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微喂她喝了半碗羹,这才开始翻郭家的礼单。相比孟老爷那一张纸就可以写满的礼物,郭家显然更懂得人情,足足有三张礼单,大多是敖州才有的特产之物。

“看样子是太守夫人的手笔呢,也不知道边疆战事后郭大人有没有封赏。”

张氏叹气道:“其实我前几个月就收到了郭夫人的信,她大概说了一下郭家的变化,对郭大人的官职倒是一字未提。”

孟知微点头道:“那就是原位未动了,否则也不会寻上母亲。”

张氏笑道:“找我有什么用,我那夫君可还在敖州替她丈夫写文书呢!”

孟知微知道她已经消了气,让人服侍着张氏洗漱,又亲自替母亲卸了金钗等物,这才道:“人就是这样,有来有往才能牵扯更深。现在她没有说,不代表以后不会说,提前与母亲你联络好了感情,日后才能顺理成章提出请求。”

张氏疲倦至极,推了推女儿:“不说他们了,你也早些歇息吧!”看了孟知微一会儿,又叹息道,“不知不觉中,留你在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孟知微趁势道:“那我出嫁之前都在母亲这里安歇如何?”

张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撒娇,日后庄起还不知道会被你如何揉捏呢。”

孟知微笑而不答。

婚礼定在了年后,在年前越人阁的生意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今年刚刚入冬,除了前面十天生意火爆之外,后面逐渐走向冷淡。特别是布料,几乎都要滞销了。

胡算盘被胡半载推着在城里绕了一圈,就找到了原因。无它,有人仿制。不单是仿制了越人阁早已卖出去过的布料,连即将出售的布料也有部分摆在了别家的柜台上。若是一家还好说,可有相同布料的店铺有三四家,这就耐人寻味了。

邓曲还在坐月子,春绣只会刺绣,胡算盘推算是不是几家联合一起算计了越人阁,胡半载更是老道:“我们的绣庄有奸细,一定有人提前将还在织的布料样品卖给了别的铺子。我们越人阁每到十日才上新,他们只要提前两日,再将价格压到八成,就足够吸引大部分的客人。”

春绣急得要哭:“那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的布料都卖不出去了。最近来定衣裳的人也少了许多,听说其他店铺也开始学了我们的法子,用偷来的布料做衣裳,价格还比我们便宜。”

胡算盘直接撸起了袖子:“怎么办?当然是先抓奸细,然后再做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写脖子以下情节,嗯,脖子以上的大家也请保密3

第四十章

胡算盘早已不是最初的毛头小子了,在抓奸细之前还琢磨着怎么才能够一举成功。兴致勃勃的准备拉着众人讨论,他老爹胡半载就先捶打着腰肢:“哎,人老了,这种费神又费力的活儿只能交给你们这群青年去干了。”鼓励似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副‘靠你了,骚年’的模样,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春绣刚刚给女儿知恩喂晚饭,小女娃儿牙齿已经长得差不多了,不爱吃软软的菜式,劲盯着鸡爪排骨等东西撕咬。春绣见胡算盘望过来,干笑着擦拭着女儿油光水滑的嘴巴:“我倒是想要帮忙,可是你看……”她指了指豆丁女儿,再指了指自己,“我一个没有顶梁柱的妇道人家,三更半夜跑去抓.奸……细,这知道的还说我胆大包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嗯……那什么,偷.汉.子呢!”

胡算盘嘴角一抽:“绣庄里面有什么汉子给你偷?”

春绣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胡算盘左看右看,反手指了指自己:“那个汉子,该不是指的我吧?”

春绣呵呵笑了两声,牵起女儿的小手道:“我们回家了,跟胡叔叔告辞。”

知恩伸出肥肥的小爪子在空中抓了抓:“叔叔……”

胡算盘立即抱住小女娃儿搓揉了一顿,笑道:“小知恩回家后要听你娘亲的话,早点歇息。”

知恩懵懂的点了点头,将油乎乎的爪子在胡算盘的脸上摸了一把,觉得还不够,又将手背在他的衣衫上擦了擦,觉得干净了,小腿踢了两下,快速的从怪叔叔的身上滑了下来,临出门前还对孟知微笑道:“干娘,知恩走了。”

孟知微露出一个微笑,当作没有看见胡算盘欲哭无泪的神情,送走了春绣母子,盖上了账本,披上了披风。

胡算盘问:“姑娘,你也要走?”

孟知微系着带子,头也不抬:“我就快要出阁了,母亲千叮万嘱让我早日归家,不要在外流连忘返忘了时辰,徒惹她担心。所以,”她露出一丝‘一切交付给你了’的鼓励微笑,夹着账本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算盘在后面追着‘唉唉’了半天都没一个人搭理,他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屋子,颓废的耙了耙头发:“天底下的女人每一个靠得住,到头来还是得靠我胡大帐房啊!”

…………

半夜,月黑风高,绣庄里静悄悄。

胡算盘拿着一根木棍,蹲在通往织布房的月牙门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等待着奸细的出现。

十月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得树叶婆娑,倒映在白墙上仿佛百鬼夜行。

胡算盘第九次从那鬼影的惊吓中缩了回来,揉了揉握着木棍僵硬了不少的手指,嘀咕着:“怎么还不出现?”

话音一落,肩膀上忽地被什么拍打了一下,打得他整个人差点匍匐在地,还没回头,嘴巴又被人捂了起来。他瞪大了眼,想要偏过头去看清身后到底是人是鬼,对方却捡起了他的木棍在手中颠了颠,轻笑道:“靠着这个东西也想抓贼?”

声音一出,胡算盘就呼出一口气,双手扭动挣脱了对方的压制,一把夺过自己的武器,没有好气的道:“我抓.奸细靠得不是棍子,是胆量,你懂不懂?”

那人轻柔的笑了声,蹲在他身边往织布房望了一眼:“还没动静?”

“没有。”胡算盘蹲坐下来,问对方,“都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

那人道:“陪你呀!”

胡算盘两眼放光:“你这是在担心我?”

那人戳了戳他的额头:“是呀,我怕你抓贼反被贼给抓了。贼喊捉贼,这种事情又不是不会发生。”

胡算盘听出了里面的深意:“你是说,那奸细相当的狡猾?我一个人来抓的话,会反被对方诬蔑?”他想了想,“可我是什么人?越人阁在敖州的时候,我就是帐房了,姑娘对我的信任寻常人可比不上。那奸细要污蔑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人叹道:“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账房先生无缘无故的跑来绣庄抓贼,谁相信呢?现在阁里正是多事之秋,人心惶惶的,你敢说所有的人都会相信你?绣庄里能够被偷走的不止是布料玩偶,还有人!你不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哎,你怎么跟春绣姐一个口气啊!我好端端的男儿,没事跑来绣庄偷.人?我自己难道找不到媳妇了,来要偷?”

那人轻声问:“谁知道你媳妇是谁?”

“不就是……”胡算盘盯着对方,半响,挪了挪脚背过身去,“反正不会是你!”

那人也不再说话。在等待的过程中,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慢慢的擦拭着。胡算盘偶尔回头一瞧差点吓得跳起来:“你哪里来的这个,伤着了自己怎么办?”

那人不吱声。

胡算盘一把夺过匕首:“给我,木棍你拿着。等那奸细出现了之后,你就躲在我身后,别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那人似乎颇不福气,咕嘟着:“你自己也要小心。”

胡算盘挺起胸膛拍得啪啪的响:“我是谁啊!我可是我们越人阁的头号帐房。”话干干说完,人就被对方拉扯着躲到了树丛中。

“来了。”

幽暗的过道里,果然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步三回头的靠着墙根一路摸索着靠近织布房。到了门口也不急着进去,反而是静静的躲在黑暗里。

树丛里的胡算盘两人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个黑影眼睛一眨不眨。吹拂在头顶的风越来越大,花枝乱摇,高过屋顶的大树更是枝叶狂摆,发出沙沙的响声。

突地,那黑影入猫儿一般,动作敏捷的钻入了织布房。

胡算盘将身边的人推后一些,举起匕首,也顺着墙根慢慢的摸索到了房外的窗口边,静静的附耳听了一阵,先是没有任何动静,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才有细微的嚓嚓声传了出来,窗户内有簇微光在闪烁,想来是对方已经点了火折。

胡算盘身后之人探指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洞,睁眼看去,里面模模糊糊一个人影正低头在织布机上剪着什么。

那人推了推胡算盘,胡算盘会意,直接滑到走廊下从墙壁上取出了挂着的灯笼,背着风点燃了蜡烛后,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举着匕首,大喝:“谁在这里!”

房内之人倏地跳起来,仿佛被猫盯上的老鼠惊慌失措的转悠了两圈,发现无处可去,这才半遮半掩的转过身来,面对着门口的胡算盘。

胡算盘惊诧只是一瞬,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是你?”

不怪胡算盘惊讶,这内贼不是别人,正是教导绣庄女孩儿们读书识字的乔寡妇。

乔寡妇不姓乔,因为长得俏丽,在丈夫未曾过世之前人们都笑称她俏媳妇。等到她丈夫病死,俏媳妇成了俏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没少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骚扰。邻里之间可怜她的身世,少不得帮衬一些,后来为了避嫌,俏寡妇就喊成了乔寡妇。

乔寡妇一见来人,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寡妇生涯磨平了她的纯真,见胡算盘就一人,顿时就跪拜了下去,哭泣道:“胡大哥,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胡算盘盯着她手中折叠完整的布料,这些都是最近最新织出来的花样,布料都不大,刚好将上面一块完整的图案给裁剪了下来,拿出去卖给那些同行后很容易就能够仿制出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有时候东西看起来简单,可是有的人就是想不出。什么料子配什么样的丝线,用什么的手法织布,再织什么样的花样,都需要在上织布机之前就搭配好,画好图样。织布的人只是照葫芦画瓢,可谁知道在这小小的布料后面有多少人耗费了多少心思和心机,才琢磨出这么一件新品。

胡算盘称春绣为姐姐,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佩服她这一方面的手艺,几乎无人能比。

现在这门手艺被外人轻轻巧巧的就盗了出去,胡算盘怎么不愤怒。

乔寡妇哭了一会儿,见胡算盘无动于衷,这才哀戚的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婆婆病重,我也不愿意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儿,实在是没了法子,我不拿东西换银子,我婆婆的病就没法治。我丈夫死了,留下一个婆婆与我相依为命,婆婆去了,我也活不成了!”

“那你也不能做贼啊!”

乔寡妇抹了一把眼泪,在朦胧的烛光下,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很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轻声道:“家里没个男人,我不做这违心的买卖,哪里来银钱?”

胡算盘道:“你可以找我家姑娘借,或者告诉春绣姐,她也可以让你接一些活儿养活家人。”

乔寡妇摇了摇头,细碎的碎发落在白皙的颈脖间,黑的发,白的肌肤,还有因为动作而微微.敞.露的衣襟都格外的引.人.遐.想。她上前两步,一把抱住胡算盘的大.腿:“胡大哥,求求你了,饶了我这一回吧!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求你了。”

柔软的胸.部.摩.擦在僵硬的大.腿上,对于一个风月经验为零的雏儿而言,这等刺激几乎是从未遇见过。胡算盘脸颊通红,想要推开她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乔寡妇是个善于观察男人的,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心神动摇,她半撑在地面上,薄唇轻咬,媚.眼.如.丝,随手一拉就将半片衣襟给散了开来,单手贴入那纯.白的亵.衣之内,露出纤细的颈脖,若有若无的喘.息了一声,唤:“胡大哥……”

她膝行上前,攀附在胡算盘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脑袋猛地一痛,就看到她那胡大哥身后突兀的出现了一名女子,正高高的举着木棍莞尔一笑,然后,毫不停顿的又朝着她的胸部捶了下来。

“啊呀!”两声惊呼,一声是惋惜,一声是惊吓。

…………

孟知微无语的看着屋内的三个人,一个被五花大绑捂着嘴巴的丢在地上,正是乔寡妇;一个正蹲在角落里,抱着一瓶药酒揉着自己的胳膊的是胡算盘,最后一个,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上捧着一碗热茶喝得津津有味,却是自己的妹妹孟如沄。

孟知微身后跟着两位公差,见到地上的乔寡妇就知晓今日这一趟有了收获,问:“确定是她了?”

胡算盘放下药酒,起身道:“两位官爷,就是她了。捉贼捉赃,这是她偷的赃物,你们过目一下。”

其中一位公差接了布料,随口问道:“偷盗的原因呢?”

胡算盘呵呵笑道:“贼嘛,还有什么原因,自然那是缺银子。”

乔寡妇咬着布巾呜呜的喊叫,眼泪不要命的流淌下来。

胡算盘背过身子,故作惋惜的叹气:“我们家姑娘心善,原本是看她穷苦有心照拂,每月二两银子请她在绣庄教导女孩儿。如今这皇城里,除了在大户人家做那伺候人的活儿,还有哪个女人家能够轻轻松松赚这么多银子?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起早摸黑,绣庄里都是老实巴交做工的绣娘们,更加不用担心捏酸吃醋的腌臜事。”

“这人啊,你不能对她不好,也不能对她太好。看看,对她太好了,什么都替她打算了,结果直接养出了个白眼狼,狼爪都伸到主人家里来了。我就不说这半个多月铺子里因为她损失了多少生意,卖了十个她都不够。只是,这样的人让你寒心啦!试想想,你捡回来一只流浪狗,好吃好喝的养着,它不单不替你看家,还把你家值钱的家俬往外搬,你会不会恨得要打死它?”

两位公差道:“你的话没错,不过我们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不是,你把她的嘴松开,我们要仔细问问。”

胡算盘自然同意,才解开布巾,乔寡妇就哭道:“姑娘,我什么都招,你就饶了我吧,我不想坐牢,我家还有个瞎眼的婆婆啊!”

孟知微不是个软心肠,她早就明白人不为己天地诛。如果你是个失败者,被人欺辱被人背叛,那是你自己太弱;如果你是个胜利者,还被人欺辱被人背叛,那么只能说对方在轻视你,敌人给背叛之人的筹码太大,让她敢于铤而走险。

所以,她根本不为所动,只问:“你婆婆病了不是一天两天,当时我就是估算着你婆婆每月的药费这才同意给你二两银子的月银。普通的一家三口,一个月哪里用得上一两银子。你的中晚饭都还在绣庄吃,身上的衣衫用的都是绣庄里余下的尾布,没有收你一个铜板。一个月下来,你可以分文不用,最多的花费是你婆婆的药钱,每月还能剩余。就这样你还来算计我,可见你不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说吧,那几家铺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做出这种损人利己之事?”

乔寡妇摇头,哭得越发厉害。

孟知微笑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隐瞒,原来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狠心人。”她转头问公差,“请问官爷,偷盗五十两银子是个什么刑罚?五百两又是什么刑罚?一千两以上呢?”

那公差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其中一位道:“一般十两银子就打三十大板,五十两服徭役一年,五百两就要没收家产抵消赃款,余下还欠的话,徭役十年以内;千两银子徭役三十年以上,按照这位的年纪,可以算是回家无望了。”

乔寡妇这才脸色惨白,只听得孟知微道:“她将偷得的布料卖于我越人阁的同行,造成我们数万两的损失,想来,这辈子是不用再见到她了。”

公差点头道:“那是自然。”

孟知微冷嘲道:“原本还以为她是世间难得的孝顺媳妇儿,怜惜她独自赡养婆婆的辛劳,这才特意优待。谁知道,赡养了婆婆的人是她,将她婆婆推往死路的也是她。”她转过身子,“这种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人我不想再见,你们要审,直接带回衙门去审察吧!”

公差们都知晓孟知微的身份,领了命直接就提起乔寡妇,哪知对方挣扎更甚,哭喊道:“姑娘姑娘,我错了,我都招,只求你照拂我的婆婆,哪怕让我立即死了都甘愿。”

孟知微转身要离开,乔寡妇一声惨叫:“他们,他们许诺我,若是越人阁倒闭了,就给我找个身家百万无儿无女的鳏夫嫁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身家百万?”

“鳏夫?”

“还无儿无女?”

孟如沄一声轻笑:“这是世间所有寡妇最大的愿望吗?”

胡算盘嘀嘀咕咕:“他们只说给你找个这样的人,可没说对方一定会娶你啊?一个身家巨富的男人,会娶一个身无长处的寡妇吗?哪怕是鳏夫,只要有银子,还怕娶不到门当户对又年轻貌美的好姑娘?你这梦,算是实实在在的白日梦了吧。”

相比那两人,孟知微反而只关注了另一方面:“他们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要逼得我越人阁关门大吉?好大的口气!”

等到公差们领着乔寡妇离开,孟知微已经平复了怒火,心里琢磨着怎么赢回店铺的败局。

贼虽然是抓到了,可有了一个肯定会有第二个。这也是为什么孟知微要将乔寡妇送官的缘故。你若是对贼心软只是驱逐了事,那其他的人见乔寡妇犯了大错还安然无恙,不用说,从心底就开始看轻孟知微,看轻越人阁了,到那时,人人都会开始小偷小摸算计着你,一边感恩戴德的拿手艺赚银子,一边心安理得的拿你的命根子换自己的富贵荣华,到那时,越人阁就真的内忧外患只有倒闭一途了。

所以,杀鸡儆猴这一招,孟知微用得毫无愧疚,原本就是对方咎由自取,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孟如沄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孟知微在写着什么,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份保密契约,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为绣庄里的人准备的。契约的内容很简单,最主要的一条泄露绣庄机密者,需要赔偿价值机密物品百倍的价钱,并且还会送官查办!至于有那些东西属于机密,下面就逐条列了细节,最后只等复印然后让人签字画押。

等忙完了这些,孟知微又闲心问自己的妹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铺子了?”

孟如沄笑道:“我听说你们要去绣庄抓奸细,想要去看看又怕坏了你们的事儿,所以就大清早的跑来铺子等消息了。”

孟知微疑惑道:“昨夜我回家了啊,难道你不知道?”

孟如沄道:“我不是一直呆在屋里绣花打发时辰么,原本以为姐姐会亲自上阵抓奸细呢,哪知道你居然没去。”

孟知微理所当然的道:“抓贼是男人该做的事情,我一个女儿家能帮上什么忙?不如早些歇息,等最后结果。”

孟如沄想要反驳,又想起什么,最终只是讨好的唤人去买早点,一边沏茶一边询问铺子之后的打算。

“还能怎么样,想法子将余下的布料加工一番,再卖出去。”

“怎么加工?”

“若是浅色布料,在上面铺一层银线压上去,深色布料就压金线。若是暗纹,就在幅边处缝制同等长度的皮毛,正好要入冬了,加了皮毛的料子可以缝制冬衣。”好在他们半个多月就发现了问题,前后折损的也就二十匹布料而已。

“那些算计了我们的同行,姐姐准备怎么办?”

孟知微道:“靠着乔寡妇的供词是没法找他们算帐的,我们越人阁说到底在皇城的根基还不稳。他们只要花点银子上下打点就可以安然度过,所以,我们还是要从生意上着手。”

孟如沄一想到孟知微的手段就浑身兴奋,问她:“怎么做?”

孟知微咬牙:“将日后的布料每匹的价格再抬高一百两银子。”

“什么?那,那还有人买吗?”

孟知微笑道:“怎么没人买,买的人会更加多。我越人阁本来就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我要让他们知道,没钱没权的人根本买不起我越人阁的东西。有身份的人不差那点银子,她们差的是能够衬托她们身份的那一份独一无二!”

孟如沄觉得自己姐姐有点疯魔了。等加工后的布料出来,因为金线与银线的喧宾夺主,很多人关注的不再是布料上的花纹,而是幻想着披上这层金光闪闪银光烁烁的布料做成的衣裳后,会如何震惊四座。当然,这批布料的价格也格外的高昂,买下它们的人身份那也是一个比一个高。哪怕有人问起布料上的花纹在其他店铺见过,孟知微也能够很淡定的回答:“仿冒之作,怎么能够掩盖正品的光芒。他们的布料多少银子,我越人阁的布料多少银子?正室与外室是不同的,夫人们可不能自贬身份。”

这话可真够毒辣,来越人阁的人哪个不是身份贵重的当家夫人。同样的大红衣裳,穿在她们身上那是彰显正室身份,穿在外室身上那是东施效尤,孟知微将越人阁比作正室,来这里的人自然也都是正室。相反,去买那些仿冒之品的人,不外乎就是痴心妄想登堂入室的外室之人了。

这般到了过年,皇城里的贵妇们都以越人阁的衣裳为正统,其他店铺卖的都是仿冒伪劣之物了。

…………

年前庄起往孟家送了一次年货,足足拖了十车,将库房都塞满了,为此,张氏特意留了他吃晚饭。

问及年三十怎么过,庄起道:“与往年一样,自己一个人过。”

张氏立即心疼:“那来我家吧,家里也就我们娘三个,多你一个也不多。”

庄起很会顺杆子爬:“家里还缺什么,母亲也尽管与我说,我让人去置办。”

张氏明显被‘母亲’这个称呼愉悦了,笑道:“你不是外人,不用每次上门都带礼物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了。”

庄起难得的笑道:“母亲说的是。”

话是这么说,转头就隔三差五的送各种新奇之物来,有时候是没见过的奇花异草,有时候是新猎到的猎物,有时候是从符东疏手上打架赢回来的战利品。他甚至还带过新鲜的蔬菜,因为下朝回来太早,路过集市遇到赶集,看到鲜嫩的当季小菜就顺手买回来让孟家的厨房做了。