿家襄助!”

“彻查赵芳仪与郑美人小产之事不过是因为五哥之旨本宫才接手,这也是因为当时皇后殿下涉入事中,而韦华妃与几位芳仪都无法脱身,这才不得已而为之,从来后宫之事,皇后做主,并且皇后殿下身子素来康健,如今看着精神也是极好的,再者皇后殿下身边之人一向精明能干,又何必这样急着拉本宫下水?”元秀想了一想,淡笑着婉拒道。

“如今这儿都是知道的人,本宫也不兜圈子了。”王子节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带着一丝哽咽笑道,“本宫自打及笄后嫁与今上做了太子妃,侍奉今上至今已有八年!虽然自认无愧闺阁里母亲于妇德的教导,打理后宫从不敢懈怠,然而却始终未能为今上诞下一子半女,如今好容易得蒙上天垂怜有了身子,也不怕你们笑话,本宫这几日走路都觉得脚下发颤,赵芳仪与曹才人都是做了人母的人,想必明白本宫能够有一个子嗣是何等欣喜?本宫已经请了今上旨意,许本宫从现在起到生产之时专心养胎——如今这些宫务便是有精神处置,本宫怕也没那个心思看了。”

说到这里她慎重对元秀道:“本宫请阿家帮忙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一来阿家生长宫闱,如今宫里的妃嫔都是阿家看着进宫的,就是韩王卫王和魏王三位殿下,也是阿家的亲侄子,又是阿家看着长到这会的,阿家处置宫务时上手也比旁人快些;二来阿家聪慧能干,不然那善音隐瞒何其之深?昨儿阿家令人带走善音杖毙时,裴氏还哭泣着为她求情,将自己主人谋害了之后还能隐藏如此之好,若不是阿家便是本宫怕也难如此之快的查出端倪呢!”

裴氏低眉顺眼的跪坐在了最下首,全然没了第一次进蓬莱殿时的意气风发,听皇后乍然提到了自己就是一哆嗦,再听到善音的名字更是全身一震,虽然王子节这么说时看都没看她一眼,裴氏却还是把头低了低,竭力按捺住胸中情绪。

只听皇后继续道,“三来,做嫂子的有恙不能理事,长辈不便,坊间一般都是小姑代管,如今宫里沿用此法,并无不可,只求阿家能够襄助!”

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元秀实在难以拒绝,只是她实在不欲多事,何况秋狩在即,她还想抓紧时间请教杜拂日箭技,心里念头转了几转,元秀皱眉道:“此事不小,本宫还要问过了五哥…”

王子节笑着打断道:“若不是先得了五郎准许,我啊也不敢来求九娘你了,知道你如今挂心着秋狩!”她忽然换了亲热的语气,苦笑着抚着小腹道,“也是这冤家来的不早不晚,偏生在了这个时候,只求他的姑姑疼他一疼了罢!”

元秀皱了下眉,随即似笑非笑道:“五哥如今究竟是不疼我了——说起来下个月便是我的笄礼,如今皇后殿下有了身孕,我自然是不敢求你亲自劳动的,只是叫我自己为自己的笄礼操办…”

“九娘放心,这个五郎早已经想到,笄礼之事定然不需你费心的。”王子节似胸有成竹,元秀再三提的事情她都答得飞快,元秀只得道:“我年纪尚小,再者上面还有八姐,若皇后殿下要将宫务托付小姑,何不着八姐并十妹一起?”

“东平公主已经赐婚,婚期虽然要到明年,可公主下降,非同小可,怕是从这会也就要忙着自己的事情了,她也不像昌阳公主还有太妃帮衬,恐怕到时候还要九娘你帮着参谋些事才成。”王子节不假思索道,“至于云州公主,我以为她究竟年纪小了些。”

元秀听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东平公主不能托付宫务后就蹙起了眉,这会便接口道:“既然如此,待我回去准备准备,再给皇后殿下答复。”

——若是东平公主来帮忙倒还好,东平被自己的婚事拖住,单单一个云州公主过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元秀不禁有些懊恼昌阳公主为何下降得这样早,若是她在宫里,那才是真正的能干!

…………………………………………

回到了珠镜殿,元秀连衣服都没换,就叫来了霍蔚将蓬莱殿上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他听,末了神色凝重道:“霍蔚,如今大娘远在紫阁别院里避暑,这会五哥也还没下朝,我身边可信的老人也只你一个,你且说一说皇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殿下的身孕想来是真的。”霍蔚沉吟片刻,道。

元秀蹙起眉,她如今关心的是王子节为什么忽然要将宫权交给自己,这可不是小事,与先前奉旨查一回小产那是全然不同的,至于王子节有了身孕,若不是出了王子节因此要交宫权之事,元秀其实还是很是喜欢的——再怎么说嫡子终究不同,何况丰淳膝下子嗣不多,哪怕是赵芳仪与郑美人的子嗣,元秀也是发自内心的期望他们出生。

没想到霍蔚头一个说的却是确认皇后的身孕,元秀不悦道:“皇后又不是傻子,当着蓬莱殿上众妃说出来的话,再加上耿静斋所断,岂能有假?”

“皇后殿下在蓬莱殿上说的那一番理由也有道理。”霍蔚垂手道,“阿家请不要心急,待老奴将事情理一理——皇后殿下打理宫务的手段是极好的,若不然当初赵芳仪还是丽妃的时候仗着育有韩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二子,对中宫极为不敬,宫中又有那起子煽风点火的小人跟着跟红顶白,饶是如此皇后殿下始终拿着宫权不放,虽然这里面有五郎主动给中宫留下颜面的缘故,但也因皇后殿下处事公道无可指责,否则赵氏未必夺不走那枚凤印!”

本朝有了高宗皇帝对元后与武氏的例子,不得宠的皇后或者高位妃子在宫里景遇凄凉并不是什么奇事,王子节与丰淳多年来始终不冷不热,能够一直拿住了宫权足见她的手段,这一点元秀也确认,她敛了急色问道:“那么这一回她又为何要急着将宫权交给本宫呢?”

“老奴以为,皇后殿下虽然一直无所出,但身子十分康健,除了平安脉,鲜少请太医,因此即使如今身孕才足月,太医叮嘱了要仔细些,但如今宫中并无大事,郑美人小产之事有了阿家处置,其结果又证明了皇后殿下的清白,因此皇后殿下绝不至于到了必须交出宫权的时候。”霍蔚慢慢的说道。

元秀沉吟:“这么说,她交出宫权果然另有用心了?这是为何呢?”

“宫权对宫妃而言极为重要,不仅仅是因为它一直以来都是中宫之位的象征,也因为…”霍蔚斟酌着词句,“涉及六宫各处,若是做什么手脚都是极为方便的,所以除了中宫之外,托付此权都要择心性正定之人,以免祸害宫廷。”

“本宫自然不会去害谁,只是如今本宫对蓬莱殿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好感便是。”元秀皱眉道,“皇后居然这样信任本宫吗?”

霍蔚笑了一笑,表情有点古怪:“老奴说的这些,都是说宫权执在后妃手里,但对阿家来说,这宫权的另一个用处却是更大的。”

“哦?”元秀扬了扬眉,“是什么?”

“是忙碌。”霍蔚微笑着道,“老奴少年时候侍奉文华太后,时太后为中宫,虽然一向治宫严谨,但偌大六宫,这许多人衣食住行,单单是每日里看一看各处报上来的帐目,一天辰光就这么过去了,那时候阿家年纪还小,不太记得了,但五郎可还抱怨过太后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他呢,太后为此还很内疚过一段时间。”

元秀若有所思,半晌,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复杂:“霍蔚你到底是宫里积年的老人,昨儿带你出去一回,居然今日就有收获。”

“老奴愚钝,不过是从前有幸得蒙文华太后看中,跟在太后身边得过几日提点,如今既然侍奉阿家,自当尽心竭力。”霍蔚含笑道。

“你且退下罢,本宫要独自想一想。”元秀挥了挥手,她虽然只说了霍蔚,但采蓝和采绿又岂是不识眼色的人,对望一眼,示意殿中四周的小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采蓝和采绿才把通往正殿的门关了,却见郭雪端着一盏扶芳饮过来,见状诧异的小声问:“蓝姑姑、绿姑姑,阿家怎么了?”

“阿家有些事情想单独想一想,着我们不必打扰。”采蓝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道,“你还是先端回去吧。”

郭雪见她们兴致都不高,猜测如今元秀心情怕也不好,抿了抿嘴道:“是!”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双喜

[更新时间] 2012-06-24 23:04:52 [字数] 2667

正殿里元秀抿着嘴,绷着雨过天青底、以宫笔绘了蝶恋碧桃腰圆团扇轻轻抵住了下颔,因殿门关闭而显得昏暗的殿上但见她目光灼灼,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殿外守着的采蓝和采绿才听见了传召,她们进去时元秀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道:“皇后殿下有孕这是极大的喜事,你们去把库房的单子拿来与我参详,这一回不比旁的人,这份礼得仔细斟酌才是。”

采蓝屈膝道:“阿家说的是,奴已经将单子准备好了,还请阿家过目。”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了一封厚厚的器物清单双手递了上来,元秀赞了一句:“你究竟考虑周到。”

采蓝抿嘴笑着说道:“奴这也是早先得了大娘的提点才晓得的——怎么说也是跟着阿家身边的,若是木头木脑的可就丢了阿家的脸了。”

元秀唔了一声,接过了单子细细看着,她的私房远比其他公主要丰厚,这得益于她的生母及养母所遗,也因为宪宗皇帝虽然疼爱庶长女,但对唯一的嫡女到底另眼看待,宪宗皇帝在世时给元秀的赏赐一向都要略高一些,次数也多,如今这单子足足记了厚厚两寸,采蓝还要补充道:“奴想着皇后殿下有孕自与旁人不同,蓬莱殿的东西也都是好的,因此那些次一等的器物自然是不会用到,所以便只拿了这本。”

“这一个百子千孙绣屏是什么样子的?”元秀翻了几眼已经看到了一物,指着问道。

她的私库一向归采蓝打理,这一本单子上面记得又都是最好的一批,采蓝自然都有个印象,她也不必去看便道:“这是文华太后留下来的,听说是当初还怀着五郎时,其时王太清尚在,听闻文华太后有孕,便使剑南巧妇数十人日夜赶工绣成,此屏六折,上绣百子千孙,皆栩栩如生,人物生动精致,另外基座更以象牙为主,中嵌夜明珠九颗,彼此辉映,纵然白昼看着也是奕奕生辉。”

元秀点一点头:“此物倒也应景,先记下来。”

采蓝答应了一声,元秀继续看下去,不多时又看中了一对缠枝石榴镂空碧玉瓶,石榴意喻多子,也是合适的,采蓝复记下来,又翻几页,便接着问起了第三件…如此到了晚膳时分,采橙亲自过来往正殿探头张望,恰被元秀发现了,问道:“什么事?”

“阿家如今正忙着?那么晚膳几时摆上来?”采橙不似郭雪,与元秀说话要随意许多,元秀随手合上了单子交还给采蓝道:“其他你看着添一添,就这样罢。”

便点头道,“就现在摆。”

采橙应了一声。

元秀才用毕,方出了偏殿,盛夏时天黑得慢,酉末还是天光明亮的,因此于文融奔进殿时虽然未掌灯,但众人都看得清楚,元秀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阿家的话,奴是方听到了一个消息急于禀告阿家,这才失仪。”于文融见状忙跪下请罪。

元秀奇道:“什么事?”

于文融四下看了一看,元秀扫了眼四周,众侍都退了下去,只有采蓝和采绿并霍蔚侍立元秀身后,于文融也没避讳他们,而是慎重道:“方才奴从延英殿与董不周说话回来,路过含凉殿,见杏娘领着耿太医进去,便停下脚步等了等,不多时便见含凉殿的浅绘亲自送了杏娘与耿太医出来,除了耿太医依旧不苟言笑外,杏娘与浅绘都是满面喜色!”

浅绘是韦华妃近身宫人,如今韦华妃因放多了冰盆而病倒之事六宫皆知,她居然会满面喜色——刚才皇后王子节还说了,昨日派人去探望韦氏,尚且说她需要月余将养才能够恢复,那么自然不可能耿静斋进去这短短时间就好了,如此说来,能够叫浅绘欣喜的,自然只有一件事。

“一前一后去了两个,本宫原本以为是与咱们皇家无缘的,却不想这会紧接着又回来了。”元秀悠悠道,“既然是你亲眼所见,想来是不会差了,采蓝你照着方才本宫所拟为皇后殿下预备的礼,减上三成给华妃备上。”

采蓝屈膝应了,元秀示意于文融起身,问道:“你说浅绘与杏娘满面喜色,可有喜中含忧之态?”耿静斋素来严肃,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面无表情,元秀自是不指望于文融避在一旁观察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什么。

于文融想了一想,摇头道:“如今天光尚好,奴觉得浅绘与杏娘至少面上都是喜色,毫无忧意。”

“这么说华妃先前病倒,却是未曾影响到子嗣了?”元秀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采蓝,“给华妃的礼里面,将补气的药材多一些。”

“韦华妃虽然因放多了冰盆才病着,但身子从前是很强健的,奴还记得她在靶场上面十发十中之姿。”采绿在旁笑着道。

霍蔚却安然笑道:“也是幸亏无事。”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众人都是心照不宣——华妃好好的哪里会病那么巧,只不过是她不愿意掺和进宫里的事情罢了,因此听到郑美人小产、崔芳仪用扭伤脚避了开去,她便使了个苦肉计,却不想自己竟怀有身孕——这一个却多半是当真不知道了,想是因为月份浅的缘故,却到这会才诊出来,当然,有没有听说中宫有孕后才说出、以避过风头的想法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若是韦华妃早知道有身孕,这样险的法子却是未必会用的,毕竟孕中着冷于母体并胎儿的伤害都着实不浅。

元秀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会儿单是有孕的后妃就两位,还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两个…”她皱着眉没有继续说下去,采蓝和采绿因见她刚才因此事情绪不佳,并不敢多说,于文融却是今日一早就去了延英殿的,虽然在回珠镜殿的路上就听了宫人议论说中宫有孕,打算让元秀接手宫务,却不知道更多,此刻便建议道:“阿家若是不想劳神,何不回了大家辞去?”

在他想来丰淳一向疼爱元秀,何况还有笄礼在即——再者,中宫与韦华妃的孕日子都还短着,如今就要叫元秀代管六宫,那么何况月份大了之后呢?这一管,至少需要代管到明年二三月左右,两宫生产之后,总也要足了月才能够把宫权拿回去。

而元秀公主笄礼后,说不定就要赐婚,到那时候便和如今的东平公主一样,忙着自己的婚事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管旁的?

并且中宫身边的几个宫人都是很能干的,若是没有大事,单凭杏娘等人就足以将宫务打理好了,这一点不独于文融知道,就是丰淳也清楚,所以若元秀当真不愿意,丰淳自然会叫皇后收回成命。

然而元秀听了却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道:“宫里连着出了这样两个好消息,不能不尽早告诉七姐一声,霍蔚你明儿、不,现在就亲自出宫去说一下罢。”

霍蔚微微一笑,躬身道:“老奴这就去!”

于文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着道:“那奴去为霍公公赶车?”

“珠镜殿里没个跑腿的内侍不成,再者昌阳公主府就在长安城中,难道融郎还怕我跑丢了不成?”霍蔚含笑拒绝。

于文融忙陪笑道:“是奴糊涂了!”只是笑容难免有些不自然。

霍蔚知他想岔了,只是也不去点破,在元秀面前告退了后便扬长而去。

元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于文融,抿了抿嘴,却只是道:“你才从延英殿回来,想必还未用晚膳,自去休息罢,本宫这会也乏了。”

“是!”于文融悻悻的道,他究竟年纪小,这段时间原本自觉元秀渐渐重用自己,乍然感到有失宠的危机,到底不及霍蔚那样镇定自若,觑准了时间再引起主人留意,神色上就要带出来。

却不知道这样元秀见了更觉得到底还是老人可靠些。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杜氏、诸镇

[更新时间] 2012-06-24 23:52:42 [字数] 2130

大约两个时辰后,饶是夏夜天长,玢国公府里也不得不点起了盏盏灯火,与夜幕下的星子相映。

杜青棠似笑非笑的目送着霍蔚被濯襟送去角门,问下首的杜拂日:“你觉得如何?”

“将贵主绊在了宫里,下一步自然就是对我下手了。”杜拂日平静的说道,“昨日贵主邀我同车时,我便想到了此事,只是中宫有孕,现成送上了一个让贵主与今上不伤和气的理由。”

杜青棠道:“为何是你?而不是我?”

“叔父比我难动。”杜拂日淡然一笑,“而且贵主也不可能下降于叔父吧?”

“这位贵主一心一意为李家天下考虑,若非我有你这个侄儿,这种事情,她可未必做不出来。”杜青棠的语气似讥似赞的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如今贵主已经送了信来,显然这件事情她只会做到这里,是不打算再帮手了,一切全看我们自己。”

杜拂日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紧张,反而还有点轻松:“叔父隐忍数年,如今终于破局,还是贵主亲自提出,也就今年到明年春闱这点时间罢了,叔父但请放心,在这长安城,便是今上买动了燕郎全盛之时前来,我也有把握自保。倒是叔父,万不可让杜叔离开左右。”

“阿郎既怕死又怕受伤,从来都是时时刻刻拉着我不离左右的,又怎么会忘记?”杜青棠还没回答,角落里的杜观棋已经慢条斯理的回道。

杜青棠假装没听见,依旧面色肃然的看着杜拂日道:“你的武功是燕侠亲传,我并不太担心,丰淳小儿的斤两,我也清楚得很,除非他不顾一切,否则只是暗地里的话,确实奈何不了你,因此我担心的,并不是他。”

“叔父是担心诸镇?”杜拂日反应极快,立刻会过意来,他微微笑了一笑,“如此倒也是个机会,试探各镇底细。”杜拂日一贯大气温厚,此刻微笑之中,却似含.入了一丝煞气。

杜青棠点头:“丰淳小儿可以假装暂时看不到诸镇的威胁,一心一意对付我,但诸镇却不可能假装看不到贵主所行之事,恐怕如今长安每日都要飞出几十只信鸽去!何况,就算诸镇的探子都瞎了眼睛,以丰淳小儿的为人,为了对付我们,趁机将消息透露给他们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诸镇…”杜拂日笑了一笑,眼中锋芒隐约,却听杜青棠提醒道:“尤其是魏博!”

“魏博贺之方是个老狐狸。”尽管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头衔,杜青棠仍旧毫不客气的将这三个字扣到了贺之方头上,他慢条斯理的为侄儿分析着,“贺之方果断狠辣,也擅隐忍,当初他弑兄杀弟,屠戮诸侄,更被疑谋害时为节度使的叔父,如此才做了魏博节度使,又花了许多心血,将部属收服,而宪宗皇帝下旨斥责淄青葛氏无礼、我前往河北传旨时,正是他平生最意气风发之时!原本宪宗皇帝与我都估计此人正当兴头上,乍被长安斥责逼迫,说什么也要露出些许不满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封诏书,还是我亲笔所书,其中极尽嘲弄叱骂之事,甚至连他当时膝下无子都提到了,只需贺之方有半分不满,我自然可以借题发挥,收拾了淄青,下一个就是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